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趴到他背上,还在低声抽泣。
人群散开,朱岩看都没看沈迦誉一眼,背着朱珠走了。
高鑫跟在后面,路过沈迦誉的时候,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小声道:“你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最近这俩人关系和缓一点,结果又出了这事儿。
沈迦誉没吭声,沉默的看着一群人离开。
周围人散去,沈迦誉慢慢蹲下,捡起地上的塑料袋,里面的小金鱼,已经死了。
他站了很久,直到他面前出现两张纸币。
在外面收钱的工作人员:“同学,你没事儿吧?这个是你刚交的钱……”
沈迦誉说了一声谢谢,拿钱离开。
他走到小区门口,正好远远看见宋莉和朱毅,他脚步一转,躲开,看着两人脚步匆匆的走过。
他赶紧跟上,一直跟到附近的社区医院,来到的一间门诊外面。
没开着,他没有走近,远远看着。
护士正给朱珠清理伤口里的沙子。
小姑娘疼得呜呜的哭,宋莉按着她的手不许她乱动。朱毅在旁边哄她,朱岩站在旁边没敢上前。
清理完沙子,护士又用碘伏消了一遍毒,最后才贴上敷料保护伤口。
宋莉好几次不忍心看,直到现在眼眶还红着。朱珠看见,伸出小手轻轻擦她眼泪,奶声奶气道:“妈妈不哭,我不疼了。”
沈迦誉转身走了。
朱珠手不能沾水,宋莉帮她洗了澡,洗得香喷喷的送进被窝里。
“妈妈,我的小金鱼是不是死了?”朱珠有些伤心,“我忘记把它带回来了。”
宋莉:“不会的,小金鱼那么好看,肯定会有小朋友把它带回家的。”
朱珠还是有些担心。
万一小金鱼还没遇见小朋友就死掉了怎么办?
万一遇见的是个坏主人被虐待怎么办?
万一……
但是看着宋莉的温柔的脸,她没有再说,乖巧的点了点头。
宋莉又哄了她两句,这才关灯出去。
朱珠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她应该把小金鱼带回来的……
叹气声未落,她突然听见窗户外面笃笃笃响了几下,像是有人在外面敲窗户。
她坐起来,盯着外面看。
窗外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吗?”她小声问,等了一会儿,没人回答,于是磨磨蹭蹭的下床,打开窗户。
她一眼就看到窗台上的东西,小巧精致的鱼缸里,一条尾巴又大又华丽的小金鱼正游来游去。
她赶紧把鱼缸抱进来,打开灯,仔细一看,这条小金鱼和她丢在旋转木马那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猪猪,怎么了?”宋莉看见亮光推门进来。
朱珠回头,抱着鱼缸笑容灿烂,“妈妈,我的小金鱼回来了。”
窗外,少年站在树影婆娑中,看着小女孩把鱼缸抱进去,转身离开。
他跑遍了市内所有的花鸟市场,终于找到这条和那条死掉的金鱼几乎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他只是……
不想让小朋友伤心。
——
小孩子新陈代谢快,没过多久,朱珠手上的伤口就愈合得差不多了。
那条小金鱼也被她养定,看见她就摇着尾巴游过来要吃的。
后来,朱珠听朱岩打游戏的时候和同学聊起过,说徐子强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教训了一顿,吓得不敢来学校,转学了。
再后来,朱珠和朱岩都放了寒假。
朱珠天天跟着朱岩疯玩,但是一次都没遇见沈迦誉过。
直到有一天,她听高鑫说沈迦誉跟他妈妈回老家了,要等明年开学才回来。
她突然没劲儿,赖在家里不再乱跑。
一整个冬天,朱珠都没有见过他。
——
三月的芳菲染上枝头,小天使幼儿园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上,老师给小朋友们布置了家庭作业,是手工作业,用植物做一幅画。
朱岩在家不能自由自在打游戏,就自告奋勇带着朱珠去小区里找素材。
刚出门,他往老人健身器材上一坐,拿出手机一本正经道:“自己的作业自己做知道不?不能总麻烦别人。”
朱珠才不吃他这套,毫不客气的戳穿他,“我要告诉妈妈,说你出来就是为了打游戏。”
“你是告状精吗?这么喜欢告状。”
顿了一下,他讨扰,“好了好了,你先去找素材,够不着的记下来,等我玩两局就去帮你,行了吧?”
