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如果是我先约好跟你一起过生日, 你带我去哪我都没意见。”
“问题是, 是你突然跑来C城, 让我毫无准备。”
“小艾,你不能这样。”
这条路车少人少,他开车速度慢下来时,程安好才开口心平气和劝他。
小艾突然急刹车,车停在路边,他靠在椅背,冷笑,表情颇为神伤。
“意思是说我不该来?”
程安好深吸一口气, 男人无理取闹起来,也真是要命。
“你非要这么想,我有什么办法。”
小艾紧握方向盘,颇不甘心地侧头看她一眼, 然后低落地伏在方向盘上。
“我就是来得太晚,你头也不回跟他又走了。”
“你当初怀着孩子也要一个人离开他,难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我没有。”程安好语调骤降, 回答时斩钉截铁。
“我跟他之间的事,没那么简单,但我跟你之间,我一直明明白白分得清楚。”
“很久之前我就告诉你,我只把你当朋友。”
“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愿意,但对你硬生生扯上别的感情,我做不到。”
小艾的手重重锤在方向盘上,看她的眼眶红了。
“为什么做不到?”
“我在你身边四年,你跟他结婚,才只有一年时间。”
“我的四年比不上他的一年?”
程安好静静看着他,笃定温柔的眼眸清明一片,又像蒙了黑夜的迷雾,一派乌蒙和隔阂。
“我第一次见他,是十七岁。”
“你也经历过那个年纪,一切喜欢和讨厌都那么简单,那些强烈的情感,对很多人来说不久之后就变成过往云烟,但有的人,不是这样。”
“我就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类,见过他最耀眼的样子,其他人在她眼里都变成了泛泛之辈。”
“时间确实是一个霸道不讲理的东西,但它没有对你偏心。”
“如果我十七岁没有遇到他,如果我二十七岁没有在相亲局上跟他重逢,或许我们是很适合彼此的伴侣。”
“然后像世界上很多平凡夫妻一样,在相濡以沫中慢慢磨合感情。”
“但是,没有这种如果。你对我,应该是年少时没得到的心心念念,或许是不将就的执念。”
“不巧,这种执念,我也有,甚至比你更深。”
说完这番话,看到小艾眼里的动容,她长舒口气。
“很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今天说清楚也好。以后,我还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她边说,望了眼窗外,食指放在开门按钮上。
“所以,能让我下车了吗?”
小艾低头,没有回话。
长睫之下紧闭的双眼,不用猜也能想到,一定写满悲伤。
很快,安静的车厢里响起解锁的轻响,她按下按钮,果然,门开了。
“再见,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改天我请你和沈老师出来吃饭。”
最后嘱咐两句,她下车,车门再次关上,他像逃离般把车开走。
环顾四周,小艾不知不觉把车开到新兴开发区,这里刚开始建设,一到晚上,可以称得上人迹罕至。
在她忧心怎么打车回去的时候,随后开来的一辆熟悉的林肯,停在离她两米处,摁响了喇叭。
喇叭声刺耳,可以听出,车上的人心情不太好。
***
一路上,程安好看得出这不是回丽水的路,但许箴言一副讳莫如深不想开口说话的样子,她也不想主动招惹。
她闭眼,微微合眼休息。
旅途奔波,加上刚才在小艾车上精神高度紧张,她现在很累。
一时昏睡过去,到达目的地也没反应。许箴言下车抽了两支烟,让她在车里多睡了半个小时。
等她醒来,脑子混沌,一时恍然。
“你怎么不叫我。”
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扶下车,另一只手,把一直挂在胳膊上车里备用的西装外套披她肩上。
“零点反正过了,多睡会也没事。”
他语调如常,只是习惯性的严肃清冷。她听了心里莫名愧疚。
他特意来机场接她,因为小艾的突然出现,他错过了跟她挨着零点过生日的机会。
程安好主动握了握他掌心,抬头,看到眼前陌生的环境,一时惊讶。
这里有点像新修建的高档小区,出了进门的几栋三十层以上的电梯房,其他地方,开发商都豪气地设计成小庭院式别墅。
里面的建筑风格偏向田园风格,乳白色的路灯四周朦胧着细小的飞虫,是这里光线的唯一来源。一进去,就闻到不知名的花香,不是刺鼻的香味,是能弥留于鼻息许久的舒心味道。
