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总事情多，本来也就是兼着技术总监一职，毕竟也忙不过来。哎，罗总也是个工作狂，你是没见他，经常大半夜还在车间里忙，哪像我们这位新总监……”

　　“新总监怎么啦？”

　　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插话进来，肖然扭头看了一眼，她可真是倒霉透顶了，坐在自家店里说人闲话，都还让人抓个正着，这完全是喝凉水都要塞牙的节奏。

　　“新总监好，好得不能再好。长得又帅，业务能力又强，对我们下属也很体贴……”肖然这马屁拍得有点生硬，外加些不情愿。严昇也看出来了，不过没有揭穿。他也没有想到，刚停了车看到有卖早餐的店，就过来吃点准备边吃边等，哪知道正好看到肖然坐在里边，还在说自己的闲话。

　　“他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还把他甩了？”

　　严昇此言一出，肖然吓得汗都快出来了。母亲那犀利的眼神立马扫荡过来，随即又看了一眼严昇道：“小伙子，你认识我们家肖然啦？”

　　这一下，换严昇被惊着了。他真没有想到这位卖早餐的阿姨会是肖然的母亲，瞬间有想咬掉自己舌头的想法。

　　“阿姨，我……”

　　“妈，我同事来接我，先走啦。”

　　肖然一把抓起早就装进袋子里的早餐，那是她给严昇带的，想着他这么早出来一定没有吃早餐。可是，没有想到严昇会当着自己母亲的面说那么劲爆的话。她现在只想带着严昇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母亲的视线里，要是被父母亲抓住，他和严昇都跑不了。

　　两步窜出店门，一把扯过严昇的手，刚掏了钱包出来准备买早餐的严昇原本有点愣，被肖然这一扯，似乎也反应过来，二人以最快的速度逃回车里。

　　“快，快，快，我妈该追上来了。”

　　肖然催促着严昇快走，此时严昇也稍稍有点乱，但坐进车里他便冷静下来。刚才说的那话是不太妥帖，但也没有必要逃走。所以，刚发动了车子，他又回头看肖然：“干嘛要跑？”

　　“你刚才那话，我说得清吗？”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关系吗？”严昇问道。

　　“说得好像被甩的那人不是你一样？”

　　肖然话一出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严昇可以那样说，但她不能说这话。当年的事，她后来其实也后悔过，伤心过。但她的自尊心又让她拉不下脸来主动去找严昇，所以他们俩后来也就再无瓜葛。偶尔她也会想，如果她当年去找了严昇，他们后来会怎么样？会结婚吗？还是最后也会分手？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严昇狠狠地踩了油门，一大早因为一句话引发的小小慌乱，在肖然用了这个‘甩’字之后，车子里一下子有些冷飕飕的感觉。

　　肖然母亲还真追了出来，倒不是想拦住自己的女儿，她是想看看刚才说话的那个小伙子。因为没有太在意，所以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小伙子长什么样。转身回到店里，她便把这事跟肖然父亲说了。这父亲也是个急性子，都知道人走了，可还是追出来望了望。

　　“那个，我……”

　　肖然瞧着严昇的脸色不好，知道他是生气了。他们虽然只谈了几个月恋爱就分手了，但这几个月的时间也足以了解彼此。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样子是生气了，什么样子是开心，他们都清楚得很。

　　“别打扰我开车，会出人命的。”

　　“你不会！你不像我，是个急性子。你可能会生气，但不会拿生命开玩笑。你不是常说，人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现在说这话，是想让我想歪了？还是你怕我没想歪？”在红绿灯的地方停下来车，严昇回头看了她一眼。

　　“严昇，咱们和平相处吧！”肖然也回头看他。“你看，咱们俩现在一家公司，一个部门，你还是我的上司。你肯定暂时间内也不会走，我也更不会辞职，所以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咱们都不再提，就像刚刚认识一样，只是上司与下属，这样大家都比较自在。”

　　“我若是不同意呢？”

　　“那我就说你假公济私，以后但凡对我有半句微言，我都会说你是打击报复。揭开前男友前女友这层皮，你应该会更不好过吧？我反正是在这公司待了四年，我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你可是新任总监，别能力还没体现出来，丑闻倒是满天飞。”

　　“你这是要挟我吗？”

　　严昇狠踩了油门，车子便穿过红绿灯继续往前走。

　　“我觉得协商这个词更准确！你可以考虑看看，如果不同意，我也接受。”肖然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袋子，她是真希望严昇能同意，如果严昇不同意，她也真没脸自己跟人说严昇是她前男友，因为当年被她甩来，这才处处针对她。

