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会出现。
但没想到,是以这样直接的方式。
不可避免地扫过宋蛮藏在外套下的柔滑睡衣,他声音暗哑,“你怎么在这。”
宋蛮也很想有个合理的解释。
可一切巧合到说不是故意安排,她都不信。
“台里安排的住处,刚刚搬过来却发现洗澡没热水。”宋蛮尽量让自己编得真切一些,笑了笑,“没想到你也住在这,看来真是——”
江其野抬眉打断,“所以呢。”
他只想听重点。
比如,是不是想借他家的卫生间洗个澡。
可宋蛮不解,“所以什么?”
她演得可真不怎么样。
江其野沉默几秒,轻笑了声,不再说话。
放眼整个明城,就算是那些前仆后继想要贴自己的女人,也没有哪个敢用这样的方式站在自己面前。
推门而入,他转身:“还有事?”
宋蛮不知道自己的话江其野信了几分,但这个时候要是灰头土脸地走了,反倒有几分做贼心虚。
于是咬咬牙,挤出笑,“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江其野扯开领结,静静看了她片刻,让开身体。
江其野的房间装修得很简单,大平层,清冷色调,唯独一面酒柜墙十分奢华,灯光下数排红酒整齐垂放,像琉璃宝石倾泻,妖娆浓烈,透着阴柔的张力美。
宋蛮故作看酒,趁江其野不注意给徐穆风发了条微信——
【十分钟后给我打电话。】
不动声色地发完,继续假装欣赏酒柜。
宋蛮早前查过江纳的资料。江纳集团在全世界分布约12个酒庄,其中国外7个,国内5个。在业内名声非常响亮,国内酒庄去年出品的的名粹系列更是一度成为国宴用酒。
这份荣耀成功令当时刚接管江纳,却被诸多人不看好的江其野名声大噪。
宋蛮虽然对江其野别有用心,却实实在在地贪他这面酒柜。
她已经在这之中看到了很多市场绝版的经典珍藏,味蕾几乎已经感受到了熟透单宁带来的丝滑口感。
对一个爱红酒的人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但她的目的是人,不是酒。
来了总要有点话题。
宋蛮随手从柜中拿起一瓶酒,端倪片刻,“书歌?这个牌子我倒没怎么听说过。”
说完她回头去寻江其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是那种把罗曼尼康帝当水喝的人呢。
话音刚落,她看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卷起了半截袖子,站在房内的小吧台前。
他低垂着脸,看不清神色,将几种五颜六色瓶身的酒混进调酒壶,再压了一点柠檬汁,最后摇晃片刻,倒进透明酒杯里。
灯光下,杯子里的黄色液体晶莹剔透,像夏天少女的裙摆。
江其野把杯子缓缓推前:“请你的。”
宋蛮知道这是鸡尾酒,但却不知道是哪一种。
她举起酒杯轻嗅,有淡淡的柠檬味,唇覆住杯沿浅尝一点,口感强烈厚重。
鸡尾酒就是这样,明明有时闻着是清新果香,酒精浓度却非常高。
几杯就醉。
宋蛮才不会在江其野的房子里喝酒。
他亲手调的,谁知道会放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正想着要找什么理由拒绝,手机响了。
徐穆风倒是守时。
松了口气,宋蛮放下杯子,接起电话。似是而非地说了几句后——
“不好意思,领导要一份资料,我要回去了。下次再尝你调的酒。”
江其野皱了皱眉,又莫名一笑:“好”
到了门口江其野都没有提口红的事,这让宋蛮不得不借着今天的见面争取让剧情继续发展的机会。
她拉着门,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自然地回头:
“对了,既然我们这么有缘成了邻居,你也请我喝了酒,不如……明天我请你吃饭?”
