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广强摇了摇头:“这个费思章没有说,胡老师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费思章也就七、八岁吧,哪里懂那么多。能够说出姐姐生病,都算是聪明孩子了。”
赵向晚追问:“那您有没有去询问费思琴的老师或同学?有没有找到医院病历?”
第一句话问的是高广强,而后一句话,是对着黄元德说的。
高广强叹了一口气:“莫急,莫急,我们今天走访了一天,主要是在音乐学院进行。费思琴初中与高中都在启明女子中学读私立高中,没有在附中读书。”
“为什么不读附中?”
难道和武建设一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冒出这么个念头。一般高校都有附属小学、附属中学,教学质量好、老师态度好,因为同属一个学校,所以老师与家长之间沟通联系比较通畅。
尤其是音乐学院的附属学校,有音乐特长班,有助于将来走艺术路子、进音乐学院读大学,外面不知道多少家长想挤破脑袋钻进来,怎么费家把女儿送到外面的私立学校?
启明女子中学,在星市名气并不大,唯一的好处就是只收女生。
高广强说:“我问过了,先前费思琴小学毕业之后顺理成章读音乐学院附中,可是读了没两个月就生病休学了,屈薇歌还辞去了手头工作,带着费思琴出了一趟国,对外说是旅游散心,但实际是做什么,就没人知道了。我猜啊,是出国治病去了吧。”
听他这一说,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费思琴到底在初一的时候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严重到了休学的地步?屈薇歌甚至带她出国治疗,是因为国内治不了,还是要避人耳目?
第71章 秘密
◎她由乖巧的女孩,成长为有魅力的女人◎
带着这个疑问, 第二天高广强带着艾辉、朱飞鹏前往启明中学,了解费思琴的学习、生活情况。
祝康、黄元德则留在市局,与痕迹科同事一起对收集到的证物进行检测。
刘良驹开着车, 带何明玉、赵向晚前往凶案现场, 再次勘查。
每个人的工作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朱飞鹏习惯和何明玉组队, 嘀咕了两句, 却被高广强敲打了一下:“你和明玉天天见,还不腻?你生得一张巧嘴,反应又快,跟着我们去做外调, 最适不过。”
高广强在重案一组时间长了,对每个组员的脾气、个性、特长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 艾辉为人耿直、体力好, 但他的表达能力、总结能力还是差了点,性格跳脱的朱飞鹏正好可以弥补这点不足。
朱飞鹏依依不舍地看一眼何明玉, 两人挥手道别。
赵向晚看看何明玉:“这么舍不得?”
何明玉耸耸肩:“其实还好。”办公室恋情吧,一开始觉得挺好, 从早上八点开始就能见面, 晚上八点之后才分开,一天有一半的时间相处,感情升温迅速。可是时间一长, 真有点腻。
听到何明玉心中所想, 赵向晚看着她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书上说谈恋爱时恨不得两人合成一个, 原来也是有时效性的。
何明玉看赵向晚笑得开心, 用肩膀亲昵地撞了撞她:“你笑什么?难道你和季昭不是在谈恋爱?我看你们也没天天腻在一块。”小饭馆打斗事件之后, 赵向晚外出调查都没带着季昭,
赵向晚转过身将季昭从他的办公桌上拖了出来, “季昭,你跟我们一起去现场,帮我把现场画下来,这样便于事后还原寻找证据。”
季昭好静不好动,要是没什么事,他能坐在办公桌后头画画一整天。不过相较于一个人坐着,他更喜欢待在赵向晚身边。听到赵向晚喊他,他顺从地站起身,将画夹子背在身上,和他们一起上了车。
四人来到音乐学院,家属楼下聚了几个大妈,应该是保姆或者是家属,一边扇着扇子一边聊着八卦。
“唉哟,这好好的教授楼出了人命案,搞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听说是费教授家里进了贼,拿刀把人砍伤了,屋里到处都是血,吓死个人。”
“费家那大姑娘什么事都没有,你说蹊跷不蹊跷?”
