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藏进耳机的喜欢 本书作者: 七星桃 本书简介: 【正文完结,番外不定时更,wb@star-七星桃】 校园/青梅竹马 元气甜妹×她的酷哥 是明目张胆的偏爱,是专属于你的喜欢。 在颜清每一年的生日里,谢之砚都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他总会带着生日礼物准时出现在他们的秘密基地。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生日。 颜清如约而至来到秘密基地,却不见谢之砚的身影。 独自苦等两小时,最终还是失望地拆开蛋糕,插上蜡烛。 大抵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谢之砚要缺席了。 点燃蜡烛的那一刻。 颜清后背瞬间贴上一股温热的气息,还没反应过来,宽大的掌心遮住了少女的双眼,陷入黑暗。 耳边充斥着少年紊乱而粗重的喘息。 “生日快乐。” “许个愿?” 谢之砚,继续陪在我身边吧。 — 某个雨天,谢之砚和颜清躲在站台避雨。 雨水打在地面四处迸溅,谢之砚下意识往前一步,帮她挡住风雨。 随后侧过脑袋看向自己身后的颜清,声音慵懒略显随意:“听说有个体育生正在追你?” 停顿一秒,又补充了句:“拒绝了吧。” 颜清正从包里拿出耳机,听到这句时微微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软言反问:“原因呢?” 谢之砚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唇瓣,身上莫名泛起燥热,撇过脑袋没有回答。 颜清久久没等到他的答案,拿着耳机塞进耳朵里,不愿再听他讲话。 可下一秒,便听到谢之砚一声细微的叹息。 “笨蛋,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呢。” 那一刻,似乎周围雨声都变小了,空气中凝固着那一道清冽的声音。 谢之砚,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听见? 嘘,我听见了。 听见了这份藏匿于耳机里的喜欢。 阅读指南: 1.高中+大学,高中无亲热无恋爱,轻松日常小甜饼。 2.彼此唯一,彼此初恋,双向奔赴。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校园 轻松 暗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清,谢之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就是最甜的! 立意:致我们美好的青春 第1章 潮湿 《藏进耳机的喜欢》 七星桃/文 2023.7.4 晋江文学城首发 “沙沙——嘶——啪嗒。” 摩擦声,撕扯声,掉落声。 掌心悬在空中,糖果散在桌面,半遮半掩盖住了底下的数学试卷。 视线扫过那堆零散的糖果,颜清似乎有些不满,收回停在空中的手,重新伸进书包里摸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从里面抓出最后一把糖果。 两颗粉色、一颗蓝色、一颗黄色、两颗绿色。 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将其余颜色的糖果重新收回书包,只留下两颗绿色的。 是新出的味道,也是她最喜欢的青柠味。 指尖捏住糖果两端,还没来得及剥开外面那层塑料糖纸,耳边悄然响起一道男声:“又吃糖?” 声线被压得又低又磁,尾音微微扬起显得几分散漫,听着不大正经。 颜清动作停下,转头看到谢之砚正盯着自己看。 手臂曲着,掌心撑着半边脸颊,另一只手随意地转着笔,笑得几分懒散。 接着,他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悠悠传来:“实名举报学委上课吃糖。” 纵使知道是玩笑话,颜清仍不免心虚,收回视线无理狡辩:“是自习课,没有老师在,我偷偷吃一颗而已。” “自习课就不是课了?”谢之砚目光落在她的侧脸,继续反驳。 颜清深知自己理亏但不服输,紧攥着手心的糖发出极其细微的塑料摩擦声,一字一句道:“可是我记得某人也在早自习吃早饭啊。” 格外加重了“某人”,生怕谢之砚没听懂话里的意思。 谢之砚沉默,这一局完败。 颜清藏不住心底的喜悦,眨了眨眼,俏皮地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只是做完还没来得及收回表情,整个人已经僵在原地,视线落在了谢之砚身后的那扇窗户上。 班主任就这么静悄悄地站在窗外,朝颜清展示着他的死亡凝视。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刻,没给任何过渡的时间,直接打开窗子,不乏怒气地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颜清,谢之砚!” “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顷刻,全班人的视线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 顶着众目睽睽,颜清低着头尴尬地起身离开,谢之砚紧跟其后。 教室外,乌云密布天色阴沉,沉重得仿佛快要坠下。 颜清与谢之砚并肩站在班级门口,头顶上方悬着高二一班的班牌,最底下标注着班主任的姓名:任强。 任强,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文理分科后一直带着这个班,时间不长不短,但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些学生的脾性。 “你们两个!” “一个忙着做鬼脸,一个忙着说话,哪有那么多讲不完的话啊?就不能少说两句,把时间用来写写作业背背书?” 颜清被这洪亮的嗓门吓得一哆嗦,双手下意识扯住衣摆准备乖乖道歉认错,谁知任强叹了口气又自顾自讲起来。 “不可否认,你们成绩是不错,但要起到带头作用啊。” “学委和体委,两位班委要有做班委的责任,不然怎么让别人信服。” 声音转瞬放低,能听得出来,任强说话态度比刚才那会儿缓和了不少。 颜清不禁松了口气,微微抬眼看了眼任强: 穿着他最爱的蓝色衬衫,摆着最舒适的背后藏手姿势,眉毛舒展,目光还算慈祥,怎么看都不像生气的样子。 确实,任强并没有很生气,本意也不想骂他们。 刚刚那架势就是给学生做做样子,别真以为自己这个班主任什么都不管,整日没大没小地闹腾。 “我已经懒得说你们了,你们就在这儿站到下课,好好反省。” “下次再被我发现,安排你俩分开坐。” 任强放完狠话便摆摆手表示这事情过去了,他打心底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的。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前十,除了平时话多比较闹腾,挑不出其他毛病了,毕竟成绩摆在那儿呢。 “还有,罚站不许再讲话了。” 任强临走前对两人发出最为严肃的警告,像是下达了死命令。 颜清连着点头赞同,认真应和:“老师你放心,我绝对会扛住诱惑,不再和谢之砚讲话。” 谢之砚听到这话下意识皱眉,没吱声。 任强没在走廊多停留,叮嘱完最后一句匆匆离开。 颜清目光一直跟随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自己视线里才彻底放松下来,透过窗户往教室里探头探脑,瞄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上面显示:四点十分。 算了算下课时间,还剩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不和谢之砚讲话,颜清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撑住的,乖乖闭上嘴巴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捏捏手指理理刘海,对面教室看两眼,前面走廊瞄一眼……漫长的时间,无聊的罚站,颜清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的竹马身上。 谢之砚个子很高,去年体检已经一米八七,自己只能挨到他肩膀上面一点。他是天生的冷白皮,轮廓分明,骨相感很足,薄唇挺鼻,眉眼间透着些锐气清冷,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冷酷感。 但颜清无法否认,自己很喜欢这类长相的男生,对自己有种无法言说的吸引力。 似乎是少女目光过于灼热,谢之砚被盯得不太适应,淡然转头却低低地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眼睛很圆很大,瞳眸乌黑,有神有灵气,睫毛长长的微翘着,笑起时格外得甜。 下一秒,颜清便眉眼弯弯朝自己笑了起来,无害地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地别过视线,看向外面的景色。 谢之砚此刻却莫名涌起一阵烦躁。 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没有和自己讲话。 五月的天任性得很,上午多云转晴,现在转眼变得乌云笼罩,闷热的空气里感受不到一丝凉风,就连树上的树叶也静得毫无动静,像是随时要下暴雨的迹象。 颜清盯着外面的天,像是恍然意识到什么,惊得立马转头看向谢之砚,手肘拱了拱他的手臂,低声喊着:“谢之砚!” 喊出的第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谢之砚?”颜清稍许提高了些音量,试探性地又喊了一次。 谢之砚仍面无表情平视前方。 他自然是听得见也感受得到,可心里记挂着刚刚那句话,不愿搭理她。 颜清再次拱了拱手臂,还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他已经往旁边躲开,与自己拉开一小段距离。 当即,颜清愣了一秒,但又很快察觉到他的情绪,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能存在一些小问题。 可能这就是青梅竹马吧。 他们俩朝夕相处早已形成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轻易洞悉对方情绪的默契。 颜清主动往他身边挪了一小步,再次与他手臂相贴,侧过脑袋眨了眨眼,笑眯眯哄着他。 “对不起啦,是我说错话了。” “我才舍不得不和你讲话呢。” 马尾高高地扎起,刘海垂在额前,白皙肌肤水灵灵地似在发亮,那双水汪汪的杏眸又黑又亮,直勾勾盯着谢之砚,双手更是不知何时拉住了他的衣服,拽着衣角轻轻晃动着:“理我一下好不好?” 行,又是这一招。 眨眨眼睛,笑眯眯,拽着衣角晃来晃去,每次都喜欢这样和自己撒娇。 但无法否认,对谢之砚而言,这招永远管用。 谢之砚敛着眉眼,强装最后冷酷:“是谁先说话的?” 颜清乖乖回答:“我。” 谢之砚继续问:“是谁诱惑谁说话的?” “我……诱惑谢之砚。” 有点难以启齿,但也能说出口。 谢之砚有种重新抢回主导权的感觉,满意挑眉,侧过脑袋和她靠得更近:“说说吧,什么事儿。” 颜清仍笑眯眯,凑到他耳边轻轻开口:“今天放学你等等我,感觉会下雨,我没带雨伞。” 少女呼出的气息全部倾洒在谢之砚耳根,不动声色地晕成粉色,勾得脖颈泛起阵阵痒意。 “今天是周五。”谢之砚好像在思考。 他们两家靠得近,离学校也近,向来是一起步行上下学,只有周五放学是例外。 颜清周五要留班值日卫生,谢之砚要去学校旁边的社区做志愿者,各自时间不同步,所以达成共识,周五放学各自行动。 听到这个回答,颜清才意识到今天是周五,两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处理。 半晌,温吞开口:“下雨也要去吗?” 话音刚落,迎面而来的风贴着肌肤习习吹过,拂过脸颊碎发,拂过膝上裙摆,卷席一阵潮湿的气息,耳边充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 颜清视线转移到外面,灰蒙蒙的天下起了雨,且雨势逐渐变大,成硕大的雨珠直线落下冲洗着树叶,顺着风势斜斜飘进走廊,在地面形成斑斑点点的印迹…… 谢之砚低头看了眼身旁的人,神色忽暗,嘴角漾笑:“自己想办法。” 放学铃声响起,最后一节课结束。 教室果真只剩颜清一人,谢之砚确实没有留下来。 颜清难免有些情绪,边打扫边发牢骚,不就是下雨嘛,没伞也能跑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当自己站在一楼走廊,看着外面骤雨倾泻而下,地面湿漉一片,刚迈出的脚步又胆怯后退至角落。 雨势太大,真要冒雨跑出去,她的白色衬衫大抵会淋得湿透,书包里的书本同样会遭殃。 可是她借不到雨伞,班上同学都没有多余的伞,想想也是,谁上学带两把伞啊。 颜清站在那儿,头发早已被风吹得凌乱,鞋袜被雨水打湿,露出的小腿布满了雨丝缓缓往下淌,凉丝丝地贴着肌肤一点都不舒服。 从书包里拿出纸巾,弯下腰随意擦了腿上的雨水,双手拽着裙摆遮掩双腿沿墙壁蹲下,缓缓抱住膝盖。 “谢之砚,你真不管我了吗……” 黯然垂下眼,睫毛轻轻扑闪,无神地看着地面被雨水勾勒出的涟漪,耳边充斥着杂乱无章的雨声,正被扰得心烦意乱时,雨声混杂一道清洌的声音传来—— “颜清!” 少女瞬间抬头,只看得见那倾覆落下的湍急雨水晕染了薄薄雾霭,一抹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色衬衣黑色裤子,标准的一中校服,歪着的领口随意解着第一颗纽扣,右手弯曲撑着透明雨伞,雨水落在雨伞上又顺着伞面往下滑落凝聚成豆大雨珠掉落地面。 ——啪嗒。 水花四溅,模糊了地面倒映出的少年模样。 站在雨里的谢之砚沾了些水雾的清凛,浑身散发着无法言说的冷酷,可当视线与颜清那双湿漉漉的杏眸对上,一身寒气消散得无影无踪,眼底尽是不易窥见的柔意。 颜清心底涌上一阵委屈,环抱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松开,十分依赖地朝他伸出右手,可怜兮兮地开口:“我腿麻了……” 话音落下,掌心贴住一片温热,指腹按压着手背相握着,轻轻一拽,双脚软绵绵地踩入那堆雨水中,杂乱四溅着打湿了鞋面。 整个人被拉入那片伞下,毫无预兆地跌入他的怀里,独特的气息骤然侵袭鼻腔,像是清爽的柑橘味儿混杂着淡淡的木质香。 颜清收回抵在他胸膛的手,皱着眉摸了摸撞到他胸膛的额头,仰头看向他,眼神里透着少许不满。 “不是说让我自己想办法嘛。” “怎么现在又来管我了?” 潮热的湿气蕴在周围,骤雨湍急不停,少女轻灵的声音在这杂乱的雨声里显得格外清亮。 谢之砚下意识垂眼看她,却猝不及防地在这骤雨缠绵中,空气潮湿下与她目光相对。 也只是一秒,之后避开视线,松开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撑伞的手臂往她那侧移了移。 声线低缓,声音清洌,像是夏夜海上翻滚的浪花,低低缠在耳边。 “有吗。” “不记得了。” 第2章 糖果 回去的路上,雨势减缓。 颜清掌心紧握谢之砚撑伞柄的手臂,整个人缩在伞下,尽管如此,仍无法避免迎面吹来的风掺杂着雨丝不断侵袭肌肤,就连薄薄的衬衫也禁不住摧残,潮湿得贴合着自己的身躯。 “讨厌下雨天。” “不仅身上黏糊糊的,外面的摆摊也少了好多。” “连我最爱的石锅拌饭都关门了,今晚注定吃泡面了。” 颜清低声埋怨,原本想着打包一份石锅拌饭回去吃,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打乱了她的计划。 谢之砚此刻清楚地感知到香软的身体贴在自己身侧,没推开没避开,低头看向她。 脖颈处的衣领被雨水淋得留下痕迹,额前刘海早已湿漉漉地黏在一起,任凭风吹得肆意飘扬,显得几分凌乱几分窘迫。 淡然收回视线,撑伞的手臂朝她那侧偏过:“颜姨和裴叔不在家?” “他们吃酒席去了,明天才回来。” “好像是我大姨家的儿子结婚,我也记不清了。” 颜清向来左耳进右耳出,她不在意的事情压根不放在心上。 谢之砚单手扯了下书包肩带,声音略显懒散:“这样吧,我好人帮到底,今晚收留你去我家吃饭。” “才不要,下雨天跑来跑去好麻烦哦。” 颜清认真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尽管他们家离得近,步行不过三分钟,可这稀里哗啦下着雨,她实在不愿打伞出门,还不如在家随便吃个泡面,懒洋洋地窝在床上舒服。 “那我给你送?” 低缓的声音勾着缱绻缠绵的音调,像是蒙上一层雾气,低低沉沉。 “真的吗?” 这五个字轻飘飘传入颜清耳里,激动得原地停下,抬头看向谢之砚,明亮的眼眸灵动又有神。 谢之砚嗤笑一声,抬起另一只手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漫不经心道:“假的,我也嫌麻烦。” 颜清笑容瞬间消失,这个话题就此终结。 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路程,谢之砚将颜清平安送回家。 他们住在松尾街,虽不处于市中心黄金地段,但周围设施齐全,交通便利,最重要的是靠着学校,上下学方便。 “感谢亲爱的阿砚同学送我回家!” 少女声音清甜,盈盈悦耳,好似格外愉悦。 随后从书包侧兜里摸索出两颗糖,是今天自习课颜清想吃却没能吃到的那两颗,攥住谢之砚的手腕,扯着他的手指平摊开,将绿色糖果塞进他的掌心。 他的手心很热,触碰时散着火燎燎的热意。手指细长,指尖微微泛着粉色,糖果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倒显得几分迷你。 “这是新出的口味。” “虽然只有两颗,但很愿意分你一颗。” 谢之砚视线落那颗绿色糖果上,一眼认出是她常吃的那款系列糖果,指尖捻了捻卷边的糖纸,看清底下标注的味道——青柠味。 嗯,是她喜欢的味道。 · “阿砚,出来吃饭!” 谢之砚洗完澡刚从卫生间走出来,便听见楼下传来的喊声,随口应了声,匆匆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将那些湿透的衣物丢进洗衣机清洗。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饭菜,母亲江柔和父亲谢致面对面坐着聊天,顺便等着谢之砚出来一起吃。 谢之砚拖着懒散的步伐缓缓下楼,视线落在餐桌的饭菜上,脑海却自动浮现出颜清委屈巴巴吃泡面的样子,转而轻笑出声。 江柔察觉到儿子笑意,下意识问:“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没什么,你们吃吧,不用等我。” 说完,谢之砚走进厨房拿了两个干净的饭盒,装了两份一样的饭菜放进去。 江柔一眼看出自己儿子的意图,拿出刚洗干净的水果帮他一起打包。 “给颜颜送啊。” “怎么不让颜颜过来吃热乎的啊。” 谢之砚手里动作顿了下,瞧了眼外面不停歇的急雨,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慢悠悠地开口:“她啊,怕麻烦。” 继而撑起那把透明雨伞,双脚迈进深浅不一的水坑,拎着保温袋在雨夜里独自前往颜清家。 颜清这会儿刚洗完澡出来,正忙着吹头发。 她不喜欢下雨的潮湿感,总感觉浑身黏糊不舒服,所以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洗掉身上的潮湿,换上干净的睡衣。 差不多将头发吹得七八分干才收起吹风机,边拿着梳子梳理头发,边握住门把手准备出去吃泡面,谁知一打开门便看到自家沙发上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吓得叫出声,猛然关上房门,毫不犹豫地反锁。 慌里慌张找出手机想着给谢之砚打电话求救。 这时候,谢之砚可比她爸妈靠谱。 只是电话还没拨出去,房门被敲响,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无比清楚地传到颜清耳边:“跑什么?见鬼了?” 倏然,手机掉落至床上。 再次打开房门,谢之砚半边身子倚靠在墙上,头发潮湿,杂乱地垂在脑袋上,双手交叉环绕在胸前,右腿曲着抵在门边,姿态尤为懒散。 “谢之砚,你吓我一跳。” “你来之前能不能和我说一声,我一个人在家真的会害怕。” 颜清眼眶有些红了,刚刚那会儿她确实被吓到了。 她本身胆子小,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房子里,难免缺少安全感,再加上刚洗完澡整个人处于松懈状态,看到客厅出现黑色身影,第一反应自然是跑回屋锁门。 谢之砚此刻觉得天来横祸,好大一个锅压在自己的身上,不过还算有耐心地和她解释,没有计较丝毫。 “给你发短信了,你没看见怪我?” “而且,能有谁知道你家密码啊。” 他知道,颜清很胆小。 尤其是她一个人在家时,习惯把家里所有灯开着壮胆,以至于刚刚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看到她家在“发光”,周围找不到比她家更亮的房子。 所以提前发了信息提醒她,同时还在门口敲门,只不过等了许久没反应,外面的雨又稀里哗啦下着,谢之砚索性直接输密码进去了。 关于门锁密码,他们两家是互相知晓的,因为关系足够亲密足够信任,不是一家人却早已经成了一家人。 从爷爷那辈开始建立的革命友谊,颜清爷爷和谢之砚爷爷年轻是军队战友,堪称铁血的过命交情。 谢妈和颜妈初中相识,之后成了邻居,从初中到现在都是最好的姐妹,再后来有了各自家庭便约着一起买房子,想着做一辈子的邻居。 可惜松尾街房产资源紧缺,没能继续做邻居,颜清住C02,谢之砚住C04,中间隔了一户住宅,不过不碍事,他们依旧离得近。 如今再到颜清和谢之砚这一辈,那就是完完全全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从小一起长大,穿过同一条裤子,睡过同一张床,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哭哭闹闹,从幼儿园到高中从未分开过,说句连体婴儿也不为过。 颜清听完他的解释知道是自己错怪他了,立马低头认错:“对不起嘛,我刚刚在洗澡,没来得及看手机,是我错怪你啦。” 谢之砚没说话,回到客厅拿出保温袋里的饭盒和水果,诱人的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颜清眼睛霎时明亮无比,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你是来给我送饭的吗?” “我妈让我送的,说你一个人在家别饿晕过去。” 谢之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将冷酷贯彻到底。 “哇,柔姨果然最爱我了。”颜清瘫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饭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美滋滋嘚瑟:“谢之砚,你不会是捡来的吧?” “对,垃圾桶捡来的,你可满意?” 谢之砚在她身侧坐下,态度敷衍但又莫名有种哄小朋友的感觉。 “没关系啦,垃圾桶捡来的我也不嫌弃你。”颜清说着便抬手像摸小狗那样摸了摸他的头,掌心明显交迭一片潮湿感,“你刚洗完澡吗?” 谢之砚:“不然你以为呢。” “哦~你等我一下。” 颜清放下手里的饭,从沙发上蹦下来跑进卫生间拿出干毛巾,“啪”一声盖在谢之砚头发上。 双腿跪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双手按压着毛巾在他头发上使劲儿揉擦,看起来是热心帮忙擦头发,实际擦得多用力只有谢之砚知道。 “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颜清在线求夸奖。 谢之砚冷笑,扬起手臂攥住她的手腕从自己身后拉到身侧,眉眼透着些清冷:“我真是谢谢你啊。” 颜清笑着做鬼脸,不再玩闹,乖乖坐下吃饭。 谢之砚重新拿起毛巾简单擦了下,心里默算了下日期,慢悠悠开口:“你明天在哪考试?” 他记得颜清参加的物理竞赛和自己的数学竞赛间隔一周,自己是上周考完的,那这周该轮到她了。 颜清嘴里塞进一块哈密瓜,含糊不清道:“八中。” 谢之砚:“骑车去?” “没有,我自行车不是坏了吗,我爸一直没给我修。” “明天坐地铁去。” 不提自行车还好,一提便有些生气了。 她的“儿童版”自行车从五年级开始骑,一直到现在都没换新,虽然平时骑的次数不多,但和小姐妹出去玩耍真的很需要自行车。 所以,颜清和她爸妈提议用这次物理竞赛的前三名换一个新自行车。 他们果断答应。 颜清当时窃喜了好久,物理是她最擅长的科目,和谢之砚这位大神不分上下,心里格外有把握。 颜清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转眼将目光落在谢之砚身上,主动朝他靠了靠,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记得,你刚买了新自行车,要不……明天借我骑会儿?” “想得美。” 谢之砚毫不客气地拒绝,干脆利落。 他自行车是上个月买的最新款,自己都没骑几次。 颜清假装生气,提了提嗓子:“小气!我今天还给你分享我最爱的糖果了!” 谢之砚一眼看穿她那拙劣的演技,仍配合她演,边说边做出口袋翻找糖果的样子:“那我现在还给你。” 颜清见他来真的,顾不上思考,连忙扑上去拦住他的双手,死死压住不让他动弹。 少女澡后的香甜朝着谢之砚阵阵袭来,好似水莲花的清香混杂着茉莉,靠得越近越能闻出其中的纯净。 “我开玩笑的嘛,再说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这糖本就是特意给你的,我想着新出的口味,你一定没吃过,只没来得及给你就出去罚站了。” 谢之砚没说话,好似在细细品味她话里的意思。 随即心情大好,恣意洒脱地拍了拍身上衣服裤子:“你仔细看看,我身上有口袋吗?” 颜清愣了一瞬,眉毛皱起:“谢之砚,你又耍我!” 这会儿,颜清是真的不会放过谢之砚了,满屋子追着他跑,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向来是这种玩闹的相处模式,天天玩笑斗嘴,但从未和对方生气过,关系只会越来越好。 颜清甚至觉得,如果哪天身边少了谢之砚的存在,她会像讨厌下雨一样讨厌这个世界。 对自己而言,他是不可缺少的存在,是最无法替代的人。 饭后,谢之砚拿着饭盒准备回去。 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颜清身上,长发柔顺地散在身后,发梢微卷,薄薄的睡衣无比宽绰地穿在身上,露出白皙细长的脖颈,锁骨左侧一颗浅粉色的胎记,衬得肌肤更加白嫩。 不由自主多问了句:“明天几点考试?” “九点。”颜清如实回答。 谢之砚没顺着她的话接,拾起地面的雨伞撑起,叮嘱道:“晚上锁好门,有事给我打电话。” 似乎不放心,又补充了句:“我比你爸妈靠谱。” “好呀,睡不着也会给你打电话的哦。” 颜清边说边摆出打电话的姿势,眼睛弯弯似漂亮的月牙,甜得格外灵动。 当天夜里,颜清真的失眠了。 不知道是因为考前紧张还是独自在家没有安全感,翻来覆去毫无困意。 从枕边摸索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列表的第一个置顶:砚砚砚。 一通语音电话拨了过去。 谢之砚这会儿正对着电脑打游戏,听到铃声响起,条件反射般拿起手机接通,下一秒传来少女缱绻绵软的撒娇声。 “阿砚,我睡不着。” “陪陪你可怜的小青梅吧。” 颜清大抵能猜到接下来会听到谢之砚的一阵骂声,可偏偏出乎意料地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好。” 晚上十点到凌晨一点,颜清一个人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从班上八卦谁喜欢谁讲到未来五十岁的养老生活,想到什么说什么,哪怕前言不搭后语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谢之砚没挂断也没嫌她烦,躺在床上听她讲着,时不时回应两声,告诉她自己还在。 凌晨一点。 手机里没了讲话声,只有少女平缓轻柔的呼吸声。 谢之砚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在确认已经睡着后,打开手机挂断了电话,聊天页面立即出现最新消息—— 通话时长 182:18。 随后起身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手机屏幕常亮,显示着他的聊天列表,唯一的聊天置顶没有备注任何文字。 仅是一颗糖果的小表情。 第3章 柠檬 天空褪去阴沉的乌云,蒸腾起澄明的天空,太阳缓缓探出脑袋,光辉映照了半边天空。 闹铃响起的那刻,颜清立马从床上爬起,十分钟洗漱,十分钟吃早饭,没有一刻拖延,拿着考试文具出门,只是刚打开门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空荡的院子里多了一辆黑色自行车。 链条光亮,轮胎毫无磨损,龙头处系着一根红绳,看起来格外的崭新。 颜清缓缓回神,眉间舒展,眼睛弯弯,浮出浅浅的卧蚕。 她知道,那是谢之砚的自行车。 是他上个月刚买,骑了不过三次的自行车。 颜清完全控制不住内心的雀跃,迫不及待地坐上去,车坐垫似乎被调整过,这个高度对她来说刚刚好,双手握住龙头车把手,单脚一蹬轻轻松松骑了出去。 今天天气很好,微风轻拂,浮云淡薄,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香。 颜清不由自主地哼唱了一路的歌。 这是她的小习惯,高兴时会连哼好几首,不高兴时会静静听歌,听完后立马满血复活,从不带情绪过夜,自我调节能力很强。 到了八中考场,门外已经有不少学生围堵着,颜清没太在意,拿着身份证直接进去。 她参加的物理竞赛虽不是很大规模的竞赛,但也是能为学校争光,为自己增加荣誉的比赛。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 说得再准确些,她喜欢且擅长一切理科,其中物理拔得头筹。 她觉得,大概是小时候受到了谢之砚的影响。 他成绩很好,永远是年级第一。 小时候自己总喜欢和他攀比,每次看到他的高分就忍不住暗暗较劲儿,想要超过他,之后便缠着他问各种题目,渐渐对理科产生了兴趣,喜欢解题的漫长过程、喜欢算出答案后的独特喜悦、喜欢和谢之砚一起讨论题目的氛围。 文科相比之下显得思维比较局限,颜清还是更喜欢思维比较跳跃的学科。 考试结束已经是中午时分。 颜清一身轻松走出考场,看起来考得不错。之后骑上谢之砚的自行车去了一家烧烤店,打包了一份小龙虾。 她没回家,直接骑车去了谢之砚家。 大门没锁,颜清将车骑了进去,停在他家院子里。 随后,抬头对着他卧室所在的方向扯着嗓子喊了声谢之砚,像是在给他提醒——我来啦。 谢之砚这会儿刚睡醒,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到颜清在楼下叫喊的声音,懒得作出回应,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谢之砚,你起床了吗?” “我准备进来咯!” 颜清拎着打包好的小龙虾站在卧室门外,敲了两下门,又等了三秒,才按下门把手进去。 第一眼,房间空荡,谢之砚不在卧室。 第二眼,嗷~在里面的卫生间刷牙呢。 谢之砚房间布局很简单,纯白墙壁木质包边,暖白色瓷砖干净无瑕,衣柜和书桌抵着墙壁整齐摆放,十分整洁。还有一股清爽的柑橘味儿混杂着淡淡的木质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颜清喜欢这个味道,有种夏日少年的感觉。 屋子最里侧是卫生间,半掩着门。 颜清起初站在门外没看清,走到屋里透过那扇半掩的门才看到谢之砚在里面刷牙。 “你怎么才起床,我都考完回来了。” 颜清自顾自说着,同时将小龙虾放在桌上,手指关节处出现两道明显的红色勒痕,她毫不在意地搓了搓手。 “我专门买了小龙虾感谢你哦。” “你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谢之砚!” 说最后一句时,颜清特意站在了卫生间门口,提高了音量,生怕他没听见。 谢之砚显然被吓了一跳,但因为刷着牙不方便说话,随意挑了个眉以表回应。 她今天穿得很活力,像是在迎接夏天的到来。 白色短袖贴合着身体,微微露出肚脐,勾勒出少女的纤细腰身,牛仔短裤下是笔直细长的腿,白色长袜微微遮到脚踝上方,衬得腿型更加漂亮。 颜清接收到他的信号,朝他做了一个名曰“美少女wink”的动作,随后转身倒在他的大床上,毫无忌惮地蜷缩着身子,脑袋蹭了蹭被子,手指勾着刘海玩,好似一沾床就把身上的小懒虫勾了出来,有力无力地开口说话。 “好累,脑子好累,写题好累。” “果然啊,不是谁都能参加这种竞赛的。” 谢之砚吐完最后一口漱口水,终于可以开口说话:“考得怎么样,顺利吗?” “嗯……我觉得还行,写得挺流畅的。”颜清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床上,双手撑在下巴处,脑袋晃呀晃,“你是什么时候把车送到我家的啊?” 谢之砚拿着洗脸巾擦脸,许是被蒙盖住了声音,声线显得很低很沉:“你考试前。” 颜清眉间微皱,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不在考试前送过去难道考完试再送? 敷衍,简直是太敷衍了。 我给他买小龙虾,他居然如此敷衍我。 颜清心里喷发出八百句牢骚,但一句都没说出口。 谢之砚见外面没了声音,拿下脸上的洗脸巾扔进垃圾桶,徐徐从卫生间走出来。 