黑暗中,一切看不太真切,但莫名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感觉。
许箴言牵着她,走到靠西南方向的一桩橙白相间的别墅。
拿出钥匙,推开门,一进去,她被他伸手紧紧扣住腰,门嘭地关上,她被抵在门背,细细密密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来。
今天他格外急切,也更粗鲁。
她肋骨间的皮肤被他指腹慢慢揉捏变红,他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程安好实在喘不过气,隔着衬衣狠狠掐了把他精瘦的腰间,他闷哼,如大梦初醒。
终于隔开一段距离,却还是,低头,惩罚性咬了下她的唇瓣。
“许箴言,你是不是吃醋了。”
程安好抬头,眼神直直撞进他心里。
两人不是扭捏腻歪的热恋期情侣,自然来不了一个霸道深情,一个全然不知的偶像剧戏码。
许箴言表情一瞬间滞愣,最后,认命地叹口气,弯腰抱住她。
“嗯。”
“我烦他。”
他说不清楚开车在后面跟着他们,因为前面突然发生车祸,他不得不改道重新追上他们时,他复杂的心情。
想骂她太轻信他人。如果他今天不在,这么莽撞跟一个男人上车,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真正接到她,看她在他车里安心地睡过去,他又不忍心了。
一路凌乱的心情,压抑到进门时,全部爆发。
程安好低头,望着两人相隔毫厘的脚尖,笑了。
“许箴言,我不是你,我跟他从开始认识起就是普通朋友,我没有让人膈应的过去。”
她的话平静背后,是重逢以来第一次剥开过去那些事,针锋相对。
程安好在黑暗中摸索墙壁上灯的开关,总算找到时,她按下去,浅橘色的灯光亮起,与之伴随的,是不知从哪传来的生日快乐歌。
灯亮了,四周的环境看得真切。室内的装潢是她喜欢的暖色调,她一直不太喜欢丽水黑白分明,太过强硬的装修风格。
客厅,是她喜欢的木质家具,地面铺上柔软的白色地毯。背板偏中国风的水墨设计,竹制镂编的茶几上,摆着一大捧含着娇露的玫瑰。不知那个角落里摆放的投影仪,投射在墙上的画面刚好是那天在游乐场结束时他温柔的额头吻。
算起来,这算是他们难得的合照。
他们都过了玩浪漫的年纪,但这里的场景,从设计到开关的排布,都是他用空余时间一点点布置而来。
程安好停下所有动作,站在那里,一时震撼。
他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她。
“之前没有跟你认真交代,匆忙结婚,也没给你应有的安全感。”
“我许箴言,结婚之前谈过一次恋爱,对象是我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同学苏温尔。”
“我跟她算是水到渠成,对彼此熟悉,也能跟上彼此步伐,到特定的年纪,理所当然就在一起了。”
“虽然谈过恋爱,但在爱情里我不是主动的一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告诉我谈恋爱应该去看电影,节日应该送女孩子花,一般她说我做,我比较迟钝,不会在爱情里主动追求和要求什么,我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这样就好。”
他松开她,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到旁边嵌入墙的玻璃橱柜边。
橱柜里,摆满他这里年得到的荣誉。
“后来我长大了,知道自己热爱什么,但我想过一辈子的人,不理解我的热爱。”
“我们分手了,我伤心过一段时间,也曾经为没有跟她好好沟通,把她一个人抛在国外内疚过。”
“一起长大的情分,再加上她一个姑娘,在我身上花了五六年的时间,多少顾念往日的情分,她回来后,屡次做出过分的事,我想我能坚守底线,不用对她赶尽杀绝,但我的心软伤害了你。”
“对不起,时隔四年,程安好,我才认真地跟你道歉。”
“结婚时说要给你圆满的婚姻,我也食言了。”
“但我真的觉得自己够幸运,能碰上你,被你惦念那么多年,你也能理解我的事业。”
“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身上有很多缺陷。谢谢你,愿意等一个不完美的我这么久。”
说到这,他停顿,伸手,把壁橱的门拉开。
金灿灿的奖杯,琳琅满目。
“所以这次跟你重新开始,我会学会向你坦诚。”
“让你走进我的世界,看到我,不管是事业还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