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男子重色,像曲又哲这样一个完美男人,自然想找个漂亮的,怎么就看上了龚安怡呢?
有两种可能。
第一,曲又哲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女人,对容貌并不计较,或者说各花入各眼,曲又哲就是喜欢龚安怡这种微胖型温柔女性。
第二,曲又哲有大问题,所以他降低条件找个差一点的,好掌控。
联想到龚安怡的犹豫、孟安南的直觉,赵向晚给出一个建议:“稳妥起见,趁早分手。”
孟安南最欣赏赵向晚这利落劲,一拍大腿:“我也是这样想的!”
痛快完了之后,孟安南说:“可是,你得给个合理的理由啊。你不知道,现在我表姐身边的人都在夸曲又哲,一个一个地都羡慕得不得了,说我表姐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以她的条件,竟然能找到这么完美的好男人。都撺掇着她赶紧结婚把他抓牢,还说要她给介绍人买皮鞋穿呢。”
章亚岚哼了一声:“还没结婚呢,买什么皮鞋。”当地习俗,新婚夫妻要送给媒人一双鞋,寓意感谢对方操心受累跑腿,辛苦了。
女人都很感性,容易受环境影响。原本龚安怡还有几分清醒,但架不住身边的人一边倒地夸曲又哲,也有些意动。如果不是孟安南主动来找,龚安怡已经打算答应曲又哲的求婚了。
“理由?”赵向晚道,“你和你表姐联系一下,找时间让我见见这个曲又哲吧。”
结合孟安南的描述,赵向晚有点怀疑,但不能确定。
是忠是奸,读心便知。
孟安南大喜,高兴地跳了起来,一把抓着赵向晚的胳膊:“赵,你真是太好了!你懂微表情行为学,让你去掌眼,绝对没问题!”
武如欣、章亚岚都笑了起来:“对呀,以后我们找了男朋友,都让赵向晚去审一审,看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赵向晚板起脸:“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来找我。我若出手,多半都是大案。”
其余三个女孩都吓了一跳,讷讷无言。
赵向晚轻轻一笑,寝室里顿时活跃起来。一个一个都冲过来捶赵向晚的肩:“我让你吓人!”
我若出手,必是大案。
赵向晚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一语成谶。
十一月的周末。
秋凉顿起。
赵向晚穿着浅灰羊毛衫、深蓝牛仔裤出了校园。比起刚入校时那翠绿色毛衣配绛红色外套的搭配,现在她的衣品有了大幅度提升。
依然还是定在那家西餐厅见面。曲又哲显然很喜欢这种西方情调,也很享受那种教导别人使用刀叉的过程。
刚一坐下,曲又哲以主人之姿叫来服务员:“四份牛排……”
赵向晚不按常理出牌,打断他的话,问服务员:“有没有中式套餐?我用不惯刀叉。”
服务员礼貌微笑:“有的,有各种煲仔饭,也有套餐,您可以看看菜单。”
赵向晚拿过菜单,和孟安南商量了一下,点了两份辣椒炒肉煲仔饭,又让服务员拿来筷子,这才看向曲又哲:“我们点好了,你和表姐想吃什么自己点。”
曲又哲没想到眼前这个还在读大二的学生这么有主意,眼睛微眯,眼睑处微微抽动。
【这姑娘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没有安怡和她表妹好控制。也不知道安怡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找个表妹过来掌眼也就算了,今天又拖了个厉害角色。】
他心里嫌弃,但嘴里却依然客气周到:“好,你们年轻女孩子我也不知道喜欢什么,自己点挺好的。安怡你想吃什么?中式套餐还是牛排?”
龚安怡坐在他身旁,柔柔一笑:“西餐我也不太懂,你做主就好。”
曲又哲很满意龚安怡的温顺,点了两份牛排,这才放下菜单,转过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赵向晚、孟安南。
【公安大学的两个女大学生,刑侦专业?听着挺唬人。可惜啊,漂亮是漂亮,但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够接受的类型。】
赵向晚目光一敛,我们这种人?什么人?
一个不太好的念头闪过脑海,赵向晚顿时警惕起来。
点完菜之后,便是无聊的等待时间。
曲又哲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中带着点嘶哑,有点男中音的味道,轻松地开着玩笑:“表妹今天又带了个同学来,这是对我不放心,要三堂会审吗?”
孟安南尴尬一笑:“没没没。”
龚安怡也忙着解释:“也不是不放心,就是好奇吧。安安她们学校平时管得严,难得出来一下,赵向晚是安安的好朋友,所以就一起出来找我玩。”
曲又哲微笑,薄薄的嘴唇唇角微微翘起,真是个俊俏好儿郎。
【简腾没有说错,罗织罪名、让她解释,只要让她陷入这种自证的状态,就能达到控制的目的。】
控制?赵向晚最恨的便是控制人心。
这世间人心难测,相互尊重不好吗?为什么要试图控制他人?