上衣随意松垮地穿着,领口朝左歪去,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手臂自然垂下贴着腰身,大概是刚才洗漱未擦干,上面残留了些许水滴正顺沿往下淌,衬得手臂上的青色筋脉更加勾人。 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趴在自己床上的少女。 扎着蓬松的丸子头,底下散着些碎发静静依附在白皙的脖颈上,细长的双腿不自觉翘着来回晃动,脑袋也配着左右摇摆。 无拘束到让人觉得这是她的床、是她的卧室、是她的领域。 呼吸一瞬滞住。 谢之砚冷静地避开视线,坐回他的游戏椅,重新回答她的问题:“今天早上送过去的。” 再详细点是早上七点半钟。 颜清考试是九点,要求提前半小时到考场,也就是八点半得到八中,谢之砚结合了一下路程和她洗漱的时间,最终得出七点半送过去最为稳妥的结论。 其实,他原本没打算给她送过去。 但一想到她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要在上班高峰期挤地铁…… 凌晨两点。 谢之砚拿出手机,定下七点二十的闹钟。 颜清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哼了两声,从床上爬起,双腿交叉盘坐,与谢之砚面面相觑,眨了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似乎在打着她的如意小算盘,十分殷切地开口。 “你刚起床还没吃饭,一定饿了吧。” “我们现在吃龙虾怎么样?趁热吃才香。” 可惜啊,谢之砚总能看穿她的小心思。 单手拉着椅子往她面前移了移,瞬间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蓬松的头发自然垂下,几根呆毛仍我行我素立在那儿,漾着一种刚睡醒的惺忪感,嘴角的笑更是恣意慵懒。 “我们?” “不是说专门买给我的吗?” 话语里,特意强调了“专门”两个字。 颜清略显不好意思,眼神飘忽躲闪着他的视线,吞吞吐吐地解释。 “我们分这么清干嘛呀。”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颜清边说边下床,当着他的面故作艰难地拎起小龙虾袋子,手肘拱了拱他的手臂,在他身边撒着娇:“走啦,我们一起去吃小龙虾。” 谢之砚还想着说些什么,稍侧身体,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杏眸乌黑,眉毛细长,脸颊两侧浮着淡淡一层粉晕,无害又纯真看着自己。 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 自己确实拿她没办法。 谢之砚没再没说话,伸出手主动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指腹无意与她手指一擦而过。 颜清这会儿只想着吃小龙虾,蹦蹦跳跳跑出门外,嘴里不停地讲着话,丝毫不顾及在后面慢悠悠走着的谢之砚。 下楼后,两人一并走到院子里。 谢之砚将小龙虾摆在石桌子上,正要说些什么,一眼看到已经戴上手套乖乖等着吃龙虾的颜清,没再出声,自己进屋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 一罐无糖可乐,自己喝的。 一罐柠檬芭乐气泡水,颜清喜欢喝的。 啪—— 两罐饮料落在桌面,正在剥虾的颜清被惊得身体一颤,差点连手里的虾肉都拿不稳。 谢之砚无意瞥到这一举动,不禁露笑,右手自然拿过那罐柠檬芭乐,食指探入易拉环往上一提,芭乐与茉莉的清香扑鼻而来,薄雾不断袭涌,翻滚着的气泡正“咕咚咕咚”往上冒。 手指握住瓶身,掌心贴住一片冰凉,将气泡水在她眼前晃了晃:“放哪边?” 颜清抬头看了眼,下意识指着自己左侧的位置:“这里!” 谢之砚按照她的指示放下,再打开自己的那罐可乐,还没喝上一口,耳边传来少女轻灵的声音—— “哇,是夏天的味道!” 颜清满足地抿了抿嘴唇,唇瓣像涂抹了唇膏一样粉嫩,格外贪恋地回味着刚刚的酸甜味儿。 谢之砚笑而不语,默默打开自己的可乐,套上手套准备开始剥虾。 手臂刚抬起,还没触碰到龙虾,颜清端着她盛放龙虾的碗放在了自己面前,略有几分霸道语气:“给你剥的,很干净,放心吃。” 谢之砚微愣,大抵是没想到颜清会主动给自己剥虾,正要调侃几句,忽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蒜蓉味儿的。 神色忽暗,视线重新扫过那份龙虾,试探道:“十三香?” “对呀,你不是喜欢吃嘛。” 颜清手里剥着龙虾,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谢之砚眼底闪过轻微诧异,像是蜻蜓点水般轻轻抚过。 他确实是喜欢十三香。 但颜清喜欢的味道是蒜蓉。 绛橘的柔光探过庭院那棵香樟树斜斜地倾洒,在地面编织薄薄的成光晕,勾勒出两道模糊的身影。 和儿时一样。 同样的人坐在同样的位置,一直以来,从未变过。 没过多久,颜清剥得有些累了,懒洋洋地撑靠在椅背上,双手套着满是油渍的手套。 “好累哦,剥龙虾好烦,不想吃了。” 颜清扯下手套丢到一旁,双手微微蜷起,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手指白皙细长,标准的短圆甲,兴许刚刚剥虾过于用力,指尖处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印。 “龙虾壳怎么这么硬,我的指尖都剥红了。” “谢之砚你快看看我的手!” 颜清大惊小怪地朝他伸出双手,准备好好哭诉一番,谁知谢之砚直接将剥好的虾肉塞进她的嘴里,耳边传来一道清紧劲的声音:“少说点话。” 卡在喉咙里的话被一个虾肉成功堵住。 大概是尝到了有人剥虾的甜头,颜清盘算起她的小心思,顺着谢之砚的话得寸进尺。 “我呢,确实话比较多。” “一个虾肉可能堵不住我的嘴,要不你再给我剥两个?” 谢之砚手上动作一僵,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冷淡哼了声:“怕是两个也堵不住吧。” 颜清露笑:“嘻嘻,反正越多越好啦。” 打包盒里剩余三分之一的龙虾,谢之砚一声不吭全部剥好放进颜清碗里。 那双被颜清丢到一旁的手套,她没再拿起过,左手玩着手机,右手抓着筷子夹碗里的虾肉,嘴里哼着小曲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直至吃完碗里最后一个完整的虾肉,忍不住感叹:“其实十三香味道也不错,我们可以常吃。” 谢之砚轻笑出声,没拆穿她心底的真实想法,拿了张纸巾给她擦嘴。 记得上次吃十三香小龙虾,颜清只吃了十几个,因为不太喜欢这个味道,胃口不香,所以他们之后一直吃的蒜蓉味。 这次她不仅美滋滋吃了二分之一,还破天荒地夸着好吃。 究竟是什么原因,彼此心知肚明。 吃完所有龙虾后,颜清勤快地帮谢之砚收拾桌子,把那堆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桶。 准备喊谢之砚下午一起去看电影,话都嗓子眼儿了,脑海一闪而过自己还未打开的书包,胸口无疑被狠狠划上一刀,硬生生咽下卡在喉咙里的话。 电影计划彻底泡汤。 整个人兴致不高地从院子里踱步到门口,垂头丧气地消失在门口。 可不出几秒,又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脸上漾着抹笑,与刚刚那副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少女双手抵在门板上,微微探出脑袋,朝着谢之砚那道高瘦挺拔的背影喊了一声。 “谢之砚!” 正拿着汽水往屋里走的谢之砚听到声叫喊,双腿停住,下意识以为她又有什么事麻烦自己。 转过头正要数落几句,一眼看见颜清在门口探过头,高高扬起手臂对自己挥舞着,脸上尽是烂漫的笑容,清甜的声音随着风声一起飘进自己的耳边,不动声色地撩动着耳垂。 “我写完作业就来找你!” “你不要偷偷去找别人哦!” 第4章 竹马 周一,早上六点四十。 颜清背着书包,穿着整齐的校服出现在谢之砚家门口,手里拿着两瓶牛奶,一瓶酸奶,一瓶纯牛奶。 视线落在手腕的白色手表上,看着秒针滑过十二,瞬间抬起头—— “吱”一声,大门缓缓推开。 谢之砚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单肩斜背书包,手里拿着两个三明治悠哉走出来,许是没睡醒,整个人透着惺忪的慵懒感。 颜清轻轻一个跨步,直接越到他面前,踮脚抬头,伸出掌心朝他挥了挥,笑容嫣然:“谢之砚,早上好呀!” 谢之砚有些起床气,但每次看到颜清活力满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热情地打着招呼,烦躁的心情总会不动声色地消弭干净。 “早啊。”谢之砚眉眼舒展,边说边将手里的三明治递给她:“给你多加了个蛋。” 颜清笑眯眯自然接过,同时把那瓶纯牛奶放到他的手心里:“我妈给你换了一种纯牛奶,说他们家的牛奶品质好,可以增强免疫力。” 他们俩向来是这种互换的早饭模式。 谢之砚负责主食,比如面包、三明治、包子等,颜清负责每天的牛奶或者豆浆。两人正好利用走路的这段时间吃个早饭。 谢之砚低头看了眼牛奶,转眼又看向颜清手里的酸奶,低声问:“颜姨没给你换?”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纯牛奶,酸奶也只喝这个。” 颜清说着便拿起酸奶,准备拧开瓶盖喝一口。 谢之砚瞥见,下意识从她手里拿过,主动拧开瓶盖后再还给她:“昨晚作业赶到几点?” “还好,奋战到十点。”颜清喝了口酸奶,纯白稠腻的牛奶滑进口腔,无意识沾在唇上,探出舌尖随意抿唇舔了舔,继续说道,“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作业会这么多。” 颜清那天回去后一直忙着写作业,想着早点写完早点去找谢之砚玩,哪里想到这周作业这么多,两篇作文耗时一下午,更别说其他科目的作业了。 赶来赶去,最后在周日晚上写完了。 “你呢,是不是打游戏了?”颜清抬头看向谢之砚,略有质问语气,“看你今早这副状态,昨晚熬到几点?” “彼此彼此,和你差不多时间。” 声音清透,混杂着一点点鼻音显得几分松散。 他昨晚其实不算熬夜打游戏,主要是在等颜清找自己玩的同时打了两把游戏,哪里知道她早把自己忘到天边去了,一个信息都没有。 两人一路上声音不断,大多数是颜清在说,谢之砚回怼,一来二去,根本扯不完的话。 直至走到校门口的三米外,颜清看到正在例行检查校牌的教导主任,惊得原地停下脚步。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慌张出声:“完了,忘记周一要检查校牌了。” 谢之砚听着不禁皱眉,本能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同样空荡一片。 颜清在一旁注意到他的举动,惴惴不安的内心瞬间安心起来,甚至毫无收敛地嘲笑起他。 “原来你也没带啊,那我放心了。” 话音落下不过一秒。 谢之砚唇角扬起一抹笑,从书包里摸索出自己的校牌,当着她的面尤为慢动作地戴到脖子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口,将校牌摆正在自己胸口位置,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松弛洒脱,神色恣意,语气里尽是幸灾乐祸:“哎,今天有人要打扫卫生咯。” 颜清整个人宕住,仿佛阴与晴只在一眨眼的时间。 缓缓垂下眼睛,睫毛静静搭着,双手小心翼翼扯过他的手臂,轻轻拽着挡在自己的身前,自己缩在他的背后,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委屈巴巴地开始撒娇。 “阿砚,你帮我挡着点啦。” “看看能不能偷偷溜进去。” 谢之砚一脸懒散,稍侧脑袋,对着自己身后的少女轻笑了一声。 没拒绝没推开,任由她躲在身后拉着自己的手臂。 自己配合着她往门口走去,持着一贯漫不经心的模样。 可是教导主任怎么可能看不见,他又不眼瞎。 甚至他们还没走进学校,刚到门口就被拦下。 “后面那个同学别躲了,盯你俩好一会儿了。” 教导主任的声音冷不丁从空中传来,蜷缩在谢之砚背后的颜清惊得一激灵,万分害怕地从他身后走出来,可双手仍紧紧拽住谢之砚衣角,仿佛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缓缓抬头,声音微颤,磕磕巴巴地和老师打着招呼:“老师,早……早上好。” 教导主任显然不吃这套,拽着她的胳膊硬生生将她和谢之砚分开,使他们俩保持良好的社交距离:“先不说校牌的事情,你俩挨这么近干嘛?早恋?” 早恋…… 这两个字从教导主任嘴里说出来那可意味着要请家长啊。 “没有,我们是邻居。” 谢之砚很冷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十分淡定地抢在颜清面前回答,生怕她莽莽撞撞表达不清。 教导主任有些不太信,正要说些什么,目光落在了他胸口校牌上的班级姓名:高二一班 谢之砚。 神色倏然变得柔和,莞尔一笑:“谢同学人缘挺好的啊。” 他对谢之砚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 考试次次年级第一,竞赛获奖不断。 潜意识里觉得,这么优秀的学生不会早恋,就算真的早恋了,那也是积极向上、互相进步的恋爱关系。 短短几秒,教导主任给自己做完了思想工作,目光重新落在颜清身上,严肃开口:“你和他是一个班?” 颜清不敢说话,点了点头。 “行,既然没戴校牌,那你选个惩罚吧。” “是扣班级荣誉分,还是自己中午去多功能教室打扫卫生?” 颜清听完教导主任的话,没有犹豫一刻,立马做出选择:“打扫卫生。” 这哪儿能扣班级荣誉分啊。 自己犯下的错,当然要自己承担了。 “还算懂事,中午记得按时去打扫。” 教导主任说完朝他们俩摆摆手,示意进校。 颜清没敢多停留一秒,低头垂眼,再次拉住谢之砚的衣角,紧紧跟着他一并走进学校。 谢之砚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神色稍柔,收了些身上的锐气,不动声色地和她靠得更近,默默挡在她的前面。 大概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乖乖躲在自己身后。 . 中午午休,时间很自由。 大家要么选择在教室睡觉,要么选择安静自习,只有颜清一人在多功能教室打扫卫生。 谢之砚耳边没了喋喋不休的声音反倒不习惯,看了眼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索性离开了教室,带着颜清的水杯前往多功能教室。 他们教学楼是“口”字型的布局结构,多功能教室在对面那栋楼,好在各个楼层和各个区域是互通的,从教室走过去仅需两分钟。 谢之砚站在多功能教室的门口。 前门紧闭,后门敞开,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后门处,长腿交叠随意站着,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前面正在擦黑板的少女。 颜清个子不算矮,有一米六六,但黑板安装得略高,拿抹布擦拭时稍许吃力,需要踮着脚才能擦到最上面。 略有困难地在同一个地方反复擦,可怎么也无法够着,急得差点要跳起来擦。 谢之砚唇角无意勾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迈出几步,径直走到她的身后,悄无声息从她后面探出手臂,拿过她手里的抹布。 温热的掌心与少女的手背相互贴合,青色筋脉透过白皙的手臂清晰可见,隐隐传递着火燎燎的温度。 颜清似乎没反应过来,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身体一颤,随即往后缩,双脚不稳地跌进身后的胸膛,熟悉的味道瞬间侵袭颜清的鼻息。 于此刻,终于意识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谢之砚。 “谢之砚,你走路怎么没声!” 颜清气急败坏地从他怀里离开,双脚平稳站在地面,却未曾发觉自己的耳根悄悄飘起一抹粉红。 谢之砚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臂,掌心拿着抹布,透着些许漫不经心:“在门口看你好久了,擦黑板实在费劲儿。” 说完,停顿片刻。 朝黑板迈进一步,拿着抹布的手臂轻而易举掠过黑板最高处,轻松挥舞了几下,黑板就被擦得干干净净。 谢之砚将抹布放置一旁,在旁边的清水盆里洗了一下手。 转身后,一眼对上颜清那双乌黑明亮的双眸,语气里尽是痞气与傲娇:“没了我不行吧。” 颜清刚要反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娇俏般眨了眨眼,露出澄明的笑,乖巧应和着他。 “对呀对呀,没有你我真的不行。” “所以,我比较有自知之明,你和我一起打扫吧。” 谢之砚顿时语塞。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她套路了。 自己能拒绝么? 当然能,但是他做不到拒绝颜清。 谢之砚最终揽下最后一项拖地工作,颜清则舒舒服服地坐在旁边喝着谢之砚给自己带来的水,饶有惬意地看着他帮自己打扫卫生。 美滋滋地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有个竹马真好啊。 谢之砚打扫速度很快,五分钟清理完教室,同颜清一起坐在旁边休息。 颜清不知道从哪边找到一本练习本,把它作为扇子给谢之砚扇风,笑眯眯看着他:“累不累啊,我下午买点好吃的给你吧。” 许是这句话提醒到了谢之砚,淡然抬眸,盯着颜清:“今天下午社团有篮球友谊赛,记得来。” 颜清手上动作一顿,抬眸望向谢之砚,呼吸有些滞住:“是最后一节课吗?” 他们学校双周的周一最后一节课是社团活动课,安排大家去各自的社团参加活动。 颜清没有报名社团,向来是在教室自习或者随便找个社团去旁听。 所以今天上午答应了许诗诗去她的社团玩,哪里会想到谢之砚今天有篮球赛。 “你有其他事情?” 谢之砚看她这个反应大致能猜到些什么。 心情略微烦躁,胡乱地揉了下头发,从她手里拿下练习本自己动手扇着。 不过不是对着自己一人扇,而是朝着他和颜清之间扇风。 颜清的刘海被风吹得轻轻拂起,认真和他解释:“我不知道你今天有比赛,我上午答应许诗诗去她的社团玩。” 话音落下,空气似凝固般停止流动。 谢之砚神色黯淡下来,有些后悔自己现在才告诉颜清,他应该早早和她说明情况。 这样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沉默。 谢之砚最终受不了这种气氛,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那,你来不来?” 他声线压得有些低,僵硬又冷淡,像是在刻意掩饰某种情绪。 颜清愣了一下,眼底透着些疑惑:“你是在问我吗?” 彼此的视线在流通不畅的空气中不约而同地对上时,她看到谢之砚眼底浮现出那抹暗淡与不安,心脏莫名晃了一下。 继而抬起手臂,掌心搭在他的左肩上,轻轻拍了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谢之砚,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啦?” “你的篮球赛,我怎么可能缺席啊。” 颜清的选择从来没有犹豫过。 刚刚片刻的沉默只是在思考许诗诗喜欢吃什么,自己要多买些零食补偿给她,毕竟自己不去她的社团玩了。 而谢之砚以为颜清在纠结。 纠结选择和许诗诗去社团玩,还是选择自己。 甚至做好了心理建设,如果颜清选择去社团玩,自己会尊重她的选择,不会有任何强迫。 教室里通明的灯光斜斜落下,映照出少女精致的面容,衬得乌黑的眼睛明亮有神,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颜清此刻笑得更加明媚了,主动挪动着身体往谢之砚身边靠,贴近他的耳边,呼出的鼻息无形萦绕在他脖颈,勾得泛起阵阵痒意。 下一秒,便听见少女干净清甜的声音,似春风掠过耳边,拂过心间。 “放心啦,我会一直坚定地选择你。” “因为你是谢之砚呀。” 从始至终,颜清的第一选择都是谢之砚,从未改变。 第5章 礼物 卫生打扫结束后,颜清去了小卖部,将身上仅有的二十块钱全部用来给许诗诗买零食。 他们学校小卖部物价不高,毕竟消费群体是学生,不会乱标价。 颜清作为走读生,平时只在学校吃个中饭,每天还能拥有三十块的零花钱已经算得上一笔小财富了。 但她自小有存钱观念,身上带二十块钱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钱存放在钱包里,日复一日也能攒一小笔。 颜清熟练地在各个货架上挑选小零食,什么薯片、糖果、面包…… 最重要的辣条不能少,许诗诗最喜欢吃辣条了。 哦对,她还买了两瓶矿泉水。 为谢之砚下午的篮球比赛准备的。 之后,拎着一袋零食满载归。 这会儿正好午休结束,属于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教室里闹哄哄好的。 “颜清,你怎么买这么多吃的啊?” 坐在门口的女孩看着颜清拎着一包零食进来,不忍惊讶出声。 颜清笑眯眯回应:“我给诗诗买的。” “诗诗刚才出去上厕所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回来。” 颜清热情应下一声“好”,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同时瞥了眼谢之砚的空座位。 他被任强喊去办公室做事,到现在没有回来,不过他在不在也不重要。 颜清将两瓶矿泉水拿出,塞进自己的抽屉里,其次再把那一包零食的袋口打了个结。 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只要许诗诗一进来,她立马喊出她的名字。 等啊等,终于在三分钟后看见许诗诗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诗诗!” 颜清高喊一声,笑脸盈盈地跑到她面前,拉着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则坐在谢之砚的座位上。 许诗诗显然没弄清楚状况,懵懂地看着颜清等她开口,结果却等到了一袋零食。 “颜颜,你这是……” 许诗诗指了指怀里那堆零食,试探询问。 “诗诗,实在对不起,今天下午不能去你社团玩啦。” “这些小零食是买给你吃的,对不起。” 颜清拉着许诗诗的掌心,十分真诚地向她道歉。 颜清她很清楚,这是自己亏欠许诗诗的。 哪有上午刚答应人家,下午就爽约了的人,自己该道歉该赔礼。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使再给颜清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依然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谢之砚。 他永远是自己的第一选择。 无人能及他们漫长岁月的点点滴滴。 许诗诗愣了一下,本能反握住她的手,眼底透出一丝慌乱:“你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颜清看她理解错自己的意思,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我没出事,是谢之砚下午有篮球友谊赛,我得去为他加油。” 没掩饰丝毫,如实说明原因。 反正班里人都知道她和谢之砚的关系。 许诗诗在听到谢之砚的名字后莫名松了口气,大度地摆了摆手:“我懂啦,这点小事还给我买零食赔罪啊,我不至于这么小气。” 许诗诗作为旁观者,所谓看得明明白白。 颜清和谢之砚这种青梅竹马的关系,学校里或许有很多对,但是感情像他们这么好的,许诗诗找不出第二对。 他们之间的感情与默契,是自带结界的那种,别人无法插足,无法融入,更无法取代。 颜清见许诗诗没有生气,顿时轻松了许多,眉眼弯弯,含笑开口:“那我下次再去找你玩。” “好,这些零食你留着自己吃,不用给我。” 许诗诗说着就要归还,却被颜清强行拦下,重新塞回她的怀里。 “哎呀,让我弥补一下啦,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颜清向来这样,不喜欢亏欠别人。 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道歉弥补;别人帮助了自己,自己会真诚感谢,如果对方有需要自己的时候,必然全力以赴。 总之,颜清远不是表面那副可爱模样。 她清醒独立,有思想有见识,内心强大乐观豁达。 凡是和她相处过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许诗诗没再和颜清拉扯,接受了她的零食。 其实,许诗诗对颜清的感情不仅是女孩子之间的美好喜欢,还有浓厚的感激之情。 高二分班,许诗诗作为转班生进入高二一班。 她性格慢热内敛,班上没有认识的同学,她独自吃饭学习几乎长达一周。后来是颜清注意到了她,主动和她搭话,主动和她成为朋友。 许诗诗当时就觉得,颜清对自己而言是很美好的存在,自己想和她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 最后一节课,颜清独自前往篮球场,谢之砚作为球员需要提前进行热身,没能陪着她。 他们学校有两个篮球场,分为室内和室外。 今天天气晴朗,没有刮风没有烈阳,在户外举行十分适宜。 颜清徐徐走进篮球场后才发觉居然有这么多人来看比赛,看台近三分之二的位置被占满,只剩下后排那些偏远的位置。 不过颜清倒不担心自己没座位。 因为她有谢之砚,可以直接坐“家属VIP”专座。 颜清心情愉悦,仰头四处张望着,扫过成堆围聚的男生,一眼认出了谢之砚的身影,迫不及待地喊出他的名字,边跑边和他挥手。 许是声音太大,引得周围不少同学往她看去。 少女扎着高高马尾,夹着黑色蝴蝶结,微卷的发梢随着跑动轻盈飘起,裙摆迎风飘扬。隔着茫茫人群朝着谢之砚跑去,笑容明媚,灵动漂亮。 谢之砚听见了她的声音,看到了她的身影,正要去迎接她时,身后传来了几个男生的议论声: “阿砚的小青梅真好啊,特意来看球赛。” “讲真的,颜清实在是长得漂亮,可爱又元气,简直理想型。”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要不是谢之砚天天和颜清待在一起,我都准备追了。” 谢之砚脚步顿时停下,转头看向那几个说话的男生,敛着眉眼,语气清凛:“最后一句,收回去。” 这句话落下没几秒,颜清已经来到了谢之砚跟前,笑着和他眨了眨眼,又探头和他身后的男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只是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就被谢之砚拉到了旁边的位置上坐着。 这边座位是队员们的休息区,也是颜清口中的“家属VIP”专座。 周围安静,位置极佳,确实是个很不错的观看场地。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颜清稍微整理了下裙摆,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谢之砚。 谢之砚下意识以为她要喝水,拧开瓶盖回递给她:“不知道,大概不想上社团课吧。” 颜清没太在意听他的回答,盯着他手里的矿泉水,默默伸出食指,戳着他的手背往后推:“是专门带给你喝的,不是让你帮我拧瓶盖。” 谢之砚低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故作平静:“习惯了。” 不动声色地举起矿泉水喝了一口,试图遮掩自己尴尬的举动。 颜清没说话,抬头静静地看着谢之砚。 面容轮廓清晰,五官精致,一双不太明显的内双,薄唇挺鼻,眉眼间透着些清冷。 这种长相确实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冷酷的疏离感,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性格洒脱随性,有点傲娇有点嘴硬,做事认真待人真诚,甚至有些小可爱。 想到这儿,颜清不禁轻笑出声,但正在喝水的少年并未发现。 谢之砚喝了两口重新拧上瓶盖,刚要叮嘱颜清保护好嗓子,不要太激动地尖叫,球场传来一道刺耳的哨声——集合哨声。 他没敢多耽误时间,将矿泉水交给颜清保管,自己小跑回球场。 他们这次组织的是篮球A社和篮球B社的友谊赛。 这两个社团平时关系不太好,存在一点矛盾,平日里更是针锋相对,所以举行友谊赛是想促进两个社团之间的关系。 裁判老师手举篮球站在一侧,其余球员各自站好位置,哨声响起的那瞬,篮球被抛至空中,一抹身影跃上,掌心重重拍到篮球。 毫无疑问,是谢之砚拿下了首发球。 颜清双眼冒着星星眼,顿时尖叫出声,大声喊着谢之砚的名字:“谢之砚,你太帅啦!” 毫不夸张,全场就属颜清声音最大,不过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不管是对自己指指点点,还是对她和谢之砚关系胡乱点评,她完全不在乎,她和谢之砚的关系和感情轮不到别人来点评。 比赛开始后,颜清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视线紧紧跟随在谢之砚身上,以及篮球的运动轨迹。 她是看得懂球赛的。 因为谢之砚喜欢打篮球,所以他的每一场篮球赛自己都会去看,看多了自然懂这些知识了。 很快,颜清发现今天这场球赛有点不一般。 按照谢之砚以往的习惯,开场三分钟内,他定会投进一颗三分球,但是今天的局面很奇怪,对面队伍的球员跟商量好似的全部围堵着谢之砚,不让他和队友联系,有球就拦他,没球就挡他。 或许不懂球赛的人看不出什么,觉得这是正常的策略,但颜清能看懂,并且足够了解谢之砚的走球习惯。 他似乎遇到了麻烦。 这个想法冒出来没多久,颜清便看到那堆人开始对谢之砚做出一些小动作:抢球、无意识碰撞、眼神挑衅…… 颜清将这些举动尽收眼底,心里越来越慌张,她大概能猜到对面队伍的心里想法,无非是想把谢之砚打下去,让他们团队失去主力军,如此一来,这场球赛他们必输。 颜清逐渐耐不住性子,站起来观察着场上的局势。 谢之砚被所有人针对着,他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以至于在他想给队友传球,轻轻纵身跳起时,被旁边的人狠狠推了下去。 毫无预兆,谢之砚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次不是无意识地身体碰撞,不是眼神的挑衅,是清晰可见地用手推倒了谢之砚。 颜清被惊吓得脱口喊出谢之砚。 那一刻,哨声响起,比赛暂停,颜清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能上场,立即从座位上冲进了球场。 球场中心,球员纷纷围着谢之砚,颜清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从人群最外面艰难地挤进去。 挤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谢之砚被人从地上扶起来,裤子和衣服上沾满了灰尘。 而他,一惯懒散站在那儿笑着,右手随意拍了拍,左手朝上摊着,掌心肌肤被蹭破一大块,正往外渗透着血丝。 颜清看到的那刻,莫名心慌了下,不自主叫出了他的名字:“谢之砚……” 她声音很轻,轻到足以被周围各种杂声覆盖。 可谢之砚还是敏感捕捉到自己熟悉的那道声音,朝着声源处抬眸望去。 彼此视线相交的刹那,好似周围的吵闹声消弭得干干净净,眼里只看得见颜清,和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颜清吸了一下鼻子,眉间瞬间皱起:“谢之砚!你都被人推倒了,你在这儿笑!” ——你是不是傻。 这句话,颜清没骂出来。 谢之砚没有任何反驳,仅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斥责自己,脸上笑意一点也不收。 因为,他忽然觉得摔倒的感觉还不赖。 那位故意推搡谢之砚的男生当场被逐出社团,这场比赛潦草结束。 事后,颜清一路扶着谢之砚去医务室清理伤口,正好迎面碰上正要出门的医生。 医生检查了一下谢之砚的伤口,不严重,表面擦破了些皮,没伤到里面,简单消个毒即可。 但医生有急事需要处理,只来得及帮忙清洗伤口表面脏垢,剩余的消毒工作稳稳落在颜清肩上。 颜清没办法拒绝,默默从医生手里接过碘伏和棉签。 谢之砚坐在凳子上,受伤的左手平放在桌面上,目光落在正在准备消毒工具的颜清身上。 动作不太熟练甚至有些僵硬,但极其仔细,小心地用棉签蘸着碘伏,白色棉絮瞬间浸染呈深紫色。 “谢之砚,你准备好了吗?” 颜清呼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谢之砚。 相比之下,谢之砚显得格外轻松,神色自然平淡,状态松弛,和往常别无两样。 “我有什么好准备的,随时可以涂。” “反倒是你,你准备好了吗?” 颜清被说到心坎里了,不想否认也不想掩饰,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怕弄疼你。” 少女声线低缓绵软,不动声色勾起心底一片涟漪。 谢之砚许是没想到颜清脾性会软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又想起刚刚在球场,她急切地朝自己跑来是那般担心。 收起了平日那副懒散模样,看向她的眼神温柔了许多:“碘伏没什么刺激性,不会痛的。” “嗯,那我也会温柔一点的。”颜清坚定道。 没再拖延时间,她拿出蘸满碘伏的棉签往伤口上轻轻抹了抹,同时不忘观察谢之砚的表情,生怕自己弄疼他。 