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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的未来_分节阅读_第5节
小说作者:吴沉水   内容大小:208 KB  下载:幻觉的未来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10-15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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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甚至记得梦中那个女人说的话,清清楚楚。

  但那不是唐贞,谢风华冷静地想,贞儿是不会对自己说“你不也很久都没看我一眼吗”这种仿佛包含着怨气与委屈的话。

  事实上,唐贞并不是喜欢抱怨的人。老谢说得对,在她跳楼之前,有几年她们联系得已经没那么紧密,但即便如此,每次见面依然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情谊没有因为见得少、聊得少而减弱半分。见面的时候,唐贞谈及自己,从来都是一脸元气满满的样子,总是说她丈夫很优秀,事业蒸蒸日上,年纪轻轻已经做到外企中高层,她为此深感骄傲,夫妻间的小摩擦犹如情调,感情上没有任何问题;她说工作上遇到过不合拍的同事、做项目也有不合意的结果,但好在都只是小麻烦,她的能力应付这些绰绰有余;她说公婆当然也有沟通不顺利的时候,可他们都是老大学生,有知识有涵养,比起那些无理取闹耍横撒泼的,无疑已经要好上许多。

  她说什么,谢风华就信什么,与其说信她说的话,不如说信她这个人,信她哪怕面对一地鸡毛也照样能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就像她从来在谢风华面前展现的那样。

  就连最后一次见面也完全看不出唐贞有任何异常,她穿着合适的深蓝色无袖裙,外面套着米黄色针织衫,脖子上戴着一串米粒大小的海产珍珠,一如往常打扮得体,一如既往的笑得真诚又温暖。

  当时李格非已经失踪,谢风华正在经历由失踪事件带来的最为彷徨和无力的阶段,她熬红了眼,神色憔悴,唐贞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她的选择,并且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

  “继续找吧,找下去,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但在那之前,只管按着你心意一直找下去好了,”唐贞握着她的手,“甭管别人说什么,哪怕说他已经死了,说你是傻子在浪费时间,全都与你无关,你才有李格非喜欢的人,你才有权利决定该怎么做。”

  谢风华带着狠劲说:“反正我不认,这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结论之前,谁说我也不认。”

  “好,”唐贞点头,哑声说,“那就这样,坚持吧,我懂,我懂的。”

  谢风华在那一瞬间如释重负,咧开嘴想笑,却不知为何哭了起来,她哭得那样厉害,双肩抽动,痛哭流涕,那是在李格非失踪后,她第一次在人前卸下所有倔强与冷硬的外壳,承认自己也有常人该有的情绪。

  那会她想,好在有唐贞啊,不然这样崩溃的瞬间,她能找谁安放自己呢?

  可没过多久,唐贞就从 21 层的高楼上跳下去,楼道监控、电梯监控都清晰地显示她是一个人悄然无声地上了顶层,再悄然无声地纵身一跃。

  没有人知道她独自完成的这个过程都想了些什么,但她有过一个回眸,在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她转头笑了一下。

  那个微笑,大概是她留给唐贞最后的话语,就如她们过往一起度过的许多岁月一样,两个人完全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宛若一同生长的不同植物,向着阳光的角度一致,倾听雨水的角度一致,她们早已彼此心意相通,血肉相连。

  抱歉,我坚持不下去了。

  你要好好的。

  再见。

  或者是再也不见。

  谢风华整整一个晚上就这样坐着,循环地看这个片段,没有带任何一点情绪,身心都一片空白,唐贞的死像捅了她一刀,血液慢慢地,蜿蜒着流了出去,流失殆尽,而这个窟窿没法补,只能任由它存在,她无法可想。

  这不是追踪线索、破获案件、追捕嫌疑人就能解决的,它超出她的受训范围和能力范围,哪怕她是最优秀的刑警都无能为力的事。

  她请了年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礼拜,老谢同志忧心忡忡进进出出,却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盯着她吃东西睡觉。就这样,一个礼拜后,谢风华走出家门。

  站在阳光下,她对自己说,任何事都必须要有个答案,李格非失踪如此,唐贞跳楼自杀亦如此。

  不待见范文博和庄晓岩也是从那以后才发生的事,与他们俩结婚与否无关,归根结底,是因为谢风华怕。她怕跟这两个人接触了就会忍不住疑心唐贞的死是他们害的,会因为疑心日渐深重而不惜知法犯法,做出点什么来让这两人付出代价。那绝对不是唐贞愿意看见的,她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一分钟,回头对着摄像头向最好的朋友告过别,那是唯有她们才懂的无需明言的言语说:

  你要好好的。

  然而如何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里,在一个无处安放崩溃情绪的世界里好呢?

