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他背影有种苦寂的意味,无论场合有多热闹,这热闹似乎都只是旁人的,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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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澜誉回来时,宁枝自然还没回来,他输了密码进去,里面灰暗一片,毫无人气。
似乎早上出门出得急,沙发上还有她没来得及收拾的小坎肩。
奚澜誉捞了块毯子盖上去。
阿姨刚走不久,桌上是新鲜做好的饭菜,每一道都不逊色于北城最好的餐厅出品的。
但奚澜誉只简单吃了几口,便撂下筷子。
他向来不注重这些口腹之欲。
正准备上楼去书房,门锁恰好“咔哒”了声。
宁枝拎了几样打包的小菜推门进来。
她以为奚澜誉刚刚要吃饭,将袋子往上举了下:“我带了点吃的,你要一起吗?”
越是相处,便越能察觉,她那层刻意的冷淡不过是假象。
奚澜誉坐下,挺无所谓地回:“可以。”
宁枝将菜一个个拿出,郑一满光顾喝酒,点的菜基本没动,宁枝几乎将桌上的空隙全都堆满了。
连带着奚澜誉面前也放了几盘。
两人吃的日式小酒馆,菜品少而精,宁枝之前在那光顾着安慰好姐妹,根本没吃饱,现在不觉又吃了不少。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坐在这桌前吃饭,吃得简直想临阵脱逃。
明明吃饭是很热闹的事情,但不知是装修的原因,还是奚澜誉这人实在太冷,她吃得味同嚼蜡,枯燥极了。
不过还好,这情况只持续到奚澜誉展露厨艺的那日,许是吃人嘴软,宁枝突然就觉得跟他同桌吃饭也不是那么的难捱。
这家小酒馆专做米类制品,很有特色,宁枝尤其喜欢其中一道糯米混合土豆制成的饭团。
出于同住一屋檐的道义,宁枝剩了最后一个递给奚澜誉,“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尝一下?”
奚澜誉扫了眼,微微蹙眉,将那盒子推回去:“晚上吃这个不消化。”
宁枝腹诽:老古板。
他这人分明也就比她大六岁,活得却俨然跟老干部一样。
同住这么些天,宁枝发现,奚澜誉对生活的要求极其严苛。
只吃高端食材就算了,他平日里连那种有一丝丝会加重身体负担可能性的东西都不会碰。
简而言之,真的是自律到变态。
……
当晚十二点,宁枝一边暗叹奚澜誉真是个乌鸦嘴,一边顺时针揉肚子,试图从物理层面增加肠胃的蠕动。
然而没用,宁枝依旧觉得胃里堵得慌。
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披了件衣服,去楼下看能不能找到健胃消食片。
揿开灯源,宁枝按照上次的记忆摸索,终于在一个小房间里找到了医药箱。
一打开,还真有健胃消食片。
她忙掰了片塞进嘴里,混着温水囫囵咽下去。
药效生效还有一段时间,她索性在楼下溜达。
宁枝自从搬进来,还没仔细逛过这里,她甚至不清楚一楼究竟有哪些房间。
这会儿忽然来了点兴致,宁枝一一推门参观。
房门没上锁,一路都很顺利,只剩最里面那间没打开。
宁枝握住门把,微微用力,结果没推动。
独独这间房上了锁。
宁枝猜测这里估计是奚澜誉的私人领地,还是不要好奇的好。
她放开把手,正准备离开。
背后忽然传来奚澜誉慵懒磁沉的声音。
“你在这干什么?”
第17章
奚澜誉应该也是睡到半途下楼, 嗓音还有点刚起床的懒倦。
宁枝转身,他正倚在墙边,眉眼低垂着看她。
他穿一套缎灰的家居服, 这颜色极衬他, 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宁枝下意识拢了拢头发说:“我睡不着,下来转转。”
奚澜誉一手抄兜, 一手端了杯水。
灯光照射,有道亮光闪了下。
是奚澜誉扶了下镜框, 朝她看过来。
他没说话,但他的眼神里俨然已猜出原因。
宁枝噎了下,这人到底为什么这么敏锐。
虽然很不想承认, 她还是“嗯”了声, 说:“好吧, 其实是我晚上吃多了,撑得睡不着。”
不知是不是宁枝的错觉, 她感觉奚澜誉唇角似乎弯了一下。
但当她再次望去时,奚澜誉眼眸深沉,气质沉稳,看着清贵而不可言。
宁枝轻微地甩甩头。
应该是她太困,出现了幻觉。
现在其实好晚了, 宁枝明天还得上班, 她摸了摸胃,感觉那里已经没有那么难受。
她侧身说:“那我先上去?”
奚澜誉没动,“嗯”了声,反手按灭灯源。
别墅里的灯忽然一下全灭了, 像繁华散场,只有落寞的月光从窗外缓慢地流淌。
奚澜誉站直身子往外走。
宁枝浑身僵硬, 无法动弹,她努力去看自己的手,可是根本看不见。
她止不住颤抖,这么多年过去,她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令人绝望的黑暗。
心里刻意被尘封的记忆,此刻宛如倾倒的潘多拉魔盒,霎时,铺天盖地般涌出,将她慢慢淹没。
宁枝颤抖着去够旁边的墙。
但是并没有成功,她反被地毯绊了下。
她蹲在地上,压抑而无助。
奚澜誉走出几步,忽然察觉她的异样,他原路折返,捉住她手臂,问:“哪儿不舒服?”
宁枝说不出话,也顾不得旁的,只伸出两条手臂,紧紧攀着奚澜誉,她将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奚澜誉站得很稳,让宁枝有种安心的支撑感。
还好,宁枝想,这次至少身旁有别人。
下一秒,宁枝感觉到一瞬的失重。
奚澜誉单手将她提起放到了沙发上,他俯下身凑近:“能说话吗?”
宁枝试着出声。
眼前适应黑暗,仿佛看到一束光靠近,宁枝宛如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大口大口呼吸。
不再那样无助,但这两个字,却依旧耗尽她的全部力量,“开、开灯……”
奚澜誉听到,倾身将手臂往前一伸,总控开关“啪嗒”一声,满屋的灯光顷刻亮起。
终于结束了。
宁枝撑起身,端过桌上放着的那杯水一饮而尽。
微凉的液体穿过心口,那股窒息感消失,宁枝感到自己彻底活过来。
她仰头看了眼奚澜誉。
灯光下,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抱臂审视。
不,不像审视。
更像是一种揣测。
她这样确实太不正常,但宁枝不愿多讲,迎上那目光,“每个人都有不愿让人过问的往事,你不如就当不知道,什么都别问,行不行?”
奚澜誉没说话,但也没挪动位置。
宁枝看不透他到底是答应还是没答应。她很累,说完,也没管奚澜誉,侧身从他身旁回房间。
擦身而过的瞬间,宁枝看到他极轻微地挑了下眉。
他应该是想说什么,但宁枝没管,迈上台阶。
在她的脚步声之后,又响起一串,属于奚澜誉的不紧不慢的声音。
宁枝将门一关,那声音就渐渐远了,直至再也听不到。
临睡前,手机突然“嗡”了声。
宁枝本想明早再看,但不知怎的,还是鬼使神差点开。
竟然是奚澜誉发来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两人的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上次刚加好友时,他们默契地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后来,两人住到一起,就更没有了微信交流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