长着张人脸,做的却不是人事!
简腾是谁?
赵向晚听到他心中所想,微笑道:“曲又哲编辑是吧?我今天过来,还真是打算审审你,你敢接受我们刑侦专业学生的审问吗?”
你想让我不断自证,我偏不让你如意!
曲又哲的眼睑处再次抽动,瞳孔一缩。
【赵向晚?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哪来这样的底气对我进行审问?简直不知所谓!看来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今天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魅力。】
曲又哲放下双手往椅背上一靠,眉眼带笑,一脸的轻松:“来吧,真金不怕火炼,我对安怡一片真心,没什么不能说的。”
龚安怡听他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一片真心”有些羞涩,悄悄碰了碰他胳膊,压低声音娇嗔:“你说什么呢?别对妹妹们瞎说话。”
当龚安怡的胳膊碰到曲又哲的胳膊时,赵向晚留意到他的身体一僵,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在……忍耐?
这个反应不对!
身体不会骗人,身体永远比内心更诚实。
如果是恋人,如果是真心喜欢,你会渴望与她身体接触,无时不刻想要和她腻歪在一起。
赵向晚终于那种违和感在哪里——这个男人,对龚安怡不是真心的!他在逃避龚安怡的身体碰触。
赵向晚目光似电,紧紧盯着曲又哲。
经历过无数次审讯的她,眼神中带着某种力量,会让心虚者害怕、逃避。
曲又哲扛不住这样的眼神逼视,转过脸看着孟安南,自我解嘲道:“你们公安大学的学生,是不是都要练习审问犯人?我看你这位同学,眼神好犀利,仿佛我就是个罪犯一样,这样……不太礼貌吧?”
龚安怡有些不安,冲孟安南使眼色,让她按着点赵向晚,别把曲又哲惹得不高兴。
孟安南还没有说话,曲又哲已经笑了起来:“没事,我心坦荡,请问。”
赵向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哪一年毕业?”
“88年。”
“工作四年了?”
“是的。”
“一直在杂志社工作吗?”
“是的。”
“职称、职务?”
“编辑,没有职务。”
“和同事相处怎样?”
“还行。”
“单位有房吗?”
“现在住单身宿舍,如果结婚,可以申请住房。”
“交往过几个女友?”
“没有,我对感情很谨慎,只与安怡通过介绍认识。”
这些都是客观条件,曲又哲也没打算隐瞒,对答如流。赵向晚早就从孟安南那里了解到了这些情况,现在询问不过是松松他的筋骨而已。
问到这里,赵向晚的目光一凛,语速突然加快。
“你一个人生活,还是与父母同住?”
“一个人住。”
“衣服都是自己买,自己洗?”
“是的。”
“每天都洗头、洗澡吗?”
“是的,我比较爱干净。”
赵向晚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你喜欢香水?”
曲又哲有一刹那的呆滞。
【我用了一点点男性用的古龙香水,他怎么闻出来了?女孩子不喜欢这种香味吗?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是发现什么了?】
“应该是剃须水的气味吧?”
赵向晚眉毛微挑:“你说谎。”
曲又哲有一种莫名其妙被言语攻击的愤怒感:“你什么意思?”
赵向晚道:“我的鼻子很灵,这种香味是以柑桔类的清甜新鲜香气为主,配以橙花、迷迭香、薰衣草香。男人用香水一般不喷,而是把香水倒在手中,两手轻拍,然后轻轻拍打在颈部或者身上,所以你的掌心、颈部香味更加浓郁。”
曲又哲被人揭穿使用香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狼狈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向龚安怡解释:“我喜欢香水,偶尔会使用一点男士香水,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九十年代人们的思想相对传统,男人以阳刚为美,像这种往身上搽香水的行为,一般会被人定义为“娘”。曲又哲被赵向晚揭穿,脸上挂不住,只得承认并向龚安怡解释。
龚安怡勉强笑了笑:“那个,是你的爱好,我尊重。”
龚安怡在幼儿园的集体宿舍居住,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个简易衣柜之外,再没有其他家具。她日常护理自己这张脸的,就是一瓶雪花膏。
两人相处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过以为是刚刚洗过澡留下的香皂气息,也就没有说什么。
香水?这么精致、洋派的爱好,感觉离小县城出来的自己好遥远。
这一刻,龚安怡那颗想与曲又哲共度一生的心,有些动摇。
不是嫌弃曲又哲搽香水,而是忽然觉得两个人的生活习性很不一样,未来不知道能不能合得来。
因为被赵向晚直接指出说谎,罩在曲又哲身上的那一层“温文尔雅”的外壳有了裂缝,他看着赵向晚,态度不再和蔼,冷冷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