碘伏与相比其他消毒水确实是刺激性最低的,涂抹在伤口上不会有太大的疼痛感,谢之砚从始至终保持同一个表情,目光柔和地落在颜清身上。 看着她为自己俯身抹药,温柔涂抹伤口,轻轻吹拂着伤口。 谢之砚觉得,自己以后要多多迁就她,少和她斗嘴。 消毒结束后,颜清按照医生的叮嘱,给他贴上专门消炎的方形创可贴,正好半个掌心的大小,完美贴合住伤口。 终于,颜清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抬眸看向谢之砚:“现在疼吗?” “不疼,小伤口。” 谢之砚边说边收回自己的掌心,双眸垂下的那刻正好对上颜清的那双亮晶晶的乌黑瞳仁。 下一秒,颜清小脸皱起来,嘴里开始埋怨念叨着。 “烦死了,明明说了是友谊赛,他们怎么可以推你。” “一点素质都没有,气死我了。” “连老师也纵容他们,不给他们惩罚,怎么能这样啊!” 颜清三句话连着脱口而出,能听出来她真的很生气了,要不是刚刚着急谢之砚的伤口,自己肯定要冲上去骂上两句。 虽然她不会打架,但嘴上功夫还是不错的。 最起码每次和谢之砚吵架,他都吵不过自己。 谢之砚瞧着颜清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尽是愉悦。 主动摸着她的头轻轻拍了拍,声音低沉缱绻,甚至是自己意识不到的语气柔声哄着。 “没事的,男生打球磕磕碰碰很正常。” “下次我把他赢回来。” “别不开心了。” 被当作小狗摸头的颜清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抬眸,对上他明亮的眼眸,认真且坚定地开口:“谢之砚,赢或者输都不重要的。” 谢之砚微愣,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大抵是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正想着问她,少女清透的声音再次传到自己耳边。 “这个周六,我们去一趟秘密基地好不好?” “我想给你准备一份礼物。” 第6章 替代 按照之前的约定,颜清和谢之砚周六去了秘密基地,在松尾街后面的开放公园,被众多树木包围的一个小木屋。 这个开放公园平时来往的人群不多,许是建设年代久远,建筑荒废不堪,除了平日里散步的大爷大妈,也没什么人会来这里。 颜清走在杂草丛生路面,似带刺的玫瑰直戳脚踝,时不时还有石子硌脚,不禁埋怨道:“过两天得把这边杂草处理一下,实在不方便走。” 谢之砚听到,唇角扯出一抹笑,伸出手臂主动拉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些,视线落在前方的木屋上。 树木繁茂绿叶葱葱,遮蔽了天空的烈阳,周围张扬的藤蔓细细缠绕在木屋上倒有几分树屋的感觉。 但这里最初是一个荒废的草木屋,屋顶有洞,侧面破烂不堪,漏风漏雨,甚至都不能说它是个屋子。 之后,颜清和谢之砚一起慢慢将它修建完善,逐渐建成了属于他们两人的木屋,属于彼此的秘密基地。 或许现在看这个“秘密基地”有点幼稚,可对颜清和谢之砚而言,是他们记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是儿时的“欢乐乐园”;是情绪低落时的“加油站”;是装满欢声笑语的“童年”。 没有人会忘记这里,更不会丢弃这里。 颜清站在木屋门口看着已经生锈的门锁,若有所思道:“过两天再换个锁吧。” “行,暑假一起重新修建。” 谢之砚应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正要对准锁口插进去,颜清抢先拦下,掌心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谢之砚疑惑开口。 颜清攥着他的手腕缓缓放下,神神秘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黑色丝带,在谢之砚眼前晃了晃,眼睛弯得像个小月牙。 “干嘛,想用丝带谋杀我?” 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荡漾着一种欠揍的感觉。 不过那根黑色丝带看久了,谢之砚倒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是颜清去年过生日,自己给她买生日蛋糕时用来装饰包装盒的黑丝带,最底下还有标着logo,她居然还没扔。 哪怕知道她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小爱好,比如喜欢收集好看的包装袋,喜欢珍藏各种漂亮的贴纸…… 但收集丝带这件事情,谢之砚是第一次知道。 无意之间,好像又了解到她的另一个新的层面。 “谁和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呀。” “都说了今天过来是给你准备礼物的,彼此之间能不能多一点信任。” 颜清气汹汹地解释。 “好,是我错了,我们接下来干嘛。” 谢之砚瞬间低头认错,态度勉强合格。 颜清没和他计较,朝他面前靠近了一点点,尝试踮了下脚,发现身高不太适合,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往下按了按,用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你低一下头,太高了。” 谢之砚怔愣之后勾着嘴角低低地笑,看向颜清的眼神缠上几许缱绻,没说话,默默为她俯下身低下头,语气懒散:“这样可以吗?” 仅隔厘米的距离,精致的五官似无限放大钻入颜清眼里,完美到找不出一处瑕疵, 虽然早已认识到自己竹马很帅这件事,但近距离看他时还是会被他惊艳一次又一次。 颜清低声应了一声,将手里的黑色丝带绕了两圈,正好蒙住他的眼睛,在脑后系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满意地拍了拍手:“好啦,现在请谢之砚听好我的指令。” “首先,请谢之砚同学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谢之砚站直了身体,没问任何原因,信任地朝她伸出自己的右手。 颜清则轻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手指缓缓往下扣住他的手背,掌心顿时紧紧贴合在一起,清晰又强烈地感知到彼此的温度在互相相融。 “阿砚,跟着我往前走。” 颜清拉着谢之砚往前走了一步,另一只手解开门锁,推开木屋的那道门,同时不忘提醒他注意安全。 “这里有台阶,小心一点。” 谢之砚此刻虽看不见脚下的路,但有颜清拉着自己往前走,莫名有种无法言语的安心。 直到自己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像是大自然原始树木的清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到了木屋里。 “你先站在这里。” “我给你解开丝带后,你心里默数三秒再睁眼。” 颜清说完这话立马原地跑开,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拿起她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随后解开谢之砚的丝带,自己挺直了身体站在他面前,举起礼物越过自己的头顶,心里同样默数三秒,在谢之砚睁眼的那刻,瞬间展颜露笑,轻轻晃了晃手上的礼物,声音明亮清透。 “噔噔!” “感谢阿砚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与包容,特此献上奖状一张!” 谢之砚睁开的第一眼便看见颜清那张明媚纯真的笑脸,甚至没有仔细去看她双手举过头顶的那张奖状。 颜清见他没反应,又晃了晃双手示意他给点反应:“谢之砚,你看看呀。” 谢之砚这会儿才拉回飘走的思绪,神色温柔,唇角漾笑,从她手中接过奖状,上面写着三行小字—— 谢之砚同学: 因这些年表现出色,待人真诚,荣获“最佳竹马奖”!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认真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谢之砚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在哪找来这么正经的奖状啊。” “你不喜欢吗?” “我跑了好多家文具店才买到这种奖状,专门为你准备的。” 颜清见他一副玩笑模样以为他不喜欢,眼睛瞬间垂下,显而易见的失落感。 谢之砚没有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会惹得颜清不开心,连忙俯身低头与她平视,轻声哄着:“没有不喜欢,很特别的礼物,很喜欢。” “真的吗,我还有一个礼物,你等等。” 颜清眼睛霎时明亮起来,所谓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旁边柜子里拿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个礼物。 “谢之砚,你看!” “这是‘颜颜牌’彩虹奖牌,特意送给第一名的谢之砚同学!” 谢之砚视线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少女掌心平放着一个小奖牌。 两块透明亚克力立牌相印,中间夹着一张卡片,是用五颜六色的水彩笔涂成的彩虹色,上面写着:No.1 “其实那天球赛之后,我就想和你说的。” 颜清边说边将奖牌放到谢之砚手心里,抬头认真看着他,轻启唇瓣,一字一句道: “谢之砚,比赛赢或者输都不重要。”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名。” 颜清毫不吝啬地向谢之砚表达自己的感情,纯粹热烈,真诚明媚。 她向来这样,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足够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如此一来,反倒让谢之砚有些接不住她的话了,半晌,低缓出声:“这些准备了多久?” 颜清掰手指算了一下时间,如实回答:“差不多一个星期。” 自那天决定要给谢之砚送礼物后,她便开始秘密谋划着这一切,自己DIY做了奖牌和奖状,打扫了他们的木屋,换上了新贴纸,添置了许多新鲜的盆栽,包括墙壁上原本涂鸦的“谢之砚”和“颜清”这两个名字都她被重新上色涂抹过。 谢之砚这才意识到,最近几天看不到她的身影、串门时她却不在家、问她原因她支支吾吾讲不清,全是因为她在忙着给自己准备礼物。 心里涌起阵阵愧疚:“怎么没喊我陪你一起?” 颜清伸出手指着他受伤的左手,掌心依旧贴着创可贴,委屈呢喃:“你手不是受伤了嘛,我想让你好好休息。” 谢之砚胸腔似蜻蜓点水掠过,渐渐晕开一圈涟漪。 目光落在那枚奖牌上,指尖缓缓摩挲,神色复杂深虑:“那也是可以陪着你的。” 颜清好像没有听到这句话,欣赏着那枚奖牌,沉浸在自己“手工大师”的喜悦中,自顾自开口:“是不是做得很不错?有没有很感动呀?” “嗯,很感动。” 声音很低很缓,像是流沙在心间成簇流过,格外舒服。 “是吧,你都没有为我做过这些。” 颜清随口发了一句牢骚,以为谢之砚不会回应自己,可在话音落下的几秒后,他的声音像贴在自己耳边灌入,分外清晰。 “颜清。” “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颜清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大抵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谢之砚如此肯定的回复,抬头的那一刻对上了他的视线,不逃避不躲闪,是她从未见过的坚定。 “你亲口说的哦!我会随时审判你的行为。” “不许欺负我,不许和我吵架,不许说我坏话,不然这个奖牌和奖状我随时收回,不再赋予你‘最佳竹马奖’这个荣誉。” 明明是带着威胁般语气,谢之砚却听出一丝可爱,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正要以同样的语气去回应时,颜清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最重要的一点。” “不许有别人替代我的位置,无论何时。” 谢之砚清楚地听出这次的语气远不及刚才俏皮可爱,不似往常清脆,仿佛她真的有点担心,会有人替代她的位置。 再或者,她是在自己这里没有安全感吗? 谢之砚没给自己过多的思考时间,只想着坚定且迅速地给予她回复。 “不会的。” “无人能及你,你是独一无二的。” 第7章 睡觉 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涌出教室,飞奔向食堂。 不管是哪个年级似乎都无法逃脱“抢饭定律”,用他们课间闲谈的话来形容,便是“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颜清今天反常地慢动作,甚至没什么兴趣:“阿砚,你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刚要起身的谢之砚听到这话,身体怔了一下:“你不吃?” “我要去办公室找一下班主任。” 颜清双眼垂下,心情全部写在脸上。 谢之砚:“现在去办公室?怎么不吃完再去?” 他们学校的食堂不大,人多队伍长,晚来一步便可能失去优先选择饭菜的权利。 “没办法啊,任强说我的个人信息登记错了,让我赶紧去改,他十二点前要交上去。” 颜清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还有九分钟到十二点,自己必须马上赶过去。 按理来说,自己应该上节课的课间去修改信息,可惜班长刚通知完就打了上课铃,只能拖到现在去。 “那你中午吃什么?” 谢之砚看了周围空荡的教室,此刻仅剩他们两人。 颜清不太在意,随口说道:“我改完个人信息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剩余的饭菜,或者去小卖部买个泡面,吃什么都可以啦。” 谢之砚若有所思,还想要说些什么,颜清再次开口:“哎呀,你别再和我说话了,快去食堂吃饭,再不去要排不上队伍了。” 谢之砚欲言又止,潦草扔下一句:“我在食堂等你。” 颜清朝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前往各自要去的地方。 任强这会儿正在办公室等着颜清,看到她出现在门口的那刻,连忙招呼着她过来,让她把身份证信息和家庭住址重新填写了一遍。 全程不过五分钟,成功在十二点前提交了上去。 颜清不好意思地向任强道歉,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耽误了他的工作进度。 任强没觉得有什么,和她摆了摆手,让她赶紧去吃饭。 颜清再赶去食堂时,已经有一部分同学吃完了往回走。 食堂座位空荡了许多,打菜窗口也没有人在排队,颜清简单转了一圈,看了看各个窗口的剩菜,有菜但不多,并且全是自己不喜欢的。 不免开始思考自己是随便吃两口快餐,还是去小卖部买泡面,正纠结得无从下手时,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颜清!” 颜清本能转身,随声音源头看去,看到谢之砚那抹高瘦身影往自己这边走来。 明明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可谢之砚穿起来别样的帅气阳光,散发着满满的少年感。 颜清莞尔一笑,欣喜着蹦蹦跳跳地朝谢之砚跑去,像是兔子见到了胡萝卜,站在他的面前晃头晃脑:“你怎么还在食堂啊。” “等你啊。” “不是和你说了,我在食堂等你。” 谢之砚语气透着些漫不经心,带着颜清坐到自己原先的座位上,桌上放着一份盛满饭菜的餐盘。 “对哦,我给忙忘记了。”颜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注意到桌上那份饭菜,脱口而出:“你是还没吃饭吗?” 谢之砚听着她的问题无奈地叹气,仍持着自己的耐心,平和地向她解释:“你的脑回路真和常人不一样,这是给你准备的。” “我?” 颜清有些震惊,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盯着谢之砚。 “怕你没饭吃。”谢之砚简单解释着,“我去放进微波炉加热一下,太凉了不能吃。” 颜清必须承认,虽然第一句听起来不太顺耳,但后面的每一句都给自己一种很暖心的感觉,像溪水流淌全身,轻缓又舒服,心底不忍暗暗窃喜起来。 视线紧紧跟随着谢之砚,看着他为自己加热饭菜,为自己拿筷子,最后端着餐盘坐在自己面前陪自己吃饭。 “选了你喜欢的菜,吃吧。” 谢之砚中午到食堂后,第一份饭菜就是为颜清准备的,选了她喜欢的土豆丝、梅干菜扣肉和蒸蛋。 颜清显然有些意外谢之砚会这么贴心,眼底出现了满满的崇拜之情,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谢之砚你真好呜呜呜。” “全是我喜欢的菜,我一定会好好吃完。” 谢之砚挑眉低声应着,算是接受了这份夸奖。 接着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伸进那份土豆丝里挑出青椒与红椒,将它们放到旁边的空盘中。 颜清抬眸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吃饭,很自然地接受这一切。 帮自己挑彩椒这件事,基本都是谢之砚做的。 他会主动帮自己挑,自己也习惯让他挑。 这个习惯什么时候养成的呢。 大概是在小学,食堂为了菜品配色好看,喜欢加各种漂亮的彩椒,而颜清光是闻着那种味儿就忍不住犯恶心,每次吃饭前第一件事情就是挑彩椒,否则她一口都吃不下去。 印象最深的一次,学校做了青椒炒蛋这道菜,青椒切得极细,颜清一个人慢慢在那儿挑,不挑完就不吃饭,以至于别人都快吃完了,她还在那边慢慢挑。 谢之砚最终看不下去了,主动帮她挑起了青椒,希望她能快点吃饭。 从此之后,谢之砚便习惯为颜清挑彩椒,没有抱怨,没有嫌她麻烦,始终如一地坚持做这件事。 颜清吃完最后一口饭,满意地摸了摸肚子,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 谢之砚看着一颗米粒都没剩的餐盘,嘴角扬起一抹笑:“今天胃口很香啊。” “对呀,我说了我要全部吃光。” 谢之砚笑着没吱声,一只手拿起矿泉水,一只手端着餐盘准备送去餐盘回收处。 颜清见他起身的姿势,慌张地急忙拦住:“你给我端吧,你手上还有伤。” 说着,伸出双手去接自己的餐盘,却被谢之砚毫不客气地拒绝。 “看不起我啊。” “这么点小伤,早没事了。” 声音清冽,尾音微扬,裹挟着散漫的随性。 颜清不听他的解释,硬生生从他手里抢下餐盘,边走边说教他。 “那也不行,这种小伤口尤其要注意,最后几天绝不能松懈下来。” “对了,你今天去医务室检查了吗?” “如果没有的话,我下午陪你去吧,省得你每次都不当回事儿。” 谢之砚单手插兜跟在颜清身后,耳边听着她的讲话声,自己敷衍着应下:“行,下午你陪我去吧。” 他确实说不过颜清,这些天耳边尽是她的唠叨声,他自己真没觉得这种小伤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有颜清一直放心不下,每天催着自己去医务室清理。 两人回到闹哄哄的教室,坐下没两分钟就响起了午休铃,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准备午休。 颜清边收拾桌面边抬头看了眼周围环境,大多数同学选择睡觉休息,少部分同学选择写作业,比如他身旁的谢之砚。 “谢之砚,你不睡觉吗?” 颜清侧过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年,声音压得极低。 谢之砚手臂曲着,掌心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转着笔,随后拿起自己写的数学卷子朝她晃了晃,用行动解释着。 颜清笑眯眯点了点头:“那我睡觉了哦。” 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觉得中午浅浅睡个觉,下午上课会更加精神。 谢之砚视线落在桌上的数学试卷上,在听到颜清说准备睡觉后,笔尖顿了下,十分轻缓地放下手里的笔,右手伸进抽屉里将自己的外套拿出来递给颜清。 “垫着。” 简简单单几个字,隐约透着一种不易接近的冷酷淡漠感,这确实是谢之砚一贯的风格,但和颜清说这句话时,又夹杂着一些温柔的情调。 颜清很自然地接过,把他的外套折叠铺在桌面上,自己双手枕在上面,十分享受地蹭了蹭,觉得比睡在光秃秃的硬桌面上舒服多了。 只是今天午觉她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这边转个头、一会儿那边探个头、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玩玩谢之砚外套上的纽扣,身上隐约泛起一阵燥热。 谢之砚大概是注意到了颜清的不静心,朝她那侧靠近,贴着她的耳朵,压着声音询问:“睡不着?” 低缓且磁性的声音徐徐扫过她的耳畔,无意撩起一阵热息,好似羽毛扫过心间,涌起一阵酥酥麻麻。 颜清觉得,自己好像更燥热了。 无声叹了口气,脑袋从手臂下缓缓探出,露出一双圆溜溜的黑眸,灵动有神地盯着谢之砚,略有委屈地开口:“有点热,睡不着。” 最近天气不算热,但夏天气息越发强烈,难免闷得慌。 颜清本就精力充沛爱闹腾,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静不下心。 谢之砚没多说话,随手拿起一本薄本子对着颜清一侧缓缓扇动起来,声音比刚刚柔和了许多:“睡吧,我给你扇风。” 颜清顿时感觉到自己脸颊上袭过习习凉风,发丝被风吹得飘动,而自己突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静悄悄地看着谢之砚,看他一边默默给自己扇风,一边认真做着题目,不知不觉中就闭上了双眼,呼吸逐渐平稳,好似进入了香甜的梦里。 谢之砚则拿着本子匀速给她扇风,哪怕睡着了也没有放下过手臂,始终为她扇着风。 颜清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再次睁眼是被铃声吵醒的,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不禁发出感叹:“好奇怪噢,睡着后居然一点都不热了,果然是心静自然凉。” 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转头看着谢之砚,发现他仍在写作业,不过这次换成了英语作业。 “谢之砚,你是一中午没睡觉吗?”颜清好奇地问。 谢之砚放下笔,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左手腕很平静开口:“没睡。” 颜清震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 谢之砚刚准备顺着她的话接,一转头就看到颜清一脸坏心思盯着自己看,眼里透着些狡黠,嘻嘻笑了两声,慢悠悠的声音传到了自己耳边:“待会儿放学,你直接去我家吧!” “去你家干嘛,” 谢之砚变得警惕起来,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颜清抿唇笑着:“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写作业呀。” “拒绝。” “我中午已经写了一半了,我们速度不匹配。” 谢之砚原本是想着写完数学试卷再睡觉,但转眼看到自己身旁熟睡的少女,双手抱着自己的外套,刘海弯弯地垂在额头,两侧头发轻轻飘动着,脸颊泛着淡淡地粉色,显得几分可爱。 不自觉勾出一抹笑,默默拿出一张英语试卷继续写着,另一只手依旧为她扇风。 颜清对谢之砚的回答置之不理,一副“我没听见”的模样,同时往他身边凑近了些,蹭着他的手臂撒着娇。 “阿砚!” “你家还是我家,选一个吧。”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可不过三秒,颜清听到那道清冷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语气。 “你家。” 第8章 扑倒 放学后,谢之砚跟着颜清直接回家,两人在路边的小摆摊上随便买了些串串边走边吃,吃完了差不多也到家门口了。 刚走进院子,热腾腾的香味阵阵席卷鼻腔,颜清瞬间机灵起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谢之砚,语气格外激动:“谢之砚!今天我妈妈在家,你有口福啦!” “行,在你家蹭个饭。” 谢之砚单手扯了下书包,嘴角露笑,声音透着些懒散。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熟练又自然地从鞋柜里拿出各自拖鞋换上。 颜清低头看了眼两人的拖鞋,淡绿色大眼仔和黑色大眼仔,满意地笑出声:“我眼光真好,你看这两个大眼仔多配。” 说着,主动朝谢之砚那侧靠了靠,脚尖碰了碰他的大眼仔拖鞋,十分亲昵的举动。 谢之砚瞥了一眼,没避开她的脚,略有几分嫌弃:“真的很丑。” 当初谢之砚是不同意买这对拖鞋的,他觉得太卡通幼稚了,不符合自己的品位,颜清偏偏一眼看中这双,喜欢得不得了,自己只好妥协。 不过他家的拖鞋是按照他的风格买的,一双黑色拖鞋和一双薄荷绿拖鞋,简约舒适。 颜清听到谢之砚说出“丑”这个字后,立马反驳:“哪里丑了?明明很可爱啊,是你不懂欣赏!” 在里面做饭的颜妈许是听到外面动静,双手都没来得及洗干净,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匆匆忙忙走出来,下意识喊着自家女儿。 “颜颜回来啦。” 话音落下还没一秒,看到颜清身边站着的谢之砚,更加热情地打招呼:“哎哟!我们阿砚也来啦,我都好久没看见你了。” 谢之砚露笑礼貌回应:“颜姨您工作太忙了,我昨天才来过。” 确实,颜悦工作很忙,经常早出晚归,时不时还要出差,有时候连自己女儿都没见上几次,更别说谢之砚了。 颜清将书包随意丢在沙发上,以一副小女孩撒娇的姿态扑进妈妈怀里,亲昵地抱着她:“妈妈,今天怎么是你做饭呀,爸爸呢?” 他们家向来是爸爸做饭和打扫卫生,大大小小的活全部交给他一人。 哪怕颜悦厨艺很好,颜爸也舍不得让她进厨房,只想着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吃饭休息。 颜悦摸着女儿的头发娓娓道来:“因为我女儿想吃我做的可乐鸡翅了,所以今天特意露一手。” 说完停顿了一秒,像是想到什么,朝谢之砚喊道:“阿砚!” 正在拿杯子倒水喝的谢之砚下意识抬头看去:“颜姨怎么了。” “把你爸妈叫过来一起吃个饭,待会儿我再烧几个菜,今晚小酌一下。” “行。” 谢之砚立马应下,放下手里的杯子回家通知他爸妈。 颜清仍围着自己妈妈转圈圈,左一声妈妈右一声妈妈,不停地叫着,颜悦一声声应和,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因为自己身上围着脏围裙而不让女儿亲近,眼底全是对女儿的宠溺。 她们母女关系很好,除了颜悦有时候工作比较忙,顾不上颜清,其余时间她们都是像朋友一样相处,出门在外都是拉手搂肩,颜爸则跟在她们身后负责拎包,很轻松很愉悦的家庭氛围。 没过一会儿,颜爸拎着两大袋食物回家,里面全是颜清喜欢吃的水果和小零食,还有一些日用品。将它们归顺好后,没休息一刻,立即走进厨房陪着颜悦一起做饭。 颜清坐在外面客厅吃水果玩手机,耳边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讲话声。 颜爸:“不是说不让你进来做饭嘛,赶紧去休息。” 颜妈:“我给颜颜做个可乐鸡翅,她喜欢吃,做完我就出去。” 颜清嘴角上扬,嘴里的那颗葡萄好似爆浆般炸开,甜蜜的汁水流淌弥漫整个心间。 颜清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 不仅因为爸爸妈妈爱自己,更因为爸爸妈妈他们很相爱,自己在一个被爱意包围的家庭里长大,她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晚上吃饭时,家里的四人方桌搭建成了六人圆桌,上面摆满了各种菜品,除了那道可乐鸡翅是颜妈做的,其他的都是颜爸亲自烹饪。 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着菜喝着酒,耳边尽是欢声笑语。 颜爸谢爸喝酒吹牛,颜妈谢妈聊网购聊美容。 颜清和谢之砚则在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里畅聊着,时不时拿饮料碰个杯。 这种场面对他们来说很常见,甚至每周一次,但每次围聚在一起时又会有不一样的新鲜感与幸福感。 吃饱喝足后,颜清拉着谢之砚回自己房间。 在房门重重关上的那一刻,阻断了外面一切热闹的声音,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二人世界。 颜清房间不大,跟谢之砚房间相比差不多小了三分之一,但她很喜欢这种小房间,喜欢收纳整理,把自己房间布置得漂漂亮亮。 谢之砚半边身体撑在墙上,手里拿着颜清的小玩偶。 她喜欢这些小玩偶,有一个橱柜是专门摆放收藏玩偶的,并且她还给每一只玩偶取了名字,比如他手里拿着的这只小猫咪叫:奶栗。 谢之砚帮她把“奶栗”放回橱柜里,环顾着四周,细心发现房间布局和前两天不太一样。 “重新布局了?” 说完这句,谢之砚目光转移到她桌面上,多了几个新奇的小摆设,还有一本自己从未见过的密码锁的本子,不禁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本子,怎么还自带密码?” 颜清听到“密码”两个字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转头看去,谢之砚已经拿起了自己的那本密码本。 “谢之砚你不许打开!”颜清急忙叫一声,立马起身去抢,“这是以前的日记本,你别看。” 虽然这是密码本,但颜清平时从来不锁,因为没有人会乱翻自己东西,把它放在抽屉已经足够安全。 可哪里想到这么凑巧,自己昨天整理完屋子忘记把它放回抽屉,今天就被谢之砚看到了。 谢之砚看着颜清这么大反应,隐约有了挑逗之心,和她开着玩笑:“日记?那挺有意思的啊。” 事实上,他从来不会未经同意就去翻看颜清的本子或者打探她的秘密,这是最基本的个人教养和对他人的尊重。 他注重这方面,更注重颜清的个人隐私。 但谢之砚此刻偏偏想逗逗她,故意拿着小本子高高举起,知道她够不着,还一个劲儿去捉弄她。 本就不大的房间,两人在屋子里跑来跑去,颜清哭哭闹闹地叫着,一会儿蹦蹦跳跳拉扯他的手臂,一会儿在她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角…… 完完全全处于被谢之砚牵着的被动感,甚至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一小块凸出来的桌脚,直接迎面跑上去,脚踝重重地撞击到桌角。 那一刻,颜清只觉得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好似重心全无地往前倒去,不禁发出尖叫。 “啊——” 听到叫声,谢之砚本能转身,一眼看到她正朝自己扑过来,神色慌张地伸出双臂去扶她,掌心滑过她的手臂轻覆上她的腰间,隔着薄薄的衣衫贴合住她的腰身,蓦然陷入一片柔软。 还未来得及将她稳稳抱住,那具香软的身体已经扑进了自己怀里,柔顺的发丝从自己脸颊轻轻拂过,混杂着淡淡的清香,沁入自己的鼻息,彼此依偎的身体就这样一起倒在了床上。 倒下去的那刻,颜清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下压着谢之砚。 谢之砚掌心搂着少女柔软的腰身,左手拉着她的手腕放在身侧,怀里是轻轻软软的身体,鼻腔里是水莲花的纯净香味。 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松开她的手腕,白皙的肌肤瞬间出现一道清晰的握痕。 谢之砚侧过脑袋,避开少女灼热的呼吸,抬手摸了摸趴在自己胸膛上的脑袋,声音低缓又暗哑。 “你……压到我了。” “不起来吗?” 被提醒后,颜清这会儿才回神,动了动手臂,试图撑起自己的身子,却发觉自己双脚涌上一阵酥麻,似电流淌过全身,顿时僵硬地停下起身的动作,支支吾吾地开口。 “等……等一下,我脚麻了,好酸痛。” “让我缓一会儿。” 谢之砚皱眉,耐心似乎被一点点磨平,胸腔莫名涌上些许燥热。 那只揽住她腰肢的掌心逐渐搂紧了些,手臂微微使着劲儿直接将怀里的少女单手捞了起来,同时自己也跟着她一起起来。 颜清被这毫无预兆的举动吓得双手不由自主地勾上他的脖颈,脑袋重重抵在他的脖颈处,下巴不小心磕到了他的锁骨上,疼痛地叫了出来。 “啊~嘶……” “谢之砚你弄疼我了呜呜呜。” 谢之砚神色忽黯,缠在她腰间的手臂僵了会儿,悄然地从她背后收回,声音几分低沉几分克制:“抱歉。” 颜清没顾上回应他的道歉,左手摸着刚刚被磕到的下巴,右手摸着自己的脚踝,感觉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谢之砚从她床上离开,在她面前蹲下,左膝盖缓缓着地,另一只腿正常地曲着,手臂撑在上面,视线落在颜清的双脚上。 “撞到哪边了?” “我看看。” 颜清并非矫情的女生,但此刻她也愿意稍微娇气一些,直接将右脚伸出,搭在谢之砚半蹲着的膝盖上,毫不在意地往他腿上探了探,委屈开口:“看见了嘛,脚踝那边红了。” 谢之砚下意识攥住她的脚踝,离自己更近了些。 她脚踝很细,细到谢之砚单手就可以紧紧握住,手背顺延至手臂的青色筋脉在此刻衬得越发清晰,好似掌心下的一切都毫无挣脱之力。 