  谢风华站在阳光下,没有流泪,脸上的表情像消融在阳光下,只余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她看着浴室镜里的自己,也同样没有表情。

  三年过去了,无论是李格非还是唐贞,她依然没找到答案。

  这两人仿佛真的已经消逝在她的世界里,消逝本身原本就不需要原因,也不讲什么道理,之所以还觉得没有找到答案,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放弃而已。

  也许哪天她心里的弦也崩断了,到那时,李格非和唐贞,也就会真正回归到消逝的本质。

  就像唐贞曾经说过的,到了事情该结束那一刻,她会清晰无比地知道,到此为止了,该结束了。

  突然间,手机铃声响起,她的电话选的是最古老的电铃声,这个时代已几乎没谁会选择如此单调的声音作为手机铃声。但自从李格非失踪以来,这些年谢风华就是需要这样直接切入耳膜的声音,以便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她匆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脸,拿起电话一看,居然是老季。

  “喂,是我。”

  “华啊,”老季的声音听起来挺精神的,“醒了吧,早饭吃了吗?”

  “没呢,正准备出去吃,不然我爸该又要给我推销他的辣白菜面。”谢风华夹着手机,拿起梳子随便梳了梳头,“找我啥事?不会又要我支援吧?”

  “哪能啊,谢副队的大驾是能随便劳烦的吗,”老季笑着说,“有个其他的事,你认识一位叫庄晓岩的女士吗?”

  “认识,怎么了?”

  “还真认识呀,我说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老季说,“我跟你说,你这朋友摊上大事了,昨天凌晨三点多,我们辖区的同事接到报案,说城北内环段发生了一起高架桥人员伤亡,赶过去一查才发现原来是俩夫妻在高架桥上吵架,吵着吵着丈夫动起刀子,妻子反抗时失手把人推下了桥,当场就摔死了。”

  谢风华心里咯噔一下,确认问:“你是说,推人的是庄晓岩,被推的是她丈夫范文博?”

  “是。”

  谢风华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她眼中闪过庄晓岩那张永远楚楚可怜的脸,昨晚那张脸分外的消瘦苍白,眼角嘴角都有被殴打过的痕迹,看着愈加脆弱。

  老季曾经说过,长期遭遇家暴的人眼中只有一个字,怕,她们真实的意愿藏在眼睛后面,连说“救我”都是无声无息的。

  她原本应该插手的,谢风华想,不管庄晓岩是谁,不论她做过什么,昨天晚上,她跑到自己楼下来,这么明显的求救信号,哪怕看在唐贞份上,她也该管到底的。

  谢风华突如其来感到一阵愧疚。

第8章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问老季:

  “她现在在哪?事发现场有监控吗,或者目击证人?”

  “在分局扣着呢,”老季说,“虽然事发在大半夜,但那是主干道,有人开车经过那。我听她说,昨晚她报警说被家暴,还是你给打的电话?”

  “有这事。”谢风华问,“就在我楼下。”

  “都打到你楼下了?那事情挺明白的了,”老季叹了口气,“真是够倒霉的,她现在吓破了胆,一直不说话,现在才求我们给你打电话。”

  “人没事吧?”谢风华马上说,“你安慰她两句,我现在过去。”

  “没什么事,虽然脸上的乌青看着吓人,但身上应该没遭多大罪。你先过来吧,”老季想了想问,“华啊,这人是你什么朋友?很熟吗?”

  “不熟。”谢风华说,“过世那位好朋友的表妹。”

  老季知根知底,当然知道她跟唐贞的往事,一听就哎呦一声:“就是她啊,嫁给自己姐夫那个?”

  “是。”

  “看不出来啊。”

  “行了,挂了。”

  老季没再说什么,谢风华挂了电话,换了衣服正要出去,只见老谢也背着钓鱼设备带着渔夫帽正要往外走。

  “小华,大早上又有任务?”

  谢风华没有跟他详细说,只回了一声:“城北分局那边有点事。”

  “开车小心点。”

  “知道了,”谢风华临出门又回头看父亲一眼,犹豫着说,“爸,不然咱们今天还是别钓鱼……”

  “都跟你李叔约好了,别瞎指挥,”老谢笑嘻嘻的,“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啊,空着肚子干活小心低血糖。”

  “好。”

  谢风华在城北分局附近的街口停了车,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大包小包拎进去,分给这边熬夜干活的同事们。市局与分局常有合作,彼此之间也熟悉,这边年轻人多,一见都她笑了,谁也没跟她客气,围上去该拿什么拿什么,还有人跟她开玩笑:“谢副队,怎么好意思又让您来下基层送温暖,那什么,我不爱吃大葱猪肉包子,下回给换一个,我看旁边新开那家南京小吃店的点心就不错。”

  “给你吃你就偷着乐吧,还点上菜了你。”谢风华塞了个包子进他嘴里,拿了烧卖给老季,老季还受着伤,单只手接了,低下头叼了一个边吃边说:“下回别给他们带东西,昨晚上叫你来支援工作都没表示呢,大早上的倒好意思吃你包子。”

  旁边的人一听不干了:“老季你别瞎代表我们啊,谢副队送的爱心,我们都特别好意思接受。”

  “就是,要脸干嘛呀,能吃吗?”