　　袋子原本装的是给严昇的早餐，可是说完这些话之后，肖然反倒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早餐给严昇了。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车子里的空气都像是要凝固了一般。严昇倒真不怕肖然把他们是前男友前女友的关系说出来，她在意的是肖然的态度。这种要跟自己划得清清楚楚，连从前的半点关系都不带的感觉，他不喜欢。

　　回到公司，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办公室里还有同事在工作，看到肖然来办公室也不奇怪，最近大家都忙，加班也就成了常态。

　　“我看严总也来加班了，这上任还不到一个星期，也太拼了吧！”

　　从楼下上来的同事看到严昇的车停在楼下，进来时便感叹了一句。肖然没有理会，坐下来打开脑，准备开始工作。

　　严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像平常上班一样开始一天的忙碌。不过，今天他的心情有点糟糕。一路上，他几次想问肖然，当初为什么要把他甩了。这么些年，这个问题他一直想不明白。当年没有问，是因为当年顾着面子，害怕听到让自己更心痛的理由。现在想问，是因为这些年这个问题成了毒，一直萦绕在心底，每每想起来时都会痛上一会儿。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严昇坐在那里有点走神，一开始没有听到，当他听到的时候，肖然已经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了。

　　“严总，P35现在怎么做？”

　　“先坐吧，图稿还要再改一下，工艺那边也要改进。”

　　肖然拉了椅子坐下，一个小时前还在车里因为如何相处这件事，闹得并不太愉快的两个人，如今就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非常专业地讨论起工作来。对于工作，他们都有足够的热情，也有足够的耐心，更有足够的细心，这可能是干技术这一行人的共通点。

　　两个人说了快半小时，关于P35的事才算告一段落。

　　“那我现在去修改图纸，完了再发给你看。今天我就盯着工人，尽快做出来。”

　　“嗯。”

　　严昇没有看肖然，低头盯着桌上的几张图纸，他的事情足够多，解决了肖然这个P35，自然还有其他的项目问题等着他。

　　肖然起身出去，严昇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狠心的丫头！”

　　这个狠心的丫头其实也没有那么狠心，她怕他没有吃早饭，肠胃不舒服，出了门就打电话给公司对面餐馆的，让他们送一碗面过来，但不要放辣椒。严昇自然不知道这件事，等面送过来的时候，老板只说是个女孩点的，钱已经通过微信红包支付了，便笑呵呵地走了。

　　严昇看着那碗面，心情很复杂。面肯定是肖然点的，除了肖然也不会有人这么鸡婆管他有没有吃早饭。可是，既然还关心他，为什么又要那么冷漠，那么狠心呢？严昇觉得从前的肖然很好懂，凡事都在脸上。可是，当肖然跟他说分手那天起，他就觉得肖然让他看不懂。他们明明好好的，怎么就分手了呢？

第16章 我喜欢你怼苏航的样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七年前。

　　汽车工程学院的新年舞会是每年的重头戏。没办法，这个学院的女生太少，都跟珍稀动物似的。每年的新年舞会，学院的组织者们都会到别的学院拉女生，有时候还会跑到附近几所大学拉人。没办法，理工科院校的女生本来就要少很多。这一年也不例外。

　　严昇已经大四了，汽车工程学院的新年舞会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这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肖然在食堂偶然跟他提起这事时，他便想去舞会上看看。肖然是新生，自然对大学里的新年舞会还有好奇，毕竟高中和大学是两个世界。

　　所以，这天晚上严昇出现在新年舞会上，并不是冲着这舞会去的，他是想去看看肖然。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经常在学校里遇见，也会在食堂一起吃饭。但是，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比较熟而已。肖然似乎有点后知后觉，并没有发现很多次在食堂遇见都是严昇刻意的。

　　音乐响起的时候，灯光也就暗了下来，严昇朝肖然走去，然后像王子出现在公主面前一般，向肖然伸出了手。身边的两个女生都一脸窃笑，也不等肖然答应，就把肖然给推到了严昇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新年舞会没什么意思吗？”

　　两个人相对而立，距离隔得很近，在闪烁的灯光下，严昇的脸也是忽明忽暗。

　　“舞会是没什么意思，但我也不是冲舞会来的。”

　　肖然心中一紧，心想着不是冲舞会来的，难道是冲自己来的？她立马又否定了这个答案。严昇虽然不能说帅得一塌糊涂，但也是长得好看的男生，这样的男生凭什么看上肥得跟猪一样的自己。从前，肖然从没觉得自己胖得跟猪一样，遇到严昇之后她偶尔照镜子会有这样的觉悟。