须臾,江其野抿唇,“好。”
他当然要说好。
宋蛮走后,江其野把那杯鸡尾酒拿在手里。
杯沿上留着极浅的痕迹,是女人的唇痕。
拇指缓缓碾过,好像按着她柔软的唇,一遍又一遍,还不够。
宋蛮或许不知道,
这杯酒叫【床笫之间】
充满欲.望和沉沦的幻想。
-
第二天,趁着中午的午餐时间,宋蛮抽空见了向芊芊。
“聚会那天我在A城赶不回来,再说你知道我跟白曼音不合,她去我肯定就不去了。”
向芊芊一直碎碎念,见宋蛮没出声,忽地反应过来,“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失忆了,就是我们跟白曼音高中的时候——”
“我知道。”宋蛮打断,而后抬头轻道,“芊芊,我没失忆。”
“?”向芊芊诧异地睁大眼睛,“……那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失忆了?”
宋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其中的蜿蜒曲折。
失忆最初也是自己随口一扯,没想过会发生后面的这些。
像蝴蝶效应,一发不可收拾。
她和江其野的事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连向芊芊这个亲密的同桌都不知道她曾经收到过江其野的情书。
宋蛮不想瞒好朋友,但这实在又算不得什么光彩事,只好编了个理由:“我家里的一些原因,总之,没失忆这件事你要帮我保密。”
向芊芊知道高三时宋蛮父母离婚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便自觉没多问:“我明白,你不想去记得的就忘了。”
向芊芊鼓着嘴握住宋蛮的手:“但一定要记得我,有什么不开心也要告诉我。”
两人高中一直是同桌,关系好,只是后来宋蛮心灰意冷去了洛杉矶,主动切断了国内所有的联系。
这么多年过去,同桌依然如年少时真诚热忱,宋蛮很是感动。
揉着她的头:“知道了知道了。对了,”
宋蛮忽然想起,“你和谢旻修成事了吗?”
向芊芊神色顿时一暗,很是落寞:“没。”
向芊芊从高中就开始暗恋谢旻修,可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感情很好。
等到现在,她连告白都没有机会,小心事一藏就是六七年。
宋蛮心疼地拍她的手,“别吊死在一棵树上,等我看看电视台有没有好男人,给你介绍一个。”
提到电视台,向芊芊想起了什么,“你在明城台见着白曼音了吗?她也是那的主持人。”
宋蛮搅拌着咖啡,莫名的生理性恶心这个名字,“听说了,但还没见到。”
向芊芊一脸厌恶:“你不知道,因为她我都号召身边的朋友抵制明城台了,每次打开电视看到她我都想吐。蛮蛮,你没忘记她高中做的那些事吧?”
宋蛮端起咖啡呷了口,半晌,“怎么可能忘。”
慢慢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
很多女生之间常有的龃龉都算了,宋蛮最恶心白曼音的,还是那年她趾高气昂地告诉自己:
“七爷跟谢旻修他们逗你玩的,你当真了啊?”
宋蛮当时刚从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捧着很多卷子,心虽颤了颤,却还是稳住心神,冷声对她,“让开。”
“你不信?”白曼音扎着高马尾,抱胸轻蔑地笑,“你不知道吧,你的回信都被我们传阅遍了。”
接着,白曼音就开始背起了宋蛮的回信。
【那周末我们去望春亭玩吧。——by 你的蛮蛮】
宋蛮当时在名字后面还画了一颗爱心。
“啧啧啧。”白曼音把“你的蛮蛮”四个字重复好几次,而后一字一顿地讥讽,“宋蛮,你真骚。”
宋蛮在嘉育中学骄傲了三年,是所有男生心里的唯一女神,样样拔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颗真心拿出来被人这样玩弄踩践的事情。
她强忍着愤怒,冷冷问,“你怎么会看到。”
明明她亲手把信给了谢旻修。
众所周知,谢旻修是江其野最好也最信任的朋友。
白曼音拨弄着指甲,斜斜瞥她,“当然是江其野给我们看的啊,人家随便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笑死我们了。”
宋蛮记得当时手里的卷子都抠出了印记。
“你的蛮蛮”四个字,也像嘲讽的魔音,一直在她耳边羞耻的回荡。
后来她课都没上,跑去找了江其野。
——“你想什么呢?”
向芊芊见宋蛮一直在神游,挥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