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这才意识到,新年马上就要到了。街上人流量明显比往日多了不少,很多人提着大包小包,都是满载而归的喜庆模样。
有情侣穿着红色的情侣服依偎在一起,在某家网红奶茶店前拍照留念。
一切都是新年的模样,打开车窗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路边小路放的各种迎接新年的歌曲。
像关家徐家这样的人家,通常是不需要亲自置办年货的,自有人去办这些小事。也就朋友世交间或是生意伙伴的礼品需要底下人挑选好后过目一番即可。
关心今年因为正好接了工作,这些事情就都交由Amanda处理。反正她亲戚朋友都不多,唯一的一份厚礼大概就是为潘真如准备的。
听说她急着办婚礼,可能过完年开了春就要操办。关心给Amanda定的要求是,价格可以略贵一些,但东西不必过分稀有。比如可以封一匣子黄金过去,但绝不可以送一颗稀有的珠宝。
徐训见她沉默不语,又问:“不想去?”
“你打算去哪里?”
“去一趟新华路,需要买几套茶具送长辈。至于其他随你挑,你若觉得新华路不好,咱们就去深蓝广场。”
前者老一辈子人偏爱,后者更受年轻人喜欢。
关心对去哪里无所谓,也不是非要买什么高档货。只要能跟徐训像一般夫妻那样做些事情,她就觉得挺高兴的。
至于为什么高兴,她也说不清。
“就去买茶具吧,我也挑几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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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坐在茶具店里由店员服务着喝茶的时候,才意识到其实去哪里还是挺重要的。
也不是只要有徐训陪着,就可以在这种她完全不感兴趣的店里一逛逛一天。
关键是徐训也没空陪她,他正跟店老板在那里闲聊,具体聊什么不清楚。从她坐着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徐训掏出手机给对方看了点什么。
是想要订制某套茶具吗?
那边徐训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回头冲她微微一笑,用口型和她说了句话,大意是很快就好。
关心装作高冷不在乎的样子,把头撇开继续喝茶。
徐训便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店主身上。店主姓赵,看模样六十岁左右,一双眼睛颇为有神。他盯着徐训给他的照片看了片刻,沉吟着道:“似乎有点眼熟,有一阵子总觉得身边出现类似长相的男人,但我不敢肯定是不是他。”
徐训又示意他往后翻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同一个,只不过是不同年龄段的马建东。从三十多岁一直到如今六十多,一共十来张照片。
赵老板看着看着眉头不由紧锁,在看到某张马建东中年的相片时,他拿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一下,脸色瞬间很难看。
“他、他是不是姓马?”
“是。我想你应该认识他。”
“我认得他,但我没想到这几年在我身边晃悠的人就是他。他想干什么,想对付我吗?他是不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他想杀我?”
徐训出声安抚了赵老板几句,又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能详细地和我说一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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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茶具店出来已过中午,关心惦记着徐训一夜没睡的情况,也没兴致拉着他到处闲逛。两人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了顿简餐,随即关心就提议回家。
徐训把车开到了归荑馆楼下,让关心提着她刚买的茶叶等东西先上楼。
“我回一趟警局,有点事儿要办。”
“你刚刚没接电话啊,警局有什么急事?”
“要审一趟马建东。”
“不是已经有人在审了吗?”