谢之砚的视线落在踝关节上方泛红的一处肌肤上,拇指往上移了移贴在那处肌肤上,指腹轻轻摩/挲着,格外清楚地感觉到指腹下传来的隐隐热意。 “都怪你,非要和我闹。” 颜清没动弹,任由他给自己揉着那处肌肤。 谢之砚喉结上下动了动,顺着她的话应下:“嗯,怪我。” 颜清轻轻哼了一声,难得见他这么乖顺,想要继续说几句时,却惊奇地发现谢之砚右耳耳垂处悄悄攀上了一抹粉色,从下至上逐渐晕染着。 心里瞬间漾起一阵惊喜,萌发出一些小心思,绵软的声线格外清透地喊着他的名字:“谢之砚。” 正专心揉着脚踝的谢之砚听到她的声音很淡然应了一声:“嗯?” 少女脸上不禁漾起一抹笑,像是狡黠的小狐狸,朝他靠近着徐徐俯下身,盯着他泛粉的耳垂,用手指戳了戳那处粉红,轻笑着在他耳边低声絮语。 “你……耳朵红啦。” 第9章 心跳 谢之砚手上动作顿时停下,眼神忽然暗,似乎在消化那句——你耳朵红了。 耳朵……红了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身上确实有种无法言语的燥热。 垂下眼眸,攥住颜清的脚腕从自己腿上拿开,起身后低头看着她,衬衫的领口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敞开,隐约露出一些白皙肌肤,那颗粉色胎记不偏不倚地映入眼帘 谢之砚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声音尤为冷静:“哦,你耳朵你也红了。” 颜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平时差不多的温度,没有感到一丝热意:“没有啊,我耳朵没有感觉。” “去照照镜子吧。” 谢之砚指着里面的卫生间,佯装淡定地说着。 颜清半信半疑,穿上拖鞋在地面一路拖去卫生间。 而此刻,谢之砚已经悄悄低下头,指尖轻触了自己的耳垂,淡淡的温热顺着指尖传遍至心间。 还未来得及仔细感知,颜清已经从卫生间跑出来,语气透着些不满。 “谢之砚你骗我。” “我耳朵一点也不红,很正常。” 谢之砚抵在耳垂的手瞬间抬起,指腹残留着少许余温,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没有任何信服力地解释着:“刚刚红了,现在消下去了。” 大概是心虚,谢之砚避开了她的眼睛,从而落在掉在地面的日记本上,是刚刚为了扶颜清,自己撒手扔在地上的。 扯着笑,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这个话题。 “地上的日记本,你不捡起来吗?” “还是说,想要我捡啊。” 颜清思绪顷刻被他带走,紧张地将地面上的日记本捡起来抱在怀里,一副不可入侵的模样:“这是我以前写日记的本子,很幼稚很丢人,你不许再碰它。” 确实,儿时的日记无非是乱写一通,虽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但颜清多多少少有些害羞,有种黑历史被扒出来的感觉。 “知道了,不碰了。” 谢之砚懒懒地应下,转身坐到椅子上,从书包里拿出作业准备开始写,同时不忘提醒颜清。 “你还不写作业么,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还是说,你准备继续奋战到凌晨?” “噢。” 颜清冷冷吱了一声,故意将尾音拖长以示自己心情不畅。 两人左右相坐,手肘相抵,桌面瘫着一堆作业,全混在一起,若不看字迹,谁也分不清是谁。 他们俩做作业的时候还是比较安分守己的,不会打闹胡来。 尤其是谢之砚,专注力很集中。 颜清则容易走神些,总想着和谢之砚说话,一会儿戳戳他的胳膊,一会儿探头看看他的作业进度,一会儿和他探讨着题目。 起初谢之砚还耐心地回应她,后来被她不停地戳胳膊给戳烦了,放下笔,转头盯着她,眼眸漆黑:“你到底想怎样。” 颜清瞬间缩回手臂,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眨着明亮的眼睛,试探开口。 “我……我想吃葡萄。” “你可以帮我下去拿吗?” 她声音很轻很柔,像是羽毛轻落扫过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那双无辜又纯真的眼神盯着自己,明明毫无攻击力却又不动声色地留下深深的痕迹。 谢之砚心底浮出圈圈涟漪,神色比刚才稍微柔和了些,声音低缓道:“吃完可以认真写作业吗?” 颜清嘴角扬起,伸出三根手指摆在脸颊旁,做出“我发誓”的模样,拼命点着头向他保证:“我一定好好写作业,不会打扰你了。” 谢之砚没说话,从座位上起身,褶皱的衣摆随着动作幅度展平,扬起手臂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语气里尽是漫不经心的宠溺感:“等着。” “嘻嘻,不愧是获得过‘最佳竹马奖’的谢之砚,真的太棒咯!” 颜清的目光投向那道离开的背影,嘴上夸着,脸上笑着。 谢之砚这人啊,向来心口不一。 表面显得不耐烦不情愿,但心底从来没有嫌颜清麻烦过。若哪天她不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着麻烦自己,他反而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好像,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没过一会儿,谢之砚端着一盘洗干净的葡萄回来了,同时还拿了切好的哈密瓜和酸奶,全是颜清喜欢吃的。 被塞满的水果盘“啪”一声放在桌面上,惊得颜清笔尖顿了下,作业本上随即出现一个黑点。 “你怎么拿这么多?” 颜清放下黑笔,看着满盘的水果略显震惊。 “省得你等会儿想吃,又要喊我下去拿。” 谢之砚这个举动并非无用功,颜清性格活泼,思维跳跃,想到一出是一出。比如上一秒想吃葡萄,下一秒可能就想吃哈密瓜了。 而自己作为那个为她服务的人,自然要想得周到些,把她喜欢或者想吃东西全部拿上来,免得再爬一趟楼。 颜清眉眼弯弯,拍了拍他的肩膀,认同了他的做法。 随后拿起一颗葡萄放到他的嘴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尝尝看,很甜的。” 谢之砚微怔,没有任何预警,这颗葡萄覆在了自己的嘴边,冰冰凉凉的触感直侵唇瓣。 颜清见他没张嘴,再次用葡萄轻轻碰了碰他的唇瓣:“真的很甜,我已经尝过了,不骗你。” 喉结滑动,唇瓣在冰凉的触感下缓缓张开,那颗葡萄好似又会自动变小,瞬间滑进了自己的唇腔里,少女指腹沾了些水,趁着葡萄滑进去的那刻,转瞬滴落在自己的下唇。 “怎么样,是不是很甜?” 颜清边问边拿起一颗葡萄塞进自己嘴里,鼓着小小的腮帮咀嚼着,直勾勾盯着谢之砚看着。 呼吸骤然一滞。 谢之砚避开了那抹强烈且直接的目光,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拿起桌上的作业本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醒她该兑现承诺了。 “好好写作业,期末考试可别掉出前十。” 颜清此时嘴里塞满了水果,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好点头比手势,等到吃完后才回应刚刚那句话。 “放心吧,我前十肯定稳稳的。” “倒是你,要把第一的位置坐稳哦。”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很清楚谢之砚的实力,始终如一地保持在第一,从未掉下去过,一点儿都不担心。 卧室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没有人讲话,只有“刷刷”的书写声和修正带的撕拉声,安静得令人有些不太适应。 颜清写完物理和数学作业,从书包里拿出了最令她痛苦的语文卷子,是一张针对文言文的专项训练,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床边拿过自己的手机和耳机,连接上蓝牙。 她喜欢边听歌边写语文作业,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这样能让自己舒心些,避免产生打瞌睡的现象。 抬手将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捋了捋发尾,拿着一只耳机带进自己的右耳,调整好位置,另一只塞进了谢之砚的左耳。 一道清透明亮的声音传进耳边:“耳机分你一半。” 谢之砚起初没反应过来,正要拒绝,耳机里传来了他所熟悉的旋律,笔尖不自觉地停下,侧过脑袋看着颜清,问道:“是我昨晚发的那首歌?” “对啊,我听了,很好听。” 颜清指尖轻触屏幕,点下了单曲循环,顺便提高了音量。 “我还以为你没听。” 谢之砚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你发的每一首我都有认真听。” 颜清说完这句,眼神忽定,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认真补充道:“我昨晚临睡前看到你分享了这首歌,立刻点开听了,只是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所以才没有给你评论。” 颜清这个举动是独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谢之砚平时不怎么发朋友圈,但是会在朋友圈分享歌曲,频率不多,差不多一星期一首。 分享出来后,颜清会主动听这首歌,并且在底下评论几个数字,数字即代表着分与秒,分与秒对应着那句歌词。 是她喜欢的歌词。 颜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但她很喜欢这种共享音乐的感觉。 尤其是和谢之砚,有种无法言语的契合感。 “谢之砚,我们下次去KTV怎么样,想听你唱歌啦。” 颜清一提到唱歌整个人容易激动起来,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在此刻又冉冉升起了小火苗。 谢之砚看穿她的小心思,毫不留情地拆台:“是想听我唱歌,还是你自己想唱歌?” 他每次和颜清去KTV唱歌,都是颜清一人从头唱到尾,好不容易轮到自己点的歌了,她依然拿着话筒默默跟着唱两句。 没办法,他们听歌风格差不多,歌单向来是两人共享。 “可是我每次都唱得很好听呀,你不喜欢听我唱歌吗?” 颜清有些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谢之砚抬眼看她,眼神深邃幽深情,显得格外坚定:“喜欢,很好听。” 没有犹豫一刻的回答让颜清心情格外舒畅,不由自主地跟着耳机里播放的旋律哼唱着。 直到第一遍结束,开始循环播放第二遍时,颜清突然喊出了谢之砚的名字。 “谢之砚!” 谢之砚下意识应了一声,偏头看向自己身侧的少女。 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微卷着垂在肩上,长长的睫毛微翘着,眼睛弯弯,卧蚕浅浅,在与自己视线交汇的那刻,莞尔露笑,轻启唇瓣:“十五秒。” 下一秒,耳机里传来第十五秒所对应的那句歌词—— “I‘m good long as you're here with me.” 谢之砚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在回应昨天的那首歌,回复那句她喜欢的歌词。 眉梢舒展,眼底的温柔不受控地涌出,对着颜清弯唇笑了笑。 很巧,自己最喜欢的歌词也是这句。 好像他们在听同一首歌,戴同一副耳机时,彼此的心跳也在悄无声息地同频。 第10章 抱抱 临近期末考试,所有同学认真复习备考。 他们这次是市里联考,学校很重视,同时也是为他们进入高三这个重要阶段做铺垫,希望能考出令自己满意的成绩。 午休时间,任强早早来到了班上,掌心握拳敲了敲讲台,示意安静。 同学们不敢造次,乖乖闭上嘴,听任强讲话。 “讲两件事情。” “第一,期末考试很重要,会在市里进行排名,请大家务必认真对待。” “第二,这周开始体育课和社团活动课全部取消,改上自习课,如果有老师需要占用自习课补课,那就将自习课改成对应的课程。” 最后一句话落下,全班涌起一阵哄闹。 他们体育课和社团活动课本就很少,一周一节体育课,两周一节社团课,如今在这么紧凑的时间里把这两门课改成自习课,大家多多少少是不乐意的。 但不管是否接受,这都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他们别无选择。 颜清兴致不高地听完了任强讲话,像往常一样,拿出谢之砚的外套铺在桌上,准备趴下午休,只是胳膊还未搭在桌上,任强便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颜清,谢之砚你们俩现在来一趟我办公室。” 任强朝他们招了招手,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颜清心间忽然一颤,忍不住慌张起来。 难道自己和谢之砚上课讲话又被发现了?现在要把他们俩分开坐? 记上一次讲话被抓,颜清脑海里深深刻下了“再讲话就把你俩分开坐”这句话,不由得背后一阵发凉。 她打心底是不想和谢之砚分开的,只要不和他分开坐,自己可以保证每一节课不讲话、不开小差。 颜清略有拘谨地跟在任强身后,和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谢之砚则一贯懒散模样,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接下来会发什么。 这一路颜清很是安静,没有说话,没有和谢之砚眼神交流,始终怀揣着那颗惴惴不安的小心脏。 尤其是走进办公室后,正面看到任强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被吓得心脏仿佛快要蹦出,底气不足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喊你们过来没什么大事,就是上次的竞赛成绩出来了。”任强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环抱着。 竞赛? 颜清瞬间抬头,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小心翼翼地用手肘碰了一下谢之砚,眼底攀上一抹小惊喜。 “那我直说,不和你们兜圈子了。” “这次竞赛,你们两个都没有发挥出真实水平,成绩有落差,让我有点小失望。” 这话一说,颜清表情再次怔住。 短短几秒,恍如经历了暴雨转晴天再转暴雨的过程,紧张到不受控地咽了咽口水。 任强抬眼扫过谢之砚,淡淡出声:“谢之砚参加的数学竞赛,市里第二名。” 呼吸骤然一滞,颜清下意识看去谢之砚,眼底透着些担忧。 这确实不是他的水平,他参加数学竞赛向来是第一名,除了这一次。 谢之砚听着任强的话,点了两下头,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 “虽然说第二名也很棒,但是和你以往相比,这个成绩不应该啊。” 任强语气里尽是惋惜,叹了口气,将目光默默转移到颜清身上,语气丝毫不变。 “还有颜清,你这次的物理竞赛直接掉出前三了,你之前可是稳二争一啊。” 连……连第三名都没有了吗? 颜清心里“咯噔”了一下,恍如一颗石头被人拾起重重地砸进水里,掀起圈圈圆圆的水花。 谢之砚眉间微皱,静悄悄地看向颜清,少女早已低头垂眼,睫毛静静搭着,完全收敛了性格。 喉结上下滑过,裹挟着各种复杂的眼神,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碍着任强在这儿不方便开口,只能将手藏在背后偷偷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传递一些小安慰。 他知道,颜清很重视这次竞赛。 “你们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压力太大了?” 任强是知道他们俩家关系的,高二那次的家长会,颜悦一人带着这俩孩子来参加,起初还以为是重组家庭,后来通过了解才知道是青梅竹马。 之后便没再说什么了,反正这两人成绩好,在不惹事的前提下,自己不会太约束他们。 可这次的竞赛成绩,两人出乎意料的下滑,任强难免有些担心他们的状态,害怕是受到了什么外界的影响。 谢之砚认真回复:“家里没有出事,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家里没出事就好,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及时和老师或者家长沟通,尽快调整状态,期末好好考。” “记住啊,别给自己压力,正常发挥。” 任强说完从抽屉里拿出数学竞赛的证书交给谢之砚,又对他们进行了一些鼓励。 “第二名挺不错的,就是有些可惜,和第一名差了0.5分,继续加油,下次再夺回第一!” “颜清也不用太在意,你可是物理学霸啊,老师非常相信你!” 谢之砚没太在意听任强的话,接过证书后一眼没看,直接收到一旁,注意力全在颜清身上。 他害怕颜清会不开心。 没有拿到名次而不开心。 两人从办公室离开后,午休已经过半,走廊安安静静,只听得见外面树叶飘动的摩挲声和聒噪的蝉鸣声,扰得心情很是烦躁。 谢之砚一路上都在盯着颜清看,好几次的欲言又止最后变成默默观察她的情绪。 颜清半边脸颊被盯得有些发热,轻轻摸了摸,声音有些沉闷:“你怎么一直在看我。” “我想看看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谢之砚说这句话时没有收回视线,炽热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颜清偏过头,朝着外面的空气呼了一口气,故作从容地回应:“我在想,你的第二名其实挺不错的。” 谢之砚笑了,咬字轻轻出声:“说谎。” 颜清心虚地低下头,嘴角扯出些许局促的笑,手指在不安地互相牵扯:“有……有吗。” 声声蝉鸣遮住了少女绵软的尾音,遮住了微微泛红的眼尾。 怎么办。 好像被发现了呢。 · 一整个下午,颜清像往常一样和同学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全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谢之砚始终觉得不对劲儿,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如同女生的第六感一般,内心会不断地给自己发出强烈信号—— 颜清不开心,很不开心的那种。 可谢之砚不知道怎么和颜清沟通,平时习惯了和她玩笑打闹,如今真要和她认真去交流时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放学。 铃声响起,周围同学迅速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颜清动作缓慢,淡然转头看向谢之砚,露出浅浅微笑:“阿砚,我待会儿要和许诗诗去书店买书,委屈你今天独自回家啦。” 语气平淡,尾音微微扬起,俏皮又轻松的一句话,颜清却避开了谢之砚的视线。 往常,她用这种语气说话从来不会避开谢之砚的视线。 谢之砚看着空荡荡的教室,直接拆穿她的小心思:“许诗诗呢,她在哪儿?” “嗯……她去上厕所了,我在教室等她。” 颜清慌张解释,浑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语漏洞百出。 谢之砚敛着眉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过了许久也才说出一句话。 “好,记得早点回家。” 随后起身,背上书包离开了教室。 谢之砚自然是看得出颜清情绪不对劲儿,也能看得出她想独自待会儿,所以在拼命地推开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肯定不会强迫她,乖乖顺从她的话,表示自己会先离开。 但是,他的离开并不是指回家。 谢之砚离开教室后便一直在外面走廊站着,中途去了一趟小卖部,给她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而颜清在谢之砚离开的那一刻,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豆大颗粒的泪珠垂直掉落,浸湿晕染着衬衫。 身体颤着抽泣,却不敢哭声音,掌心擦了擦眼泪,埋下脑袋偷偷地哭。 她避开谢之砚,是因为不想在他面前哭,不想被他看见这样低情绪的自己,更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 颜清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从小到大没哭过几次,哪怕情绪很低落,也是一个人偷偷掉几滴眼泪,很快就会消化掉这些情绪。 但这一次,她哭得最难受。 从中午得知成绩后,颜清一直忍到现在。 不是因为没拿到前三名实现不了换新自行车的愿望,而是因为她在自己的绝对领域里输了比赛。 她一向擅长物理,对它的喜爱胜过所有科目。更是从初中开始参加各种物理竞赛,次次获奖,唯有这次输掉了。 她一边安慰自己这是一次意外,不用太在意;一边又告诫自己失败就是失败,哪里需要找这么多借口。 如此别扭、好胜的性格,颜清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这种复杂情绪,只想着待在一个小空间里放空自己,偷偷哭泣释放情绪。 却不曾想到谢之砚从未离开。 在自己哭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沉重的脚步声也越来越靠近自己,下一秒便听见了谢之砚的声音。 他在喊自己的名字,声音很低很沉。 有一瞬间,颜清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但在自己抬头的那一刻,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视线里,双眼像是打开了泪闸,眼泪哗哗往下掉落。 谢之砚在她面前缓缓蹲下,眼底尽是心疼,声音低哑,柔声哄着:“不哭了,一次小小的失败,没关系的。” 起初在门外,他并没有听到教室里有任何哭泣的声音。 之后去了小卖部买糖果,想着颜清喜欢吃糖,吃颗糖或许会开心些,结果刚回来就听到教室里传来小声的抽泣。 谢之砚抬手,温柔地摸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平摊掌心,将它糖果露出。 “要不要吃点糖?” “虽然不是你喜欢的那款系列糖,但是你喜欢的青柠味。” 谢之砚贴心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拭,指腹慢慢地划过脸颊,泪水融于掌心,心中翻涌起阵阵说不清的酸痛。 他是第一次看见颜清掉眼泪。 他不知道颜清会因为这次竞赛伤心成这样,否则绝不会从她身边离开。 颜清在句句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声音中逐渐恍惚,眼眸泛红,泪水氤氲在眼眶,和谢之砚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好像更加委屈了。 顾不上自己此刻有多狼狈,整个人扑进了谢之砚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颈,埋在怀里小声哭着。 谢之砚许是没想到颜清会主动抱住自己,悬在空中的两只手僵了两秒,随后缓缓落下,轻轻环抱住她的腰肢,克制又温柔地拥抱着怀里的少女,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他不太会哄女生,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只是觉得,如果一个拥抱能让颜清感到安心,自己愿意一直抱着她。 只要她没有主动松开手臂,自己就绝对不会放开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颜清情绪逐渐缓了过来,身体不再发颤,眼泪不再流出,从谢之砚怀里慢慢探出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哭得声音有些沙哑,委屈开口:“谢之砚……” 谢之砚被这一声喊得微怔,心底一片酥麻,抚摸她脑袋的掌心不自觉在空中顿了下,低低应着:“我在。” “你怎么来了,你……你不是回去了吗。” 颜清结结巴巴地说着,时不时抽咽两声。 谢之砚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透着些漫不经心:“你哭成这样,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顿了半秒,继续说道。 “演技这么差,下次别演了。” “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的想法,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颜清说不出话来,软乎乎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显然是不想承认自己刚刚痛哭的模样。 扯开话题,低声发了句牢骚:“好烦,不能换新自行车了。” 谢之砚声音低醇,娓娓喊道:“颜清。” “嗯……” 颜清撒娇般小声应着。 “如果真的想要自行车的话,我给你买。” “不哭了,好不好。” 第11章 裙摆 温柔缱绻的声音低低缠在耳边,好似海浪席卷刮起的阵风,轻轻柔柔沁入心间。 颜清整个人僵住,所有思绪被那句话炸得七零八落。 半晌,掌心拍了拍他的后背,缓缓从他怀里出来,哭得泛红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你……你真的要给我买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之砚语气透着些漫不经心。 但事实确实如此,他答应颜清的事情从未食言过。 颜清垂眼,内心有些纠结,慢吞吞解释着。 “其实我没有很想要自行车。” “既然竞赛没有拿到名次,那说明我和自行车的缘分未到,所以顺其自然吧,你不用给我买。” 谢之砚认真倾听,他挺能理解颜清话里的意思。 起初,他以为颜清不开心是因为自行车的事情,后来看到她一个人在教室里偷偷地哭,才后知后觉她是因为竞赛失败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落差感。 以颜清性格根本不会因为不能买到新自行车而伤心落泪,她只会因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失利了,没有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感受到了很强烈的落差,才会这么难过。 自行车无非是她发泄情绪的借口罢了。 谢之砚心里明白得很,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真不要了?” “嗯!” 颜清这声应得很有精神气儿,原先的小忧伤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谢之砚唇角扯笑,十分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别再不开心了,我衣服都被你哭湿了。” 说着,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左胸膛,白色衬衫被眼泪浸湿一大块,潮湿又黏糊地贴在自己身上。 颜清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戳了戳那块潮湿的区域:“对不起啦,下次等你哭的时候,我拿我自己衣服给你擦擦。” “哭?我会哭?” 谢之砚见她情绪状态恢复后,语气也不自觉地傲娇起来。 颜清不搭理他的话,从他掌心拿过那几颗糖果,连拆两颗,一起放进嘴里。 她的快乐宗旨:没有什么是糖果解决不了的事情! 谢之砚这会儿是彻底放心了,主动拿起颜清的书包背在身上,懒洋洋道:“走吧,该回家了。” “好!” 颜清小步跟在谢之砚身后,看着宽阔的后背站在自己身前,左肩背着他的书包,右肩背着自己的书包,嘴里含着的那颗青柠味的糖果竟感觉不到一丝酸味,整个口腔都是满满的清甜味。 不自觉弯起嘴角,声音清透明亮:“谢之砚,你走慢点,等等我啦。” “是你走得太慢,快跟上。” 话虽这么说,可谢之砚的脚步还是缓缓慢了下来,配合着颜清的速度。 颜清瞧着他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轻笑出声,小跑着向他奔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将剩下两颗糖果的糖纸撕开,两颗一起塞进了他的嘴里。 谢之砚甚至没反应过来,两颗糖已经进入口中,青柠味瞬间四处弥漫。 “是不是很甜?” 颜清不停地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着,声音盈盈悦耳。 谢之砚低低垂眼,眼神莫名透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酸死了。” 酸是真的酸,比之前那款青柠味的糖果酸多了,还有淡淡的涩。 但回味起来,谢之砚却觉得格外的甜。 回家后,颜清见爸爸妈妈坐在客厅休息,索性直接和他们讲了这件事。 她性子直接,没什么好推脱的,早说早面对,何况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爸爸妈妈,前段时间我不是和你们约定好拿下物理竞赛前三名可以换新自行车嘛。” 颜清边说边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块切好的哈密瓜吃。 “成绩出来了?” 颜悦将那盘哈密瓜全部端到颜清身边,上面连戳了好几个小叉子。 “嗯,今天出来了。” “很遗憾,我要与我的自行车说拜拜了,我没有考到前三。” 许是之前在教室哭过,谢之砚安慰过自己,颜清这会儿特别轻松,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落榜这件事,大大方方地讲了出来。 颜爸和颜妈听到这句话不禁微怔了一下,多多少少有些意外颜清会掉出前三名,但并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也没有要继续谈论成绩这方面的想法,笑眯眯回应:“谁说要和自行车说拜拜了啊,你自己去车库看看。” 颜清满脸透着疑惑,好像不太明白话里的意思。 颜爸在一旁大笑出声,摸了摸她的头,同时将车库钥匙交至她的手心。 “没有前三也没有关系,我家女儿各方面都很优秀值得拥有一个新车!” “自行车在车库里放着呢,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颜爸颜妈起初不愿意买新车是觉得颜清骑自行车的机会不多,买来有点不值当。 可是后来听到颜清说,要用物理竞赛名次作为买新自行车的条件,他们当时就意识到颜清大概是真的很想换一个新的自行车,所以立马买了新车放在家里,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他们并不在意最终成绩怎么样。 不管好与差,这辆自行车都是送给颜清的。 颜清激动得瞬间尖叫起来,拿着钥匙飞奔向自家车库,第一眼就看到放在最里面的自行车。 车身颜色是她喜欢的清新薄荷绿,前面带有小小的篮筐,后面有一个单独的载人座位,完全是按照颜清的喜好购入的这辆车。 颜清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立马坐上去试了试,和她原先那辆破旧小破车简直天差地别。 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对着她的新车拍了张照片,给谢之砚连发好几条信息过去。 颜清:【啊啊啊啊啊谢之砚!我太激动啦!】 颜清:【我有新自行车啦哈哈哈。】 谢之砚刚回到卧室,手机还没拿起来,它贴着桌面震动了两下,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 随后,拿起手机打开聊天页面,回复颜清。 谢之砚:【颜姨答应给你买了?】 谢之砚:【不是,是他们早早就给我买好了,等着给我惊喜呢!】 谢之砚:【真的太开心啦!】 同时将刚刚拍的那张照片一并发了过去。 颜清:【我们明天骑车去上学好吗,我想试试我的新车!】 隔着屏幕,谢之砚都能感觉到颜清溢出来的喜悦,嘴角扯出抹笑,单手敲着键盘,在对话框里输入信息发了过去。 谢之砚:【好。】 · 次日早晨,颜清骑着她的小绿车准时来到谢之砚家门口,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谢之砚配合着她骑车出门,手里拿着两人的早饭,一眼便看到穿着小白裙的少女和她身后的薄荷绿自行车。 “谢之砚你快看我新车!” 颜清朝左边跨出一步,留出足够的位置向他全方位展示自己的新车。 谢之砚匆匆扫过一旁的自行车,目光最终落在颜清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她今天很漂亮,能看出来身上每一处都是精心打扮的。 简约小白裙,腰后系着的蝴蝶结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中筒袜配上黑色板鞋,长发侧边麻花静静垂在左肩,上面卡着一个小雏菊发夹,刘海随微风轻轻飘动,浑身透着恬静的温柔与乖巧,与以往甜美元气完全不一样。 谢之砚笑着,认真夸赞:“好看,很适合你。” 