“嘻嘻,还不是因为人长得漂亮,招人喜欢,舍不得呗。”
赵向晚与何明玉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费思琴那张漂亮的脸蛋。赵向晚当时的话语里略带嘲讽,说那三个歹徒对你可真是手下留情,她回了一句:从小到大,我都很有异性缘。学校里、学校外,不晓得有多少男生追我。
美丽而自知,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灾难。
出示警官证之后,刘良驹带着赵向晚四人越过警戒线,进入费教授的家。
血腥味散了一些,但依然能够嗅到。
季昭眉毛皱了皱,与赵向晚靠得近了一些。
【血腥味,难闻。】
赵向晚拉了拉他的胳膊:“这是凶案现场,你忍一忍。”
【哦,这里死了人。】
赵向晚点头:“是。”
【用粉笔画的人影是什么?】
赵向晚看一眼北面次卧敞开的门,靠近门口处用白粉笔画了个小小的人影,那是费思章被杀之后倒下的形状。她叹了一口气:“那是被害人倒在地上,依照轮廓画下的图像。”
季昭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察看。
赵向晚说:“柜子、抽屉你也打开看看,记下东西和位置,但是不要移动任何东西。”
这对季昭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先一步迈入北面次卧,目光细心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费思章的房间,是一个十三岁男孩子应该有的样子。床上用品是黄色系,带小汽车图案,床底下摆着一双蓝色拖鞋,拖鞋上也有小汽车图案,书桌上摆着男孩子爱看的书籍和玩具。衣柜里的衣服不算多,但每一件都叠放或挂着,整洁有序。
赵向晚的第一观感:这是一个阳光、开朗、喜欢小汽车的男孩子。
床底下有一口塑料收纳箱,拖出来打开,里面大多数都是小汽车模型,但最底下却有一个穿红裙子的芭比娃娃,在一堆汽车模型中显得很突兀。赵向晚将这个娃娃拿起来,仔细端详。
应该是进口货,做工十分精致,肉色肌肤看上去像真人一样,黑色大波浪长发,身材妙曼,穿一袭无袖公主裙,层层叠叠的纱裙摆,像一朵美丽的喇叭花。
何明玉看着赵向晚手中的芭比娃娃,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哇哦,好漂亮的娃娃。我小时候在华侨商场见过,眼睛都移不开。不过我妈说这玩意太贵,咱们买不起。”
赵向晚说:“男孩子也会玩洋娃娃?”
何明玉随意说了句:“可能是费思琴小时候玩的吧?让弟弟帮她收着。”
赵向晚点了点头,将娃娃放回原处,再将收纳箱推回床底下。
再到主卧室查看,地面、墙面、床上都有血迹,浓重的血腥味经久不散。赵向晚扫一眼零乱的床面,打开衣柜认真查看。
黄元德很细心,表述非常到位。打开柜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熨烫平整、按照颜色分类挂好的衣服。男式、女式分开,上衣、下装分开,内衣裤、袜子、领带等均分门别类叠好放在抽屉里,可以看出,费永柏、屈薇歌是非常认真的人。
如果只有女主人爱整洁,那衣柜绝不可能如此整齐,只有男、女主人都是自律型,才能够保持得这么好。
绘画要用到颜料、水,很难不沾污衣服和身上,赵向晚发现虽然屈薇歌是教国画的副教授,但家里并没有画室,家里纤尘不染,就连据说国画水平还不错的费思章,他的卧室里也没看到绘画的痕迹,看来屈薇歌另有画室。
客厅里琴架上摆放着两大一小三架手风琴,还有钢琴,琴架、节拍器等,可是除了墙上挂着几幅屈薇歌的国画作品之外,再看不到任何绘画的物件,这不得不让赵向晚产生一个疑问:为什么?
她问何明玉:“不是说屈薇歌也是画家吗?为什么家里没有画架、画夹、画桌?”
何明玉也有些不懂:“有没有可能,家里太小,没办法摆得下?”
赵向晚摇摇头:“教授楼建筑面积一百多,三房两厅,比起普通人家,已经是够大。客厅里角落里至少可以摆下一张条桌,铺块画布吧?”
何明玉看看客厅,也觉得赵向晚说得有道理:“对啊,摆是摆得下的,就是会显得有点挤。不过……”她忽然想到前天晚上季锦茂所说的话,“季总不是说过,费老师在家里地位比较高?夫唱妇随,对不对?”
赵向晚再观察一下主卧衣柜,也同样发现了问题:“一般家庭都是女人爱漂亮,女人的衣服数量更多。但他们家里费老师和屈老师的衣服差不多是一人一半,甚至更多,可见费老师的家庭地位的确是高。”
两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男人的衣服比女人还多?这是什么概念。看来费老师还真是讲究人啊,西装有七、八套,领带一共有三十多条、同色衬衫十几件,就连配饰也不比女人少,什么袖扣、领带夹、手表……看得人眼睛发花。
屈老师的首饰、化妆品都在梳妆台上,以珍珠饰物为多,看得出来屈薇歌是个崇尚简单素雅的人。
再走进南面次卧,赵向晚与何明玉同时皱起了眉。
两人都是年轻女孩,未经情.事,但屋里那情.欲的气息、零乱迷奢的场面却让她们被迫面对这尴尬的一幕。
赵向晚打开北面衣柜,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衣服发呆。
——好多!