“遇到点困难没审下来,我去接他们的班。”
关心拎着东西站在大厅前的台阶上,看着徐训的车快速驶远。一直到车子驶出自己的视线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徐训这一整个早上带她去的两个地方都是带有目的性的。他根本也没打算休息,查到自己想要的线索后就又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陪她散心什么的,根本就是镜花水月。
这人这么能算计,马建东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怕很快事情就会水落石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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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训赶回局里的时候,雷远等人已是快累瘫的节奏。身体上的疲倦尚能支撑,关键是精神上的。
“油盐不进刀枪不入,老子都想揍他一顿。”
徐训给雷远递了杯浓茶,示意他回宿舍睡几个小时。
“把笔录给我看看。”
“看什么看,一句都没说。”
“我看看你们都问了些什么。”
记录员拿来的审讯记录厚厚一叠,全是雷远他们向马建东提的问题。这些问题角度刁钻或言词犀利或动之以情,一般情况下普通的嫌疑人都很难招架,几个回合下来就会老实开口。
有些甚至会痛哭流涕,一边抽烟一边忏悔。
但马建东没有,从头到尾连个声都没出。没有开口讨过吃的喝的,也没有说要抽烟,甚至都没要求上厕所。就这么熬了快一天一夜,意志力可谓相当坚韧。
对付这种人,你跟他讲党和政府的政策是没有用的,只能朝他的弱点下手。
徐训拿着几个搁了东西的证物袋,拎着走进了审讯室。
雷远不肯去睡,就这么坐在旁边的观察室里隔着玻璃默默看着。他双手抱胸神情凝重,眼里早没了最初对徐训这个空降兵的不屑。
有实力的人就是很容易让人信服,如今的雷远对徐训的能力已没有丝毫怀疑。但他还是很好奇徐训要怎么让这该死的老头张嘴。
刘金燕不能白死,施永兰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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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光线充足,几盏灯照着马建东,照出了他佝偻的轮廓。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熬了这么久精神状态比起来之前差了很多,和一截风干了的脱水蔬菜似的。
他听到开门声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但眼角的余光很快瞟到了徐训的身影。于是他有了点反应,默默地抬头看他一眼,又将脑袋垂了下去。
徐训也不计较,笑着来了句:“轮到我了,他们都被你熬累了,你还挺厉害的。”
马建东没有反应,依旧是那副雕塑般的模样。但徐训知道他在听,他这会儿一定认真地在听自己讲的每一个字。
他不交代就证明他还在乎这两个案子,而他既然在乎就一定想要知道警方究竟掌握了多少线索。
徐训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坐到了方思围的旁边。后者原本已有些疲倦,这会儿一见队长来了,立马又来了精神。
但他刚要开口就被徐训给拦下了。
两人连带着一个记录员就这么沉默着,好半天没人开口。徐训倒也没闲着,将带来的东西在桌上一样样地整理着。方思围好奇地盯着看,记录员也往这里瞄了几眼。
同样的,马建东也不自觉抬高了下巴。
徐训花了五分钟整理东西,在将审讯室内的气氛降到最低点时,他终于开口道:“好,那我们一件件来。先说最近发生的也是比较明确的案子,刘金燕分尸案。”
和雷远一样,他也选择从这个案子切入。施永兰是马建东的妻子,是他更为在乎的人,对他来说重头戏总要压到最后。
徐训查看了雷远的提问,理出了对方的审讯思路。他想从攻破刘金燕案进而劝说马建东承认施永兰案。
他甚至有劝马建东,一件都做了,还在乎说另一件吗。
但马建东很聪明,他咬死了不说第一件,就让警方没办法展开第二件的调查,从而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徐训盯着那个问题看了几眼,随即开口:“咱们先从你和刘金燕认识说起。广场舞的老太太们都说刘金燕在那里住了很多年,你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跳舞。不过那时候刘金燕的老伴还在,你们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去年刘的丈夫因病去世,你和刘金燕搭档跳舞的次数明显增多,后来就成了固定的舞伴。
“这本来是挺好的事情。你老婆失踪多年,她又是新丧,两个老邻居互相知根知底,如果能走到一起共度余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你的那些老邻居都说,在贺中华出现之前,你跟刘金燕几乎已经成了公认的一对。可是贺中华突然搬了过来,他是新搬来的,年纪比你大几岁,据说年轻时老婆嫌他穷和他离婚找了别的男人。这个老头一来就抢了你的风头,成功把刘金燕抢了过去。这事儿说起来有点过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觉得他这么做很不厚道。关键是,你都跟刘金燕交换了订情信物,她给了你一双自己做的老布鞋,你给了她一只嵌宝石的戒指。你们就差领证了,结果她说分就分,转头就跟贺中华好上了。”
