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回到香港,我去找了罗教授。”
罗教授也是那次的队员,是港城有名的精神科专家和临床心理学教授。
他告诉她:“安,不要怕,你一定会救起自己。”
宁安然再一次接受抗抑郁的治疗,比她以往每一次都更系统。因为肺水肿后遗症,她开始戒烟戒酒,运动健身,而在罗教授的引导下,她慢慢学会接纳那些好的坏的情绪,去大胆地想周司远,去恐惧。
罗教授对她说,“不要逃避去爱和被爱,任何时候,爱都是你最有力的力量。”
在系统治疗下,她的情况渐渐好转,虽然偶尔仍旧需要依靠药物控制情绪和睡眠,但她不再恐惧自己患有抑郁症这件事。
她明白了那些不快乐、绝望乃至轻生的念头都仅仅是因为她病了,就像感冒会流鼻涕发烧咳嗽一样,只要治愈,这些症状就会消失。
同样,她也清楚,就像感冒病毒一样会反复攻击人体一样,抑郁情绪也会不时地袭击她。但没有关系,强大免疫系统会帮助人类对付感冒,强大的情绪系统同样可以让她顺利疗愈抑郁。
它不是不治之症,更不是只有死亡这样的结局。
在罗教授的引导下,宁安然慢慢学习如何构建稳定的情绪系统,学习接纳,悦纳负面情绪,学会调节偶尔的低落、沮丧……
但与之而来的是,是她对爱的渴望,或更准确地说,是她对周司远无尽的向往。
她想告诉他,她想和他在一起,一起快乐和不快乐。
决定接受宋云彬邀请那一刻,她几乎没有犹豫,没有去求助罗教授是否应该去。
反而是事后罗教授问她,“如果他已结婚生子,如果他不原谅你,你会怎么办?”
“不会,他不会。”宁安然异常笃定。
罗教授却不依不饶:“如果会呢?你考虑过吗?”
宁安然望着他,耸了下肩:“罗教授,我没必要为一个还未发生的假设担忧,我只清楚地知道此刻我要做什么。”
罗教授亦望着她,良久,真诚地笑了,“安,记住这句的话。”
临行前,他把药给她,“我有种预感,这是你最后一次找我开药。”
——
夜色愈沉,月亮和星星仿佛都躲了起来,天幕仿佛铺满了浓黑墨布。
然而,周司远告诉过她,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是地平面以下的太阳光的散射光冲淡了星光,却又不能透过稠密的低层大气带来的影响。
这是一昼夜中最黑暗的时刻,但再过一会儿,旭日就会冉冉升起。
“周司远。”宁安然从他怀里抬起头,“你就是让我有力量熬过至黑时刻迎来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5555,宁宁,你好棒
第44章 你家水龙头我不会开
旭日如期而至, 天空微亮。
他们相拥看着藏在厚厚云层下的太阳。
“你知道我在高州吗?”周司远问。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在航天系统。”宁安然说。
她并不他在哪里,也不曾向宋云彬打听, 但她相信以周司远的才华和能力, 他一定会站在很高的位置, 光芒万丈, 就像那年中考时一样,万众瞩目,无人不知。
谁想,上天真是眷顾她。她在第一个实习的基地, 在第一天就遇见了他。
那天, 在倾盆大雨中,他拉住了即将坠向深沟的她,就像过去七年,他一次次拽住已跌下深渊的她……那一刻, 宁安然就告诉自己,哪怕他不原谅她, 哪怕他不爱她,甚至就算她喜欢上别人,她都会爱他, 并努力让他重新爱上自己。
“所以, 我才不再乎你是不是同情我。”宁安然抚摸他线条分明的下巴, 语调轻快了些, “何况你才不是什么烂好人, 你会原谅我, 有且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你还爱我。”
“你要是早点这么想我们也不至于分开七年。”周司远愤愤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现在也不迟。”宁安然冲她笑, 红肿眼睛弯成了一条缝,“我戒烟了,以后每天练八段锦,肯定可以多活七八年。”
“你说的哦。”周司远微眯眼,佯装威胁,“你要是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
“能明天开始吗?”宁安然靠在他肩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现在好困,只想睡觉。”
周司远侧眸瞥她一眼,弯身将她抱起来,“去床上睡。”
————
这一觉睡得异常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枕边,周司远合着眼,鸦羽一样的睫毛柔软地扑在眼睑下,薄唇轻抿,带着点红,好看得令人心动。
她稍稍挪了下身子,凑上前,轻轻尝了下。
想回撤,却被一只手掌牢牢摁住了背。他没有睁开眼,只轻启唇,把沙哑慵懒的声音送进她耳朵里,“多亲一会儿。”
宁安然勾唇,从善如流地再凑了上去,辗转,吸吮,轻咬。
周思远被她亲得上火,睁开眼,拢住她的脖子,用力迎了回来。
翻身上来时,他咬住她的唇问,“饿不饿?”
