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父道:“一个家里,没有小孩子,两个大人之间总归还是孤零零的个体,不稳当。有一个小孩子,做什么事才都感觉心里有个依托。蒋成,你脑子要想事啊!”
想事?
蒋成心中冷嗤:他也没觉得自己这个做儿子的有多被“依托”啊?在亲爸心里,估计也就只是被爱屋及乌的一块肉而已。
然而,话弯弯绕绕说到这,竟然连他自己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只是一点点好奇,他在想:如果能和舒沅生一个孩子,那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虽然他早已经看熟了舒沅那张无功无过的小圆脸,甚至看久了还觉得有点漂亮。但是,或许,还是生一个像自己的儿子比较好吧?在这个社会,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长手长脚身材好,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承认,但是在社会上站久了,其实不难发现,好看的人终归总比难看的人要活得轻松些,有选择些。
不过话说回来,应该也不用担心——他和舒沅的孩子,应该怎么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六十五分加九十五分除以二也有八十分不是?
稀奇古怪的念头盘旋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他又一次听不太进父亲的絮絮叨叨,眼神不自觉透过窗台向下飘,瞧见舒沅和母亲依旧在花园一角,正面对面说着什么。
两人已维持这状况许久,有点像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状态,还似乎隐隐约约能听到什么类似“还债”、“纠缠”的奇怪字眼。
他眉头微蹙,刚要细听,蒋母忽而拍了拍舒沅的肩膀,示意二楼书房的方向。
舒沅登时扭头向上看,一不留神,同蒋成四目相对。
“……”
她没有笑。
依旧是清棱棱的一双眸子,瞧见他时微微瑟缩一下,继而很快垂眼,又扭过头去。
这次声音变小了。
至于蒋成,看她表情和平时没太大变化,也没再注意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反正无非是些各家家长里短,舒沅不太爱掺和,八成就只是在听他妈妈一个人瞎说。
但,确实有那么一瞬间。
蒋成想,他刚才忽然觉得,如果他真的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孩子还是像舒沅比较好。
圆圆眼睛,小小的塌鼻梁,笑起来时讨喜,不笑的时候依旧有些亲近人的可爱。哪怕她的好看是圆钝的,也不会失色于旁人,那些精致装点却千篇一律的外在美。
而且,如果像舒沅的话……或许他也多多少少能更喜欢那个小孩子一点吧?至少不会讨厌新生命的出生,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是他和舒沅的孩子的话。
他竟然会有些说不上来的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 蒋成从小就是个看起来受万千宠爱,实则相当缺爱的男孩。至于这本书里最不缺爱的角色,那大概就是钟秀女士了吧,真的没啥坏心眼,小时候是小公主,长大是大公主,老了还是老公主哈哈。
别看蒋成现在这么欠扁,其实吧,那句歌怎么唱的来着?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心……”
沅沅子:我看你剥出来也是个棒槌心。
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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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蒋成。”
——“蒋成?”
熟悉的女声伴着几度轻叩车窗的细动传到耳边。
驾驶座上,他霍然一惊,脑子里那些泛滥许久的古怪念头几乎瞬间烟消云散。回过神来,只下意识抬起手腕看表:离晚饭早过了三个小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车窗边摁下,蒋成已忍不住开口问:“我妈又拉着你聊那些有的没的了吧?这么晚还不让你走。”
“没有,”明知他最烦那些,舒沅倒是依旧四平八稳,“就简单说了下最近的情况——你帮我把后面车门开下,妈拿了一堆补品给我,腾不出手了。”
补品?
他眼神一抬,见她左右手满满当当,这才反应过来,匆匆下车帮忙。
舒沅不习惯使唤别人,后头跟上的几个佣人本想来帮手,很快被打发走。剩下两人一个搬一个放,蒋成递着递着,忽而又瞥了眼别墅大门方向。
刚想别扭地冷嘲下自家那位每次临走都要唱大戏的钟秀女士,结果舒沅跟早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
前脚把后座上那满满当当补品堆正,后脚就给他答疑:“今天做菜累了一天,想说让妈妈早点休息,我就没让她再跟出来。”
说完,便扭头坐回副驾驶。
蒋成忽的有些失笑。
却没再多说什么。只等两人都坐稳,他踩下油门,停在蒋家别墅前的这辆浅灰色宾利欧陆随即缓缓开动。
“……”
舒沅没注意到身边人这天时不时飘来的欲言又止眼神,兀自埋头扣紧安全带。
过程中,不知想起什么,倒难得主动同他搭话:“我出来的时候,感觉爸爸兴致不高,你们今天是不是聊得不太开心?”