徐训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给马建东消化的机会,也是让他有时间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犯案前的心路历程。
从即将找到老伴的喜悦,到煮熟的鸭子突然飞了的失落。尽管人已经被他杀了,但这种愤怒依旧留存在心里轻易散不去。
他越想就会越生气,越生气就越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
徐训给足了他第一波积攒怒气的时间,然后拿出一个证物袋放到了桌上:“刘金燕有一件事情做得不太合适,她没有把这个戒指还给你。理由应该挺简单,那双老布鞋你已经穿了,不可能再还给她。所以作为交换的戒指她也不需要还给你。但其实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并不对等。听说她还把戒指给贺中华看了。”
听到这话的马建东终于有了比较明显的反应,他抬起头来盯着那个戒指,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愤怒。
“我能理解你的不高兴,也能猜到你对刘金燕的离开有多么生气。你肯定在想事情怎么这么巧合,二十年的事情居然又发生了。”
这一回,马建东的眼里不仅有愤怒,还有了厌恶。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38章 同床
这枚戒指已经有了些年年头, 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比较流行的款式。
做工粗糙设计也很中规中矩,那个年代结婚的年轻人几乎人人都会准备这么一枚戒指。
“我猜这应该是你和施永兰的结婚戒指,你把它给了刘金燕, 就代表你认可刘金燕成为你的第二任太太。只是没想到她拿一双老布鞋就把戒指拿了去,并且不打算归还。所以你挺生气, 找了个借口把她约到自己家里,然后杀了她。我想前面的警察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 我们在你家一楼的浴室里找到了几个你没擦干净的血点, 上面的血液经DNA检测证实属于刘金燕。我们的技术人员还在你家的浴室做了血液反应测试,证实了在那里有大片的喷溅和滴落式血迹。现代科学真的很神奇, 好像只要你做过什么就一定会留下点东西,怎么擦洗都没用。我猜这枚戒指上是不是也会留有施永兰的血迹?”
徐训将证物袋拎起,放到了台灯下照了几下,老旧的金属很没有光泽,一看就有了年岁。所以当初去刘金燕家调查的警察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 以为只是刘金燕自己的私人物品。徐训在来警局之前拐了一趟刘金燕的家,将它从旧木匣子里找了出来。
现在再看, 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施永兰死之前应该戴着这枚戒指, 她被杀死的时候如果有血液喷溅出来,说不定会溅到戒指上。刘金燕真的不该收这枚戒指, 她要是知道了得多害怕。”
“可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不是吗?”
长时间不说话的嗓子一出声,就带着一股逼仄的沙哑声,听起来特别不真实。
方思围愣了一下, 立马板起脸道:“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刘金燕?”
马建东不屑地一笑:“我可没说,不是你们说她死了吗?”
搞了半天糟老头还是不承认。
徐训并不着急,将戒指放到了一边,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又重新起了个话题:“我昨天有找你儿子聊过。他跟我说了一些你和施永兰过去的事情。”
马建东似乎还沉浸在杀死刘金燕的快/感之中,突然被人打断情绪略有不爽。又听徐训提起施永兰,于是再次把脑袋垂了下去。
徐训不管他只顾自己说:“你儿子和我说,当年施永兰确实有流露出离开你的想法。那时候你儿子十七八岁临近成年,施永兰可能是想去过一些自己的生活,于是她开始频繁出门,甚至夜不归宿。你儿子说有一回他好奇,夜里悄悄跟着施永兰出去,结果发现她进了一家街边卖茶叶的小店。他以为他妈妈要买茶叶,又觉得时间太晚不太放心,就一直守在茶叶店门口。结果施永兰一进茶叶店就是几个小时,等到他几乎睡着。然后凌晨两点左右施永兰终于从茶叶店出来,步履匆匆地回了自己家。那个卖茶叶的我今天去见了他,不得不说他生财有道,从前的小店铺已是鸟枪换炮,成了新华路上的一个挺高档的店面。除了卖茶还卖茶具,生意挺不错。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马建东低着头,嘴唇嗫嚅了几下,方思围努力想要听清却一无所获,刚想开口追问又怕打断徐训审讯的节奏,只能强忍着闭口不言。
徐训却一点儿不好奇,直接报了答案:“他姓赵,叫赵海生,年纪和你差不多,当年施永兰留书出走,为的就是跟他在一起。”
听到这话不仅方思围吃惊,连观察室里的雷远也很意外。施永兰的那封信他们一早拿到,也请笔迹专家做了鉴定,证实确实是她本人所写。
但她为什么写这封信他们还没有研究出来,雷远甚至一度觉得是马建东太高明,在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里将施永兰的笔迹模仿得几乎一样,然后炮制了那封所谓的离家书信以便蒙蔽过关。
没想到施永兰真的要走,并且是要跟人私奔。
这大约就是马建东痛下杀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