小区绿化得好,种了许多种类的观赏树,有高有矮,矮的朱珠点点脚就能够到,高的估计大人都摸不到,要用工具。
朱珠想了想,“好吧,那我叫你你一定要过来哦。”
“啰嗦。”
朱珠提了个小花篮出发了,小姑娘眼里,这个叶子也好看,那朵花也漂亮,没一会儿小篮子里已经铺了一层。
沈迦誉住的那栋楼后面,种了一棵七角枫,秋天的时候红红一片,别提多漂亮了,就算现在还是绿的,形状也比别的树叶好看。
就是树有点高,朱珠站在台阶上蹦蹦跳跳好几次,都够不着自己看中的那片叶子。
她正要喊朱岩,听见有人说话,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语气带着讨好:“小誉,你跟我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接着是少年熟悉嗓音,只是多了几分低沉,显得有些陌生。他说:“邓叔叔,我确实有话要和您说。”
朱珠从墙角探出头,偷偷的看过去。
好久没见,少年好像变了一些,长高了,清秀精致的五官也深邃了些,渐渐舒展。
六岁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什么叫青春期,但朱珠下意识觉得,他长大了,似乎只是一瞬间。
少年在和对面的男人说话,表情是朱珠从未见过的沉肃,似乎在说很严肃的事情,自己好像不应该偷听。
但是少年下一句,又把小姑娘准备走开的脚步拉了回去。
“如果您和我妈妈结婚,能不要孩子吗?”
这个要求显然超出了男人的预料,他诧异道:“小誉,你为什么这样说?就算我和你妈妈再有孩子,我们还是会疼你的。”
沈迦誉扯了一下嘴角,“不是这个原因。我妈妈一直没告诉您,她心脏不太好,当初生我的时候就很危险,医生说她身体根本承担不了再孕育一个孩子的压力。我知道您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如果您还想再要一个儿子,我可以改姓,以后我也会把您当亲生父亲赡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男人打断他的话,“如果你妈妈不想要,我完全尊重她的想法。”
“您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就算我妈妈想要,我也希望您能阻止她。”
少年的咄咄逼人显然惹怒了对方,男人的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讨好,甚至变得尖刻:“你妈妈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少年沉默。
顿了一下,他道:“您可以告诉她我的要求。我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又软了下去,道:“好,我答应你。”
男人转身离开,朱珠怕被发现,赶紧又藏到墙后面。
周围安静,树上麻雀嘁喳。
他应该也走了吧?
朱珠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一下子就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少年蹲在墙角,阳光透过树梢落到他脸上,斑驳跳跃。
他翘着嘴角,表情似笑非笑,拖着调子意味深长道:“原来小骗子不仅会骗人,还会偷听呐。”
被抓了个正着,朱珠有些愣愣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上一秒还严肃沉穆,下一秒就这么不正经。
“怎么不说话?”他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几天不见,怎么变傻了?”
她才不傻。
朱珠有些不开心,拍开他的手,闷闷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扬眉,“哦?”
朱珠把小花篮递过去给他看,“我摘树叶呢。是你自己突然跑出来说话,我一点都不想听。”
沈迦誉慢条斯理的翻了两下篮子里的树叶,“不信。”
“……”
“不信算了。”
朱珠觉得受到了侮辱,不想和他说话了,提着篮子要走。
刚走两步,被背后一股力量拉住,她回头,少年拉着她衣服上的帽子,笑吟吟道:“小朋友,听了别人的秘密想就这么走了,哪儿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嗯?”
朱珠只好又回去,有些理亏,又有些委屈,“那你想怎么样嘛。”
“嗯~”沈迦誉想了一会儿,“罚你老实交代,摘这么多树叶要干什么?”
就这个?
朱珠惊讶的看他。
他扬眉,“不想说?”
“……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