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卓岐上了楼捞起外套就走了,李拓手里还捏着台球杆,流利地对着花色球朝着黑八,一杆入洞,扫见他的背影,朗声问他去哪。
“酒吧。”他声音懒然。
李拓没跟着,靳卓岐自己去酒吧喝了酒,如果不是家里冰箱的酒被他们几个喝光了,靳卓岐只想回家躺着。
酒吧新来了几个卖酒妹。
其中一个女孩目光落在远处正在喝酒的靳卓岐身上,他一个人坐在卡座上点了杯威士忌,五指掌着杯口闲适晃着,时不时喝一口,动作懒散,一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大概是自己来的。
远远看过去,不得不承认,那张脸是真出挑,让她一眼捕捉到,放在视线范围内,一直也忽视不了。
他手里那根烟燃完,随后扔在面前的酒杯里,烟被浸灭,晃荡着飘在酒面,少年躬着肩胛骨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骨节清晰分明的手指勾着,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只不过看上去很冷,透着“别来扰爷兴致”的怠懒气息。
长相艳丽的女孩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她散着长发,脸上的妆容很浓,三月天,穿了件黑色长裙,显露出很有料的身材。
走过去顺带不忘拿了两瓶伏加特,放在靳卓岐旁边,偏着头看他,推荐说:“要喝点这个吗?”
靳卓岐扫了她一眼,女孩很有眼色地拿了个新的透明玻璃杯给他倒酒,一边又问:“你自己吗?”
他嗯了一声。
酒杯推到他面前,他接过,女孩的眼睛跟他对视上,少年的瞳仁很黑,内双的眼皮,只有眼尾露出一些眼皮的褶皱留白,长睫挺鼻,五官硬朗,酒吧的走灯本就恍惚,落在他的侧脸上,切割成明灭分明的两道,面部的轮廓感更足。
她心里蓦地一空,有一瞬间的迷神,眼神盯着他那张脸移不开,嗓子眼莫名的发痒:“你成年了吗?”
靳卓岐轻笑了声,放下手里的酒杯,手肘放在吧台上,身子微微往后仰,因为这轻微的笑意,胸腔微震,喉结滚动,性感撩人到让人脸红心跳。
也是,酒吧没成年应该进不了。
女孩直勾勾盯着他,搭讪着说:“我刚毕业没多久,只不过学习不好,其实考上了很不好的本科,学费太贵了就没去上,就在这里卖酒了。”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让声线变得极软极弱,拖腔带调,每个字音都刚好踩在点上,显得整个人都有些乖怜。
靳卓岐丝毫没回应,手里刚点燃没多久的烟火烧得更加猩红。
半久,扫了一眼那两瓶酒,又往她身上撂了一眼,声线磁质:“你再拿两瓶最贵的,记我账上。”
他站起身要往外走,女孩忙不迭地追上去,手指下意识想拉他的手,靳卓岐却像是应激似的躲开,随后不留痕迹地扫了她一眼。
大概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站在原地,目送靳卓岐离开了酒吧。
等少年的背影消失不见,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捂了捂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日了……”
靳卓岐打车回了公寓,开了灯,公寓里一片漆黑,冰冷灌满客厅,寒气仿佛无处不在。
他开了空调,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漆黑一片的电视,翻开面前茶几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咔啪”一声打开,仰头喝了两口放在电脑旁边。
桌面上还是一张三个月前的YES杂志封面,女孩刘海刚好遮住些许眉毛,长发被水润湿贴在后背上,左边脸颊中央有颗黑痣,右眼眼尾一颗比较淡,画了精致漂亮的素颜妆,穿着一件绀色水手服,赤脚坐在波浪翻滚的海边,莹白纤细的胳膊抱着双膝,手里捏着一支带刺的红玫瑰把玩,指尖那抹红或许是画上去的,血红的燃料如同被扎破了手指。
她偏着头目视镜头,一丝情绪也无。
翻滚过来的水花吹动着裙摆,裙子紧贴着玲珑身材,一副自由又堕落的厌世模样。
靳卓岐翻开手机微信那个没备注的人发来的视频,按理说应该是几张她拍摄的未授权杂志封面图,不过后面还附带一段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片段。
他点开,即便有十五分钟那么长,但也只显示了几秒钟试看,视频中女孩穿着一件白色长裙躺在床上,脸颊很红,似乎是喝醉了,呼吸很重,许是很难受,皱着眉一直在床上挣扎扭身。
对面:【这次要涨价,一口价二十五万。】
靳卓岐问:【这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喝醉了而已。】
【但是别人怎么看,就不关我的事儿咯。】
她倒是想做些什么,没得逞聂召就醒了,差点跟她闹自杀。
【你要买吗?不买我就卖给别人,你应该知道现在网上有很多人骂她,但也会有多人想要她的照片的。】
靳卓岐随手转给了她钱。
又问:【还有么?】
对面收了钱才回复:【没了,全给你了,最后一次了,所以才要这么贵的。】
给他发了完全的视频片段,又回:【你自己保存,微信互相删了吧,我可不想惹麻烦。】
靳卓岐没保存,眼神里看不出情绪:【你最好保证别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不然老子蹲局子前先把你弄死。】
文艳还真产生过要把这段视频卖给别人的想法,毕竟她只是试探着狮子大开口,对方不同意了再降价,但没想到对面那么爽快就给她转了这么多钱,这已经远远超出商用版权的费用了,她自然会想,要是卖给别人,或许更高也卖得出去。
