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休,多少相爱的男女,都已散落天涯,我们或许也不该例外。
有时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做过那个梦,也没有去大禹,没有遇见你,我和你的命运,是不是都会不同?
于休休看着这封信,眼中洪水滔天。
一个人坐了许久,于七七的叫声唤醒了她。
“宝贝,妈妈在这里。”于休休把信纸收起来,锁入抽屉。
孩子已经识字,不能让她看见。
于休休淡定地陪于七七玩,直到把她哄睡,她才直起身给钟霖打了一个电话。
“告诉他,如他所愿。”
~
五个月后。
申城机场高速上,一辆车疾驰而去。
后座上的男人戴着帽子和墨镜,面色苍白,双唇紧抿,看不清眉目,仍能从轮廓上看出这是一个俊美的男人。
钟霖坐在副驾,一直在和他说话。
说近六年来申城的变化,哪里又建了高速,哪里又开通了高铁,地铁延伸到了哪里,哪里又新建了大厦,还说到浮城国际社区高昂的房价——
男人一直沉默。
钟霖看着前方的道路,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说到浮城,就提到和小鱼一起为浮城做整体装修设计的霍戈。
他说,霍戈娶了丁曲枫,可是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听说是要丁克,钟霖笑着说,他俩无论走到哪里,简直就像是两兄弟,亲的。情侣装也能穿出兄弟装的样子,霍戈常在外面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座森林,太亏了。好笑的是,丁曲枫从不生气,甚至觉得他所得极对,毕竟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一片蓝天,也很亏。
大家都打趣他们,合同婚姻。
可是爱与不爱,除了他们自己,谁又知道呢?
他又说,于休休的那个大师兄也结婚了,找了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他去参加了婚礼,在婚礼上,魏骁龙喝了很多酒,抱着于大壮哭得很伤心。有人说,新娘子的眉眼和于休休有几分相像,倒不是长得像,而是像于休休一样爱笑,漂亮,有一双单纯的大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他偷偷看了一眼,还真有几分那味道。
他还说,卫思良母女俩过得很惨,她那个嗜赌的父亲被人打伤住院了,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卫思良不得不出去找工作,在一个酒吧里做女招待,听说唐绪宁偷偷接济过她几次,但是次数多了,看她并不想跳出火坑,后来他也就淡了……
钟霖谈兴正浓,后座的男人不耐烦了。
“还要多久?”
钟霖愣了愣,赔笑说,“快了快了。”
男人不停看腕表,“再开快一点。”
钟霖迟疑一下,看了看汽车表盘,“老板,就算再快……于休休该结婚,还是要结婚的啊?”
车厢突然就安静了。
后座上的男人,正是减刑归来的霍仲南。
这句话如一记狠狠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瞬间失神。
钟霖知道自己的话捅马蜂窝了,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老板的脸色,叹了口气,“当初你就不该写那封信,你不写,她哪里会嫁给别人呢?男人啦,有时候不能假装大度。明明不愿意那样,何苦为难自己?这不,闹大发了。”
“我让你开快点。”
冷冰冰的语气,像来自西伯利亚的飓风,刮得钟霖耳膜生痛。
“是。”
他不再多话,吩咐司机加快速度赶去酒店,又回头,关切地看着老板冷鸷的脸。
“霍先生,你也别太难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了。至少,于休休把孩子养得很好。就说这个,她也很了不起了,等了你五年,这……”
霍仲南蹙了蹙眉:“我让你讲话了?”
钟霖拉上嘴:……
~
酒店。
于休休昨晚睡不着,早上四点半就起床了。
苗芮说那个时辰是吉时,她必须在那个时候起来梳洗,做妆发。
因为时间比较仓促,婚礼流程他们已经尽量简化了,可是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于大壮和苗芮很看重,毕竟是于家第一次办喜事,怎么也不能寒酸,招人笑话。所以,暴发户家的“一切从简”,也是艳羡旁人。
谢米乐、韩惠、肖乐、丁曲枫几个朋友早早就过来了,在于休休旁边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地帮忙。赵澈和于七七则在她们中间跑来跑去,玩得极好。赵澈比较斯文,于七七很勇猛,两个孩子组成了一个神奇的组合,于休休笑称“七澈组合”。
丁曲枫眼热这两个小孩儿
“能不能把孩子借我玩几天?”
“想要啊,自己生去呗。”
“生个屁,男人不中用,我一个人怎么生?”
“噗!”于休休婚前的紧张,被丁曲枫一句话化解了,她好奇地问,“不是吧,霍戈看着不像是不中用的人呀?”
丁曲枫眉眼松开,戳她脑袋,“逗你玩的,真信了?”