接着又主动开口问道:“穿裙子会不会不方便骑车?” 裙子长度及膝,不算很短,但是今天外面有风,骑行的时候或多或少有些不方便。 颜清从他手里拿过早饭,边吃边回应:“没关系,我会注意的。” 她自然不担心,里面穿了安全打底裤,何况这条裙子是她特意挑选出来搭配小绿车的,她才不舍得换掉。 两人在门口很快吃完早饭,骑着各自行车前往学校。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颜清和谢之砚并排骑行,匀速前进,夏风吹过少女白色裙摆,吹动额前刘海,散过一阵青春明媚的气息。 十分钟,两人骑车到了学校, 和平时走路相比,差不多快了六、七分钟。 他们学校门口的左右两侧有专门的自行车停车篷,不过停车位有限,并不是每一辆自行车都会有位置。 像颜清和谢之砚他们来得迟,本就不多的车位如今变得更加“珍贵”,在左边找了许久的空车位,最终在里侧的偏僻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紧凑的位置。 谢之砚毫不犹豫地把车位让给了颜清:“记得锁好,这种新车很容易被盯上的。” “放心啦,我买的锁可是市面上最好。”颜清格外自信。 “我去另一边再找找空位,你在这边等我。” 谢之砚叮嘱完便离开了这边,转向另一边继续寻找合适的位置。 颜清很爱惜地将自行车停在车位稍微中间一点的位置,生怕被左右两侧的车误碰到,然而还没来得及拿出车锁,身后传来了一道桀骜不驯的男声。 “同学,你知不知道这边位置是我的专属车位?” 颜清愣住,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男生。 黑色头发下混着些棕色挑染,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衣服穿得很随性,甚至有几分邋遢,领口处残印着几滴褐色的斑点。 颜清没说话,也没理睬他,重新打量了自己所停的那个车位,周围空空荡荡,没有贴任何标签,更没有注明这是某某人的专属车位。 心底瞬间有了底气,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态度很是强硬。 “请问这里哪儿写你名字了?” “再说了,公共停车位不分谁是谁的专属位置,这点常识不懂吗?” 随口两句话便惹得那个男生眉毛皱起,单手指着颜清开始爆粗话,语气十分恶劣。 “你他妈别瞎扯,我说是我的位置那就是我的位置。” “老老实实地带着你的车和给我滚开。” 颜清真觉得对方是在故意闹事,满嘴脏话,态度恶劣,简直不像他们学校的学生。 当然了,颜清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面对这种无理取闹、毫无素质的人压根不会跟他客气。 “你懂不懂礼貌啊,拿手指什么指。” “嘴里全是脏话,没人教你怎么做人啊。” “或者你晃晃脑袋,听听有没有大海的声音。” 那个男生显然没想到颜清一下子说这么话,气得半天才怼回一句:“行啊,穿得这么纯,嘴皮子挺顺溜,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装。” 话音落下,男生直接拽起颜清的一只胳膊,拉着她就要往旁边小路去。 颜清这会儿倒是有些被吓到了,她原想着在学校旁边应该不敢胡闹,没想到他还真上手了,直接拉着自己往旁边拽。 “你干嘛啊,别碰我!” “嘴巴说不过我,你就动手拽我,你怎么这么垃圾啊!” 颜清边骂边反抗,一只手臂紧紧抱住旁边的电线杆,双脚跟焊在地上了一样,使劲儿和他掰扯着,正要大声呼喊求救,自己的正前方传来了令自己最为感到安全感的声音。 “干嘛呢,把手给我松开!” 第12章 医院 男生显然被这道声音吓了一跳,神色倏然一颤,转头看向谢之砚。 颜清很聪明,趁他转头松懈的空隙,狠狠踩了他一脚,男生疼得出声,下意识松手,俯身弯腰去摸被的那只脚。 颜清抓准时机,挣脱他的禁锢,立马朝着谢之砚跑去。 整个人奔入他的怀里,手腕被他掌心紧紧握住,那一刻,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对谢之砚的依赖是如此强烈。 谢之砚慌张的神色全部写在脸上,紧张地扫过颜清全身,最终落在她的手腕处,上面显而易见的一道浅红色握痕,指腹不禁覆上揉了揉。 “没事吧?” 颜清笑着摇了摇头,转眼看向那个惹事的男生,似乎在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谢之砚自然能看懂她的意思,牵过她的手稳稳地护在自己身后。另一只手直接扯住那个男生的衣领使劲儿往上提,手臂筋脉清晰可见地突出。 那个男生丝毫不畏惧,脸上透着满满挑衅。 “怎么,想打人啊?” “你们一中的学生打架是要全校通报的吧,身上背着几条处罚,你敢么?” 谢之砚轻笑出声,冷然的眉眼透着满满不屑,目光更是颜清从未见过的凶狠阴沉。 “通报又怎样?” “打的就是你这种欺负女生的垃圾货色。” 格外坚定地落下最后一个字,谢之砚带着些情绪地握拳抬起,眼看着拳头就要打到他的脸上,颜清瞬间阻拦了下来,拉着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怕事,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件事的起因是对方挑衅惹事,但如果谢之砚主动打出第一拳,那么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说不定还会持续发展成系列的暴力事件,这并不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那个男生见谢之砚的拳头被拦下,脸上再次露出恣意猖狂的模样,正要继续开口讲话,身后传来了粗犷的中年男声。 “你们几个干嘛呢。” “松开松开,全部分开站!” 穿着保安服的门卫叔叔皱着眉大步走来。 站到他们面前,细细瞧着这三人,最终将视线落在最外面的男生身上:“你这臭小子,这次终于把你逮着了。” 颜清微愣,听这话里的意思……是个惯犯? “之前几次都被你侥幸逃跑,这次看你跑哪去。” 门卫叔叔说着便拽起那个男生的领口准备领着他往回走,又突然想起旁边还站着颜清和谢之砚,转过身询问了一些情况,见他们没什么大碍就催促着回校上课。 后来,颜清通过八卦得知这个男生是一中的学生,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家庭问题被迫辍学,受到了不少刺激,心理也存在一些问题,整个人变得神经兮兮。 总是在学校两边的停车位瞎转悠,尤其是在摄像头拍不到的偏僻位置,蹲点候着那些看起来好欺负的同学,进行一些言语上的挑衅辱骂,目前还没有上升到暴力行为。 学校了解到这类事情后便立刻安排了保安在左右两边的停车位来回巡逻,希望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不能影响到学生们的自身安全。 回班的路上,颜清揉着自己手腕慢悠悠走着,谢之砚注意到她的动作,主动把她肩上书包拿下,默默背在自己肩上。 谢之砚:“还很疼?” 颜清摇了摇头,思绪有些飘忽:“没有,我在想刚才那件事。” 话音落下,颜清突然抬眸看向自己身侧的少年,一字一句认真道:“谢之砚,你刚刚不太冷静。” 那一拳下去的后果不是他们两人能承担的。 他这次太冲动了,冲动到完全不像他的性格作风。 “明明平时你的情绪都很稳定,不会冲动做事,也不会动手打人。” 颜清不是责怪谢之砚的意思。 只是觉得如果因为自己导致他做错了事情,她会很自责一辈子的。 谢之砚听着颜清的话,气压有些低,面色冷峻地扯了下书包肩带,低沉的嗓音压抑着几分克制。 “他在欺负你。” “你让我怎么保持冷静?” 颜清瞳孔微微一震,迟缓地眨了眨眼。 恍惚意识到,自己在谢之砚心中的地位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 放学,颜清和谢之砚随着人群涌动从校门口走出来。 经过上午那件事,谢之砚有些不放心让颜清一个人取车。 虽然都是在校门口,但一个在校门口的左侧,一个在右侧,距离隔得比较远,谢之砚看不到颜清心里多多少少会不安稳,提议先陪她取车。 颜清倒觉得不用这么担心,朝他摆了摆手拒绝着。 “不用啦,现在正是放学高峰期,周围人多,你来来回回跑着实在不方便。” “我们各自去取车,在校门口碰面就好。” 颜清不等谢之砚是否同意,已经独自前往她的停车位,十分顺畅地将她的车骑了出来。 不过她没有想到隔壁幼儿园今天出去游玩,原本四点放学的时间硬生生拖到现在,外围那条路熙熙攘攘的全是小朋友和家长。 颜清略有艰难地在狭小的路上骑着,注意力更是紧绷着,时刻观察左右两边的状态,生怕自己不小心撞到或者蹭到别人。 好不容易越过了最艰难的地段,挤出了拥挤的人群,颜清松了口气,恢复到正常骑行的速度。 可偏偏这时候,在自己的斜侧方,一位小朋友突然跑了出来。 颜清没有注意到,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小朋友是从哪边跑出来的,看到他出现在自己正前方时,下意识往旁边偏转车头,想要避开小朋友,却忽略了自己另一边有一个大花坛。 完全来不及控制方向,慌里慌张地撞了上去,整个人从车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好在撞上去的那一刻,颜清及时脚刹,单脚落地稳了一下,但由于车速过快,以及地面过于潮湿,不免控制不住,颜清还是摔下去了。 右手手肘费力撑在地上,膝盖重重着地,自行车倒着压在自己的半边身体。 颜清试图动一下身体,右腿瞬间涌上一阵痛感,疼得眉毛紧皱,不忍出声:“啊——嘶。” 那个小朋友妈妈看到颜清摔倒后,吓得立马过来查看情况,一边道歉一边将压在颜清身上的自行车抬起,扶着她缓缓起来,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颜清这会儿才知道为什么右腿会那么痛,她的膝盖磕破一大块,细细地往外渗血,不知道伤势严不严重,但是她现在清晰地感觉到膝盖在隐隐作痛。 那位孩子的妈妈被吓得不轻,拉着小朋友向颜清道歉,同时说着带她去医院检查,表示会负全责。 颜清看了眼旁边的小朋友,大概才三四岁的模样。 忍着疼痛缓缓出声:“没事,下次要牵好小朋友,这样很危险。” 颜清没太计较这件事情,骑车摔跤挺正常的一件事。 那位妈妈心里很愧疚,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表示如果有什么情况,请一定要联系她,她会负责的。 谢之砚取完自行车回到校门口看不见颜清身影,便主动去找她。 隔着较远的距离,就看到颜清独自坐在台阶上。 白色裙子被沾染了各种灰尘,边边角角渗透了点点血迹,双腿直直地伸着,膝盖磕得血迹斑斑。 “颜清!” 谢之砚喊了一声,加快了自己的骑车速度。 颜清听到他的呼喊,举起手臂和他挥了挥,本想着起身去找他,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还是决定坐在这儿乖乖等着。 谢之砚将自行车随意停在旁边,在她身边缓缓蹲下,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显得几分吓人。 “阿砚,我骑车摔了……” 颜清小手拽了拽谢之砚的衣摆,水汪汪的大眼睛与他直接对视,绵软的声音里尽是委屈。 谢之砚抬眸,眼尾泛着淡淡的红。 没有问她怎么摔的,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独自坐在这里,只是格外心疼地问了句:“疼不疼?” “有点……” “但是我忍得住。” 颜清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算得上是娇生惯养,但她一点也不娇气。 谢之砚呼吸有些沉:“还有哪里受伤吗。” “手肘有点擦破,不过不痛。” 颜清说着便将自己的手肘举起给谢之砚看,轻微的擦伤,没有出血,没有伤口。 谢之砚稍微松了口气,眉间依然皱着,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担心:“我带你去医院。” 之后,谢之砚在路边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打车去医院。 他们两人的自行车也顾不上了,只好先停放在学校门口。 学校离医院不远,打车过去十五分钟左右。 到了医院后,谢之砚挂了急诊外科,医生对颜清的伤口进行了清洗与消毒,因伤口面积较大,处理的时候比较麻烦。 颜清坐在病床上,右腿伸直平放着。 掌心紧紧攥住谢之砚的掌心,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全程闭眼不敢看,哪怕身体疼得发颤都没有叫出一声。 谢之砚站在她身边,一只手被她紧紧握着,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给予一些安全感。 视线落在她的伤口去,看着医生一遍遍清理着伤口,心底莫名阵阵地揪着疼。 直到涂抹完药物,医生温柔地用纱布包住伤口,颜清这才松了口气,从谢之砚怀里探出脑袋,眨了眨被眼泪浸湿的眼。 “没伤到骨头,但受伤面积较大,这段时间需要静养,少走动多休息,伤口不能沾到水,定期复诊。”医生一边叮嘱一边写着检查报告。 “好,谢谢医生。” 谢之砚与颜清同步回答。 谢之砚扶着颜清坐在外面的休息室,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颜清整个人的状态有些疲倦,受伤的右腿直直地伸出,仿佛膝盖弯曲一点都会感受到撕裂的疼痛。 “你给我妈妈打电话了吗?” 颜清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谢之砚。 谢之砚:“嗯,颜姨在来的路上了,只是距离比较远,估计得等一会儿。” 他们两个身上没多少钱,就连刚刚打电话都是跟医生借的手机。 摔伤这种事情比较严重,谢之砚觉得让颜姨带着颜清做一个全身检查是最好不过的。 颜清轻轻应了一声,有些小难过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 “今天好倒霉哦。” “原本想着穿漂亮的小裙子骑着我的新车快乐上学,没想到上午被人骂,下午从车上摔下来,现在进医院了。” “是不是我和自行车没什么缘分啊。” 谢之砚能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安慰着:“小脑袋别瞎想,没有的事儿。” 颜清缓缓抬眸,直视着谢之砚的眼睛,眨了眨眼,轻声呢喃道:“谢之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今天一整天自己都在给他制造麻烦。 颜清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谢之砚手上动作一顿,喉结滑动,神色裹挟着浓浓柔情,低缓出声。 “确实。” “不过……喜欢你麻烦我。” 第13章 喜欢 颜清腿脚不方便的这些天,确确实实都在麻烦谢之砚。 根据医生的建议,颜清向班主任请了两天假,在家静养休息。 谢之砚则成为她的“课后补习老师”,每天放学去她家和她一起写作业,把上课讲到的重点一一讲给她听。 不过目前处于期末复习周,老师没有讲什么新的知识,大多数是复习讲题目。颜清本身成绩很好,基础牢固,即使两天没去学校,学习进度也没有落下一点。 休息了两天,膝盖逐渐恢复,走路也没有了疼痛感,颜清选择返校上课。 但谢之砚不放心,主动担任起她的“司机”,每天骑着小绿车载她上下学,仿佛那个小绿车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自己在前面骑着车,颜清在后面舒舒服服地坐着吃早饭,很是惬意。 这种情况没有维持太久,他们在周五结束了所有课程的期末考试,一切回到正轨,同时也迎来他们的暑假。 颜清心里很清楚谢之砚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和付出,当天晚上就买了一大堆零食和水果,双手拎着沉甸甸的两大袋东西跑去谢之砚家。 “谢之砚!” 进门老规矩,颜清先吼一嗓子。 这会儿,谢爸在厨房打扫卫生,谢妈在客厅看电视。 听到颜清的声音,江柔下意识起身迎接,主动关心着她的腿伤:“颜颜来了啊,腿有没有好一些?” “柔姨放心,伤口已经结痂了,完全不碍事。” 颜清笑眯眯地说着,同时伸出自己右腿,卷起裙摆,露出膝盖,一白嫩肌肤上嵌着一块深色的结痂。 “那就好,一定要好好休息。”江柔摸了摸颜清的脑袋,“阿砚在房间呢,去找他玩吧。” 颜清点头应下,刚准备上楼,又突然想到什么,将自己手里拎着的两袋零食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认真开口:“柔姨你吃吗?我买了好多小零食。” 江柔瞧着颜清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尤其是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被可爱的笑出声:“谢谢颜颜,柔姨不吃,你拿上去和阿砚慢慢吃。” 颜清乖巧应下,将手里的零食和水果拎着上楼。 站在谢之砚房门外,礼貌地敲了敲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其次小心开门进去。 刚迈进屋里一只脚,迎面吹来阵阵凉风,和外面的温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颜清缓缓走进屋,瞄了眼空调温度:18°。 不愧是气血方刚的少年,夏天空调一向开到最低温度。 颜清将零食放在桌面上,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谢之砚的身影,但卫生间灯光明亮,时不时传来流水声。 她猜测,谢之砚应该在洗澡。 颜清没太纠结这个问题,随手拆了一包薯片坐在谢之砚床上,正要拿出手机找个电视剧看看,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下意识抬眸,便看见谢之砚赤/裸着上身站在自己正前方,头发潮湿地往下滴着水,脖颈处随意搭了一条灰色毛巾,右手拽住毛巾的一侧擦拭着湿发,许是动作过于粗鲁,水珠直接掉落滴在身体上,顺着腹肌缓缓往下流淌。 “怎么又是突然袭击。” 谢之砚看到颜清愣了几秒,声音略显僵硬。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打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颜清坐在自己床上。 少女穿着白色方领睡裙,乌黑的秀发柔顺披在肩头,半遮半掩地盖住了脖颈露出的一小片白皙肌肤,但却没有遮住那抹粉色胎记,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 颜清莫名有些羞涩,不自然避开视线,低着头看手机,手里拿着薯片慢慢地吃着,含糊不清道:“什么突然袭击,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谢之砚没搭理她的话,站在原地缓和了会儿,默默转过身,背对着颜清穿上黑色T恤。 颜清此刻明显心不在焉,一片小小的薯片嚼了十几口还在嚼。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谢之砚的身体,但浴后的视觉冲击力着实太大,颜清忍不住悄悄抬眼又偷看了两眼。 他身材向来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肩宽腰窄,手臂线条流畅明显,浑身散发着一种在青涩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徘徊的魅力。 颜清思绪渐渐飘走,甚至没有听到谢之砚和自己说话的声音。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之砚走到床边,掌心在她眼前晃了晃,提醒她回神。 颜清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啊?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么买这么多吃的?” 谢之砚耐心地重新问了一遍。 “给你吃的呀,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颜清边说边从床上蹦下来,赤着脚在地面上跑着,将那堆零食放到床脚边,“你随便吃,里面还有水果。” 谢之砚随手拿起一个口香糖放进嘴里嚼着,目光落在她右腿膝盖的结痂上,嗓音低哑:“最近晚上腿还会疼吗?” “昨晚没有,前天晚上痛了一次。” 颜清认真解释着,她的腿确实没什么问题了,除了偶尔晚上睡觉时会突然像抽筋一样隐隐作痛,不过就疼痛一小会儿,很快就没有感觉了。 “咦,你什么时候买的投影仪呀。” 颜清的注意力骤然转移到床边的投影设备上,语气里尽是惊喜。 谢之砚听颜清说话语气就猜到她会感兴趣,主动按下开关,打开投影设备,淡淡回应:“前两天买的,昨天才安装好。” “那我们一起看电影吧。” “刚好可以试试你新买的投影仪,好不好?” 颜清眉眼弯弯,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谢之砚的手指轻轻晃动着撒娇。 她之前就想和谢之砚看电影,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有机会去看,如今有个现成的投影仪在这儿,颜清自然不会放过。 谢之砚没说话,直接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包裹着禁锢住,不让她再对自己做这些撒娇的小动作 另一只手拿过平板交给她,任由她挑选电影,自己则拿着她买来的水果去楼下厨房认真清洗。 颜清沉浸在挑选电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觉谢之砚的出门,直到谢之砚端着水果盘回来,把水果盘放在自己那侧的床头柜上才逐渐意识到。 “你去洗水果了吗?”颜清眨眼,睫毛忽闪。 “洗好了,吃吧。” 谢之砚抬手揉了揉自己头发,在空调的吹拂下,已经退去了潮湿,恢复成以往的干爽柔顺。 颜清眼睛弯得似小月牙,主动移动身体往床里侧坐了坐,随后攥住谢之砚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旁坐着,拿着平板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的手臂在无意间的摩擦触碰着。 颜清浑然没有在意,直勾勾地盯着谢之砚的眼睛,热情开口:“你有没有想看的电影?” 少女呼出的气息灼热地掠过谢之砚的脖颈与手臂,喉结上下滑动,低缓地淡淡出声:“动物世界,看不看?” “才不要,我不喜欢。” 颜清拒绝得很干脆,她真的不喜欢看这类纪录片。 记得是高一那年,自己陪他看过一次,看了不到十分钟便开始犯困,十五分钟进入了睡眠。 所以这次,她直接拒绝了谢之砚的提议。 挑选了许诗诗曾经给她推荐过的一部电影——《怦然心动》 她平时很少看这类爱情电影,比较喜欢悬疑片。 但是一些经典的悬疑电影早已被她看了无数次,目前也找不出其他的高分电影,所以选择了《怦然心动》。 颜清有了解过这部电影,它并不是讲述成年人的爱情,更多的是少年少女在青春成长过程中萌发出的懵懂爱情,是一段很纯粹很美好的初恋故事。 颜清觉得,自己应该会很喜欢这种纯粹的初恋爱情。 当投影仪折射出电影画面,电影前奏曲缓缓在房间里响起时,颜清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跑下床将室内灯光全部关上。 “干嘛关灯?” 谢之砚被突然黑下来的环境吓了一跳,偏头看向颜清,可环境实在太黑了,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与表情,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脸庞轮廓。 “追求氛围感啊。”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电影院的氛围吗?” 颜清很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她看电影喜欢关灯看,力求拉满氛围感。 谢之砚无声笑着,伸出手臂打开了一盏小台灯,泛着微弱的暖色柔光,照耀着整个房间,氛围感似乎比之前更加适合看电影。 “这样呢?” “会不会觉得更符合这类电影的氛围感?” 颜清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不错,我很满意。” 电影开始正式播放,颜清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东西不吃了,话也不讲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影上,看起来格外认真。 偶尔看到一些激动的场面,颜清还会忍不住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 “天啊,男主这么可以扔掉女主送的鸡蛋!我真的好伤心!” “受不了了呜呜呜,男主对她好凶啊,明明女主这么好。” ……… 看着前半段,颜清被男主的一些行为气得开口大骂。 谢之砚在一旁笑着,转头看向颜清,想要看看她此刻的表情,却意外发现她已经钻进了被窝里,怀里抱着一只抱枕,双手撑在抱枕上,掌心托着下巴,看得格外入迷。 谢之砚恍然意识到什么,拿起一旁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至24度。 等到电影播到后半段,颜清逐渐换了一个心态,尤其是当男主无比确认地说出—— “我心动了。” “心动得彻底。” “我喜欢朱莉·贝克。” 颜清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拉着谢之砚的掌心拼命晃动,对着谢之砚一遍又一遍说着:“他心动了!” 谢之砚唇角淡淡扯着抹笑,他无法同颜清一样有这样的感觉。 他在听到那几句话时,脑海中只浮现出心动和喜欢这两个词。 所以。 心动是什么感觉,喜欢又是什么感觉。 是和男主角一样,会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还是越发在意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及形象;再或者是每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会忍不住想要和她靠近……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如最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对她产生无法控制的心跳,是心跳千千万万次。 昏暗的暖色灯光萦绕整个卧室,温度缓缓上升,鼻腔里充斥着少女身上的香甜气息,谢之砚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缓缓偏过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她的掌心攥着自己的手臂,头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眼睛明亮,睫毛微翘,脸上漾着明媚的笑,是如此的纯粹美好。 谢之砚露笑,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柔情。 一些从未产生的想法频频在脑海中冒出,一些从未感知到的情绪逐渐牵制自己左右,一颗平静灰暗的心开始越发清晰地鲜活跳动着。 谢之砚发觉,似乎有些大事不妙。 第14章 生病 看完这部电影, 颜清有些感动于他们纯粹美好的爱情,仿佛带着自己置身于浪漫美好的氛围中。 她很喜欢女主,喜欢她的热情明媚, 善良美好, 有一颗强大而勇敢的心。 如果可以的话, 颜清想成为这样的女孩子。 颜清渐渐萌发出对爱情电影的兴趣, 趁着新鲜感还在, 立马挑了一部差不多类型的青春爱情电影。 然而看了五分钟不到, 开始犯困了。 这部电影和《怦然心动》相比, 简直毫无吸引力。无论是从剧情方面还是制作方面,再或者是画面的唯美程度,没有一点比得上《怦然心动》。 颜清越发看不下去, 目光逐渐无神, 眼皮耷拉着,好似随时都会闭眼睡着。 谢之砚同样如此,感觉每一秒都是煎熬,想着和颜清说重新换一部电影。 结果, 刚一转头就看见小姑娘已经闭上了眼睛,脑袋微微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 呼吸骤然一滞。 身体不自主的变得僵硬起来,甚至不敢动一下。 “颜清……?” 谢之砚压着声音试探地喊了一声。 目光格外柔情地落在她身上, 睫毛弯弯地垂在眼眸上,呼吸平稳, 身体放松, 领口微微露出若隐若现的弧度随着心跳的频率缓缓起伏。 谢之砚呼吸变得沉重,喉结上下滑过。 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上的碎发, 将它缓缓撩至耳后,指腹轻轻扫过她的眉毛、眼睛、睫毛, 滑过她的鼻尖,最终在唇瓣上停了下来,迟迟没有覆盖上去。 她的嘴巴很漂亮,唇瓣粉嫩微翘,有点形似微笑唇,哪怕此刻睡着了,嘴角也是弯弯的,带着一抹笑。 谢之砚盯着她的唇瓣不忍露笑,可迟迟没有用手指轻碰,隐忍又克制地略过她的唇瓣,在她的下巴处轻轻一点,逐渐收回了手。 心情开始越发烦躁与不安。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早已被她勾走,内心深处压抑且不爽。 谢之砚别过脑袋,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缓缓伸出掌心托住颜清的小脸,将她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另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脖颈,温柔地将她平稳放在自己的床上。 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掩好四周被角,将空调温度调高至二十六度,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光线调到最暗,尽量给她营造一个舒服的睡眠氛围。 忙完这一切,谢之砚静静地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少女,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同时恍惚意识到,在自己未曾注意的时候,颜清早已从自己脑海进入了自己的心。 这颗心已经为她跳动千千万万次。 谢之砚缓缓垂眼,摸着颜清的额头,压着声音低声细语:“希望,能做个好梦。” . 次日早晨,颜清被手机接连不断的信息给吵醒,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习惯性在枕边摸索着手机,却意外摸不着。 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愣了一秒,恍然惊醒——这是谢之砚的卧室。 昨晚…… 她睡在了谢之砚的卧室里? 颜清惊得立马从床上坐起,呆呆地环顾着四周,却没有看到谢之砚的身影,甚至连他的衣物都没有。 看来昨晚他并没有睡在这里。 颜清这么猜想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睡在谢之砚家,但却是上初中以来第一次睡在他的卧室,感觉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颜清愣坐在床边发呆,回神后开始在床上翻找自己的手机,最终在另一边的枕头下找到了。 打开手机后,屏幕立马跳出许多信息,除了各式各样的推送信息,还有两条她妈妈发来的信息。 【颜颜,你在哪儿?】 【去你卧室怎么没看到你啊?】 【妈妈今天要去隔壁市出个差,后天回来,照顾好自己,买饭吃就去找阿砚。】 颜悦自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不会做饭从不进厨房。 寒暑假独自在家时,她基本都是去谢之砚家吃饭,因为谢之砚会做饭。 颜清敲着键盘立即回两条信息过去。 【我昨晚在阿砚家看电影看睡着了,没回来睡。】 【我马上回家。】 颜清没有拖延一刻,立马起身准备回家。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刚一打开房门,正好迎面撞上江柔,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彼此尴尬地原地怔住。 江柔看着颜清从自己儿子的房间里走出来,还穿着和昨晚一样的睡衣,脸上透着刚睡醒的松弛感,显然被吓到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你们昨晚……昨晚睡一起了?” 虽然江柔从来不限制谢之砚和颜清的交往,哪怕日后他们互相心动喜欢了,她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但是他们现在正值青春,年轻气盛,男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妥。 颜清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耳垂染上一抹绯红,慌里慌张解释着:“不是,柔姨你误会啦,我们没有睡……” 然而最后几个字颜清怎么也说不出口,仿佛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说出来就会爆炸,索性自己重新解释了一遍。 “我昨晚在这儿看电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谢之砚可能不想吵醒我,便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了。” 颜清尤为加重“一个人”这三个字,仿佛是在告诉江柔,昨晚她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睡的。 至于谢之砚在哪儿睡的,她也不知道。 江柔听到这解释松了口气:“那就好,阿砚呢,我今早还没看到他呢。” “嗯……他应该……” 颜清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正吞吞吐吐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斜对面的房间缓缓打开了房门。 谢之砚头发凌乱,穿着松垮的白色短袖和灰色休闲裤,身体依靠懒散地倚靠在门上,声音低哑:“我昨晚睡的书房。” 颜清一惊,眼里尽是错愕。 “书房?书房哪有地方睡啊。” “总不能是那个懒人沙发吧。” 江柔越说越没底气,好像书房能睡的地方真的只有那个懒人沙发。 谢之砚没说话,眼下的黑眼圈已经能说明一切。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洒脱地走到颜清和江柔中间,整个人透着些颓散。 他昨晚本来想去客房睡的,但是客房空调坏了,一直没找人来修理,他这人生性怕热,宁愿去书房睡懒人沙发,也不愿意自己半夜被热醒。 但以目前的模样看来,纵使书房有空调,他也睡得不太安稳。 江柔没再说什么,继续忙着做事去了。 颜清偷偷瞄了眼谢之砚,心底有些过意不去,支支吾吾道:“不好意思呀,昨晚委屈你了。” “其实你可以直接把我喊起来的。” “算了吧,你睡得那么沉,我可喊不起来。” 谢之砚摆摆手,心口不一地回应着。 他昨晚从未想过要把颜清喊起来,看到她睡着只是想着给她腾地方,让她舒舒服服地睡。 谢之砚漫不经心的走回自己房间,直接倒床就睡,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颜清知道他这时候需要补觉,没有过多打扰,站在门口微微探过脑袋和他说了一句:“阿砚,我先回去啦,你好好休息哦。” 少女声音又轻又小,软绵绵的,好似没有一点侵略性,但凡房间里再多一点嘈杂的声音,谢之砚恐怕听不到她对自己说的话了。 颜清小心翼翼地帮他把房门关上,将房间归还于他。 回家后,颜清爸妈已经上班去了。 他们昨晚完全没有发现颜清不在家,可能是习惯了她经常去找谢之砚玩,对她从来不会有约束,更不会过问这些。 因为两家关系实在是太亲密了,都是把对方孩子当作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不回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颜清简单洗漱后,吃了颜悦提前做好的早饭,抱着半个西瓜回房间,准备开始度过美好的暑假生活。 许是昨晚睡得太充实,颜清整个人精神满满,作业不想写,手机不想玩。思考了会儿,决定跟着帕梅拉塑形视频运动起来。 她虽然活泼好动但平时并不怎么运动,短短二十分钟,身上已经大汗淋漓,衣衫透着潮湿的黏糊糊感。 颜清受不了这种感觉,随手打开空调,调至最低温度,拿着干净的睡衣进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出来,卧室里顿时涌过强烈的凉气,全部侵袭扫过颜清全身,瞬间连打两个喷嚏。 颜清没太在意,将头发吹干后便上床躺着休息,浑身酸痛地涌上阵阵疲倦,手机玩着玩着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但这一觉她睡得很不踏实,身上的酸痛感使她整个人疲惫困倦,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但又不能完全醒过来,只好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 直到颜爸打来一通电话,彻底将颜清从睡梦中惊醒。 颜爸:【颜颜,爸爸今晚公司聚餐,回家会很晚,你晚上去柔姨家吃饭。】 电话那头传来低低的男性声音,颜清惺忪地睁开眼,空洞无神地看着卧室天花板,眨了眨眼,缓缓地应了一声。 颜清:【好。】 电话挂断,颜清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鼻腔堵塞得完全呼吸不了,浑身无力提不起精神,这才逐渐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感冒了。 缓缓从床上坐起,环顾着陷入黑暗的房间,窗帘紧紧拉着,透不着一点光亮。唯一的一抹光是空调上显示温度的光线,颜清抬眸,随光源望去,上面显示温度:18度。 噢~原来是自己睡前忘记调高温度了。 颜清动作十分迟钝地从床上爬起,拿着遥控器将温度调高,随后下楼去客厅冲泡了一杯感冒冲剂。 颜清吃完药重新回到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手里拿着纸巾擦鼻子。 她讨厌生病,讨厌一个人在家时生病。 她无法接受孤独感与无助感,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如果换作平时她一定会给谢之砚打电话,让他过来陪陪自己,可是今天不行。 谢之砚现在在补觉,他也很疲惫,颜清不想去打扰他。 就这样独自撑到晚上六点,颜清实在受不了身体上的乏力与不舒服,默默拿起手机给谢之砚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刻,颜清小心谨慎地问了句:“谢之砚,你睡醒了吗?” 谢之砚这会儿正打着游戏,听到颜清声音里混杂着浓浓的鼻音与哭腔时,瞬间停下手里的动作,眉间紧皱。 “你声音怎么回事?” 太熟悉了。 谢之砚对颜清的声音太熟悉了。 哪怕有任何细微的不同,谢之砚都能敏感地察觉到。 电话那头陷入片刻的沉默, 许久,颜清提了些音量:“好像有点感冒了。” 颜清其实很想在后面补充一句:“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有点纠结,一边想着自己要独立,可以独自照顾好自己,另一边却又如此希望谢之砚过来陪陪自己,她真的不喜欢一个人。 正陷入内心困惑的挣扎时,耳边传来了谢之砚的声音—— “等着,我现在过来。” 他声音很低很沉,格外有力量地给自己带来一种无形的安全感,好似是贴在自己耳边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颜清愣愣出神,细声呢喃:好。” 紧接着。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重重的关门声,其次是急促地下楼声,再是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最后是输入密码的解锁声。 颜清清楚地感知到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房门被打开,谢之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颜清手指轻触屏幕,挂断了他们的电话。 拽了拽被子,露出自己的小脸,朝谢之砚眨了眨眼,浅浅露出一抹笑:“你是跑过来的,对吗。” 颜清非常清晰地听到从电话那端传来的风声,是奔跑时袭涌过的风动声,呼呼地吹过手机听筒,传递到自己的耳边。 谢之砚没回答她的问题,视线静静落在她的身上。 小小一只蜷缩在被子里,枕边放着纸巾,床头柜上摆放着水杯,和一些零散的药。 “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谢之砚在打床边蹲下,挨个拿起那些药看了看,生怕颜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颜清睫毛垂下,脸上透着些颓散,温吞开口:“今天下午。” 谢之砚手上动作突然一顿,扁头看向颜清,与目光交汇相视:“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你在睡觉,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你昨晚睡得不舒服,我不想打扰你。” 颜清大抵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眼神往旁边到处飘。 “下次不用考虑这么多,有事直接找我。” “我一直都在。” 谢之砚心底稍微沉了沉,目光放柔,主动伸出手放在颜清额头上摸了摸,宽大的掌心完全覆盖住她的额头,甚至遮住了她的眉毛。 “感觉温度不是很高,有用温度计量过吗?” 颜清摇了摇头:“温度计在楼下,我没什么精神起床,所以没去拿。” 谢之砚点头立刻起身下楼,帮她拿温度计。 熟悉又迅速地找到医药箱,拿着温度计上楼,对着颜清额头“滴”了一下,随即显示出温度。 “37.1度,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升上去。” 说这话时,谢之砚眉毛不自觉地皱起,主动往她杯子里加了点热水递给她:“是昨晚吹空调冻着了吗?” 谢之砚现在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 昨天晚上是他没有考虑周到,只顾着把空调温度调上去,却忽略空调开一整晚也是会容易引起感冒的,何况颜清体质弱些。 颜清双手捧着水杯,双眸比之前亮了些:“没有,应该是我洗完澡出来吹空调着凉的。” 谢之砚在她床边席地而坐,她的床周围铺了一块毛毯,直接坐在地下完全不会有任何的不舒服。 颜清瞧着他这般动作,脱口问出:“你要在这儿陪我吗?” “当然啊,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谢之砚是知道的。 颜清最讨厌的就是孤独,她性格活泼外向,喜欢和朋友打打闹闹,参加各种热闹的活动,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一个人的孤单。 而今天下午她生着病并且是一个人在家,她没有第一时间给自己发信息或者打电话,甚至被自己发觉她的异样后,有些不自然地逃避。 谢之砚心底隐隐不安。 总觉得,她好像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很依赖的人。 些许郁闷地叹了口气,谢之砚抬眸,眼底清澈澄明,像是湖面平缓流过的湖水,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颜清。” “你可以依赖我,可以无条件信任我。” “不用考虑很多的外在因素,有事直接找我,没事也可以找我,我会来的。” 颜清微怔,似乎没明白谢之砚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但依旧笑眯眯地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好呀,我知道啦。” “我以后会多多麻烦你的!” 谢之砚神色缓和了些,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妈正在家里做饭,给你带点过来?” 颜清点头:“有点饿,但是我没什么胃口,只想喝点粥。” “家里有吗?” 如果没有的话,谢之砚自己专门给她煮点粥也是可以的,顶多时间久一点。 颜清眉眼弯弯,露出笑容:“今天早上煮了粥,冰箱里有剩余的,你帮我加热一下好吗?” “好,我现在帮你去热。” 谢之砚丢下这一句,匆匆下楼,从冰箱里拿出白粥,在厨房里忙着加热。 而颜清在谢之砚来到自己身边后,状态突然精神了许多,明明鼻子鼻塞那么严重,甚至呼吸不了一点,她却没有丝毫难受。 所以,谢之砚才是自己最好的治病良药,是吗? 颜清轻笑出声。 没过一会儿,谢之砚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罐肉松。 颜清喜欢喝粥,更喜欢白粥配肉松。 这是她从幼儿园养成的习惯,至今没有任何改变。 颜清立马从床上爬下来,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待谢之砚的投喂。 “不继续躺在床上?” 谢之砚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拉着另一只椅子坐在她旁边。 “不用啦,我只是小小感冒,又不是什么大病。” “而且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安心很多。” 谢之砚唇角扯笑,顺势抬起手将颜清的头发捋到背后:“头发要不要扎起来?” 颜清嘴里正吃着,不方便说话,便举起自己的左手,十分自然地在谢之砚面前晃了晃,提醒他自己的手腕上有一根黑色发圈。 谢之砚眼底噙着笑意,将她手腕上的发圈拿下来套进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捋起她的头发,熟练地把发圈绕进去,扎了一个低马尾。 颜清满意竖起大拇指,对他夸赞:“技术越来越好了耶!” “可没少帮你扎头发。” 谢之砚淡淡吐槽着。 颜清笑而不语,低头认真吃饭,很迅速地把一碗粥全部吃完,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继续回到床上休息。 谢之砚没闲着,拿着感冒药给颜清吃下,又给她量了一次温度,已经恢复到正常体温。 “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 颜清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之砚看。 “嗯,好好休息。” 屋内光线渐渐暗下,电视上播放着谢之砚喜欢看的动物世界,声音明亮的贯彻整个房间。 颜清趴在床上,手肘曲着,掌心托着脸颊,双脚翘着来回晃动,目光一直落在谢之砚的身上。 “干嘛总盯着我看?” 少女的视线太过于灼热,谢之砚被盯得不太适应,不忍出声。 “我在想一个问题。” 颜清认真说着,同时移动身体往谢之砚身边更贴近了些。 谢之砚偏头看着颜清,眼底柔情似水:“什么问题。” “谢之砚,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颜清声音清透空灵,似春风拂过点点嵌入谢之砚的耳边。 谢之砚没有任何犹豫,非常坚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会的。” “那……如果将来有女朋友了呢?” 能听得出来,颜清在问这个问题时有点退缩,她好像也不确定能否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一片安静。 颜清直视着谢之砚的眼睛,没有一点躲避,直接又热烈。 谢之砚却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没有像上次那样及时给出坚定的回答,而是过了几秒,低哑出声:“会的,会一直对你很好。” 颜清满意地笑出声。 她一点也不在意这个答案是坚定的还是犹豫的。 只要是谢之砚说的话,她都相信。 谢之砚缓缓垂下眼,眼底黯然失色,透着从未有过的深沉,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他刚刚的犹豫,并不是对颜清的不坚定。 只是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无法再单纯地对待颜清,更无法仅用“青梅”单一的身份对待颜清。 他不想和颜清只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他想要更多。 因为他喜欢上了颜清。 第15章 愿意 许是吃了药的原因, 颜清没一会儿便开始犯困了,眼皮耷拉着垂下,眼睛眨呀眨地看着谢之砚。 探出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 顺沿着手臂往下, 像电流淌过般细细往下延伸, 最终用手指勾住了他的掌心, 缓缓摩挲, 阵阵酥麻涌上全身。 谢之砚本想无视她的小动作, 却被她扰得实在勾心, 直接反握攥住她的小手,紧紧禁锢在自己的掌心,声音几分克制:“闹够了没?” 颜清憋笑:“没有的话, 给我继续闹吗?” 谢之砚抬手将颜清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指尖在她额头弹了下,目光柔和落在她身上,语气透着些宠溺。 “劝你别得寸进尺啊。” “你生着病,我可不想欺负你。” 颜清不听, 一身傲骨地反驳:“什么嘛,刚刚说会永远对我好,现在就要欺负我。” “谢之砚, 你说话不算数。” 谢之砚倒是被她逗笑,换了个坐姿与她正面相视:“行, 那你举个例子说说看, 我哪件事对你不好了?” “嘻嘻,开个玩笑嘛。” “除了我爸妈, 你是对我最好的人啦!” 颜清笑眯眯地摸了摸谢之砚的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摸着, 像是在驯服小狗一般。 不由忽然想到什么,微微歪过脑袋,眼眸明亮地看着他,一本正经道:“谢之砚,我想养只小狗了。” “你妈妈不是对宠物过敏吗?”谢之砚问。 颜清从小就喜欢猫猫狗狗,但是考虑到颜妈对宠物过敏,家里从来不会养这些小宠物,她只好每次拽着谢之砚去宠物店看看小猫小狗, “对呀,但是我想养的是你这只小狗。” “我妈妈不仅不过敏,她还会很喜欢呢。” 少女直白又纯粹的话语,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明媚地朝他绽放笑颜,好像在邀请谢之砚——快来做我的小狗吧。 谢之砚陷入沉默,神色不经意地淡下来,缓缓偏过头,认真说道:“好啊,你养我。” “不过……小狗向来是无条件服从主人。” “你,能服从我吗?” 颜清似格外加重了最后一句,眼瞳漆黑,睫毛微颤,说着一些在谢之砚看来并不是什么纯粹的词。 少年避开她的视线,转动了一下手腕,低哑着轻哼了声。 “可以,无条件服从主人,并且信任。” 颜清欣喜,满足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谢之砚的答案是不是在敷衍自己,只是此刻自己得到了心理上的满足,她会觉得很开心。 两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也不知道聊了多久,颜清越来越撑不住自己的眼皮,趴在枕头上懒洋洋地呢喃着:“阿砚,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睡会儿吧。” 谢之砚下意识把电视关掉,房间顷刻陷入一片安静。 “那你呢。”颜清眨了眨眼,略显疲惫。 “我在这边陪着你。” 谢之砚心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虽然现在不发烧,状态看起来也不错的,但家里没有人在,万一又突然发烧,她一个人会很难熬。 “要不……你回去休息吧。” “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我爸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颜清大概算了下时间,谢之砚从六点到现在九点陪了自己近三个小时,哪怕他下午补了回笼觉,状态始终没有平时看起来那么精神。 谢之砚眼眸停驻了片刻,本想继续坚持自己的态度,转眼想到颜清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轻笑着应下:“好,等你睡着我就回去。” 颜清信了他的话,乖乖盖好被子进入睡眠状态,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谢之砚食言了。 他始终没有兑现那句“等你睡着我就回去”,一直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在那段漫长时间里,他像是独自身处在荒芜之地,本该是杂草丛生,荒无人烟,他却看见缠着白纱的玫瑰,明媚热烈地为自己盛开。 因为她的存在,让这个夜晚变得特别起来。 · 正值盛夏时节,酷暑难耐,阳光似瀑布倾洒过地面,衬着树叶空隙落下陆离斑驳,透着滚烫热意,树上的蝉鸣更是在耳边聒噪地叫个不停。 颜悦工作调休,中午十二点捧着一个大西瓜回家,拿着刀一切为二,一半放冰箱,另一半用保鲜膜包好交给颜清,说道:“颜颜,给阿砚送过去。” “现在?” 颜清瞧了眼外面的烈日,似乎有些不太愿意。 她作为这么怕热的汗星人居然在中午十二点,将近三十八度的高温下给谢之砚送西瓜,牺牲太大了。 可转眼想到,谢之砚对自己付出的远不止这些,颜清果断接受了送西瓜这件事。 “对,现在给他送过去,下午就可以吃了。” 颜清从妈妈手里接过,双手抱着出门。 扎着高高马尾,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小吊带小短裙,手里抱着切好的半个西瓜,几分钟的时间便从自己家溜到了谢之砚家。 谢之砚这会儿正好出门,迎面碰上颜清,两人在门口站着面面相觑。 少年一贯休闲的打扮,黑色短袖灰色休闲裤,头上戴着和颜清有几分相似的鸭舌帽,整个人站在太阳下被衬得格外耀眼。 “阿砚,我妈刚买回来的大西瓜,给你分一半。” 或许是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颜清得仰着头才能看到谢之砚的脸,双手捧着西瓜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之砚见势,立马将两只手里的东西转移到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去接颜清的西瓜。 “你这是要出去呀?” 颜清看着他手里拎着包下意识问道。 谢之砚拿着西瓜重新回到家里,懒洋洋地回答她的问题:“去游泳馆。” 颜清听到这倒是有些勾起自己的兴趣了,紧紧跟在身后,随他一起进屋,边走边问:“游泳馆?你要去游泳啊。” “不然呢,游泳馆不游泳,你想干嘛啊?” 谢之砚将室内空调打开,去厨房拿了勺子,将勺子和西瓜一起交给颜清,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 颜清自然地拿过勺子,挖出西瓜中间那一块放进嘴里的瞬间惊呼:“谢之砚,这个西瓜好甜!” “那你多吃点。” 谢之砚坐在面对看着她,毫不在她吃着送给自己的西瓜,甚至已经习惯每次将西瓜最中间的那部分留给她。 她喜欢吃甜的。 不过颜清并非不知数的人,吃两口解解渴后便立马将西瓜放进了冰箱里,拍了拍手,笑眯眯地看着谢之砚:“游泳……能不能带上我?” 谢之砚看着自己面前“想一出是一出”的少女,眼底透出一丝不理解:“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他每年暑假都会去游泳馆游泳。 之前每一次都会叫上颜清一起,但她次次以不会游泳的理由拒绝,谢之砚便没再强迫,选择尊重她的意见。 可哪里想到如今又主动提出要和自己去游泳。 “对呀,但是你会,你可以教我!” 颜清透露出清澈的眼神,格外真诚。 谢之砚确实有点看不懂颜清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耐心询问原因:“怎么突然想学了?” 颜清:“对身体好呀,而且可以塑形减肥。” 谢之砚立刻接上她的话:“你很瘦的,没必要。” “哎呀,就是想学嘛。” “你只需要告诉我愿不愿意教?” 颜清纯属是三分钟热度。 不过这次三分钟热度的来源是她买了漂亮的新泳衣,挂脖露腰款,很漂亮她很喜欢。 本来想着去海边玩时穿上它,如今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谢之砚没拒绝,声音低低缓缓地传入她的耳边:“愿意。” 颜清脸上顷刻露笑,蹦蹦跳跳地跑回家准备东西:“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准备一下,十分钟就好。” 跑起来的那一瞬,马尾辫随着动作左右晃动,裙摆紧跟着微微浮起,整个人散发着满满的少女气息。 谢之砚看着一时有些恍惚,情不自禁扯唇轻笑。 十分钟后,谢之砚出现在颜清家门口。 颜清很准时地从家里出来,还是穿着刚刚那一身衣服,吊带配短裙,不过外面多穿了一件小披肩防晒,身上背着一个帆布包,里面应该是放的泳衣。 谢之砚主动接过她手里的包,提前约好了车,直接将他们送到了游泳馆。 这家游泳馆是松榆市评价最高的,环境干净优雅,里面可供选择的区域也多,最重要的是泳池的水足够干净。 谢之砚熟练地在柜台处登记好入馆信息,在选择区域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C区。 他们家一共有三个区域可供选择,分别是ABC区。 A区水域较深,面积较大,适合有经验的人群。 B区正常水域和面积,适合所有人群,包括新手。 C区算得上小朋友的游玩区,基本是年纪较小或者是未成年的场地。 虽然是这么划分区域的,但不代表一定要按照上面所注明的要求去选区域,也可以根据个人喜好。 比如,谢之砚就带着颜清去了C区,不仅仅是因为她是新手和未成年,更主要的是因为C区成年男性比较少。 谢之砚将解锁储物柜的手环交给颜清:“那我们先各自换衣服,然后在游泳馆内碰面。” 颜清:“好。” 颜清跟着指示牌走进女更衣室,刚打开衣柜,衣服还没有拿出来,脸色瞬间一僵,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拿着包直接跑进旁边的卫生间。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很准确。 她生理期来了。 颜清眼泪差点要掉出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过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包里有放卫生巾。 清理完这一切,颜清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裙子,确认没有沾染到任何斑迹才安心松了口气。 颜清愣坐在休息室,推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这个月提前了一周,所以自己毫无感觉。 她生理期向来很准,不会肚子疼也不会腰疼,基本上没有任何感觉,但这次提前这么久,估计是自己冰镇饮料喝多了,身体受到了一些刺激。 颜清略有沮丧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还未穿过的漂亮泳衣,眼底尽是不舍,默默关上柜门,穿着原来的的衣服前往C区。 谢之砚早早准备好,身上披了条薄薄的浴巾,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看到颜清进来的那一刻,主动和她招了招手,同时起身去迎接她。 颜清伸手给予回应,目光扫过池内嬉戏的小朋友,不禁流露出羡慕的表情,拖着迟缓的步伐向谢之砚走去。 “是怎么了吗?” 谢之砚注意到颜清并未换衣服,以为她不想学了,话语里尽是温柔。 颜清摇了摇头,面露窘迫。 微微踮起脚尖,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朝着他的耳边低声细语,声音听起来格外委屈。 “阿砚,我生理期来了……” 第16章 依赖 听到颜清的回答, 谢之砚稍微震了震,随即拿出手机看了眼今天的日期:七月十六日。 眉间不经意微皱,声音缓缓:“你上个月不是二十三号吗?” “你……你记得啊?” 颜清显然没想到谢之砚会记得自己的生理期, 还是当着自己的面脱口而出。 毕竟她本人都记不清, 每次都是在备忘录上记录日期, 靠她脑子根本靠不住。 “嗯, 你上次不是随口提了句吗。” 谢之砚懒洋洋应了声, 给人一种“你随口一说, 我随便一记”的感觉。 可是随口一提的事情, 若不是有心记住又怎么会记到现在呢。 谢之砚啊。 他这人向来口嫌体正直,表面装酷偶尔嘴硬,实则私下细心体贴, 会时刻注意颜清的情绪和想法, 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颜清点了点头,没往太深的层面去想,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 “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之砚拿着一条干净的浴巾盖在她身上,既能遮住她穿的小裙子, 也能挡住室内的空调,避免着凉。 颜清摇摇头:“没有,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除了小腹会有明显的坠感, 但这属于正常现象,并无大碍。 谢之砚看颜清兴致不高, 主动开口:“要不要吃点什么?” “这里有什么啊?”颜清抬眸, 朝他眨了眨眼。 谢之砚也不太了解,他很少在里面买东西, 向来是游泳结束就回去,不在意里面的商铺, 不过最基本的饮品还是有的。 “奶茶、咖啡之类的。”他回答。 “那就奶茶吧,你看着帮我买一杯。” 她很放心把事情交给谢之砚,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口味,完全不用担心会踩雷。 没有一会儿,谢之砚拿着两杯饮品和一份小甜品回来了,其中饮品是一杯热奶茶和一杯冰美式。 颜清看着他走过来的身影顿时双眼发亮,指着他手里的小甜品,弯起唇角:“这是什么蛋糕?” “芋泥豆乳蛋糕。” 谢之砚神色认真,很小心地把东西放在桌面上。 刚刚在买奶茶时,他看到旁边有一家甜品店。 想到颜清喜欢吃甜食就进去逛了逛,一眼看到柜子里放着芋泥系列的蛋糕,没有犹豫一刻,立马买下一块。 “芋泥呜呜呜,我好喜欢。” 颜清展颜露笑,激动地拆开蛋糕,用勺子挖了一勺,格外满足地左右摇摆着身体。 谢之砚唇角扯笑,拿过吸管插进奶茶里后再递给她:“四季奶青,波霸椰果,三分甜。” 是颜清常喝的那款。 颜清笑眯眯朝他比出大拇指表扬,伸出手去接奶茶,只是指腹刚碰到杯壁,滚滚热意瞬间侵袭,烫得颜清直接缩回手:“好烫啊。” “特殊情况,你得注意。”谢之砚语气还算温柔。 “可是我没有特别的反应,喝点凉的没事。” “实在不行,常温也可以接受的……” 颜清面露委屈,尝试小声反驳,她真的不喜欢在大夏天喝热奶茶,感觉身上像起火一般地热。 “不行。” “你好好想想这次提前的原因,别跟我装不知道。” 谢之砚这次态度转变得十分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直接拒绝了颜清。 颜清无话反驳,低下头默默喝了一口奶茶。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自己生理期一向准时,这次居然提前了一周的时间,是什么理由造成的,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所以没再胡闹,接受了那份奶茶。 谢之砚见她乖乖听话后,略有炫耀地拿起自己的冰美式喝了口。 颜清羡慕地偷看了一眼,忍下了自己的怨气,将视线转移到前面的泳池。 小朋友在里面各种嬉戏,有的套着泳圈学游泳,有的自由平躺浮在水上,有的互相拍照聊天,看起来很是惬意。 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身旁的少年身上,和自己一样躺在躺椅上休息,身上盖了件浴巾遮住裸露的肌肤,若是看得仔细,隐约能看见他的腹部线条,格外的强劲有力。 “谢之砚,你不去游泳吗?”颜清开口问。 谢之砚扫了一眼泳池,懒散道:“不去了,这边水太浅,没意思。” “那现在能换到其他区吗?” “我在岸上看着你,灵魂和你一起游泳。” 颜清是想着自己不能下去,但是不能影响到谢之砚。 “我自己下去游泳快活,把你一个人留在这边,我是这种人吗?” 整个人透着些吊儿郎当的姿态,长腿交叠放着,不太规矩地躺着,语气尽显漫不经心。 可他本人气质偏冷,现在这般肆意随性的模样倒是衬出他另样的帅,不动声色地勾起心底一阵痒意,有点令人上瘾。 颜清换了个姿势,侧躺着面对谢之砚,嘴里含着勺子,笑嘻嘻:“我不介意的啦,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今天不能下水了。” 谢之砚手里动作一顿,歪头看着她,神色沉稳:“如果想来的话,下次再带你来。” 少女莞尔一笑,声音轻透明亮:“拉钩,一言为定!” 随后坐起身子,朝着谢之砚那边倾斜,伸出右手,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说着他们最熟悉的语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是小狗!” 甜软的声音缓缓传入谢之砚耳边,竟有些不受控的晕染出一抹不易发觉的粉色。 谢之砚眼眸里透着懒散的笑意,薄唇翕动:“行,骗人的是小狗。” 两人贴合的手指轻轻晃动着,直到话音落下,彼此的大拇指紧紧贴合按住,盖上了遵守约定的印章。 和儿时一样。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言语,许下属于彼此的约定。 . 看似两个月的暑假,对高三生而言才一个半月。 颜清痛痛快快玩了一整个七月,最后两个星期开始恶补作业,她虽不喜欢早早写完作业,但也不喜欢拖到最后两三天,实在狼狈。 两周这个时间,对她来说刚刚好。 每天准时准点,颜清带着作业去谢之砚家,与他同步写作业。为了避免分心,两人将手机一起放在桌角,写完一项作业,才能打开手机看十分钟。 不是他们没有自控力,而是这样效率会更高些。 就连平日里爱讲话的颜清也乖乖闭上了嘴,严格按照每日计划进行。 窗外雨声不断,雨水迸溅着重重地打在窗户上,灰蒙蒙遮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模糊了外面的雨景。