第14章 膳房乐
待估摸着她们走得远了,膳房一干人等方高声欢呼起来,五两纹银啊,足够他们一大家子吃好几年的了!
柳妈笑着嗔道:“行啦行啦,瞧你们那眼皮子浅的样,才几两银子都把你们乐的找不到南北了?赶紧的都坐下来,接着吃菜吃酒,没得这酒菜凉了可是不好吃哩。”
福豆笑嘻嘻的凑上前去:“妈妈还说咱们呢,前头我可看见,妈妈接赏银的手可都是抖着呢。”
柳妈顿时眉头一竖,拧着福豆耳朵笑骂:“你这个作孽的臭小子,喝了几杯马尿就开始猖狂起来,还敢打趣起我来了!”
福豆哎哟哎哟的叫着,哭天喊地的连连求饶。
红燕幸灾乐祸道:“叫你嘴欠。”
胡闹了一会,大家又围在一处吃了酒菜来,期间无趣,便又嚷嚷着让福豆再给大家伙唱上一段昆曲来。迫于柳妈的淫威,福豆只得忍怨含愤,悲悲情清的再次演绎起他的丑花旦来,直乐的众人起哄叫好。
福豆之后,红燕站起身来给大家唱了一段民间小曲,虽刚开头因着有些紧张多少跑了调子,可后头越唱越进入佳境,让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连连拍掌相赞。
得到大伙赞许的红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这一曲唱下来反而意犹未尽了,当即表示待她缓上一缓后,再给大伙来唱一个。
待红燕坐下之后,柳妈便借机推了下苏倾,笑道:“这一个晚上的就你跟个锯了嘴的葫芦般默不吭声的,今天这个日子想要躲懒那可是不成的,你瞧大伙可都是拿出看家本领来了,各显神通,你小妮子也不得例外,少说你也得给大伙来个节目。不拘什么的,唱曲也成,说话本也成,随你。”顿了顿,可能是怕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柳妈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也无需拘谨,都是自家人,甭管好的赖得,大伙乐呵一下调个氛围罢了。”
虽说苏倾并非是那些个高调爱现之人,可她也绝非那些个扭捏作态之辈,见柳妈点到了她,遂笑笑道:“柳妈这可是想差我了,我这哪里是躲懒,实在是今个柳妈您老人家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些,这不嘴边就光顾着进佳肴了,哪里还顾得上说话?这会子既然轮到我说项了,少不得也得给大伙来上一段,柳妈您老人家等瞧好了。”
柳妈听后直乐:“大伙都来瞅瞅罢,这小妮子喝罢几杯水酒也开始得意起来了,说是要给大伙来上一段,还道让我老婆子等瞧好了。大伙待会可得仔细听着,要这妮子这项说的不好,尽管拿酒灌她个醉,让她再放大话得意个起劲。”
最欢喜的莫过于福豆,乐的他直拍手称好:“真是太好了,总算有人来顶锅,不用着我再上台表演了。”
红燕戳着他的脑门笑骂:“出息。”
阿全望着苏倾笑道:“这敢情好,不知荷香姑娘可是要给咱们唱上一段曲儿?”
苏倾回道:“唱曲的前头已经有珠玉在前,我哪里还敢献丑?趁着今个这喜庆的日子,咱们在这也不拘些别的,我也敞开了说些好玩好笑的段子,让大家伙乐呵乐呵。”同时心中思量,她会唱的些歌啊曲啊,全都是现代流行歌曲中情啊爱的,搁现代自然是平常,搁这年代,那就是淫词艳曲,让旁人听去不知该有怎样一番轩然大波来着,这是万万唱不得的。
柳妈素日知苏倾的见识不同常人,听得她要说段子,顿时打起精神道:“别怪我没提醒着大伙,荷香这丫头内里有货,别瞧她平日里闷不作响的,真若要她敞开了说,十个好嘴儿的也说不过她一个去。大家伙这会子切莫吃酒咽菜,省的待会啊,你自个呛着倒是其次,若一个没忍住喷了满桌,那你就自个上灶台再给大家伙炒上一桌菜来。”
一听柳妈这般说道,大家伙也来了兴致,纷纷望向苏倾,竖耳细听。
苏倾略一思索,便正了正颜色,不疾不徐道:“话说啊,在某县有这么一位师爷,他胸无点墨,却一心想升官发财。为了巴结讨好上峰,这日他特地设了丰盛的酒席,宴请县官。吃酒正酣之时,师爷便趁机讨好地问‘太爷有几位公子’县官不假思索地说‘有犬子二人,你呢’县官如此反问,可把师爷难住了。他暗暗想:县太爷还谦称自己的儿子为犬子,我该怎么称呼自家的儿子呢”
说到这,苏倾恰如其分的顿了下,脸庞浮出一抹疑问思索的表情。众人也随之被带入情境之中,心下纷纷替那师爷思考,这该如何称呼才好?