秋装与冬装应该已经收纳好,衣柜里挂起来的全是夏装。各色各样的连衣裙,真丝小背心、半身裙、小外搭……电影里、海报上、杂志中出现的款式,这里都有。
其实刚才打开主卧室的衣柜时,赵向晚就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但现在,费思琴的衣柜一打开,赵向晚感觉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好奢侈!
款式多样,背心裙、公主裙、吊带裙、百褶裙、旗袍……许多连赵向晚都叫不上名字,琳琅满目摆在眼前,恐怕这是所有女孩都梦想拥有的衣柜吧。
何明玉叹了一口气:“费思琴人长得漂亮,爸妈又这么疼她,真的很幸福。”在何明玉看来,根本不需要拥有这样的衣柜,能够让她能够一个人睡一间屋,就是最大的奢侈与享受。
赵向晚看了她一眼:“幸福吗?很多事情,真正拥有的时候,也许就感觉不到幸福了。”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幸福感,是指一个人自我价值得到满足,随之产生喜悦,并希望一直保持现状的心理情绪。得到某件东西产生的幸福感,与得到的困难程度成正比。换而言之,得到越容易,幸福感越低。得到越艰难,幸福感越浓。
像何明玉,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四姐妹住一个屋,睡一张大床,拥挤的居住环境让她期望能够一个人住一间房。大学毕业住四人间,但一人一个床;工作后住单身宿舍两人一间房,依然是一人一张床。如果有一天她结婚了,分配到一房一厅的宿舍楼,一定会特别、特别幸福。因为……为了能够实现梦想,她努力了很久很久。
费思琴拥有的足够多,可是她幸福吗?或许因为得到太容易,她并不觉得幸福吧。
何明玉说:“阿黄没有说错,虽然衣服款式很多,但没有花衣服,全是净面色,而且……黑、白、灰居多,鲜亮的颜色不多。”
费思琴穿在身上的那件红色连衣裙,是整个衣柜里唯一一件红色衣服,颜色最多是白,其次为灰、米色,然后是黑色,有两件蓝色、绿色的半身裙,然后就没有其他颜色了。
赵向晚若有所思:“也许,衣服都是屈老师买的吧?国画以黑白灰为主,她喜欢简单素雅的东西,所以……”
何明玉点头表示赞同:“对,费思琴还是学生,没的赚钱,她的衣服肯定都是爸妈买的。这一柜子衣服,代表的是费老师、屈老师的审美,不一定是费思琴喜欢的。”
案发之后,费思琴换上的衣服艳丽性感,与这一柜子衣服的风格都不太搭,显然她的审美与父母并不一致。
再回过头来审视费思琴的房间,总觉得装修风格偏硬朗,女性的柔软相对不足。窗帘是墨绿色的,家具是纯白色的,床上用品是暗色系的,床头柜上摆放的是课本,床上一个娃娃、抱枕都没有。没有梳妆台,只有一张简单的书桌,书桌上只有最简单的镜子、梳子、护肤品,除了两个黑色发圈,什么配饰都没有。
就仿佛,两种割裂的思想同时存在着。
一个思想是:我的女儿真漂亮,我要用心打扮她,把她打扮成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
另一个思想是:漂亮不是好事,漂亮是原罪,必须把漂亮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看到,这样就不会有人伤害她。
按下心中疑惑,赵向晚来到卫生间。
费家的卫生间分成两个部分,外面是洗漱间,内里是厕所和沐浴间,米色与咖色交错的瓷砖,墙面也贴着米色瓷砖,给人一种冷清、整洁的感觉。
漱口杯、牙刷、毛巾……全都归置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来粉色系是费思琴的,黄色系是费思章的,蓝色系和白色系应该是夫妻俩的。
边边角角一点污渍也没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传来,赵向晚发现水池边放着一个小巧的香薰灯,正散发着悠香。
赵向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一个家女主人怎么样,看卫生间就知道。
卫生间是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保持干净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精力。不知道费家有没有请保姆,难道屈薇歌一边经营画廊、一边教学,还能有这么多时间打扫卫生?
如果家里有请保姆,那将会多一个知情人。
如果家里没有请保姆,那赵向晚深深佩服屈薇歌,为这个家庭倾注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想到昨天听艾辉的汇报,所有人都没有提到过保姆一词,那极有可能这个家里,屈薇歌是奉献最多的那一个。
默默记下这一笔之后,三人再来到厨房。不出所料,漂亮的大理石台面,米色橱柜,锅碗瓢盆归置得十分整齐,不锈钢洗菜盆锃亮,就连排气扇都擦拭得没什么油烟。
何明玉叹了一句:“屈薇歌是不是有洁癖?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的厨房。”
赵向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