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最后,话音渐弱,她感觉得到江恕渐深的眼神。
江恕听她说完,扯了扯唇角,笑里有些疲惫却又十分满足:“我说这种感觉真好。”
“和你面对面安安静静地坐着,吃你亲手给我做的东西,吃饱了一抬头就能看见你。”江恕说得很认真。
这种温馨的感觉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很少能体会到的。
他那样的出身,注定从最开始就不能过平凡的人生。
江家长辈忙于公事,打从他记事起,周围照顾他的便都是保姆佣人,亲情本就淡薄,普通家庭最轻易得到的父母关怀,对他来说都算奢侈,后来父亲性情大变,父母之间出现了巨大隔阂,很多东西对他来说更是可望而不可及。
后来在生意场上遇到的人便更是可笑,应酬无非为了利益,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算计和得失。
只有在温凝这里,他是全身心放松的状态,不参杂任何乱七八糟的感情。
十多年了,她还和小时候一样,是唯一能让他觉得解脱和温暖的女人。
哪怕她此刻都还不愿意原谅他接受他,他都觉得只要和她呆在一起,生活都有了盼头。
温凝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手中的汤匙拿起来又放下。
江恕扬扬眉:“不合胃口?”
男人看了看她,动作自然地给她添了几筷子菜:“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
温凝小脑袋低低的:“明天还要拍戏,太晚了吃多了容易肿,在镜头里看着可明显了。”
江恕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知道她被自己盯着别扭,也不打算一个劲儿凑在她面前耽误她吃东西,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是啊,我们凝凝长大了,是个女明星了,什么都得注意着点。”
温凝没吭声,江恕虽然离开小沙发,但也没有走的打算。
他懒洋洋地靠在衣柜前:“多少吃点,不碍事。”他说着,眼神漫无目的地在这房间里打量,余光瞥到她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卷陈旧的磁带。
男人漫不经心地走过去,随手拿起来瞧了瞧,磁带上的画面时间久了已经模糊不堪,可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周菲菲?呵,你这喜好还挺复古的,都什么年代的人了……”
温凝嘴上说怕水肿,可到底还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江恕说完不碍事,她便莫名心安地吃了起来,此刻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话音都有些含糊:“嗯?什么呀?”
江恕表情明显有些吃味,整个语气都变得非常幼稚,半点没有年近三十老男人该有的自觉:“周自衡送你的?他给的东西干嘛放床头?没收。”
温凝:???
小姑娘一脸懵逼地扭着脑袋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他把玩在手中的磁带,秀气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讲话的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娇气:“你还我!江恕!那是我爷爷给我的!”
江恕揣兜的动作一顿,微眯起眼睛盯着磁带上的小海报瞧了眼,又看了看温凝,若有所思地把磁带放回到她的床头柜上:“好好好,还你。”
她那娇滴滴的嗓音都这么冲他撒娇了,他能不听她的吗?
“不吃了?”江恕见她擦了擦嘴。
“饱了。”
女明星还真有女明星的自觉,江恕无奈地替她把桌上东西收好,还相当主动地把先前煮泡面的锅和碗都洗了。
他先前哪干过这些粗活,家里多的是人帮他干,这男人无非是不想走,又怕她赶,想尽办法找事做赖在这房间里。
江恕洗完后,又替她把料理台擦了一遍,全都忙完之后,回身找她。
小姑娘重新刷了遍牙,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暖黄的台灯照在身上,乖得不行。
只是那令他不太满意的厚外套还是没脱,整个人仍旧裹得紧紧的。
他忽然想起她裹上这件大外套的原因,男人回味了一遍方才她出浴时的打扮,又忽然想起她后来的解释,虽然明知道此刻的自己还不配吃醋不配管,但是还是要管要问,骨子里的霸道藏都藏不住:“你刚刚说,那睡衣是代言方送来的?”
温凝在题本上写答案的笔尖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画面,脸颊又微微烧了起来:“唔……”
江恕“啧”了声,非常不开心:“那代言你也接?就那睡衣,布料就那么点儿,不知道的以为缺钱还是怎么的,连块整布都买不起?”
其实她倒不是代言睡衣,只是冠了整个牌子,品牌方便一次性送来好多产品,那睡衣压根不需要她出镜。
然而看见江恕这个反应,温凝也不知是怎么的,莫名很想气气他:“我代言怎么了啊?我穿得不好看吗?”
她这话脱口而出,自己也怔了,随后立刻害臊起来,转回身去不敢再看他。
江恕舔了舔唇,好看,怎么不好看,他刚才都那样了,她还有胆子问他好不好看,就是因为太好看了,只能他一个人看。
空气间安静了十几秒,温凝觉得这十几秒漫长得可怕。
她小脸红彤彤地回过头,皱起眉头:“哎呀你快走吧!”
江恕当然不愿意,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他知道刚才那话题暂时提不得了,怕她撵人,忙转移话题:“不是,我就随便说说,我看看你在干嘛,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温凝瞪了他一眼:“……”
江恕走到她身旁,倒还真的仔细看了几眼:“高中的题?”
没想到啊,他居然能看得出来:“你知道?”
“怎么?以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啊?”男人拿起她那卷子瞧了几眼,摸了摸她脑袋,“以前在御乾湾的时候,我还教过你英语呢,你忘了?”