只稍顿一会儿,苏倾便接着徐徐道:“那个师爷啊也是个急智的,当即脑中灵光一闪,犹如醍醐灌顶般,瞬间就想到了说辞,只听他扬声对那县官说道,”说到这,苏倾陡然换了语气,学那师爷既谄媚又得意的模样:“我只有一个五岁的小王八!”
苏倾话语刚落,众人顿时哄笑声一片,福豆更绝,一口唾沫星子飞溅了红燕一脸,让红燕好生一顿抽打。
因这笑话通俗又合乎老百姓心理,却又出其不意的很,这让大家因此笑了很久。里面笑声持久不绝,便掩盖了门外的几道掩饰不住的笑声。
宝珠憋笑憋的脸色发红,捧腹都快直不起腰来,只恨恨咬牙笑道:“以后可再听不得老太太对外称犬子犬女,只怕听见一次,我就得破一次功。”
福禄在旁也乐个不停,期间也忍不住偷瞄他主子几眼,只见他主子唇边挂笑,那向来冷硬的脸庞此刻也浮上了几抹朦胧的春色,顿时他心中有些了然。其实他主子要将这叫荷香的姑娘收房的事情可瞒不住他,不单说别的,就早十多日前让他遣人沿着这荷香姑娘之前落水处一路打听着她的身世背景,他就隐约察觉到此中的真意了。且这大过年的,他主子还从家宴中抽身特意赶来此地看上几眼,主子他何心思不是昭然若揭吗?
宋毅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心有些燥了。过往些年在京城尔虞我诈的,行事都诸多小心,刚做官那些年他或许还能稍微放肆了些,可随着后头官职越做越大,他见惯了里头的龌龊,又有那么几次不慎着了人家的道,因此之后于女色方面他又极为小心,唯恐重蹈覆辙,所以那些个年头他大多是自我禁制的。如今归家,面对这么个大抵还合他眼缘的,约莫着也应该柔弱无害的女子,正值血气方刚之年的他,如何让心不燥的慌?尤其今个吃了不少烈酒,醉意上头,激的他愈发的心中难耐,这才借口拉了宝珠一道来膳房瞧上一瞧。
谁知前头不问不顾倒也罢了,如今借着那虚掩的两扇门开出的缝隙中,远远地瞧见了屋内那氤氲光晕中姣好的瓷白脸庞,瞧着那生动精致的眉眼,他简直要忍不住自个脑中那些个心猿意马来,连呼出的气都忍不住粗重来。
“噗嗤!”旁边的宝珠再次笑的前俯后仰,“大哥你来听听,这荷香这丫头可了不得,说段子都能说出学问来了!也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日落香残,去了凡心一点;火尽炉寒,来把意马牢栓。噗嗤——这要是让大国寺的和尚听到,岂不是要气的鼻子都要歪喽?”