　　“哦，我知道了。听说师兄们去外语学院拉了很多女生过来，说是要给咱们学院的男生创造机会。严师兄，你也是冲这个来的？”肖然笑道。

　　严昇只是笑笑，没有回答，然后拉了肖然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肖然中学的时候学过交际舞，虽然她这身材跳起舞来可能不那么好看，但她跳得还不错。两个人因为身高差的关系，肖然只能仰头看着严昇，更多的时候是看着他的下巴。有人说，男人的下巴若是很性感，那这个男人看着就很有味道。肖然那时候还不懂这些，只是觉得他的下巴很好看。

　　“快考试了，复习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随着舞步的滑动，严昇也像拉家常一样地问道。

　　“严师兄是小看我了，学习这种事，我是不需要别人帮忙的。不过，你那位同寝的花蝴蝶就不一样了。”

　　花蝴蝶是肖然给苏航取的外号。她也是进了这所大学才知道，苏航居然那么花，所以背地里肖然叫苏航花蝴蝶。知道他们同寝室，也曾意外过那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怎么成了朋友，但肖然却从未问过严昇。

　　“看来，你跟老苏的仇是结大了。”

　　“严师兄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不会对你诛连的。”

　　“那我倒是要谢谢师妹明察秋毫了。”

　　两个人一边跳舞，一边闲话。今晚，苏航没来。照例来说，像这样的新年舞会，苏航是不会错过的。可是，今天下午他就被女朋友给叫了出去，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女朋友的意思是很明确，就是不想让苏航去新年舞会上勾搭别的女生。

　　“过两天放元旦，你要是不回家的话，跟我出去玩吧！”严昇提议道。

　　“就你跟我？”

　　“不行吗？”严昇再问。

　　“你喜欢我？”

　　肖然很直接，这倒是让严昇有点意外。他没有想到肖然会当面把这话给问出来，而且是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此刻，他的脸有点红，只是因为灯光比较暗，看不出来而已。

　　“严师兄，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听说，其他系有位师姐追了你好久，都没追到你。你喜欢我？难道是喜欢我胖吗？”

　　肖然有点不自信，毕竟胖成那样，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长那么大，也没有男生跟她表白过，她也没有喜欢过任何男生，因为她知道，就算是喜欢也不可能去表白，更不可能让对方爱上自己。

　　“就因为你胖，我就不能喜欢你吗？”严昇反问道。

　　肖然停下了舞步，然后松开了严昇的手，转身就挤出了新年舞会的大厅。突然间有人说喜欢她，她还有点不适应，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该什么反应，是拒绝还是接受，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她都没有经验可以参考。

　　严昇紧跟着也追了出去，他也没有想到肖然会是这种反应。

　　冬天的大学校园里只剩下腊梅花还在绽放，那淡淡的香味弥漫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肖然走得有些快，严昇是一路小跑才追上了她。

　　“我吓着你了？”严昇问道。

　　肖然摇摇头。

　　“那是……我不应该在跳舞的时候跟你说这个？”

　　肖然仍旧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讨厌我？”

　　肖然这一次把头摇得更厉害。

　　“那是……”

　　“严师兄，你没有想过……我长这么大，也没有男生喜欢过我，我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你……你是不是该戴个眼镜了？”

　　“嗯？”严昇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我的眼睛很好啊……”

　　“那你看不到我这么胖吗？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要说我喜欢你怼苏航的样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肖然听到这话，一下子笑了起来。

　　这天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近。严昇会陪着她一起去上自习，偶尔还会帮她整理复习的资料，给她讲考试的一些重点难点。他们一起看书，一起学习，一起吃饭。偶尔，肖然也会去篮球场看严昇打球，但她只是远远看着，等比赛结束大家都走了，她才拿了水去给严昇。

　　“当我女朋友很丢人吗？”这是严昇常问的问题。

　　“怎么会。”

　　“那你干嘛总是离我远远的？在图书馆也是，在食堂吃饭也是，就是一起在校园走路，你也要跟我保持距离。”

　　“不是，我只是……”肖然低着头，她其实是不想严昇被人说三道四。他们俩从外貌上看并不般配，这难免会让人说闲话。她自己其实没有关系，但她怕严昇听到那些话会不舒服。所以，这才刻意的保持距离。

　　“那你抱抱我！”严昇第一回 耍了赖皮。一场球赛下来，他也很累。

　　“在这里？不行，你队友都看着呢。”

　　“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怎么？怕被别人看到了，觉得我给你丢人？”严昇故意说道。

　　“哎哟，也不知道脑子尽想些什么。”

　　肖然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还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但是，在她刚想放手的时候，严昇却紧紧抱住了她，把头靠在她耳边说道：“你从没主动抱过我，我一直以为你不太喜欢我。”

　　“你想多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