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病才怪。
秦赐睡觉只裹件浴巾,从前通常一进被子,他就把浴巾解掉,现在那条浴巾松松垮垮的,什么都遮不住。
姜未脸一红,连忙用被子盖住,走到门口,想起什么,急匆匆到衣帽间翻出一套秦赐的衣服,又回到床边。
手里拎着一条深蓝色的四角内.裤,姜未一脸为难。
把他叫起来自己穿?
姜未小心翼翼地凑近,轻轻推了推秦赐,“能听见吗?”
秦赐睁开眼,紧闭嘴唇,看了姜未一眼,又偏过头对着另一边。
“……”这是在跟她赌气吗?
赌气你也得把衣服穿上再赌啊。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姜未把裤子塞到秦赐手里,语气生硬地说:“穿好裤子,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病,快一点。”
她背过身去,可身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帮我穿。”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些病气。
这一点道理都没有,他是发烧,又不是断手断脚,姜未说:“你自己穿。”
秦赐固执地说:“是你害我生病的。”
姜未:?
“你昨晚不让我盖被子。”声音听上去更虚弱了点。
姜未心里咯噔一下,好记仇啊这个男人。
可她是有些心虚的。
还想再辩论几句,可面对一个病人,喋喋不休不依不饶,难免有欺负弱小的嫌疑,输了丢人,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姜未重重地吸了口气,转身,从他手里抽出那条裤子,被子一掀,闭上眼,开始给他穿裤子。
如同盲人摸象,摸到哪里算哪里,根本不受控制。
结果弄了好久都没穿上,倒还惹出事来。
“不要乱摸,眼睛睁开穿,”秦赐低声警告,“又不是没看过?”
姜未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说得的确是那么回事。
与其磨磨蹭蹭,不如睁开眼速战速决,姜未索性不管了,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给他穿衣服,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穿衣机器。
医生很快来了。
量过体温后,烧得不严重,医生给开了退烧药,和佣人说明饮食上要注意的,就准备离开。
秦赐却坚持要打退烧针。
“明天我有要紧事,一定要退烧。”
医生了解秦赐的身体,依靠他的抵抗力,几天内一定能恢复,可病人既然主动要求打针,他不会拒绝。
姜未不说话,只静静地站在床边。
秦赐打着吊针,出了一身的汗。
佣人送医生离开,房间只剩下她和秦赐。
药水一点点地往下滴,流进静脉里,他的手是男人特有的宽大,筋骨分明,给人沉毅隐忍的感觉,此时因为生病,才稍有松懈,皮肤都有些苍白。
姜未不想打扰他休息,悄悄站起来,还没走到门口,秦赐叫住她:“去哪儿?”
“去客厅看电视。”
他皱起眉:“就在这里,陪着我。”
姜未提醒他:“你需要静养休息。”
“我需要你在这里陪着我,打游戏,看电视,什么都行。”他又开始固执了。
生病的人像小孩,说不通道理。
姜未只好坐下来,拿着平板,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打游戏,或者看电视,感到百无聊赖。
床上,秦赐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地翻身,很难受地样子。
“水。”他轻声地说。
姜未忙站起来给他倒水,秦赐自己坐起来,就着姜未的手喝了两大杯,像在沙漠里渴了两天两夜的人。
这时候,姜未看见秦赐手上的伤。
还有他的头,上次被她打伤的位置,已经愈合了,但仍然留下了痕迹。
刚才给秦赐穿衣服的时候,姜未还发现他左肩上的一处伤痕。
起初她没多想,现在发觉,那细长的一条有点像是刀伤。
这个念头忽然让姜未不寒而栗,她手抖了一下,水倾下来一些,滴在秦赐的睡衣领口上。
他看了她一眼。
正要自己动手抹掉,姜未忽然放下水杯,手伸到他的领口,这让秦赐的呼吸微微一窒,下一秒,她却忽然解开了衣服纽扣。
不止如此,还扒开领口,露出他宽阔的肩膀。
“干什么?”秦赐没阻止她,眼神无奈。
姜未凝神细看,眉头皱得紧紧的,她指着那处伤,声音有些颤抖:“我弄的?”
秦赐有些为难地“嗯”了一声。
“怎么弄的?”
“别问了。”秦赐拉好衣服,显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偏偏姜未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她在这方面格外的执着。
“告诉我……”她难受极了。
她又想到那个被她泼硫.酸毁容的女人,这么伤害别人,让她不能接受。
秦赐看着她急切的眼神,叹了口气。
他说:“有天晚上我喝醉了,忘了锁门,你……”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一下,莫名看了姜未一眼,才继续,“你半夜进来,没开灯,我察觉到躲了一下,你刺偏了。”
“我们结婚后没有睡在一起,我平时睡在自己的房间,会锁门。”不知为何,秦赐忽然强调这句。
姜未却根本没在意,她眼神惊惧:“我本来要刺哪儿呢?”
左肩下方,是心脏的位置,那里扑通扑通地跳动,那么坚强,也可以很脆弱。
她的眼神像是快要哭了,这让秦赐非常不忍。
他在心里痛斥自己,明明可以隐瞒的,可他故意说出来,还装作无意,只是为了得到她一点点的同情与爱怜吗?
卑劣,卑微。
可是至少一次也好,他想看她为自己流泪的样子,就像她为那个人而哭一样。
这是爱与罪恶的果实,苦不堪言,他却甘之如饴。
可姜未没有哭,她很快恢复了理智的样子,问秦赐,“我为什么要刺你?”
秦赐别过脸,冷声说:“在你的日记里都写了。”
“我的日记被你收走了。”
“我指的不是那一本,是电子日记,”秦赐说,“那只U盘。”
“可是那只U盘被偷走了,你……”姜未忽然反应过来,她试探着问,“是你拿走的?”
过了一会儿,秦赐才说:“书房书架最上面一排,《面纱》,U盘就在里面。”
第64章
书房, 姜未顺着秦赐刚才说的, 找到了那本书, 它在最上排的书架上。
她够不着, 必须得要踩着一张椅子。
《面纱》, 作者毛姆,一个很聪明又有点毒舌的作家, 姜未阅读过他的大部分作品,对这本印象深刻。
故事中的男主角在遭遇妻子背叛后, 羞愤交加,因爱生恨,他带着妻子来到一个霍乱肆虐的陌生城市,多少有些报复的意味。
在经历了许多事情后, 谁都没想到,后来“死的却是狗”。
姜未拿到书, 感觉到里面微微突起, 她跳下椅子,翻开书页, 恰好是男主角沃特死前那句令人费解的名言。
那只口红U盘就夹在书页里。
姜未把书随手塞进第二格书柜里, 捏着U盘,发现自己的心情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可能是这段时间刺激太多,她都有些麻木了, 对于失而复得的U盘,也没有太多惊喜。
书桌上就有一台笔记本,秦赐没说不能用, 姜未就默认可以用。
秦赐的笔记本桌面,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有着一丝不苟的工整。
干干净净,没有多余凌乱的文件,所有功能区一目了然。
姜未没有碰他的任何文件,插.进U盘,弹出输入密码的提示框。
又是这个……
她站起来,打算去问问秦赐,可电光石火间,她大脑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最怕什么。
在不知自己过去经历的时候,她误以为是自己最怕的动物。
现在想想,应该是某个人,某个对她伤害最大,或者说她认为,对她伤害最大的人。
为了不让这个人伤害到她,她要采取主动攻势,先伤害那个人。
他手腕上的咬痕,和肩上的刀伤,可见一斑。
她盯着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那人的名字,就五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姜未却怕输错,浪费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