宝珠银铃般的笑声强行打断了宋毅的心猿意马。呼了口气浊气,他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惋惜来,早知道就应同意老太太前头的建议,年前将收房的事儿给办了,也不至于此刻这般煎熬。转而又想,不过一个丫头罢了,他想要又何须特意挑日子?至于仪式之类,后头补个就是,无甚要紧。
想到这,他忍不住瞧了眼旁边的宝珠,心道这丫头碍事,待会想法子给她先打发了才是。
宝珠的说笑声到底没压抑的住,惊动了里头正吃酒说笑的人。里面柳妈闻得声响,感到这声音有些个耳熟,又不敢确认,遂忙起身边往外走边小心询问着:“可是哪位姑娘在外头?”
宋毅心里有了章程,遂拉着福禄闪过一旁,却将福禄揣着的一些个荷包都丢给了宝珠,低声笑道:“我跟着福禄就不进去了,省的他们拘束,他们向来都喜爱府上的宝珠小姐,如今你进去,正好随他们玩闹一阵。”
宝珠自然是求之不得,遂捧着若干个荷包欢欢喜喜的进了门。
第15章 戴坠子
里头柳妈等人的欢呼惊喜自然不必说,外头宋毅只稍稍勾了唇,就转向身侧的福禄沉声询问:“让你打听的事打听的如何了?”
福禄一机灵,顿时反应过来是前些日子让他遣人打听荷香姑娘身世之事,稍微一斟酌,遂答道:“应是从北地逃亡来的。前些年北地福王叛乱,那里诸多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不说普通个老百姓了,就是北地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合家又有多少死伤,多少流亡,多少不知所踪?前头遣人去查,只堪堪查到荷香姑娘是沿着平江河一路飘来的,最后是柳妈在河边浣衣这才发现了她,将她打捞上来。先前找了个借口让柳妈将她初来时候的衣裳呈交上来,据查看过后,确定是北地特产的纱料,再看那质地样式,无一不精细精巧,想来之前也是富裕人家的。”说到这,福禄忍不住心中叹息,可恨那福王,为了一己之私叛上作乱,只可怜了当地无辜百姓的,多少人家被毁,又有多少好女儿家被迫离乡逃亡?荷香这般还是幸运的,虽说没了之前记忆,可好歹被仁善之家收留,要是遇到苛待的人家或说歹些遇上人贩子,被拐到那些个见不到人的腌臜地,可不是要毁了好女儿家的一辈子?
宋毅听后淡淡颔首,应该差不多是了,福王叛乱那会他是亲自督军的,自然知道战祸之下的北地有多么的惨烈。若那丫头是因为战祸逃亡至此,倒也说得过去,如此说来其于身世上倒无其他疑点,算是清白。
思及至此,他心中便再无顾虑了,略一沉思,便压低声音对着福禄嘱咐了几句。
福禄心头好一阵惊,跟了他家爷这么久,还当真没见他家爷这般急色过。心头纳罕非常,可他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连应过话后,便垂头琢磨着,待会怎么将他主子交代给他的事情办好。
屋里头众人正喜气洋洋的拆着各自选的荷包,不得不说,这样的赏赐方式的确新颖,瞬间就勾起了众人的兴致。尤其是怀着莫名的期待打开荷包后那惊喜的瞬间,让人忍不住欢欣鼓舞,整个人瞬间被莫大的满足感填满。
虽说东西有好有赖,可从京城里淘来的玩意,大抵都是好的。像柳妈得了个玉吊坠,红燕得了个镀金簪子,福豆得了个金锞子,还有阿全和老赖他们分别得了个镀金扳指和玉佩,当中最数苏倾拿到的赏赐比较特别,竟是一对样式新颖的红珊瑚耳坠子。
宝珠倒是纳罕了一番,心道莫不是天意?前头她娘还说道,等荷香这丫头的事情定下来后,会送一套珊瑚头面给她做添礼,这会子她偏得拿到了红珊瑚的耳坠子,当真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见苏倾拿着耳坠子爱不释手的瞧看着,宝珠便敛了心中繁复思绪,含着笑意上前拿过苏倾手中的耳坠子,道:“既然喜欢那就戴上试试,光在手里看能瞧出朵花来不成?我瞧着你肤色白皙,想必配着这红珊瑚的耳坠子定是好看极了,这会子戴上,也给大家伙瞧瞧。”说着便捻过其中一只坠子,凑近苏倾的耳畔就要给她戴上。
苏倾正兀自欣赏着这对工艺极佳的耳坠子,不期然那宝珠小姐突然靠近,与她攀谈不说还拿着耳坠子要亲自给她戴上,这让她好生一阵惊。
苏倾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的要拒绝,可宝珠却伸手按住她的肩,嗔怪道:“不过给你戴上个耳坠子罢了,哪里就值得推三阻四了?”
