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伙子看来是个有钱人啊,钱包里装了至少有两千块,顶我两个月的流水,啧啧啧,虽然好像不能说话,但这怕什么,有钱就行!】
经历过八十年代的市场经济发展,华国市场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人人都知道钱是好东西,人人都在努力挣钱,但同时也滋生出“一切向钱看”的思想。男女恋爱,只要有钱,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性别都没有关系了。
赵向晚看了店老板一眼。
老板被赵向晚这么一看,感觉自己的小心思无所遁形,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打开冰箱,拿出两块冰得硬硬的冰砖递过去:“这大热的天,吃冰砖正好!拿在手上正好解暑。”
赵向晚付了钱,两人拿着冰砖,一边吃一边走。
冰砖太冷,拿在手上时间长了冻得手都没有知觉。一般人吃呢,撕开外边的包装纸,得两只手轮流托着往嘴里送。可是赵向晚与季昭舍不得松开手,便一只手拿着冰砖,另一只手牵着。过一分钟手冻得扛不住了,再换只手牵。
换手相牵的那一刹那,冰冰凉凉、还带着点滑滑腻腻的触感,两个人也不嫌弃对方手上粘了融化的冰淇淋,相视而笑。
店老板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呵,恋爱,真好。
季昭只要和赵向晚在一起,心里、眼里都只有她,看赵向晚笑得开心,也乐得开了花,小世界里早已是鲜花满地,美得如仙境一般。
小云雀在枝头欢叫,恨不得让全世界都感受到它的快乐。
季昭的喜悦也成功地感染给了赵向晚。
今天在外面调查了一整天,看到顾文娇身上的伤痕,听到她内心的伤痛,对赵向晚的影响是巨大的。
莫名的愤怒情绪,让赵向晚拳头捏得紧紧的。
记挂母亲周金凤,执着地想要追寻她被杀的真相,难道错了吗?
不愿忘怀过去,坚定报仇的意愿,难道不对吗?
怎么别人都能甩开过去,活得幸福快乐,顾文娇却不断反刍回忆,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真的是因为顾文娇不愿意忘怀,所以才过得苦?
赵向晚觉得不是这样的。
顾文娇之所以过得不好,是因为她嫁给了樊弘伟这个畜生!
哪怕顾文娇晕血、晕针,没办法当一名护士,但她在药房工作,认真负责,工资收入能够养活自己。
如果她嫁给一位善良热心的医生,或者其他任何一个知书达礼、温柔体贴的男人,懂得她的苦、了解她的痛,陪她一起回忆,一起追凶,化解她内心的愤怒委屈,那顾文娇也能走出阴霾,开始新的生活。
退一万步讲,不需要有这么一个知心爱人,顾文娇保持单身。她一边工作、一边怀念母亲,日子过得清静悠闲,难道不是一种幸福?
偏偏她找了个三观完全不合的樊弘伟。
樊弘伟是个江湖气息浓厚的混混,一步步靠着两张面孔走上权力之路,这与顾文娇的恬淡无争相悖。
樊弘伟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打打杀杀是常态,可顾文娇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讲究以理服人。
权、钱、色,樊弘伟无比渴望。顾文娇却只想要找到杀害母亲的凶手,除此之外,什么功名利??,她没有任何要求。
何况,樊弘伟对她只有利用,没有爱。甚至,如果赵向晚的怀疑是对的,那他完全就是心理变态,享受着征服与摧毁顾文娇的快感。
这种愤怒,让赵向晚一整天都不快乐。
她想快点将樊弘伟绳之以法,但现在没办法与樊弘伟面对面交流,赵向晚听不到他的心声,也没办法找出漏洞,定他的罪。一切都只是她的推理,什么证据都没有,只能徐徐图之。
现在和季昭单独相处,他的简单、纯粹,仿佛一股清风吹进浮躁赵向晚的内心,赵向晚长吁一口气,终于感觉舒服轻松起来。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来到省三医院对面。胡爱玉开的如意小馆,就在那一条热闹的临街铺面上。
老板娘胡爱玉正在忙碌地接待客人,摆桌、收钱、找零、开饮料、开酒……夫妻俩开的是小饭馆,夫妻店,舍不得花钱请小工,丈夫老刘在后厨炒菜,妻子胡爱玉在前面收钱接待,一到傍晚时分,七、八桌客人一坐下,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看到赵向晚,胡爱玉眼睛一亮,抬手擦了擦汗,在靠墙的位置收拾出一张小桌子,安排他俩坐下,近距离看到季昭的脸,胡爱玉愣了半秒,一脸姨母笑:“唉哟,小姑娘你这对象长得真好,比电影里的明星还好看。”
季昭不怒不笑不理睬,目光从胡爱玉脸上掠过,径直落在她身后墙面,那里贴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菜单,菜名、价钱写得清晰明了。