只不过她没想到都现在这个样子了,这位一直往来的老板还是这么喜欢聂召,愿意花高价买断这些照片的所有权。
看到对面发来这句话,她还是有些害怕了,她感觉的出来对面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招惹得起的人,她就算贪财,也更惜命。
【知道。】
说完跟碰了烫手山芋似的把靳卓岐给删掉了。
聊天框没消失,里面的所有聊天记录还在里面,靳卓岐从没保存过任何照片,酒精在逐渐升温的室内发酵,他感觉到脑袋很沉,压得神经痛。
身子往后半躺在沙发上,喉结上下有弧度地翻滚,胸膛起伏,或许有些干热,他脱掉了外套,身上只剩下那件单薄的纯黑长袖,因为躺着的姿势,薄薄的一层布料煲贴着胸口跟腹部,隐约能印出一块块健硕有型的腹肌。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他伸着长臂捞起,目光落在那条陌生来信上。
【我惹你了?】
盯着看了好一会,靳卓岐扯了扯嘴角,单手敲着字。
【单纯看你不爽。】
他长腿屈起,目光落在电脑的那张杂志图片上,脑海里不由自主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十八秒未完的视频,只是看了一眼,就好像深刻在脑海里似的自动来回旋转。
靳卓岐下颚抬高,眼眸无神盯着天花板的灯,有些刺目,他呼吸有些粗重,长腿往卧室走,宽大的掌心有一搭没一搭转着手机,上衣还没脱,只拉开了裤链。
第7章
周一,照常上课。第一节仍旧是凌季同的课,距离六月份高考还有剩下三个月的时间,教室里仍旧是高一新生的状态,散漫,爱答不理,睡觉的睡觉传纸条的传纸条,还有几个趴在桌洞里玩手机,以及看夹在课本里的黄漫的。
或许因为三个月对他们这些以后会成为社会上垃圾的人没什么用了,凌季同也只是负责任讲他的课,只要不打扰他,以及完成他布置的作业,其他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坐在后排的聂召往讲台旁边的位置扫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卢湘坐在了那个位置,距离黑板很近,整天吸粉笔末。
她正低着头在写作业,聂召看了一会,脑子里在想放学后的事情。
马权给她发了地址,一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来没几天就玩这么刺激,聂召都有些不敢想今天之后她会怎么样。
三月份的天时冷时热,A市又下了雨,灰蒙蒙的天跟台海一模一样。
中午跟兆锐几个人一起吃了食堂,聂召回到教室瞧见卢湘已经回来了,手里捏着一个杂粮煎饼啃着。
“你想考哪儿的大学?”
她的成绩算是不错,也不知道怎么被分到七班的,聂召想到昨天她说的偷东西,可能跟那些人有关。
班里倒还算和谐,她来这么多天,也没见谁明显针对她。
“不知道,还没想好。”卢湘仰着头说,“哪里都好,不是这里就行。”
聂召点了点头,又听到她问:“你呢?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
她不一定会活着。
她想说可能会在海里,但又觉得会吓到卢湘。
卢湘只是看着她没吭声,但她知道聂召跟她不一样,聂召的选择或许有很多,她只有高考这条路。
聂召转身往后排走,意识散着听了一下午的课,一个字也没进脑子里。
放了学,她穿着校服往外走,拉链敞开着,鼓着风吹到两侧。
手机里除了马权给她发的地址,还有一条微信上,兆锐发过来的。
【别来,我来解决。】
聂召单手揣着兜,还真有些好奇那些人准备怎么把他送进去,她能想到的只有栽赃嫁祸,再过就没法自保了。
同样她也觉得靳卓岐这个人不是那么轻易被拿捏的。
打了车往西关西街去。
西关西街跟计生巷距离很近,那边的道路却更宽阔干净,路边绿化也弄得极为漂亮。周遭都是老旧的四合院和新建的别墅,也因为修建前没设置好,一些固有的院子改变不了,残留下了不少死胡同。
可能往里走很久,走到头才会发现此路不通,像是一个迷宫的错路。
政府正准备今年改善一下已经被顽劣小孩涂抹掉的路标,只不过现在还没动静。
聂召坐在车上玩手机,司机问她要不要听歌,聂召说都行。
司机对着后视镜看她,闲聊了一句:“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听什么歌?”
聂召想了想,说了个名字。
歌声夹杂着潮湿雨水的bgm缓缓流出。
“My tea's gone cold I'm wondering why I
Got out of bed at all
The morning rain clouds up my window
And I can't see at all
And even if I could it'd all be grey
But your picture on my wall
It reminds me that it's not so bad, it's not so bad”
悠扬的声调听上去很轻松,bgm中的暴雨却像是在预兆着一些潜藏危险。
车子在道路上前行着,司机大概新手上路,时不时在马路上颠簸。
即将到达目的地时,聂召收到了一条堪称转折性的微信。
也就是因为这条微信,让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了堪称颠覆性的转折。
她打开微信,目光落在对面长达一分钟的语音上,微信限60秒,他发了三四条才说完,或许是因为信号不好,识文字的速度极慢。
她戴上耳机,不能加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把他的每句话都听清楚,强行灌进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