“有吗。”
“应该是吧,我看他都不怎么笑了。难得回来一次,你对爸爸的态度不要那么差。”
“也没差到哪里去。反正唠唠叨叨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公司那堆事。”
“……哦,这样。”
她说话总是这种语气。
并不非要劝服谁,倘若觉得说多了也是无用,便索性没了下文。
唯独路边霓虹灯光肆意错落,折射车窗,光与暗的交界利落分明。
车上的两人,却恍惚都有些心怀鬼胎似的,一段对话潦草结束,又没人开启新篇,只能各自沉默。他开车目视前方,双手不自在地握紧方向盘,而她反身从包里捞出手机,低头刷了会儿微博,随即开始慢吞吞回复着那些吃饭时没得空看的工作消息。
波澜无惊的气氛持续了约莫五六分钟。
到最后,还是蒋成没憋住。
也不做什么铺垫,倏而便抛出了句没头没尾的:“阿沅,刘医生约的复诊是半年一次吧?”
“……刘医生?”
“嗯,市一那个妇科主任。我记得最近该到日子了。”
话说得突然,舒沅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哪个刘医生,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的确,自打当年因外伤导致子宫出血,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蒋母后来也特意为她安排医生,每半年一次复诊护理、调理身体。
但蒋成一向最受不了妇科既嚎哭又见血的气氛,所以很少过问细节,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送她到医院门口,然后再停在外头等她出来而已,更别提和刘医生有什么沟通交谈——这会儿怎么突然惦记起到那复诊的事了?
但奇怪归奇怪。既然现在还是夫妻,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还是点了点头,“是到日子了,我前天下班刚去过。本来想跟你提一下,但正好方忍说你那天行程很满,所以我就一个人去了。”
“……”
“反正只是常规检查。已经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大问题。就还是老说法,让多注意饮食,心平气和什么的,不影响日常生活。”
舒沅打字回复的手指仍旧没停,说话的语气也稀松平常:“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一下想起来了。”
蒋成答得飞快。
正说着,却又不由分神瞄了眼前视镜——舒沅长睫低垂,看着手机屏幕,并没同他对上视线。
却偏偏是这种平静教他心里某种莫名情绪开始作祟。
蒋成停了好一会儿,到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忽而低声补充了句:“不过,这种事你其实直接跟我说就行了,不用通过方忍。”
他说:“就算那天有会,也得分轻重缓急。回头我会跟他们说,以后不要再在你这多嘴多舌。”
“……?”
舒沅听得一愣。
虽没应声,滑动屏幕的手指却瞬间慢下来。
——毕竟,就算是因为不习惯她现在状态,所以施舍着偶尔卖卖乖,可这语气也太不‘蒋成’了。
联想起今天蒋母私下里跟她商量时说的话,更是哪想哪不对:
难道蒋成知道自己想要用“旁门左道”温水煮青蛙,骗他和平离婚了?
可是按他的脾气,知道了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反应?还是说蒋成进化了,知道简单施点小恩小惠自己不领情,为了重新占据主动权,开始以退为进了?
车厢内气氛因她的沉默而趋于凝滞。
可还没等舒沅捋清楚思路回应,一旁的蒋成却先一步做了决定,等她反应过来,车已经靠向路边停下。男人单手解开安全带,几乎下一秒,气息便瞬间盖过来,将她搂进怀中。
她嗅到他身上那股薄荷香气。微长的发梢掠过她耳廊,丝丝的痒。
继而这痒蔓延到唇上。细细密密,自上唇到唇角,亲密厮磨,交缠,直至牵连出细细银丝而分离,他温热呼吸尽数喷洒颈边,颈窝如同被灼烫般一片烧红。
她热起来,只得推他。
却助长他抬头,温热的唇蹭过她耳廊,前视镜里,伴着一个寒颤,她雪白面皮瞬间红至几近滴血。这过程快却不激烈,缱绻不失细碎,然而多年来她在这方面都极被动,又是一吻碾磨,几近失氧的脑袋许久才恢复思考,她低喝:“蒋成,你发……发什么疯?”
更狠毒的话就哽在喉口。
然而蒋母在离开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忽而响彻耳边——对待蒋成,硬来肯定不行,否则没人压得住他脾气,还谈什么离开?于是这么轻飘飘一句更像娇嗔的话落地,她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也只得落回原处,依旧任由他抱着。
他抱了很久,什么话也没说。
毕竟他从不是什么情绪化的人,更不是坊间敏感多情的文艺青年,相反,和他略带女相的好容貌毫不搭衬,他是个极度自傲果断,且野心勃勃有目标的人。在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不像他。
他甚至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从小到大只有别人顺着他,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无来由对家庭的渴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隐隐约约冒头的那点微妙感情,就低头说对不起?
何况,他欠她的也并不是“对不起”。
婚姻里需要的不是“对不起”。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可是许多话无从说起,到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我第一次亲你,也是在车里。”
明明眼神软成一滩水,结果还是没轻没重咬破了他嘴唇,让他足戴了一礼拜的口罩上学。
——被吃豆腐的明明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