  “不然老季替我们表示表示?中午请谢副队涮羊肉去,大伙列席作陪?”

  “嘿,一个两个的都欠季爸爸教育是吧。”老季作势要打,小年轻们笑着一哄而散。

  谢风华也笑,老季摇摇头,吐槽说:“看看,没大没小的,都惯成什么样。”

  “我觉得挺好的,”谢风华微笑,“这工作压力够大了,在自己地盘上还不兴活泼好动啊?再说了,他们这样还不是你惯的。”

  老季撇嘴:“还成我的错了?”

  “难不成是我的?”

  “行吧,谁让你长这么好看说什么都对呢,”老季抬步往里走,“跟我来,庄晓岩在里头。”

  谢风华跟着他走,发现庄晓岩单独呆在一间审问室里,伏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头发披散在桌子上,仿佛漆黑而杂乱的海草。

  “有个律师过来了,不过没让他见,”老季感慨地说,“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呐,怎么都跟瞎了眼似的,好好的人不找尽找畜生呢?”

  谢风华知道他刚刚经历过被家暴犯持枪威胁,对这种事正是深恶痛绝的时候,闻言拍了拍他肩膀,问:“哪来的律师?”

  “据说是庄晓岩的同学。”

  谢风华对庄晓岩的社交并不清楚,听了也就过去了,她打开门进去,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庄晓岩。

  庄晓岩抬起头,看见是她,激动地几乎要站起来,又撇嘴想哭,但怕哭了招她讨厌强忍着,抖着唇喊了声:“风华姐。”

  “没事了,别怕。”谢风华没法拿冷淡的态度对待一个刚刚经历过极端事件的女子,于是尽量保持声音温和,“还好吗,没受伤吧?”

  庄晓岩飞快摇头,随即眼中涌上泪雾,哆哆嗦嗦说:“我,我把范文博推下桥了,他,他死了吗……”

  谢风华停顿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庄晓岩浑身颤抖,崩溃地双手捂脸:“怎么办,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他打我,还拿刀说要弄死我,我怕极了才……”

  她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谢风华等她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抽纸巾递给她,轻声问:“昨晚民警来时,你们不是接受调解了吗,回去后发生了什么?”

  庄晓岩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她欲言又止。

  谢风华安抚她:“范文博已经死了,别怕,想说什么都说吧。”

  庄晓岩狼狈地点点头,哑声说:“抱歉,我知道给你丢脸了,其实我,我也不全是怕,我还觉得耻辱,很耻辱,好像被人拿烙铁在脸上烙了字,像古代的囚徒那样,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谢风华有些动容,她把手搭在庄晓岩手背上,温柔地说:“都过去了,只需要跟我说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就好。”

  庄晓岩擦了擦眼泪才继续说:“那个所谓的接受调解,不过骗骗外人,范文博懂这些,怎么骗警察,骗周围的人,骗两边亲戚朋友,他跟我吹过,说自己专门研究过法律,说他对我这种顶多只能算轻微虐待,就算报警,警察也就是过来说几句批评教育,一点事儿都不会有,我试过,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

  “你早点该跟我说的。”

  “我也想,但我说不出口,”庄晓岩凄苦地笑了笑,轻轻地问,“何况,说了之后呢?”

  “我会帮你……”

  “你帮不了的,”庄晓岩神经质地抖着唇摇头,“谁也帮不了。”

  谢风华在这一刻忽然就明白她的不近人情,她是警察,所以她下意识会从执法角度出发,有人犯罪,就得有人惩戒,程序中的惩戒对应若干规则,人必须选择最有效地遵循规则,让惩戒发挥作用的方式。

  但她从没有站在庄晓岩的角度考虑过,一次都没有。

  长期的暴力会一点一滴剥皮一样剥掉她们独立的人格,离开的勇气,对不一样生活的想象力,她们竭尽所能也只不过是让自己更麻木,因为麻木才能忍耐,忍耐才会让日子稍微好过一点,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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