“哎呀,我的妆花了。别闹别闹。”于休休摁了摁头发,嗔怪地瞪她一眼,又打听,“那你们咋不要小孩儿?真想丁克呀?”
丁曲枫皱了皱眉头,摸肚子,沉默片刻,笑叹着说:“是我的问题,排.卵功能障碍,不容易受.孕。老霍怕我招人家冷眼和闲话,就对外说我们丁克了。”
这个倒是没有想到,霍戈居然是这么疼媳妇儿的男人?
于休休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有个熟悉的医生,听说看这个很不错,要不要介绍给你?”
“行啊。”丁曲枫笑了笑,态度随意,看得出来她已经看过很多医生,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抱太大的信心,“这事你们别往外说啊,回头老霍又要怪我大嘴巴。”
“这种事,我们往哪儿说去。”谢米乐搂了搂她的胳膊,安慰说:“孩子的事是急不来的。你要放宽心,配合治疗,早晚会有的。”
“嗯。”丁曲枫点点头,看了谢米乐一眼,眼底浮上了笑,“我虽然没有孩子,至少锁定了老公。你呢?什么时候才肯原谅钟总?”
谢米乐轻咳一下,“今天是休休大喜的日子,咱们不提我的事儿。”
“啐。又来了。谢米乐就数你最滑头,怪不得滑头的钟霖都吃不住你。”
几个姐妹一打趣,于休休的紧张和不安都没了,不停地笑。
~
汽车停在酒店门口,霍仲南却没有了下车的勇气。
大门口妆点一新,如同一个粉色的海洋,散发着鲜花的香味儿,梦幻般美好,令人心碎。
“霍先生……”钟霖看着他,示意到了。
霍仲南许久未动,一直凝视着那门。
“我们走吧。”他突然闭上眼睛,声音里夹杂着难以形容的痛苦,“我穿成这样,像是来砸人场子的。”
“这……难道你不是来砸场子的?”钟霖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霍仲南皱起眉,苦笑说:“你看我,敢吗?”
“这也没什么敢不敢的……既然回来了,跟于休休说清楚也是好的。走吧走吧,下车。霍先生,我跟你说,这事我最有经验了,有时候啊,咱们就得主动一点……”
霍仲南捏着手机,不言不语,脑门上青筋都憋出来了,看得钟霖十分着急,“霍先生,再晚,就来不及了。你要考虑清楚啊?走,还是留?”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错过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再错过?
霍仲南突然睁开眼,冷沉的黑眸里划过一抹坚决的光芒,像是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他推开车门,理了理衣服,挺直脊背走向那道彩虹般的鲜花扛门,速度快得钟霖都紧张了一下,心里直喊“要出事”,赶紧跟了上去。
两个小孩子从里面笑闹着冲出来,差点撞到霍仲南身上。
小男孩穿着小西服,英挺帅气。
小女孩穿着洁白的公主裙,美丽乖巧。
他俩都配着礼花,看得出来是今天婚礼的花童。
霍仲南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于七七。
他的双腿迈不动了,站在那里看着于七七徜徉在阳光里的笑容,就像入了魔一样,傻了,呆了。
“叔叔。”于七七发现了这个“形迹可疑”的男子。不过,看到他旁边笑呵呵的钟霖,又放松了警惕,“你也是来参加我妈妈婚礼的吗?”
霍仲南沉默,眼睛赤热。
久久,他“嗯”一声,蹲下来与女儿平视。
“妈妈结婚,你开心吗?”
“开心呀!”于七七笑得露出了牙,“我妈妈要嫁给我爸爸了,我当然很开心。”
爸爸?霍仲南心脏抽痛,如同千刀万剐。
原来——她已经让七七叫那个男人爸爸了吗?
“叔叔,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于七七是个调皮的女孩子,但与她妈妈一样也是个颜控,仔细看着面前的叔叔,她咧嘴一笑,“叔叔,你长得真好看,你真的好好看呀。”
小孩子的话,最是实诚。
霍仲南哑然。突然想到若干年前,大禹门口缠着他照相的女孩儿。
再出口,他声音沙哑:“是吗?”
“嗯。”于七七说完想了想,又摇头,“不过你没有我爸爸好看,我爸爸才叫好看呢,我爸爸天下第一最最好看。我妈妈爱他,我也爱他。”
一刀。
两刀。
刀刀见血。
霍仲南被女儿扎了一刀又一刀,只觉心窝躁闷难当。
他强忍心疼,用最软最轻柔的声音问:“你妈妈在哪里?我想和你妈妈说几句话,可以吗?”
于七七皱起小眉头,“怕是不方便。”
“嗯?”
“虽然你是长得很帅的叔叔,可是我妈妈要嫁给更帅的爸爸呀。”
更帅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