屋里光线敞亮,点着一抹小香薰,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整个房间。 椅子上是少女纤瘦的背影,微微鼓着一边腮帮,嘴里含着一颗青柠味的糖果,脸颊的小碎发别在耳后,有些凌乱却又有一种别样的美。 旁边坐着谢之砚,单手撑着脸颊,目光淡淡地看着题目,手上的笔不停书写着,完美诠释了“读题即解题”。 而在无人在意的桌角,两部手机同时震动了下,屏幕瞬间亮起。 是班级群发来的群消息。 强哥:【@全体成员还有三天开学,请大家做好准备!该收的心思都收一收,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你们现在是一名高三生!】 强哥:【另外,开学考务必认真对待,会根据各科成绩将你们座位重新调整!】 第一条信息发出后,群里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回应。 直到第二条信息发出后,底下开始了疯狂刷屏。 颜清和谢之砚的手机叠放在一起,震动声强烈得连着桌子顺沿到他们的手臂,写字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写出的汉字也微微颤颤。 “谁发的信息?” 颜清拿起修正带涂抹掉刚刚那个极丑的字,偏头看着谢之砚。 谢之砚边拿过手机边回复:“应该是班级群的。” 果不其然。 两人的q.q页面上显示出二十多条信息,全是来自班级群。 蒋泽:【开学考是什么模式?模拟高考还是普通测试?】 李逾:【强哥,最后一年了,没必要换了吧,换个同桌还要重新磨合。】 乔林:【啊怎么分座位啊?同性坐还是异性坐?】 ……… 颜清看着信息有一刻愣神,慌张抬头看向谢之砚:“班主任说换座位,真的假的?” 紧接着,又是一条艾特全体成员的信息。 强哥:【@全体成员开学考是各科单独进行,这样能更加直观地看出你们薄弱的地方。换同桌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学习进步。至于磨合,大家同班这么久,最基本的相处应该是没问题的。】 强哥:【有问题私聊我,不许在群里发消息了,吵死了。】 蒋泽:【收到。】 蒋泽撤回了一条信息。 聊天页面停留在任强发的最后一条信息上,屏幕缓缓黯淡,直至黑屏。 颜清脑海里全是换同桌这件事。 任强态度很明确,同桌必然会进行调整,具体是什么形式,她现在不能确定。 但她能确定的是,自己要和谢之砚分开了。 她心里很不舒服。 怎么说呢。 若是没有和谢之砚做过同桌,自己大概不会这般舍不得。可是从高一开始就和他是同桌,早已习惯身边是他。 喜欢和他课间讨论题目的感觉,喜欢和他在自习课偷偷讲话,喜欢有好吃的零食分他一半…… 她一点儿都不想和其他同学做同桌。 并不是和其他同学关系不好,只是她希望自己的身边一直都是谢之砚。 颜清放下手机,偏过头看着谢之砚,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小动作,直到他转头看向自己,彼此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轻轻开口:“谢之砚,我不想和你分开。” 谢之砚心头一悸,心跳开始越发鲜活。 第17章 小狗 临近开学的日子总是细雨绵绵, 松榆市接连下了四天小雨,耳边萦绕着“嘀嘀嗒嗒”的雨声,空气氤氲着泥土与雨水的潮湿感。 “叮——叮。” 闹钟响起的那刻, 躲被子里的女孩蜷缩了一下身体, 缓缓伸出手关掉了闹铃, 屋内顿时恢复安静。 过了两秒, 被子被掀开, 脑袋探出来盯着天花板眨了眨眼, 抬手撩开紧闭的窗帘, 和昨夜一样,仍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又是下雨天。” 颜清兴致不高,拿着挂在衣架上的校服进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侧边别上一个五角星发夹, 整理着衬衫领口与裙摆,对着镜子挤眉弄眼了半天,最终以一个满分甜美的微笑结束了照镜子环节,哼着歌飞奔下楼。 颜妈已经将早饭准备好, 全部放在桌上,旁边还摆着一把伞,特意提醒她出门别忘记。 颜清熟练地背上书包, 一手拿早饭,一手里拿雨伞, 换上黑色板鞋, 快乐出门前往谢之砚家。 只是刚打开门就看到谢之砚站在自家门口。 穿着规矩整洁的校服,撑着透明雨伞, 雨珠打在伞面,顺沿着曲面滑落而下。 “你今天怎么主动过来了?” 颜清眼底透着些许惊讶, 他有起床气容易赖床,很少会早起,向来是自己主动去他家。 “起早了。” 谢之砚漫不经心地解释,撑伞柄的手臂往她那侧斜了斜。 其实是他设错闹钟时间了,比原本时间提早起了一个小时,后知后觉时他已经换好鞋准备出门了,索性在家吃了早饭,然后早早在颜清家门口等着。 颜清轻轻跨了一步,越过地面堆积的水坑,整个人躲在了他的伞下,笑眼眯眯:“帮我撑会儿伞呗,我吃个早饭。” 谢之砚没说话,十分自然地帮她撑着伞,视线扫过她的头发上,瞬间吸引被那个发夹勾走了注意力。 “我给你买的那个发夹?” 尾音微扬,混杂着稀稀落落的雨声飘进少女耳边。 颜清下意识摸了摸发夹,嘴角弯起:“对呀,你给我买的。” 是她十岁生日那次。 谢之砚用他的零花钱买了一套星星发饰盒送给她,有专门的礼盒包装,层层分类各个饰品,发圈发夹发箍应有尽有,说成芭比公主的化妆盒也不为过。 “现在还喜欢?”谢之砚问。 “为什么不喜欢?” “你买给我的,我当然会一直喜欢呀。” 听到她的话,谢之砚眼神微顿,徘徊在耳边的雨声静悄无声息地砸进自己的心间。 雨势渐渐停下,他们也慢悠悠地走到了学校。 门口没有老师检查,没有保安叔叔巡查,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进校。 颜清边走路边帮谢之砚收伞。 她很喜欢整理雨伞,把边边角角捋顺捋平,每一面收拾平整,但现在太过于潮湿,她没有捆绑带子,任由它像花一样肆意绽放。 或许是整理得过于专注,丝毫没有在意对面那条路上的许诗诗,直接从她眼前走过,所幸许诗诗及时喊住了她:“颜清!” 颜清脚步一顿,转身看到许诗诗朝自己跑过来。 许是一个多月没见,两人腻腻歪歪地抱在一起,蹦蹦跳跳转了两个圈,有说有笑地手拉手一起往前走。 谢之砚像是瞬间被抛弃了一样,没人顾及他。 但他也没有去打扰颜清和朋友的叙旧,很有边界感地跟在她身后,一度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颜清敏感地注意到一点,偏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年,若有所思地在许诗诗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许诗诗便和她挥了挥手跑开了。 她心思其实很细腻,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会在意周围朋友的情绪,会主动靠近给他们带来快乐。 颜清笑眯眯地停下脚步,看着闷头走路的少年,突然喊了一声:“谢之砚!” “嗯?” 谢之砚本能应下,还没来得及抬头问她喊自己干嘛,她已经主动挽上自己的胳膊,俏皮又灵动地看着自己开口:“怎么走这么慢呀,别走丢啦。” 谢之砚微怔,懒散轻笑道:“我是小孩?” “不是呀,你是我的小狗。” “要乖乖跟上主人,丢了我可找不回来。” 少女眼眸明亮,声音甜软,像江南缠绵的风,轻轻从耳边拂过,不动声色撩过一阵心头悸动。 谢之砚笑着没否认,好像潜意识里已经应下了小狗这个身份,语气散漫却又顺从她的话。 “放心,丢不了。” “忠诚的小狗只认一个主人。” · 开学第一天没有太多事情,上午进行了数学和英语的考试,中午在食堂吃了久违的饭菜,还是和高二一样,菜品和厨艺没有一丝进步。 中午课间,班上阵阵哄闹声,大抵是好久没见了,大家嘴里讲不完的话,围成好几个小团体,叽叽喳喳吵得耳朵都有些疼。 颜清坐在谢之砚的座位上,许诗诗坐在她的位置上抄作业,看着她拿出一片白花花的作业本,颜清眼睛瞬间瞪大,惊叹:“你物理作业一个字没写?” “哎呀没来得及写嘛,我最后三天生死手速都没赶上。” 许诗诗左边放着颜清作业,右边放着自己作业,右手攥着笔开始抄作业。 “那你来得及吗?”颜清不免有点些担忧。 “放心,来得及。” “明天考完最后一场才要求交作业,我还有一晚上的时间,你物理作业给我带回去呗?” 许诗诗抄得很仔细,她并非只抄一个答案。题目上的圈圈画画一个不落,选择填空所包含的解题步骤更是照着颜清上面标注的抄下来。 若是把两人本子放一起,甚至分辨不出谁抄的谁。 颜清单手撑着下巴,拿着笔随意在纸上画画,随口应下她的话:“好呀,你应该早点和我要答案,这样就能在家提前抄了。” 许诗诗抬头,手指扶了一下眼镜,故弄玄虚道:“在家更不会抄,我天天沉迷上网刷论坛,完全没有心思写作业。” “不得不承认网络上有很多有意思的话题帖子,网友评论更有意思。” 一说到这些,许诗诗整个人起劲儿了,手里的笔不自觉地放下,兴致勃勃地和颜清讲话。 “比如我昨晚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帖子,问‘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底下设置了一个投票,你猜猜结果是什么?” 颜清似乎也有兴趣了,朝她靠近了些,眨着了明亮的眼睛,小声问道:“是什么?” “投票‘有’占比42%,投票‘没有’占比58%。” 许诗诗双眼放光,格外郑重地说出投票结果。 “啊?” “我觉得是有纯友谊的,你觉得呢?” 颜清有点惊讶,或许是因为投票结果和自己所想的结果不太一样。 许诗诗朝她摆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向她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个话题争议挺大的,因为每个人经历不一样,所以各自想法也会不一样。” “我个人认为,男生和女生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 “男生和女生他们本身的荷尔蒙存在一定的吸引力,在这个基础之上,为什么还要去靠近异性或者要和异性做朋友呢?而不是和异性保持适当的距离呢?” 颜清听着她的回答,不太认同地摇头否定,清了清嗓子开始表达她的看法。 “话也不能说这么肯定呀。” “比如说,有些女孩子性格直接豪爽,她可能会觉得和男生相处比较轻松;有些女孩子喜欢篮球足球这类运动,那她可能觉得和男生相处比较有共同话题,能够玩到一起,能够建立友谊,那就是属于正常的友谊关系呀。” 许诗诗倏然露笑,像是找到了颜清那段话里存在的问题,转过身体与她面对面交谈。 “颜颜,你说得没错,但是你忽略了纯洁这个词。” “纯洁的友谊,它的关键在于纯洁。” 颜清这会儿有些愣住了,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好像不太明白。 许诗诗拿出草稿纸,在纸上分别画出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画上一个问号。 “一段友谊里,只要有一方动了心思,或者产生了一点暧昧的情愫,纯洁这个性质就消失了。” “并且,只要心动的那一方不承认,那么在你的认识里,你们永远都是纯友谊的关系,因为你无法断定对方对你的感情。” “但对方早已对你不是纯友谊,只是不愿意戳破朋友这层关系,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选择做朋友,默默陪伴在身边。” 许诗诗仿佛在参加辩论赛,一句接着一句,并且句句在理。 “有句话不是说‘友谊之上,恋人未满’嘛,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反正我不相信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友谊。” 话音落下,许诗诗发表完自己所有的观点,拿起笔继续抄着作业。 颜清盯着草稿上的两个小人陷入了沉思,她是觉得许诗诗说得挺有道理的,感情这种东西很复杂,说不清也控制不了,可她又相信有男生和女生之间是有纯洁友谊的。 她缓缓趴在桌面上,睫毛缓缓垂下,拿起笔描绘着问号,一遍又一遍地加粗,声音很低很小,听起来不太自信。 “可是,我和谢之砚就是纯洁的友谊啊。”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今年是第十七年,这种友谊谁比得过呀?” 在写作业的许诗诗笔尖一顿。 她显然忘记了颜清有这一层关系,一时没想到应对的话词,潦草敷衍道:“你们俩特殊情况嘛,可以理解。” 话音落下没到一秒,她仿佛想到了某个关键点,立即补上了几句。 “但是,现在不代表以后哦。” “或许你们现在是很纯洁的友谊,但无法排除你们以后是否也是纯友谊,万一有一方心动了,你们会主动说出来吗?” 颜清突然被问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上升到“喜欢”这个层面。 许诗诗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干脆替她回答了。 “不说,那就是一辈子的友谊,也仅限友谊的关系。” “说了,有可能面临你们十几年的友谊一去不复往。” “这个冒险,你们敢吗?” 颜清眼神透着茫然,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自己以后喜欢上谢之砚吗? 或者谢之砚会喜欢上自己吗? 她没有想过,她也不知道。 许诗诗没太在意颜清是否会回答这个问题,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时钟,惊觉还有五分钟要午休了,连忙整理着作业准备回去。 临走前,许诗诗留下了一句话,感觉是在回应颜清刚刚没有明白的问题。 “总之,喜不喜欢时间会证明一切。” 颜清身体微怔,僵硬地从谢之砚的座位上回到自己的座位。 目光落在草稿纸上,右手握笔缓缓移动,在“问号”外面画了一个“爱心”,将它完完整整地框住。 谢之砚卡着最后两分钟进班。 回到座位上整理着桌面,同时又扫了一眼正在发愣的颜清,掌心在她面前挥了挥:“发什么呆?” 颜清回神,略显慌张收起那张草稿纸:“你刚刚去哪啦?怎么现在才回来?” “去操场转了圈,打了会儿篮球。” 或许是因为说谎,谢之砚心虚地避开了颜清的眼睛。 他刚刚哪儿也没去,就在门外站着,并且意外听到了她和许诗诗的谈话。 因为今天考试,她和颜清并不在一个考场,两人中午就没有一起吃饭。 谢之砚和朋友吃饭回教室,一眼看到颜清和许诗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聊天,聊得很愉快,他没去打扰,选择站在外面吹风。 可哪里想到自己站的位置,正好背对教室的窗户,依稀听到里面讲话的声音,颜清和许诗诗的谈话不偏不倚地飘进自己的耳朵。 不过他听到的内容不多,零零散散地听到了前面几句,之后换了一个地方站着,有分寸感地避开了那边的窗口。 颜清整理了一下思绪,侧过脑袋看着谢之砚,认真开口:“谢之砚,我今天中午和诗诗在讨论一个问题‘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你觉得呢?” “什么?”谢之砚假装听不懂。 “你觉得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颜清重复了一遍,声音轻透又明亮,咬字十分清楚。 谢之砚这次无法再假装听不懂了,手里的动作迟缓停下,抬头看向她的那刻,彼此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 她在等自己的答案。 第18章 同桌 其实, 当谢之砚听到许诗诗谈及“男女之间是否有纯友谊”的问题,他的第一反应是“没有”。 他认同许诗诗说的那些话,纯洁这个词太圣洁了。没有人敢保证在这段关系里能从始至终保持心无杂念。 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颜清产生好感, 什么时候开始产生心动的迹象, 只知道自己在还没有弄清楚爱与情到底是什么的年纪, 已经情不自禁地对她心动许久。 谢之砚神色逐渐黯淡, 袒露出各种不自然, 避开视线, 语气格外地漫不经心:“整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这个问题又没有正确答案。” 很显然,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会选择回答。 若是回答“有”, 那便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 他对颜清一点都不纯洁, 是心中涌起的占有欲,是心口不一的关心与靠近,是隐忍又克制的喜欢。 若是回答“没有”,颜清则会用自己和她十七年的友谊关系来反驳, 因为只有被爱的那一方才会觉得他们是纯友谊。 对谢之砚而言,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颜清不满意他的答案,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想要继续追问时午休铃声响起,打断了目前略显紧迫的气氛。 谢之砚反应很快, 借着铃声给自己打掩护, 懒散趴在桌面上,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困了, 我先睡了。” “你也睡一觉,下午还有考试, 别再瞎想了。” 谢之砚说着无比自然的话语,像平常一样把自己外套拿着给她垫桌面。 颜清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伸手接过,不再追问。 这个问题本就是课间随意扯出来的谈论,没有正确答案的一题似乎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的必要。 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放空一切准备午休,而她身旁的少年却迟迟没有睡着。 谢之砚心里很烦躁,很不爽。 烦躁这段披着青梅竹马的狼皮逐渐吞噬自己,自己只能裹挟着隐忍的喜欢,小心保护着颜清心中的所谓的“纯洁友谊”。 午休结束,颜清从自己美好的睡梦中醒来,谢之砚却一中午没有睡着,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谢之砚,你怎么啦?” 颜清睡醒的第一眼看向谢之砚,边揉眼边关心。 “没事,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马上考试别犯困。” 谢之砚脸上没什么表情,用着和平常差不多的语气和她说话。 可颜清觉得他心情不太好,对自己有点冷淡。 她说不出具体原因,只是凭借自己对他的感觉,彼此心灵的契合感应,她觉得谢之砚不高兴。 下午考了一场语文,四点全部交卷离校。 剩余的课程考试会在明天全部结束,后天正式进入全新的高三生活。 放学的时候,谢之砚想着一个人打会儿篮球排解情绪,便让颜清先回家。 颜清没有答应,很直接地反问谢之砚原因。 “我不可以去吗?平时我都会和你一起的呀。” “这次,你要丢下我吗?” 她声音很轻,尤其说到最后一句,那几个字仿佛是飘进谢之砚的耳朵里。 谢之砚心底微颤,抬眸与她视线连接的那刻,才后知后觉自己在情绪用事。 自己怎么会丢下她呢。 谢之砚在自嘲。 “没有,不会丢下你。” “一起去吧。” 篮球场格外空旷,除了谢之砚和颜清,找不到第三个身影。 谢之砚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投篮,或许是情绪存在波动,也或许是看台上坐着颜清,他没什么心思,投了五分钟潦草结束。 颜清将提前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他喝,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背后映衬着橘黄色的天际,余晖全部倾洒在他身上,他仰头喝水,手臂青筋格外明显,头发柔顺向后偏去,凸起的喉结不断上下滑动,是溢出来的少年感。 下一秒,脑海里竟不自觉浮现出谢之砚浴后半裸的模样,耳朵悄然泛红,眼睛从他身上离开,淡淡出声:“谢之砚,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明明是反问句,颜清说出来时语气里尽是肯定,她无比笃定谢之砚心情不好。 谢之砚没回答,略显懒散地在她身边坐下。 颜清似乎早已猜到他不会回答,没再追问,语气比先前轻松许多:“你把书包给我。” “干嘛。” 谢之砚边问边乖乖把自己的书包交给她。 颜清接过,将自己的书包和他书包叠放在一起。他们俩书包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的一模一样,说句情侣款也不为过。 颜清默默低下头,格外小心地将自己书包上挂着帕恰狗挂件摘下,挂在了谢之砚的书包上。 “这个帕恰狗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挂件,它很软很好捏,我不开心的时候会捏一捏它,现在把它送给你,希望能带走你的不开心。” “谢之砚,你的不开心,我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颜清眼眸清澈明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展露在他面前,抬起双手用食指按住他嘴角微微往上提起,给他制造了一个人工笑容。 她自己莞尔一笑:“阿砚,不要不开心啦。” 谢之砚瞬间被她逗笑,轻握着她的手腕攥在手心里,嘴角不禁上扬笑着,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帕恰狗:“你是在哄我吗?” “是呀,我在哄你。”颜清笑着回答,睫毛轻闪,眨眼看着他,“所以有没有把你哄得开心一些呢?” “挺开心的。” 不是敷衍应和,是他发自内心的回答。 两人在看台上依偎相坐了许久,聊着乱七八糟但却有趣的话题,吹着闷热的晚风,看着夕阳缓缓落下,天色渐渐变沉。 谢之砚不知何时低垂下眼眸,目光直白又热烈地看向身边的少女。 在此刻,他更加确定自己要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坚定地选择她。 · 开学考结束的后两天,成绩和排名全部公之于众,所有人围堵在公告栏看排名。 谢之砚稳居年级第一,没有一点意外。 颜清比之前进步了些,年级第六,语文依旧是她相对薄弱的科目。 不过她对自己成绩挺满意的,毕竟之前一直在第八名徘徊,这次出乎意料地往前冲了几名,说明自己还是有很大潜力的,可以继续努力冲进前五。 排名出来后,意味着即将进行座位大换血。 没过一会儿,任强拿着座位安排表走进班,班里静悄悄一片,像是特意在等任强进来。 “大家这次成绩总体不错,尤其是数学,没丢我这个班主任的脸,值得表扬。” 任强说这话时语气都飘起来,看样子没少在办公室炫耀。 “接下来简单说一下座位安排。” “我们各科老师根据学科成绩以及总体排名进行调整,形成同桌互补互助的模式,你的薄弱项则是你同桌的强项。” 任强说完,用眼神扫过底下的学生,结果他们没有任何反应,顷刻愣住,以为他们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又简单举了个例子。 “比如说,A同学语文好数学不好,那么他的同桌就是数学好语文较差,达成互补效果。” “目的是希望你们能互相帮助,在一个相对轻松氛围下学习进步。” 这个座位调整方案是高三所有班主任投票通过的。 他们学校是市里最好的高中,考进来的学生基本不会太差,在成绩平均的情况下确实可以一试。 颜清完全理解任强的意思。 虽然她不愿意和谢之砚分开,但面对现实她很能拎得清,可以接受调换座位的安排。 不过,她希望自己能和谢之砚靠得近一些,最好是前后桌,或者左右邻座,反正越近越好。 任强见大家仍没有反应,主动询问:“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 其实他解释得很清楚,大家都能理解,但总有几个刺头儿爱插嘴挑事。 “老师,照你这个说法,谁和谢之砚坐啊?年级第一的成绩也不需要别人帮助吧。” 话音落下,颜清抬头看向谢之砚,心跳有些不可控制地加速跳动,正想和他说些什么,身后传来另一个男生的声音,打断了自己还未说出口的话。 “你傻啊,年级第一肯定和年级第二坐在一起啊,这样才能实力相当啊。” 颜清一惊,下意识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脑海里浮现出成绩排名表,粗略算了一下,第一是谢之砚,第二和第三名都不在他们班,顺延至第四名…… 完蛋,第四名在他们班上。 是个女孩子。 颜清脸色霎时僵住,心底涌过阵阵不安与紧张,甚至掺杂着几许害怕,怔怔抬眸看着谢之砚。 他却一脸轻松,无所谓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在意他们马上会分开,不在意他将要和谁成为同桌,哪怕是女生…… “谢之砚,你没有感觉吗?” 颜清没什么底气,指尖微微蜷缩,压着声音开口。 谢之砚:“感觉什么?” 颜清:“你会和我分开。” 话音落下,彼此视线交汇连接,莫名灼热起来,像是两团燃烧的火焰在无声靠近。 然而还未等到谢之砚的回答,任强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斩断了他们相交的视线。 “我们现在看一下新座位的安排。” 任强打开投影仪,拿出座位安排表,屏幕上出现一张A4大小的纸张,上面划分了四组八排。所有人的视线往同一处聚集,包括颜清和谢之砚。 但颜清最先寻找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是谢之砚的名字。 她想知道他的新同桌是谁。 眼睛快速扫过屏幕,敏感捕捉谢之砚的名字,终于在倒数第二排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三个字,以及他的旁边紧跟着自己的名字。 颜清整个人惊愣住,揉了揉眼重新看了一次,自己的名字和谢之砚的名字真真切切地连在一起。 他们依旧是同桌。 颜清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正要和谢之砚分享时,脖颈处染上阵阵灼热又酥麻的感觉,低哑的声音萦绕在自己耳边。 “我们不会分开。” “你想让我有什么感觉。” 这句话的意思…… 像是谢之砚早就知道了他们不会分开,所以从头到尾很淡定,没有任何感觉。 颜清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心里萌发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盯着他的眼睛,不确定地试探道:“你去找班主任了?” 谢之砚没有回答颜清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勾起一抹笑,透着几分懒散几分随性。 他确实找了班主任沟通这件事,因为颜清对自己说过—— “谢之砚,我不想和你分开。” 第19章 位置 颜清在他漫不经心的笑里得知了答案。 谢之砚是在考完试的次日, 独自去办公室找任强。 任强那会儿正愁着安排座位的事情,看到谢之砚进来后,也没遮掩桌面上的座位表, 含笑点头:“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谢之砚站在任强办公桌前, 没有过多铺垫, 直接且诚恳地开口:“老师, 我想问一下换座位的事情。” 任强以为他是想进一步了解换座位的形式, 喝了口茶缓缓解释着:“换座位啊, 我先自己拟个座位草稿, 之后等你们成绩出来再具体做调整。” “不是,我是想问能不能不调开我和颜清。” 谢之砚依旧很直接。 他的目标明确,不太想兜圈子。 任强微怔:“我想听听理由。” “我和她已经同桌两年, 在学习方面很契合, 尤其是数学和物理,讨论题目的氛围很好,我习惯旁边是她。” “最后一年,我想有始有终。” 谢之砚的表达很拘谨, 尽可能的将原因归结到学习方面,毕竟任强最看重的就是成绩,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 任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视线落在桌面的草稿座位表,蓦然抬头看向谢之砚:“你们……没谈恋爱吧?” 谢之砚顿了一秒, 回神:“没有。” 任强缓缓露笑, 神色缓和了许多:“那你们青梅竹马感情挺好的。” 轻咳了一声,再次拿起茶杯喝水, 说道:“颜清的年级排名一直很稳定,数学和物理确实很不错。” “你俩继续坐一起也算实力相当, 成!” 其实任强之前也在考虑要不要把谢之砚和颜清分开坐,他们俩不管是成绩方面还是对待学习的态度,完全挑不出毛病,唯一的小缺点就是爱讲话。 如今谢之砚当面和自己谈了这件事,任强觉得没有必要再强人所难了。 谢之砚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任强答应得这么爽快,但细细一想也能理解,颜清本身就很优秀,在任强角度看来自己和颜清是棋逢对手,他没有合理的拒绝理由。 谢之砚向任强道谢,心情舒畅地离开了办公室。 任强之后很果断地在草稿纸上写下他们两人的名字,嘴里低声呢喃着:“既然想要有始有终,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有始有终!” 教室里,任强对照着座位表逐一分析这样安排的原因,同时表明如果有想要换座位同学请私下和他交流,理由合理可以给予调整。 颜清此刻没什么心情去听任强讲话,整个人静静趴在桌面,侧过脑袋,睫毛似蝴蝶扑闪翅膀轻颤,盯着谢之砚的侧脸,不自觉用手指描绘出他的模样。 面部线条流畅自然,下颌线柔和清晰,额前碎发静静垂下,又长又密的睫毛衬得他的眼眸格外漂亮,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尽显十七岁的少年气。 颜清倏然露笑,柔声絮语:“谢之砚,我很开心。” 缱绻着树叶清香透过窗子侵袭鼻腔,和煦的微风轻轻扫过撩起少女翩翩飘起的头发。 颜清觉得自己的高三生活应该是很幸福很快乐的。 因为谢之砚在自己身边,从始至终。 · 开学两个月,大家逐渐体会到了高三的“疯狂”。 越来越紧凑的时间,越来越繁重的作业,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即使老师每次说着不要有压力,放宽心地去面对,可压力还是无形地压在每个人身上。 颜清相对其他人好很多,或许是性格的原因,不会有太多的焦虑和压力,每天正常上课复习,和高二差不多的学习模式,成绩很稳。 她上完厕所回到教室,还没沾到椅子就被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自重新调整座位后,她和谢之砚的后桌坐着一个男生,名叫蒋泽,是班上的信息达人,外号“小灵通”,总能从外面挖掘到各种各样的八卦或者小道消息,第一时间回班分享。 这不,又开始分享小八卦了。 颜清调整了一下坐姿,在左右围挤之下,凭借着前桌的地理优势,成功将自己脑袋挤进最里面角落里,开始听他们谈论八卦。 “我跟你们说,今天这个消息有点big!” 蒋泽故作神秘。 一群人探头探脑催促着,让他别卖关子。 蒋泽偏不,格外做作地伸出一根食指放在自己嘴巴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等到他们安静后开始说道:“下周开运动会,我们高三学生也会参加。” 话音落下,不约而同地涌起一阵嘲讽声:“切~” 大家显然不信,纷纷吐槽。 “开什么玩笑,往年都是高一高二参加,高三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福气啊。” “消息太假了吧,怎么可能啊。” “你这小灵通可以下岗了。” 蒋泽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慌慌张张解释:“真不骗你们,我刚刚去办公室交作业听到教导主任说的,还专门准备了的比赛奖品。” 大家面面相觑,依旧表示不相信。 颜清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待在自己的小角落里听着别人说话,甚至没有注意到人群最外面站着谢之砚,眼神冷酷到极致。 谢之砚刚刚站在门外就看到自己座位周围人头攒动,走近后发现不仅自己座位被围堵住,人群里还挤着一个小颜清,整个人小小一只缩在角落里。 但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没有在意身旁的男同学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没有在意要和其他男生保持距离,更没有在意自己一直在身后看着她。 谢之砚心里渐渐不爽。 敛着眉眼,伸出手臂,直接拽住那个将手臂搭在颜清肩膀上的男同学,扯着他的衣领将他从人群中拽出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占了我的位置。” 少年冷淡的声音勾着几分松松散散的语气,本该是慵懒随意的却莫名给人一种冷厉严肃。 那个男生眼底露出几分不解,自己只是不小心占了他的座位,至于这样冷酷地把自己拽出来嘛。 略有不满开口:“得,给您让开。” 谢之砚懒得搭理他。 若他只是普通占了自己的座位,那自己不会有任何情绪,更不会硬生生拽他出来,但他把胳膊放在颜清肩膀上,和她靠得那么近…… 确确实实占了自己最重要的位置。 周围人群逐渐散开,谢之砚从他身侧直接越过,回自己的位置,朝颜清身边靠近。 颜清有察觉到他刚刚有些小生气,带着点哄人的语气:“下次我一定帮你看好位置,绝不让别人占了你的座位。” “你啊,看好你自己就行了。” “那么多人挤在你旁边,你没感觉?” 