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懒懒道:“小鬼。”
桑稚抬头:“干嘛。”
桑延:“听说你最近压力很大?”
桑稚很敷衍:“没有。”
桑延自顾自地继续提:“因为快高考了?”
温以凡跟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人。
这距离,他们说话就像是在面前放电视剧一样,清晰无比。她不想刻意去听,也依然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
“说了没有。”
“想那么多干什么,”像是要把母亲交代下来的任务贯彻落实,桑延慢悠悠地说,“你哥我当初不学习,不也考上南芜大学了。况且,你资质虽然不行,咱家也有钱让你去复读。”
“你不学习?你以为我不记得了吗?”桑稚瞅他,语气开始烦了,“放心吧,你当时拼死拼活才考上的南芜大学,我闭着眼都能上。”
“……”
“还有,”吐槽完这点,桑稚又道,“我今天听妈妈说,你把工作辞了?”
“……”
“肯定不是吧?”
桑延侧头:“有你什么事?”
桑稚也开始自顾自地说:“你是不是被炒了不好意思说啊?”
没等桑延再开口,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眼看去,突然提了句:“我说话你听不进,那就让你‘亲哥’来安慰你几句?”
“什——”可能是看到来电显示,桑稚瞬间消了音,过了几秒才低声说,“不要。”
之后桑延也没多说,走回凉亭那边接电话去了。
安静下来。
虽然有些话温以凡也没太听懂,但这近距离被迫偷听认识的人说话的事情,还是让她有点不自在。所幸是脸上还戴着个口罩,给了她几分安全感。
温以凡重新点亮屏幕。
注意到在输入框还未发送的话,又觉得不太妥当,伸手全部删掉。她想委婉地确认对方是不是知道这是她的微信,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谨慎地回了个:【?】
大概是还在打电话,那头没立刻回复。
盯着看了两秒。
温以凡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就算桑延真把她屏蔽了。
但她的朋友圈。
可没有。
屏蔽。
桑延。
“……”
这么一想,温以凡立刻点开自己的朋友圈。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上一条朋友圈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当时还在宜荷市,好像是跟同事去清吧时一块发的。
温以凡的目光定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跟前同事们的自拍照。
照片里的其他人露出牙齿,笑得灿烂,摆出各种拍照姿势。温以凡坐在左下方的位置,皮肤白到像是曝光过度,只温和地看着镜头,嘴唇弯起浅浅的弧度。
五官极为清晰。
……
队伍渐渐排进厕所里,恰好隔间同时有几人出来,轮到了她的次序。温以凡回过神,把手机放回口袋,顺着往里走。
片刻后,温以凡走了出去。
洗手台是男女共用的,在男女厕中间,两三米宽。
温以凡打开水龙头,大脑有些乱。
所以之前在酒吧,他就是在装不认识自己。
群发祝福也是刻意不给她发。
看到她的消息头一反应就是怼。
温以凡抬头,通过面前的镜子,她能见到还站在原来位置的桑延。看上去已经打完了电话,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
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她消息。
下一刻,温以凡看到桑稚也从厕所里出来了,走到旁边的洗手台。但水龙头可能是坏了,打开也不出水。
温以凡刚好用完了,给她腾位:“你用这个吧。”
桑稚立刻说:“谢谢。”
视线对上温以凡时,她似是愣了下。
温以凡没注意到,收回眼,边掏出手机边往外走。点亮,界面还停在跟桑延的聊天窗。
他这次连半个标点符号都没施舍给她。
温以凡明白了原因,默了会儿,没忍住在对话框输入了句“咱俩要不互删吧”。
很快又删掉。
瞥见他俩刚对着来的两个问号,温以凡一顿,突然觉得这个聊天记录火药味十足,有种“傻逼就你他妈会甩问号吗”的意思。
但她本意并不是想要跟他争吵。
温以凡不想在节日里闹了不快,想着该怎么退让。
她敲了一个字。
【那】
盯着桑延发来的问号以及自己发出去的“快乐”两字,她迟疑着继续敲。
【不快乐也行。】
“……”
发送成功之后,温以凡也离桑延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隔空擦肩而过之际,她不自在地垂下头,用余光看到他似乎点开了微信。
男人长睫低垂,盯着屏幕上的内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以凡似乎听到他轻嗤了声。
她的后背一僵。
继续走了好一段路。
直到拉开距离了,温以凡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感才总算消退。她重新看向屏幕,依然如她所料地没有回复。
她叹息了声,没功夫再想这个事情。
觉得自己去的时间有点长,温以凡不敢再拖,快步回到拍摄点。
跟她离开时区别不大。
广场内弄了装饰,植物以及小建筑上都缠了一圈彩色灯带,带了过节的氛围。周围人来人往,有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望过去都喜气洋洋的。
一切前期准备都已经就绪,只等着新一年的到来。
钱卫华和甄玉正聊着天。付壮站在他俩旁边,极为乖巧地听着,不发一言。见温以凡回来了,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付壮是前两周新招的实习生,今年大四。人不如其名,个头不高且瘦,像个竹竿。长了张正太脸,却十分违和地有着一副低音炮:“姐,你要是再晚来一步。”
温以凡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付壮沉痛道:“你可能就只能看到我被冻死的尸体。”
“……”温以凡点头,“那谢谢你了,我正缺选题呢。”
“在你眼里!我居然只是个选题!”付壮控诉她,冻得哆哆嗦嗦,声音却精神,“我靠,我真太他妈冷了,这风吹得我鼻涕都出来了。”
温以凡看他。
这年纪的男生大多要风度不要温度,付壮也不例外。他只穿了件牛仔外套,看着完全没有抗冻的效果,嘴唇都冻紫了。
况且他还瘦,仿若下一秒就要被这海风吹垮。
“海边本来就会冷些,以后出来跑新闻穿多点。”说着,温以凡从口袋里拿了个暖宝宝给他,“放口袋里暖暖手。”
“诶,不用。”付壮没想过要拿她东西,“姐,你自己拿着吧,你一女孩子肯定比我更冷。”
“但我口袋里已经有俩了。”温以凡说,“这个没地方放。”
“……”
这回付壮毫无负担地接过,顺带扯了个话题:“对了姐,你之前看过烟火秀吗?”
温以凡嗯了声:“不过没看过这么大型的。”
付壮:“对着这玩意儿许愿有用吗?”
温以凡:“没有。”
“……”付壮嘀嘀咕咕,“我就只许个,明年能找到女朋友的愿望。”
温以凡笑:“那更没有了。”
“以凡姐,你咋这样!”付壮嚷嚷道,“那我许个,再长高五厘米的愿望总行了吧!男生二十了还能不能再长高啊……”
这回温以凡没打击他。
说到这,付壮忽地指了指某个方向:“诶,就那样差不多,我的梦想就是长这么高。比他矮半个头我都心满意足了。”
温以凡看了过去,瞬间缄默。
非常巧的,付壮指的人是桑延。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太有缘分,还是该说他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