她没忘,温凝低着头,突然安静下来,脑子里想到了很多曾经在御乾湾里发生的事。
那时候她成天在家里除了等他回家,就是陪着江檬檬一起上课写题,好多时候他回来得晚,她就一直写到深夜。
江恕偶尔会教她读读单词,只不过大多数情况是把她扛回房间做别的事。
那会儿她以为他只不过是从小在海外长大,外语比较好,可是仔细想想也该知道,那么庞大的家业,他一个人扛下来,甚至白手起家拼回来一个比江氏还要声名赫赫的集团,无论从什么方面讲,他都不是等闲之辈,又怎么可能是个普普通通的学渣。
虽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气质倒是挺符合。
温凝啃了啃笔头,忽然想到小时候第一回 见他时的情景,小姑娘微微笑着轻声说:“你看起来就不像会好好念书的人啊,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你,你看起来脏兮兮的,还穿破洞的裤子,凶巴巴的脾气也不好,一看就像经常和别人打架,一点都不听话的哥哥。”
这一声“哥哥”,着实把江恕心脏某处狠狠地捏了一把,哪怕不是直接在叫他。
他嗓音有些哑:“那你胆子还这么大,敢一个人跑来山上给这么坏的哥哥送饭?”
明明到现在还是那么怕黑的一个小姑娘。
温凝垂着头,抿了抿唇,嗓音细细软软的:“这么坏的哥哥,一定没有人疼他爱他啊,和我一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读者说心疼江狗了,看着都想原谅他了!
兜:???不是吧不是吧??江狗也配??你们立场坚定一点!怎么比凝凝还好哄!
江狗:我还有机会吗?
兜:?!有!必须有!您看您要生儿子还是女儿啊?
第60章
接连几天, 温凝从片场收工回到酒店, 都能看到江恕的身影。
偶尔在门口守着, 偶尔干脆直接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
她每回开门进去, 就能看见这厚脸皮的男人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坐在她的小沙发里, 还相当不要脸地说一句:“好巧啊,你也来这?”
温凝:?
这是她的房间, 她不回这回哪??
温凝放下包包,瞥了他一眼, 皱皱眉:“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多副卡?”
她明明记得前几天晚上已经偷偷把他手上的房卡藏起来了, 怎么每天回来他依然能随心所欲地进门?
江恕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 藏着点坏坏的笑:“这家酒店都是江氏名下的, 如果我想, 这的每一间房都能随意进出,你也别藏我卡了,几张副卡还不是小意思,应有尽有。”
温凝:……
温凝瞪了他一眼,还稚气满满地哼了声, 像个耍小脾气的孩子。
“你来干嘛?”
她从包里拿出盒王青替她准备的晚餐, 揭了盖子,随手放到桌上。
江恕凑到她身边,随手接过她脱下的棉服外套,替她挂到衣架上,动作自然得就像对老夫老妻。
说起来还真结过半年的婚,只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离婚后,他紧缠着她不放的小时光,才真真正正是最寻常的夫妻生活。
江恕替她挂衣服的时候,温凝其实并不是毫无反应的,她从小寄人篱下,性格挺敏感的,只是哪怕她知道两人这样的举动稍显亲密,也没法阻止。
她太了解江恕了,这个男人无论如今多疼爱她,很多事情是不会变的,霸道几乎是刻进他骨子里,她不让他靠近也没有用,他来势汹汹,太过强势。
江恕挂完衣服回头时,温凝已经端着她的那盒晚餐坐到了书桌前。
桌面上摆着模拟题,小姑娘一边叉着盒里的黄瓜生菜往嘴里送,一边拿着笔在选择题上勾勾画画。
江恕走到她身旁,站在她边上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
两样都令他相当不满意。
吃饭不好好吃,一心两用,难怪瘦得跟纸片似的。
再看这菜色,江恕的脸色就比菜色还难看了:“吃的什么啊这是?养羊呢?全是草。”
温凝没搭理他,还顺手在卷子上选了个“C”。
江恕很不开心:“选个屁的C,瘦得只有A了,本来就只能一手掌握……”
温凝忍无可忍:??!!
“江恕!你别说话,坐边上去,要么回家!”她这口气还挺凶的,男人扯了扯唇角,这辈子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这种话的,也就只有温凝一个了。
他觉得自己或许纯粹是有病,受虐倾向,怎么被她骂几句都觉得舒服享受,骂人的话也听不够,甚至还希望她多来两句。
“不是。”他放软了语调,听起来耐心十足:“我是说你好好吃饭,吃草算怎么回事?”
温凝低头看了盒中的减肥餐,又在江恕看不惯的眼神里塞了一口:“噢,青青说公司那边给我接了个试镜的机会,是女主角呢。”
温凝说着,稍微有些小得意,她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还能有试镜女一号的机会。
江恕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握着电话替她点餐:“怎么,女主角是头羊?”
温凝被气得直接伸手掐了掐他的腰。
江恕根本不痛不痒,低低地笑出声,仍由她发小脾气。
“那是个大女主戏,主角得从最底层一步步往上爬,背景闹了饥荒,据说第一幕就是她从一个藏着储粮的地窖里钻出来,嘴里啃着菜根的场景,瘦得都脱相了,我再减一减能像些。”
江恕是真心疼她,这小姑娘本来就轻飘飘的,根本没有几两肉:“不用这样,你想拍什么和我说,投点儿钱的事,不用这么折腾自己。”
温凝没领情,哼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恕放下电话,睨着她瞧,嗓音沉沉的:“女主角都知道往上爬,我这现成的摆在你面前,你想要多高我都能送你上去。”
只要她愿意原谅他,愿意给他个机会,她想要任何东西都是轻而易举。
温凝知道他什么意思,咬着笔头装没听见。
江恕也无奈,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边上,时不时教教她写题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