土豆丝饼,三元,排在第一位。
【你想吃土豆丝饼,就是这个?】
进了店,季昭依然没有放开赵向晚的手,两人姿态自在随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昵。
季昭不理人,胡爱玉倒没有觉得被冷落,只是觉得季昭这样的美少年实在少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赵向晚拉着季昭坐下,对胡爱玉说:“今天中午吃的土豆丝饼太好吃,我晚上特地带他来吃的,做一个土豆丝饼,再来西红柿炒蛋、青椒炒肉,两碗饭,就行。”
胡爱玉应了一声,麻利地在两人面前摆上碗筷。
小店翻台率高,桌面用抹布匆匆擦过,没有清理干净,还留着上一桌客人吃过的油渍,季昭一坐下,手刚放上桌子,袖口便沾上一大块印记。
胡爱玉心里喊了一声“罪过”,忙赔笑着拿过来一块干净抹布,把桌子再擦了一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店忙,桌子没擦干净。”
【这是食堂的味儿。】
油烟气,是季昭以前不熟悉的。因为他有自闭症,季锦茂把他保护得太好。出门都有保镖随行,临时居住的酒店顶楼豪宅里光是厨师就配了四个,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和赵向晚一起走进小饭馆,这对季昭而言很新鲜,至于袖口沾了点脏印,他根本就不在意。
赵向晚冲胡爱玉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回家洗洗就行。”
胡爱玉如释重负,赶紧从冰桶里拿来两瓶冰镇汽水,拧开盖子送过来:“抱歉抱歉,我请你们喝汽水。”
开店十几年,胡爱玉见多识广,原以为见惯了场面,碰到谁都不会发怵,没想到遇到像季昭这么金尊玉贵的人,她却有些怯了,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喘气声儿大了,一不留神把他吹回天上去。
菜还没上桌,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身型高大肥硕,皮带扣闪着金光,走路有点外八字,正是曹得仁。
赵向晚一看,瞳孔一缩:他怎么来了?
第62章 乔漠
◎还没哪个病人,敢让我滚◎
想到火锅店里曹得仁对季昭的调戏之举, 赵向晚快速抬手将季昭的头往下压了压,再将小桌往墙角挪了挪,借着饭馆拥挤的人头, 将两个人的身形掩藏起来。
透过人群缝隙, 赵向晚悄悄观察着曹得仁的动静。
胡爱玉显然是认得曹得仁的, 笑眯眯地迎上前, 快手快脚地收拾出一张小桌,摆上啤酒和花生米,问道:“曹老板今天几个人?是我安排还是您点菜?”
曹得仁长得胖,最怕热。拿着冰啤酒, 对着嘴咕嘟咕嘟一阵灌,打过一个酒嗝之后, 这才说:“三个人, 先上两个凉菜,其余你来安排, 我等我哥和嫂子。”
胡爱玉应了,下去安排, 经过赵向晚这桌时, 下意识地停了停。
赵向晚微微勾着腰,伸出食指,比在唇边, 比划了一个“嘘——”
想到赵向晚的身份, 胡爱玉立马心领神会, 点了点头, 示意收到。甚至为了将赵向晚这桌遮严实, 胡爱玉拖动了一下摆在角落、撂得足有一米高的啤酒箱子, 正好形成一个刁钻的角度。
——赵向晚只要随便探探头, 就能看到曹得仁那桌的情形,可是曹得仁那桌除非站起来察看,否则根本留意不到赵向晚这一桌。
赵向晚用口型说了一句:“谢谢。”
胡爱玉笑着摆了摆手,看一眼季昭,见他正低着头,双手捧着汽水瓶,默默用吸管喝着,睫毛长而密,一眨一眨的,在眼睑处投下青影,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夏天的火热。
【这个男的也是警察吗?像个还在上学的大学生。漂亮是漂亮,就是怎么看着不太对劲,不爱说话,还是不会说话?不会是个聋子吧?唉呀,可惜了!小女警这是单纯带男朋友来吃饭,还是执行任务?为什么要躲着这个曹老板?难道他有问题?】
一刹那间,胡爱玉脑中闪过无数纷杂的念头。不过她是生意人,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麻利地招呼客人,忙碌地在七、八桌客人中间穿梭着。
土豆丝饼端上来,焦黄灿烂,面上洒着葱花与芝麻,香气四溢,赵向晚往季昭碗里挟了一片:“你尝尝,好吃得很。”
季昭向来都是别人给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对食物并不挑剔。他点点头,看着扇形的土豆饼形状很像披萨,索性直接上手,用手抓着放进嘴里。嚼了几下,他眼睛亮了亮。
【好吃,枯枯的、香香的,尖头软、边沿脆,难怪你喜欢。】
看季昭吃得高兴,赵向晚有一种投喂的快乐感,笑眯眯地看着他。
“饭馆的陈设与人群,你都记下来了吗?”