“饿。”宁安然勾住他脖子,“所以,这次不要太久。”
————
结束后,周司远让她先休息,自己套上衣服去厨房煮了碗面。
宁安然确实饿惨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那碗面。
周司远见她把汤都喝得干净,问:“再给你煮一碗?”
“不要了。”宁安然把碗筷推一边,用纸巾擦了嘴,再看向他,继续晨曦的坦白局,“你最后为什么同意进来?”
“宋国民答应我,只要我进来,就不会卡你的求职。”周司远没什么表情地说。
“宋书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宁安然鄙视地撇了下唇,“难怪这些年平步青云。”
周司远笑笑,不予置评。
“但他说对了一件事,如果知道你病了,我更不会进系统。”周司远说。
“那现在呢?”宁安然问。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是否要为了我放弃你已然为之奋斗的热爱的事业。
宁安然以为周司远会沉默,至少会思考一瞬,然而他没有,他毫不犹豫的说,“你永远是我的第一选择。”
在宁安然惊愕的目光中,周司远徐徐道,“宁安然,我说过,一个连妻儿都照顾不好的人算哪门子伟大?”
十几年前,他这样说。
十几年后,他亦这样想。
“我周司远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伟大的人,也不认为这种舍小家为大家,为事业为祖国牺牲老婆孩子的事值得称赞和歌颂。”他哼笑,“对,他们都没说错,我热爱物理,热爱航天事业,并愿意扎根在这荒漠里,为之奋斗一辈子,但我同样爱你。如果需要牺牲你的梦想,你的前途,甚至你的健康和生命来成就我的事业,那么这份伟业又有哪一点值得我去爱呢?”
几百年来,人类前仆后继、孜孜不倦地探寻着宇宙的奥秘,却忘了探寻自己那一颗小小的心。
周司远说:“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第一选择。”
眼泪又流了下来。
宁安然望着他,“还有33天,我就要回北城了。”
“知道,宋云彬通知我了。”
“离开高州,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一起。”
“知道,我会想办法多在一起。”
“我可能又会犯病。”
“知道,我能察觉,我会陪着你。”
“可我会很想你。”
“知道,我会我用的方式让你感受我的存在,我会更加努力奔赴你。”
四个知道,让宁安然泪如雨下。
“周司远,你真的很傻……你明知道……”
周司远起身上前,蹲在她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缓缓道,“不要为了我申请留下,你可以朝任何一个方向,爱走几步走几步,剩下的都交给我。”
宁安然用力点头,“我知道。”
————
因为知道朝夕相处的时间不多,两人决定不再低调。
周一上班,周司远载着她去吃饭,坐上车时,宁安然直接抓住了他的衣服。
结果,周司远头也不回地拉住她的手环在腰上,嘟囔:“这才叫高调。”
“你确定这不是脸皮厚?”宁安然迟疑,“而且,咱们这么撒狗粮合适吗?”
周司远轻哼一声,不以为意,“已经少屠了他们七年,够意思了。”
宁安然想想也是,便用单手环住了他的腰。
一路过去,果然捡了一地的眼珠子。宁安然选择视而不见,和他闲聊起沈书周来,“你和沈书周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二,我在麻省交换时,和他同实验室。”
“他那时已经是研究生了吧。”宁安然记得佳佳提过,沈书周是少科班的。
“博士。”
“哇,这么厉害?”宁安然由衷感慨,“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做顾问,佳佳说她是航天男神,很多女同事都喜欢她。”
周司远回头瞥他一眼,“我怎么听着你也挺喜欢他的?”
“我是挺喜欢的啊,我从小就喜欢他那种……”
吱呀!
一个刹车,车猛地停下来。
周司远单脚撑地,扭头挑眉瞧着她,“宁安然,你就只记住了我不吃香油是吧?”
什么吃香油?不是在说沈书周吗?和香油有什么关系?
看她一脸茫然,周司远哼笑,“我不吃香油,但我爱吃醋。”
宁安然稍愣,随即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