苏倾还欲再劝,那厢宝珠已经开始给她戴了,顺道还警告她莫动,省的扎到她的耳垂。
待宝珠给她戴好,苏倾欠了欠身以示感谢。
宝珠笑看着她,好生打量欣赏了一番,瓷白的近乎透明的耳垂配上那红若滴血的坠子,只让人觉得眼前艳骨风流,诱人的很。
“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果真这坠子配你不带差的。”
苏倾轻笑着:“是宝珠小姐赏赐的好,不然奴婢哪里有幸得此佳物?”
“佳物配佳人甚好。”宝珠拍手笑道,心里却又补充一句,再说这佳物也不是她送的。
宝珠天真浪漫,性子又极好,继给苏倾带了耳坠子后,又让其他人将所得赏赐佩戴给她看看,柳妈红燕她们唯恐这位宝珠小姐又临时起了意过来给她们佩戴,赶忙的将吊坠和簪子想法戴上,欢欢喜喜的在她跟前转上一圈。
几乎在屋里跟每个都差不多说过了一阵话后,宝珠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方依依不舍道:“耽搁不少时间了,老太太那里估计要着急了,这会子我该回去了。柳妈妈您这膳房真跟别处不一样,在您这里感觉分外轻松,今个就暂且说到这,等改日得空了我再来找你们玩。”
众人纷纷跟宝珠说了些临别话,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她送出门去。
外头等候的福禄终于松了口气,这宝珠小姐再不出来,他家爷只怕待会就要他进去领人了。
福禄和膳房一干人等打过招呼之后就随着宝珠小姐离开了。
待宝珠他们走得远了,柳妈方纳罕道:“怎么这会随宝珠小姐同来的不是她的奶娘张婆子,反而是大爷身边的福禄?再说,这福禄为何不一同随着进屋,反而不声不响的在外头候了这般久?”
略思索一阵,又觉得是她自个多管闲事,或许是张婆子临时有其他事来不了,才叫那福禄随着前来罢。左右与他们无关,理这些做什么?
话说这头,宝珠随着福禄沿来路回去,走过一段路后还未见到她大哥,刚欲开口询问,却见他大哥从一侧的竹林里绕了出来。
宝珠抚着胸口嗔怪:“大哥这般蓦地出现,可吓人一跳。”
宋毅对着福禄微不可查的颔首,福禄领会,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离去。宝珠见了,奇怪问道:“福禄这是往哪里去?”
宋毅淡淡解释:“刚突然想起了个事情,托他办去。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老太太估计等急了吧,咱早些归去。”
宝珠也并未多想,遂随着她大哥往老太太的院里而去。
膳房里众人还在热烈的讨论着各自的得赏是多么难得,宝珠小姐又是多么的平易近人,冷不丁见大爷身边的管事福禄去而复返,顿时有几分诧异。
“荷香姑娘在吗?”
福禄在门外笑吟吟的问道,屋内众人怔了几许,最先反应过来的柳妈忙推了苏倾一把,赶紧拉过她往门外走去,边连声应道:“在,荷香在呢!”
苏倾一脸懵的被柳妈拖着往外走,待见了福禄那张喜庆随和的脸,不由的就想到之前柳妈提到的要她努力在福禄身边窜窜,争取做他家中主母这类的话,顿时有些不自在。
福禄也算是头次做这种可以说是拉皮条的事,心里头也有些不太自在,可他也是老人精了,任心里头咋想,他面上不会带出半丝半毫来。依旧是笑吟吟道:“瞧我这脑子,真是岁数越大越不经事了,差点将老太太前头的吩咐给忘了。老太太说了,让我从膳房回来的时候顺道带着荷香姑娘一块,应该是有事要吩咐荷香姑娘去办。好在这走到半路上想起来了,这要是回去之后单单落下了荷香姑娘,可不是得落得老太太一阵挂落?”