【嗯,记下来了。】
“回去之后能够画出来吗?”
【可以。】
季昭的笃定与随意,让赵向晚一颗心完全沉静下来。
季昭可以一眼记下所有场景,那自己也不能落后。赵向晚低下头,屏息凝神,努力捕捉读心术听到的各种声音。
寻常人说话的声音,与心声有些微的区别,有点类似于正常说话与电话里声音的区别。
心声略带些普通人听不出来的颤音。赵向晚也是听得多了,才慢慢习惯,只要认真倾听,就能清晰地辨别出来。
【什么请我吃饭,我看就是天太热,他不想在家做饭呗,懒死~】
【一下子花出去十几块钱,真心疼啊。】
这是隔壁桌一对小夫妻甜蜜的腹诽。
【桔子味的冰汽水真好喝,要是爸爸能天天这么高兴请我喝就好了。】
【明明的班主任长得真漂亮,以后多往学校跑跑,嘿嘿。】
这是旁边桌一对父子的内心独白。
【妈的,姓顾的那个臭女人屁事一大堆,樊哥非让我在饭馆等着,说要演出戏给她同事看。看什么看,要我说,女人嘛,除了能生孩子一无是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像我家那个,早就被我打得服服帖帖,每天回家当大爷,多爽!】
这个声音……是曹得仁的!
终于找到曹得仁的心声,赵向晚更加专注地倾听着。
季昭这个时候表现出了极强的敏锐度,胡爱玉两次端菜上桌,他都快速接过菜碗,轻轻放在桌面,生怕惊扰到赵向晚。
曹得仁一个人孤独地等在饭桌旁,拿着啤酒瓶吨吨吨地喝着,就着花生米、凉拌黄瓜下酒,因为无聊,内心嘀嘀咕咕的声音显得特别响,赵向晚听得明明白白。
【你别说,樊哥找了顾文娇,简直就是给咱们那事装了根天线,派出所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们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姓顾的回来说,我们根本就不知道现场门框上还留了半个指纹。周金凤那死女人被老子一枪爆了头,临死前竟然还把阮武的手套给扯脱下来,吓得阮武慌忙捡起套上,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指纹。】
是他!是他们!
赵向晚的心脏开始急跳,差点要跳出喉咙口来。此刻终于知道答案,所有猜测落了地,赵向晚恨不得立马跳出来,一把将曹得仁按倒在地,大喝一声:“曹得仁,你事发了!”
是他,是他枪杀了周金凤!是他拿枪杀了周金凤!
阮武?赵向晚想起来了,顾文娇曾经提过樊弘伟除了曹得仁,还有一个经常来往的小弟名叫阮武,只不过很久没有见到过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樊弘伟、曹得仁、阮武——三医院灭门惨案的凶手。
这个隐藏在人群里十年之久的凶手,终于在一刻被赵向晚揪出来。
阮武去了哪里?他是这个案子的关键。只要寻到他,比对指纹,就能找到真凶。
赵向晚连呼吸都不敢继续,就怕惊扰了曹得仁回忆往事。整个人因为憋气脸开始发热,颤栗感自脚底涌上天灵盖。
极致的紧张之下,脑子忽然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全都变得遥远无比。
赵向晚的世界忽然变得寂静无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曾经因为读心术让她的脑海喧嚣无比,可是此刻当她想要倾听时,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无数个念头自脑海中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