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这会儿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打电话。”
石阳兴奋道:“是我,荫荫你睡了?”
林荫翻了个身不耐烦道:“不然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夜猫子,大晚上不睡觉这么兴奋。”
石阳无奈道:“我这不也是忙到现在才松口气,想跟你分享好消息吗?”
林荫揉了揉眼睛:“什么好消息啊?难道你升职了?做总监了?”
石阳叹息道:“啊,那倒还没有,任重道远。不过这个消息可比我升总监让你高兴。”
“那是什么?”林荫有点感兴趣了,爬起来打开了灯。
石阳说:“你猜猜我刚才在忙什么?”
林荫无语:“我怎么猜得到,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她看了一眼时钟,“都特么快一点了,你跟我兜什么圈子呢?”
石阳怕她生气,赶紧揭开谜底:“我刚帮我哥搬完家,其实我也没注意时间,就是想让你第一个知道这个好消息。”
林荫愣了愣:“帮宫徵羽搬家?他要搬去哪里?不住酒店了?”
石阳:“我哥搬回家了!他和乔姐同居了!都同居了,离复婚还远吗?”
林荫差点跳起来:“什么?宫徵羽搬回乔乔住的地方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快的吗?”
“就今晚的事,我刚把东西都弄好,就等他们回来了。”石阳语重心长道,“茵茵啊,你看我哥和乔姐都同居了,咱俩是不是也该……”
“咱俩这么了?”林荫一头雾水,“咱俩该庆祝一下,一起吃个饭?”
石阳到了嘴边的“也该试试同居”给憋了回去,皮笑肉不笑道:“嗯……嗯……”
林荫不在意吃饭问题,很在意宫徵羽搬家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乔乔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他搬回去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老板最近这么样?”
想到宫徵羽的隐疾,石阳有些吞吞吐吐,林荫不耐烦催促道:“快说啊,你欲言又止地干什么,难道还不能告诉我吗?”
石阳试探性道:“乔姐没跟你说?”
“她最近忙得跟狗一样,哪有时间和我说啊?”
文乔都没说,那件事又关乎到宫徵羽的事业,石阳还是有职业操守的,哪怕对着林荫也放弃了告知。
“那还是等乔姐告诉你吧,我不太适合说这件事,太敏感了。”
林荫不高兴了:“你大半夜打来电话,勾起我的好奇心,然后什么都不告诉我?”
石阳解释:“我也想告诉你,我什么都想告诉你的,但这件事关乎到我哥的未来,我作为他的助理,乔姐都没说出去,我怎么敢说你和……荫荫,你理解一下,别生气。”
林荫琢磨了一下喃喃道:“关乎到他的未来……看起来是和工作有关了?那似乎是不太能告诉我。”她无奈道,“你解释一下就行了,我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难道还会强迫你吗?”
石阳感动无比:“荫荫,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
“好了我要睡觉了,晚安。”林荫二话不说,直接挂了电话关灯继续睡觉。
石阳拿着手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风中凌乱。
……心里话都还没说出来呢,电话就挂了,革命难以成功,成功实需努力啊!
石阳磨蹭着打电话的功夫,文乔已经和宫徵羽收拾好了摆放香料的恒温储藏柜。
宫徵羽开车带着她回家,这一幕实在久违了,倒不是因为他开车载她久违,是因为他们此次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到达之后不会再分开了——这件事有些久违了。
文乔坐在副驾驶上,偶尔会侧目看看开车的人,他很专注,眼睛直视前方,似乎很镇定。
文乔不着痕迹地抬手按在心口,平复着打鼓一般的心跳,不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又不是没睡过。
路程总会结束,深夜路况好,他们很快就到了家。
这次宫徵羽把车停进了车库,这代表他不会走了。
文乔心悬得更厉害了,下车时人有些神不守舍,石阳下楼帮宫徵羽搬香料的时候,她就站在一边看着,之前是宫徵羽觉得这一幕很虚幻,现在又轮到她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房间里,石阳和他们告辞,宫徵羽送他离开,关好门,看了看腕表,对她说:“很晚了,困了吗?”
文乔如实道:“不困,很精神。”她抿了抿唇,“很奇怪,我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早就睡了的。”
宫徵羽看了她一会,走到她面前,近乎小心翼翼道:“如果你不习惯我在这里,我今晚还可以离开。”
他转身作势要走,却被文乔拉住了衣袖。
他微微僵住,转过头来,文乔注视着自己拉着他衣袖的手,突然说:“你睡得着吗?如果你也睡不着,你教我认识香料吧。”
宫徵羽意外地看着她:“现在?”
文乔点头:“就是现在。”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了恒温储藏柜前。
文乔望着柜子里琳琅满目的香料,示意宫徵羽拿出来几瓶给她试试。
宫徵羽迟疑了几秒钟,打开柜子拿了几瓶香料出来,和文乔坐在一起教她辨认。
他现在闻不到什么气味,只能靠瓶子上的名字和记忆里的知识来教她。
“这是安息香。”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深棕色的玻璃瓶,打开瓶子挑出一些让文乔闻了闻,“安息香的味道柔和,类似香草,是甜香。它是从野生常绿乔木中提取出来的,一公斤半树脂可以生产一公斤的安息香原精。从树皮里取出的树脂,溶解于酒精后会得出原精……”
他说到专业问题时非常认可沉静,文乔静静看着他,指着另一瓶道:“那这个呢?”