“啊?老太太要荷香去内院啊?”因太过震惊老太太突如其来的这条命令,柳妈没反应的过来,巴巴的反问了一句后,然后偷看了眼天色,堪堪过了三更天,哪怕是招荷香去拜早年也不到时候啊。难不成是随着主子们守岁?
福禄笑道:“小子也不知事何事,可能是荷香姑娘向来得了老太太的意,老太太想让她过去跟她说会子话吧。”
甭管怎么想,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让怎么做就得怎么做。拾掇好满腹疑问,柳妈拉过苏倾,也笑道:“能得到老太太的喜欢那是这个丫头的福分!荷香,去了老太太那别的不说,得先跟老太太和各位主子们磕个头,以感恩主子们对咱们的厚爱。”
苏倾勉强让自己的笑不那么僵硬:“荷香晓得的,柳妈放心才是。”大过年的,不让人在暖和的屋里头饮酒作乐,非得冒着严寒巴巴跑去内院给人磕头,她能真心乐意才怪了。
不过,任是不愿又如何,她不过个奴仆罢了,哪里又有自主权呢?不由得又暗下算了番她如今攒的银钱,因着她今年赶上了好时候,府上的赏赐丰厚异常,倒是让她林林总总差不多攒够了。苏倾心下暗喜,盘算着等过了年后,定寻个合适的时机,向府上提出赎身的事。想来依着老太太仁慈的性子,应该不会漫天要价,也不会强霸着不放人吧?
第16章 入狼窝
福禄带着苏倾离去了,临去前柳妈狠狠给了苏倾个眼色,苏倾哪里不明白,这是让她把握好这次难得的机会,争取将福禄拿下。对此,苏倾只当自个没看见,不予回应。
身后的柳妈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甚是相配,脑中不由幻想着二人若当真成了,那么该是一番怎样怎样的光景……
苏倾跟着福禄在黑夜中左拐右绕,渐渐,她心头隐约又浮现出之前红燕领路时候的那种不祥之感。又走过一段路,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福管事,您别怪我人不知事多嘴,实在是这条路貌似不是通向老太太院子,可是您记差了?”话说出口的同时,苏倾悄悄倒退了一步,眼神也万分紧张的盯着前面福禄的背影,只要稍有不对,有了准备也能第一时间转身逃跑呼救。
实在不是她小人之心,这夜黑风高的,他一个成年男人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偏偏走岔了路,偏他还是府里的家生子,哪怕在外多年,哪里就能连老太太院里的路也认不得?以往看的那些个发人深省的法制节目,在这个特殊的情境下开始一股脑的往她脑门冲,苏倾只觉得自个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起来,双腿犹如灌了铅,竟是半步也走不了了。
福禄本就心虚,听得后头这般质疑询问,心不由狂跳了几下。兀自压下去,他故作镇定道:“瞧我,忘记跟姑娘说了,这会子老太太在别的院里跟大爷他们说这话呢,所以带姑娘走的路并不是通往老太太院子的。姑娘这是有甚不放心,莫不是我还能害你?前头柳妈他们可都是瞧着我带姑娘出门的,要是姑娘出了事,还能不找到我福禄身上?”
苏倾听他前半段话,一个心提的就更高了,可听到后半段话,想想也是这个理,柳妈他们可都知道是福禄带走她的,要她出了事,他也逃脱不干系。再一想,她跟他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若强说他贪她姿色……苏倾想想觉得不可能,不提府里多少姑娘家盯着他这块香饽饽,就是府外头那些个殷实的小户人家也是想招他为乘龙快婿的,怎么也轮不上她不是?