“这是苏合香。”宫徵羽回答得相当快速,“苏合香是苏合香树分泌的树脂,《本草纲目》里说‘此香出苏合国’,它因此而得名。”他耐心地为她解释,“初夏的时候将苏合香树的树皮击伤或者割破到深达木部的程度,让香树脂深入到树皮内。在秋季的时候剥下树皮,榨取香树脂,残渣加水煮后再压榨,榨出的香脂就是普通的苏合香。”
文乔“嗯”了一声说:“那精制的苏合香呢?”
宫徵羽看了她一眼,她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有点奇怪,但他因为脑子里想着专业,一时没辩驳出那是什么意思。
他只回答她说:“用酒精过滤。蒸掉酒精就可以得到精制的苏合香。苏合香的味道有些苦,也有些辣,它可以药用,也可以用来调配香水,在调香的时候,需要……”
他语调熟稔自然,显然对这些知识掌握得很全面,但他话说到一半却没能再说下去了。
因为文乔环住了他的脖颈,咬住了他的嘴唇。
“你能闻到它们的味道吗?”文乔含着他的唇瓣含糊地问。
宫徵羽惊呆了,错愕地怔在那,半晌才含含糊糊地回答:“不能……”
不,也不能说是不能,鼻息间弥漫着一种怪异的味道,一点点侵入他的灵魂,他觉得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后面文乔又说了什么他听不见了。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抱起文乔快步回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卧室。
最后耳边残留的,只有文乔身上淡淡的甜香味……那是什么味道呢。
是安息香。
是她在试香时留下的安息香味道啊。
安息香……让他安息的香。
第八十九章
第二天是周末,文乔的闹钟没响,但因为有生物种,平日里哪怕闹钟不响也不会睡很久。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睁开眼时,窗帘底下的缝隙里日光已经很耀眼了。
她怔了怔,低头去看自己,她侧躺在床的一侧,手臂赤着,光洁白皙,身上也是一样。
她缓缓转过头,看见了还闭着眼睛的宫徵羽。
他睡着的时候更英俊了,清雅的眼,修长的眉,挺拔的鼻,还有削薄的唇,美得让她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睡着好像也很苦恼,眉头轻轻皱着,于清水泠泠中增添了几分苍白脆弱之感。
文乔盯着他看了一会才缓缓放开呼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近在咫尺的脸颊上,睡梦中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今天的早晨有如何不同,缓缓睁开了那双挂满了星辰的眼。
“你醒了。”他看见了她,开口和她说话,声音带着刚醒来时特有的懒意和沙哑。
文乔轻轻“嗯”了一声:“几点了?”
宫徵羽太习惯这里了,哪怕离开好几个月了也熟知此处的一切。
他长臂朝后一伸,非常自然地将台钟拿了起来,看了看道:“九点多了。”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睡了这么久,竟然这个时间才醒,这太难得了,要知道他自打搬到酒店去住,每天都是天不亮就醒了。这还是他几个月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
想来是终于回到了自己想回的地方,旁边还睡着心爱的人,所以才心中放松,睡眠质量提高了。
他缓缓坐起来,赤着上身靠在床头,将台钟放回去,按了按额角道:“该起来了。”
文乔拉紧被子躺在那,语气淡淡道:“今天又不用上班,起不起来无所谓。”
换做以前,文乔可不会这样,他们结婚之后,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除了度蜜月的时候偶尔会懒床,以后就从来没有了。
成为全职主妇的时候就更不曾有过了,因为她得早早起来给丈夫准备早餐,熨烫当天要穿的衣服。
宫徵羽看她神不守舍,也大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弯下腰来,双眸严肃认真地凝视着她,轻声说:“那你躺着,我去帮你做早餐。”
文乔怔了怔,惊讶地看着他:“你要下厨?”
君子远庖厨这一点在宫徵羽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以前厌恶油烟味到极点的他,别说是下厨了,在她做饭的时候经过厨房外都是很少见的事。
依稀记得,似乎离婚后某次宿醉醒来,桌子上也摆着温热的早餐,但那一看就是买来的,现在他说他要下厨去做,文乔很难不做出点反应。
“你要下厨?”她看着他,语气古怪道,“因为闻不到味道了,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了吗?你以前最讨厌油烟味了。”
宫徵羽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可什么都没穿,直接这样下去,哪怕那宽肩窄腰再好看,文乔也羞耻地背过了身。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下去了,我都没准备!”文乔有些生气地说。
身后沉默了一会,响起了宫徵羽和缓低沉的声音:“你昨晚才看过。”
文乔压抑着情绪说:“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这么直观很容易让人发疯的。”
宫徵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她的背影,她海藻般的长发披满了后背,圆润的肩头在从窗帘缝隙投射进来的日光下隐约发光。
“会让你发疯?为什么?”他好像真不懂地问了一句。
文乔噎住,半晌无语,赌气般转过身去看他,却发现他已经穿好了居家服。
衣帽间就在卧室配套的房间里,他走进去换好衣服再出来,自不需要太长时间。
看着他身上黑色长裤和深蓝色圆领针织衫,文乔嘴角抽了一下,眼底有些难以掩饰的惋惜。
宫徵羽沉吟片刻,看着她道:“要是你想看,我可以脱掉。”
他抬手作势要脱衣服,已经掀开上衣下摆露出了形状漂亮的腹肌。
文乔立刻捂住眼睛道:“谁要看!你不是要做饭!快去做!别过来!”
她这般抗拒,足可见他的身体其实对她吸引力还是很大很大的。
宫徵羽忽然就觉得心情很好,那种害怕她今早突然变卦,自己又被赶出去的心情渐渐消散了。他转身出了房间,还体贴地为她关好门,也没拉开窗帘,似乎真的要放任她如此懒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