想通了这点,苏倾觉得她那几乎被吓散的魂又重新归了体,定了定神,遂笑道:“福管事莫多想,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福禄见她似乎被他说通,暗下呼口气,也笑笑:“那咱们赶紧点赶路吧,老太太还等着呢。”
苏倾应了声,便随他小步快赶。
话说另一头,宋毅将宝珠送回至老太太的院内后,只道他另有要事要办,让她跟老太太说声,然后竟连老太太的屋也未进,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宝珠在后面微恼的跺跺脚,心下嘀咕:“做什么这么神秘,大过年的也不安安生生的守岁,真是的。”回头将事情说与老太太听,老太太也是一阵抱怨,这暂且不提。
老太太的院子和宋毅的院子离得也不算太远,宋毅不过堪堪走了半刻钟就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在他大步迈进院子之时,借着廊檐下的两排红彤彤的灯笼,很容易的就见到他院里的管事福禄正搓着手在廊檐下来回走着。
见他归来,福禄肉眼可见的长松了口气,默不作声的指指旁边的西厢房。宋毅眯了眼望过去,透过纱窗的一剪窈窕的身影令他莫名勾了唇。
宋毅淡淡的挥了挥手,福禄领会忙小心的无声退下。
厢房内的苏倾此刻有些焦急,虽说那福禄将她带到厢房之后,只道让她在此先候着,等着老太太得空了唤了再带她去见老太太,可她在此已经等候了好一会了,老太太却仍旧未唤她过去,岂不她疑心?更何况,哪怕这屋宇之间隔音再好,这大过年的总归有说说笑笑的声音多少传来些吧,可任她在此坐了这么长时间,压根连丁点声音都未曾闻见,哪能不令人生疑?
苏倾正兀自怀疑着福禄的用心,冷不防厢房们从外头被人打开,呼啸的寒风霎时吹动的她的发丝撩起,冷的她一个寒颤。
可还未等她转头看向来人,只听身后厢房门嘭的一声又重重关死,人影晃动,苏倾的眼神只来得抓住那人衣角片刻,就被来人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冷不丁从后头将她拦腰锁紧,然后就听到那带着些许酒气的男性嘶哑嗓音在她耳畔缠着诱惑般撩起:“你可是叫荷香?”
苏倾的头皮在瞬间炸裂!
狠狠的到倒抽了口气,苏倾惊恐的睁大了眼,下一刻就要反射性的放声尖叫,却不料后头男人仿佛料到般,在她喊出声前伸手捂紧了她的嘴。
“莫怕,是爷。”宋毅俯了身,在身后与她耳鬓厮磨着,闻着自她身上传来的暗香,眸色加深,揽在她腰间的臂膀稍一用力,便轻松的将她整个人半搂在怀中,半是强迫的揽着她往西厢房里间的那床榻上挪去。
听出了是宋府大爷的声音,苏倾眸光猛地一缩,竟是被惊呆了好一会,直到被人强迫揽着往床榻的方位走去,这才清醒过来,疯狂的摇着头,嘴里呜呜作响。任她做梦怕是也想不到,府里那位常被外头人称赞清正廉明奉公守法的大爷,竟会对她做出如此下流之事!如斯可耻!
宋毅见她仍旧反抗,有些不耐,遂反剪了她的双手推倒至里间的床榻上,伸手就去撕她的衣裳。
苏倾冷不丁被人推倒至床榻上,脑袋瞬时一阵发昏,待回了神却惊觉身后男人竟兀自撕扯着她的衣裳,顿时恐惧的流了泪,本能的扭动着身子剧烈挣扎起来:“不要动我!我不愿意!你放开我!”
宋毅见她反抗的愈发激烈,遂且停了手,只是按住她的后背将她身子转过来,皱着眉沉声道:“你且看清楚了,是爷!”
苏倾这会子惊恐交加,平生头一次遇到这样不堪的事情,饶她自认心理素质再强,此刻也哭的几乎断了气。她透过泪眼狠狠瞪着他,恨的浑身发颤:“我何尝不知是爷!爷何须三令五申?难道就因为是您所以我就合该乖乖引颈待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