其实谢之砚想说,你旁边那男生都把手搭你肩膀上了,你居然没有感觉到。 但这样貌似太直接了,可能会吓到她,最终换了一种委婉的方式提醒。 “没注意啦,我听八卦正专注呢。” 颜清试图为自己解释。 谢之砚不经意挑眉问着:“什么八卦?” “蒋泽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听到教导主任说,下周开运动会,我们高三生也参加。” 颜清把蒋泽说的话重复说了一遍。 谢之砚抬眸,冷不丁开口:“这个算八卦?” “不是吗?”颜清疑惑。 “我昨天就收到通知了。”谢之砚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运动会报名表放在桌上,“报名表已经拿来了。” 昨天临近放学时他被任强叫到了办公室,拿了这张运动会报名表,他本来想告诉颜清的,结果忙着忙着给忘了。 颜清满脸透着震惊,拿起那张报名表,第一眼落在表头上,上面写着:高三一班运动会报名表。 “啊!居然是真的!”颜清忍不住再次感叹。 谢之砚:“嗯,今天班主任应该会来讲这件事情。”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的瞬间,任强满面春风地走进教室,直接和他们说了运动会的事情。 按照以往规定高三生不应该参加运动会。 但因为近几次模拟考试整体成绩不错,校方经过多层考虑,决定让高三生参加这次运动会。 希望他们能够保持较好的心态,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同时这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大型集体活动。 全班人在任强说完最后一句话,彻底欢呼尖叫起来。 任强皱眉,连拍几下讲台打断了尖叫声。 “安静安静,我话没说完呢,急什么!” “比赛报名不作强制要求,大家根据内心真实想法做决定。” “不过这次的运动会会颁发奖牌和小礼物,仅限各个比赛项目的第一名。” “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体委那边了解一下。” 任强说完将手里的比赛介绍书交给了谢之砚。 由于现在是午休时间,同学们无法立刻去谢之砚那边去了解情况,颜清作为谢之砚的同桌,毫无意外地成为第一个阅读这份介绍书的人。 介绍书平摊在桌面上,颜清指尖落在上面一行行扫过。 这份介绍书很详细,上面明确写明了有哪些比赛项目,分别是几点开始比赛,以及比赛的时长,整个流程非常完整。 颜清对比赛内容不太感兴趣,快速扫过后,翻至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凡是获得比赛项目第一名的同学即可获得学校定制奖牌以及精美小礼物一份! 颜清瞬间来了兴趣,格外认真地看着的奖励明细,轻轻读出了声音。 “铅球、跳高、跳远,奖励长颈鹿奖牌。” “女子一千五长跑,奖励Kitty猫奖牌。” “男子三千米长跑,奖励酷洛米奖牌。” 读到“酷洛米”时,颜清眼眸明亮了许多:“居然还有酷洛米耶!” 正在专心统计比赛项目的谢之砚听到她的声音,放下黑笔,偏过头看了眼介绍书,视线落在标注库洛米的那一行。 尾音微扬,嗓音低低地缠绕在颜清耳边:“喜欢这个?” “嗯,喜欢!” 颜清重重点头,回答得很干脆。 这些小物件她都很喜欢,但最想要的是酷洛米奖牌。 可惜不凑巧,库洛米奖牌只对应男子三千米长跑,自己与它无缘。 谢之砚若有所思,稍许压住了嗓音,带着些慵懒随性的低哑:“行,知道了。” “嗯……嗯?知道什么?” 颜清怔住,偏头看向谢之砚,眼底些许茫然。 谢之砚对上她的双眼,睫毛微翘扑闪,眼眸明亮,尽显少女的澄净清澈。 不自觉眉眼舒展,浮起柔和笑意,清冽的嗓音漾着些温柔缠绵:“我报名三千米,给你赢回来。” 下一秒,谢之砚拿起笔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子三千米 谢之砚 第20章 回礼 运动会那天, 一中可谓彻彻底底热闹了一回。 三个年级一起参加,看台尽是熙攘的人群,三五成群围成各自小团体, 吃着零食打着扑克, 别提有多惬意。 谢之砚坐在看台最后一排, 后背半倚在香樟树树干上, 耳边充斥着广播里传来的裁判呼喊声, 手里拿着一件奶黄色外套。 旁边留了三个空位置各放着三个校牌占座, 分别是颜清, 许诗诗和蒋泽。 没过一会儿,颜清和许诗诗拎着两袋零食一层层跨上台阶,隔着四、五排的距离伸出手臂朝谢之砚挥手。 谢之砚看见后, 第一时间下去帮颜清拿东西, 出于礼貌也伸出手帮许诗诗拿,许诗诗十分豪迈地挥手拒绝。 “蒋泽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去的吗?” 谢之砚又朝底下望了一圈,没有看到蒋泽的身影。 颜清在谢之砚旁边的位置坐下, 拿出矿泉水拧开喝了口:“他半路被班主任叫去当主持人了。” 原本四个人主持人的位置,其中一个男主持人不知道跑哪边偷玩去了,只好拉上蒋泽临时顶替一下。 “你要不要喝水?”颜清重新拿出一瓶矿泉水正要递给谢之砚, 又默默收回,自问自答:“算了吧, 还是少喝点, 别待会儿长跑中途你想上厕所。” 谢之砚轻笑了声,从她手里拿过:“那也不能让我渴死吧。” 颜清尴尬笑笑, 从零食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几分专注地看着前面操场:“现在是什么比赛呀?” “不太清楚, 反正我们班没人报名。” 许诗诗随口应下。 他们班报名的同学并不多,算上谢之砚才六个。 难得有个机会放松,大家尽想着玩耍休息,不会过度关注比赛。 颜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没有班上同学参加她就不管了,扭着头左边一句右边一句,聊得火热,根本静不下来。 秋意渐浓,热气溃散,阵阵金风吹过,飘扬而下的香樟叶从眼前掠过,轻飘飘落在颜清肩上,谢之砚下意识抬手帮她挥去,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怀里的外套递给她。 “起风了,要不要穿上?” 同时伸手扯了扯她的裙摆,细心地帮她整理好裙子的边角。 颜清思考了会儿,从他手里接过,乖乖穿上外套:“你帮我整理一下后面的帽子………” 话还没说完,谢之砚已经主动帮她整理起帽子,很细心地将堆积在衣服里面的头发撩开,平整地捋在后背:“头发不扎吗?” 颜清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脖颈处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脸颊莫名染上粉红,慢吞吞开口:“刚刚去小卖部买吃的,里面人太多了,发圈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她扎头发喜欢扎得松些,这样不勒头皮,但小卖部人多拥挤,等她从里面挤出来时,自己已经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谢之砚沉默了片刻,将自己手腕上的运动硅胶手环脱下,圈住她的头发,简单绕了两圈:“这样行吗,可能有点松。” “嗯?”颜清回神,呆呆地晃了晃脑袋,眼底惊喜:“可以!你用什么扎的呀?” “手环。”谢之砚盯着她的侧脸,柔声回答。 颜清眼眸忽亮,转头眨着眼看着他:“那个黑色手环?” 她对谢之砚的黑色手环有点印象,每年夏天都会戴在手腕上,之前好像听他提过一次,价格挺贵的。 谢之砚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很自然点头:“嗯。” 一旁的许诗诗手里捏着一根辣条,全程盯着他俩,眼底意味越发不明。 她平时都是和颜清单独玩闹,很少加入颜清和谢之砚的二人世界,也不会关注他们的相处模式,但如今偶然一见,她觉得自己选择不加入是非常明确的决定。 同时不免生出几分羡慕,有竹马真好啊。 她要是有这样的竹马,直接占为己有,找什么男朋友啊,男朋友有竹马香吗? 与此同时,广播里传来粗犷的声音:“请参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学到签到处签到。” 差不多播了两遍,颜清才恍然听见,起身拉过谢之砚的手,拽着他就要去签到处:“谢之砚,到你啦,我们快去签到。” “这么快?我都没听到广播声。”许诗诗没反应过来,边说边对照比赛说明书上的时间,“哎呀,还真是,你们赶紧去,时间已经到了。” 许诗诗作为四人组里唯一空闲成员,选择驻守原地看着他们的零食和衣物。 颜清应下,掌心贴合握住谢之砚的掌心,像是牵手那样牵着他去签到处。 谢之砚身体变得僵硬,手臂紧绷衬出明显的青筋,神色微顿,停留在颜清身上,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跑,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牵的是自己的手心而不是手腕。 在这方面,她对自己毫无边界感。 他们赶去签到处时,已经排起来了一条队伍。 男子三千米报名的同学不多,三个年级加起来不过九个同学,为了节约时间,老师直接安排了一场决赛。 颜清看着一条线的男生,不禁咽了咽口水,站在谢之砚斜后方,微微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阿砚,你不要逞强,随便跑跑就好。” “干嘛?看不起我?” 谢之砚笑着说,脸上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当然不是啦,三千米太长了,我怕你跑的过程中会不舒服,反正不要逞强。” “第几名无所谓,有没有酷洛米也无所谓,你一定不要有意外。” 颜清一遍遍叮嘱着他,自己的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与不安。 谢之砚收敛了先前那般散漫,从老师手里拿过号码牌别在胸前,掌心拍了拍中间的数字:2 随后转头看着颜清,目光格外温柔:“是你喜欢的数字,所以,我会有好运。” 颜清目光微怔,看着他的漆黑双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指尖蜷缩着握住。 半晌,缓缓开口:“加油,我在终点等你。” 老师领着十位同学依次走进篮球场,谢之砚号码牌是二,自然排在第二个位置。 颜清作为非参赛人员不能入场,只能在操场最外面的栏杆上看着谢之砚,视线紧紧跟随着他。 他个子高挑,站在那一排男生中格外显眼,不过颜清害怕比赛开始后,自己会找不到他,他的黑色短袖实在太普通。 谢之砚站在二号线,简单活动着手腕和脚腕,看起来很轻松,没有太多的紧张,但内心会有压力,尤其是裁判老师举起发令枪的那刻,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下意识抬头朝着操场外看去,寻找着颜清的身影,一眼看到她趴在栏杆上,朝着自己挥手。 她看见自己了,也知道自己在看向她,所以拼命在挥手回应,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周围过于吵闹,声音过于嘈杂,谢之砚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在彼此视线相连的那一刻,慌乱不停的心脏逐渐平缓,好似一切恢复平静。 很奇怪,谢之砚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只知道他要拿下第一,把奖牌送给他的颜清。 发令枪响起的瞬间,那一排的男生已经跑了出去,起点处仅站着裁判老师,以及枪后留下的缕缕白烟,袅袅升起。 颜清被吓得身体一阵哆嗦,视线依旧紧紧跟随着谢之砚,他速度不算快,排在中间位置。 不过三千米拼的就是耐力,速度并没有什么用,保存体力才是关键。 颜清一个人趴在栏杆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心底默默算着圈数,他们操场一圈是四百米,三千米意味着七圈半。 七圈半…… 她想都不敢想,平时的八百米体测,她跑完就已经累得够呛,更别说三千米了。 心底渐渐翻涌着后悔与不安,她就不该说喜欢酷洛米,就不该同意谢之砚去跑这三千米。 颜清有些垂头丧气,伸出手指开始数着圈数。 每当谢之砚跑到自己的面前,她就伸出一根手指,扯着嗓子喊着他的名字,纵使知道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这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谢之砚跑到第五圈的时候,身体开始产生不适,双腿泛起酸痛感。他真的太久没这样跑步了,哪怕每天会保持锻炼运动,可三千米还是会消耗不少体力。 不过好在他耐力足够持久,再坚持两圈是没问题的,现在只需要稳定速度,平稳呼吸,等到最后半圈加速冲刺。 至于其他的参赛男生,状态并不是很好。 有几个男生已经在队伍末尾走了起来,大概是主动放弃了比赛。 最后半圈,颜清从操场偏侧的入口混了进去。 她说过,会站在终点处等他。 而此刻,谢之砚开始冲刺。 不再控制速度,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朝着第一的位置冲刺,任由迎面吹来的风阵阵阻拦自己,任由耳边的风声侵袭自己的耳畔,从第二的位置跑到了第一。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颜清。 她站在终点处,站在红色横幅后,朝着自己挥手。 谢之砚突然觉得很爽。 三千米,值了。 同时他必须承认,自己在看到颜清站在终点的那刻,他很想冲上去抱抱她。 想要双手揽住她的细腰,深深地将她拥入自己怀里,想要轻抚她的长发,想要埋在她的脖颈,想要永远抱住她…… 以至于最后一百米,他的眼底没有红色横幅,没有裁判老师,只有颜清那抹身影。 不受控地加快速度,稳稳地成为第一个越过红色横幅,越过终点线的人。 耳边的风声逐渐变成老师的读秒声,其次是颜清句句喊着自己的声音。 再一抬头,便看到她越过身边来来往往的老师和同学朝自己跑来。 谢之砚喘/息粗重,双腿乏力,头发杂乱, 他真的很想很想冲上去抱抱她…… 可这段不够纯粹的关系,让他有些苍白地垂下了头。 他无法再以竹马这个身份去拥抱她。 他做不到,也不敢。 隔着小几米的距离,颜清第一个跑到了谢之砚的面前。 她没有说一个字,没有任何眼神表情的传递,直接伸出双手从他腰间探过,深深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紧扣他的腰间,脑袋贴在他的左胸膛,无比清晰地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颜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上去抱住谢之砚。 只知道看着谢之砚离自己越来越近时,自己眼睛有些发酸,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想:我想抱抱他。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双腿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毫无保留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谢之砚意外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整个人僵住,双手呆呆地悬在空中,完全不敢抱住她。 是情感的克制,是内心的隐忍。 直到怀里传来了小小的声音:“谢之砚,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之砚心头一颤,似乎回神。 悬在空中的手缓缓落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有些累。” 刚从看台走下来的许诗诗,看到他们两人拥抱的模样,惊得原地怔住,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现在的青梅竹马已经可以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这些难道不是情侣之间的行为吗? 许诗诗纠结了一会儿,决定不去打扰了。 她原本想着跑完三千米大概会浑身乏力,担心颜清一个人扶不住谢之砚,自己过去帮帮忙。 但现在这般场景,自己过去反而像第三者插足。 许诗诗有自知之明,回到老位置准备后勤工作。 颜清没敢抱太久,感知到他的气息缓和了些,便从怀里探出脑袋,双手逐渐松开,眨着明亮的眼睛看向他,毫不吝啬地夸奖。 “谢之砚,你真的太厉害了!” “你居然跑了第一!” 随后,颜清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仔细帮他擦着额头细汗。 谢之砚确实很累,身上没什么力气。 但在拥抱的那段时间得到了自己贪念许久的温存,像是沙漠里的一口清冽甘泉。 唇角扬起,声音低哑:“颜清,我给你赢到了。”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哨声,颜清心跳在这一刻猛烈加速。 在人声鼎沸中,她好像有些恍惚了,有些听不见,也有些看不清…… 三千米长跑完美结束,谢之砚去颁奖处领到了酷洛米奖牌和一份礼物。 他没拆礼物,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全部拿回去给颜清。 颜清站在人群后面的香樟树下,穿着奶黄色外套,双手交叉自然垂放,头发有些凌乱,侧边几缕已经散开垂在脖颈处,在看到谢之砚走过来时,立马热情地举手回应。 谢之砚轻笑,他喜欢她每次朝自己挥手的瞬间,像是在做出最热烈的回应。 不禁加快了脚步,没几步便走到了她的面前,向她展示着奖牌和礼物:“礼物没拆,不知道是什么。” 随后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酷洛米奖牌上,脑海不自觉回想起颜清送给自己的“No.1”奖牌,以及她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谢之砚,比赛赢或者输都不重要。”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名。” 倏然露笑,眼底的柔情完全遮掩不住,双手扯开奖牌的挂绳,从颜清头顶越过,温柔地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细心整理好她的头发,摆正酷洛米的位置。 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眸色黑得纯粹,带着淡淡的柔和,嘴角浅笑,明明是懒散的模样却给人格外深情的感觉。 一字一句,低哑的声音细细攀上颜清耳畔。 “回礼。” “在我这儿,你也一样,永远是第一。” 第21章 越界 颜清完全遮掩不住脸上的喜悦, 一路蹦蹦跳跳地回看台,胸前那枚奖牌随之起伏。 能看出来,学校这次是花了不少钱的, 定制的奖牌很精致, 圆形牌身, 中间嵌着俏皮可爱的酷洛米, 最底下标刻着:松榆第一中□□动会奖牌。 确实是他们学校一贯的风格。 许诗诗和蒋泽此刻正坐在上面吃东西, 看到颜清和谢之砚走过来后很自然地起身让座。 “谢之砚你可以啊, 三千米竟然跑了第一。” 蒋泽拿起一瓶矿泉水随手扔给谢之砚, 继续讲着,“你知不知道我在主持台那边,一个人抢着两个话筒, 拼命喊你名字, 差点激动得喘不上气。” 因此严重破坏秩序,被任强骂回来了。 谢之砚扯唇笑,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唇瓣微抿:“那我真是谢谢您嘞。” “客气!要是真想谢我的话, 陪我上个厕所呗。” 蒋泽往谢之砚那边凑了凑,刻意讨好他。 谢之砚面露嫌弃,推开他的肩膀:“有病, 自己不会去?” 正在旁边专心致志拆礼物的颜清听到他俩谈话,停下手里动作, 抬头看向蒋泽, 没什么好语气:“蒋泽你别喊他,让他好好休息。” “哟哟哟, 护着我们第一名啦。” “你那脖子上挂着的第一名奖牌给我看看呗。” 蒋泽脸上漾出几分兴趣,主动伸出手准备去摸挂在颜清脖子上的奖牌。 颜清身体本能往后仰, 皱着眉宣示主权:“这是谢之砚送给我的,你不许碰!” 谢之砚在一旁偷乐,宠溺地顺着颜清的话接。 “别和小女生抢东西。” “你想要啊,自己去跑三千米呗。” 蒋泽气得半天没吱声,食指对着他们俩指来指去,最后气不过自己跑去上厕所了。 谢之砚懒散笑着,随性伸出腿平放在蒋泽的空座位上,同时很细心地将鞋子避开座位,避免弄脏他的座位。 掌心握住小腿,指腹从上至下按压每一处肌肉细细按摩放松。 颜清拆完盲盒礼物,两只黑笔从盒子里掉落下来,正要和谢之砚分享,便看到他在揉捏按摩着小腿,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愧疚。 “腿是不是很酸?我帮你捏捏吧。” 她说着便要上手,直接朝谢之砚的小腿摸去,与其相隔数厘米时,一只白皙泛着青筋的手臂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拦住了发生在下一秒的触碰。 “怎么了?” 颜清愣愣地看着他,指尖微微蜷起,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过于亲昵。 谢之砚放下自己的腿,松开颜清的手腕,嗓音依旧低哑:“没事,我去洗把脸。” 没耽误一刻,谢之砚起身离开。 许诗诗见谢之砚离开后,小心挪动身子往颜清那边靠了靠,压着声音细细询问:“颜清,你和谢之砚平时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吗?” 颜清微愣,转头看着许诗诗眨了眨眼,透着满满的疑惑:“哪种相处模式?” “就是他帮你扎头发,帮你整理衣服,你们还……还拥抱了。” 许诗诗说这些话时莫名有些害羞。 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竹马,体会不了青梅竹马的相处模式,总觉得他们的相处过于亲密,很多行为举止像极了热恋中的小情侣。 颜清听到后面一句脸颊瞬间泛红,战术性仰头喝口水,迫使自己降温冷静,支支吾吾地开口。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会帮我扎头发了,看到我裙子卷边也会主动帮我整理,至于拥抱……小时候经常会拥抱啊,现在可能很少了。” 颜清仔细回想了一下,高中以来他们只拥抱过两次。 一次是物理竞赛,自己眼泪汪汪地抱住了谢之砚,哭声了他的衬衫。 另一次是刚刚的三千米,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地冲上去抱住了他。 许诗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我刚才看到你和谢之砚紧紧抱在一起,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以为像拥抱这种亲密举动只有情侣之间才会有,你们拥抱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越界或者有其他不一样的感觉吗……?” 越界…… 颜清心底一颤,沉重地低下头,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奖牌,眼底神色逐渐暗淡下来。 自己和谢之砚拥抱算是越界了吗? 她好像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容不得给颜清多余的思考时间,耳边已经传来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想问一下谢之砚同学是坐在这边吗?” 颜清抬头,第一眼便看到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站在自己面前。 她长得很漂亮,头发黑长直柔顺垂在胸前,皮肤不算特别白皙,但站在光下衬得很耀眼,许是涂抹了唇膏,嘴巴亮晶晶的。 许诗诗见颜清在发呆,没好意思让那位女生尴尬,主动接话:“你有什么事情吗?” 女生露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纸条,直接递到许诗诗面前,上面清晰可见的一串数字,猜都不用猜,一看便知道是她的q.q号。 许诗诗脸色煞白,看穿了这个女生的意思。 她没敢接,偷偷瞄了眼颜清,手肘拱了拱,这种事情还是让“家属”来解决比较好。 颜清缓缓回神,盯着那张纸条,眼眸轻眨:“他不会收的。” 看似轻飘飘几个字却攻击性十足地让那个女孩子红了脸,略显僵硬地站在那儿,像是在做心理斗争。 半晌,鼓足勇气:“没事,你帮我试试看吧,拒绝了也没事。” 颜清瞧着她将原本放在许诗诗面前的纸条转了个方向,正面对着自己,铁了心似得要将这纸条送出去。 如果换作平时自己会随意地应下,但此刻她不想做出任何回应。 她心里开始有点在意了。 哪怕明确知道谢之砚不会收,自己还是会莫名其妙地会在意这一切。 许诗诗见她俩都不讲话,那个女生依旧朝颜清伸着手,气氛尴尬到极点,甚至周围的同学时不时往她们这边看,明显一副吃瓜模样。 许诗诗贴近颜清耳畔,低声呢喃了两句,颜清神色忽变,睫毛缓缓扑闪着,抬起手接过那张纸条,同时再次提醒:“他真的不会收。” 她了解谢之砚。 不管是情书、礼物还是联系方式,他从来没有接受过。 那个女生点了点头,道谢后离开了这里。 颜清却盯着手心那张纸条陷入长时间地发呆,空白一片的脑袋明明什么也没有去想,可就觉得堵得难受。 甚至谢之砚在自己身边坐下,她都毫无察觉。 “发什么呆。”谢之砚偏头看着她。 颜清眼眸颤了颤,没有回复他的话,直接将手里的纸条塞进他怀里,丢下一句:“你的桃花债。” 谢之砚愣了愣,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拿起怀里多余的纸条才恍然明白,眉眼稍敛,认真开口:“我不收这些的。” “我和她说过了,她仍然坚持。” 颜清双腿并拢曲着,双手环抱住蜷缩成小小一只,下巴抵在膝盖上,略显委屈地说着。 “所以你就收了?” “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加她好友?” 谢之砚眼皮薄薄一撩,眼神深沉地落在她的身上,声音很低很哑,貌似有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绕在他的周围。 “那,你会加吗?” 许是被刚刚那句话吓到了,颜清底气弱了些,声音小了许多。 侧过脑袋看向谢之砚,没有丝毫躲避他视线的意思,直白且大胆地看着他,用眼神传达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谢之砚心底顿时软了下来,像是风平浪静的河水怎么也无法掀起巨浪。 自己又败下来了。 这么多年,确确实实,自己身边的异性朋友只有颜清。 许诗诗被这两人的气氛吓得不敢吱声,明明先前还是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现在因为突如其来的桃花债让两人瞬间对立起来。 她有点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争辩的啊。 谁家青梅竹马管对方的桃花债啊,加或不加,完全没有生气或者在意的必要啊,除非他们…… 像是发觉到了什么,许诗诗瞳孔瞬间放大,脑海里似放电影般闪过今天的种种画面,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盯着两人来回看着。 好像,他们的青梅竹马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纯粹。 或许已经有人悄悄越了界…… · 上完晚自习已经是九点半,颜清和谢之砚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黑沉沉的夜晚,仿佛浓墨重重涂抹晕染,看不到一丝星光。昏暗的路灯直晃晃倾洒而下,模糊了地面两道高矮不一的身影。 颜清和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回家,谢之砚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差把“不开心”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颜清走在他身边自然能察觉到,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主动破冰,今天那件事太无厘头了,两人莫名其妙就对立起来。 明明以前自己帮忙递小纸条的时候,谢之砚则保持他一贯的冷酷,没有加任何人,也没有因为自己帮他揽桃花而质问自己,更没有出现如今这种情况。 所以今天这件事,到底哪个步骤出错了! 颜清不知道也就无法对症下药地去哄谢之砚。 顷刻间,颜清有些垂头丧气,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一脚踩着谢之砚的手,一脚踩着自己的手,看似活蹦乱跳实则在发泄情绪,丝毫没有顾及旁边的谢之砚。 最终还是谢之砚主动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停了下来。 颜清抬眸,停下所有动作,注视着谢之砚的眼睛,漂亮的睫毛朝他忽扇:“怎么啦?” “帮我个忙吧。”谢之砚说。 “好啊,什么忙?” 颜清答应得十分爽快,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问他是帮什么忙。 谢之砚呼了口气,如同作出了重大决定般,格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下次再有人找你做这些,你直接说,你是我女朋友。” “这样不会有人强迫你了。” 清冽的声音穿透过风声缠缠绵绵地吹进耳边,撩过耳后碎发,攀上细细酥麻,颜清整个人愣在原地,疑惑地眨了眨眼,眼眸里倒映出路边的暖黄色灯光,明亮又灵动。 过了几秒才明白恍然他的意思。 这是想要自己帮他挡桃花。 颜清垂眼,细声细语地呢喃:“学校很多人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 谢之砚深情注视着她,捕捉不到丝毫的情绪变化,喉结上下动,低哑出声。 “青梅竹马也可以成为情侣,难道不是吗?” 第22章 初雪 次日, 颜清和谢之砚感情恢复如初。 好似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该一起吃早饭就一起早饭,该一起上学就一起上学, 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不过, 让颜清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昨天递小纸条的那个女生居然跑到班上找谢之砚了。 她起初没有发觉, 像平常一样和谢之砚闲聊, 直到有些人走到他们桌旁, 指尖敲响了桌面, 声音慢悠悠地飘进耳边:“谢之砚, 门口有人找你。” 谢之砚抬眸,第一眼看去颜清。 而颜清第一眼看向门口,眼眸倒映出女孩子的身影, 长发盘成丸子头, 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略有不安地双手相握,眼巴巴地往教室里面看着,两人视线相交的那刻, 很礼貌地向自己弯唇微笑。 颜清顿了秒,浅浅回笑,心虚低下头不再看她, 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有点紧张。 谢之砚透过她这一系列的表情动作, 心底大概有了数。 从座位上起身离开, 朝着门外走去。 许是顾及周围人来人往,谢之砚没有站在门口与那位女生讲话, 站在后方的楼梯口保持着适当疏远的距离,态度十分冷淡:“你好, 有事吗?” 太冷了。 态度冷淡到那位女生不敢靠近,不敢抬头。 整个人紧绷着身体,双手死死攥住衣角,指尖泛起阵阵红意,强忍着起伏不断的心跳,轻声开口。 “学长你好,我是高二三班的叶舒沁。” “我昨天有留一张小纸条让你同学交给你,所以……” 叶舒沁说得很含蓄,尾音拉长压低,害羞得连最后一句都没有说完,咽了咽口水,抬眸偷瞄了眼。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姿态,身体随意倚靠在后面的墙壁上,敛着眉眼,睫毛垂下,目光静静落在地面。 他没有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叶舒沁心底微颤,再一次垂下头。 谢之砚能感知到对方的不太自然,但是在这方面他向来拒绝得干脆,不会和对方有太多牵扯。 “抱歉,心有所属。” 简单几个字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叶舒沁轻声应下,格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谢之砚见她没再说话,便打算离开这里,脚步刚刚迈开,叶舒沁忽然开口喊住了自己。 “你喜欢她,是吗。” 她在确认,确认谢之砚喜欢的这个女生是自己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模样。 是昨天无比确定地告诉自己谢之砚不会收;是昨天重复两遍谢之砚不会收;是今天出现在谢之砚身边,她看向自己时,谢之砚在看向她。 自己早该意识到的不是吗。 谢之砚怔了秒,随即明白她话里的“她”指的是谁。 自己身边除了颜清,别无他人。 谢之砚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叶舒沁身上,收敛起身上的淡然疏离感,眉眼舒展,嘴角弯起,回应着她刚刚的问题:“是我暗恋她。” 是喜欢,但又不同于喜欢。 喜欢是光明正大的,是无所畏惧的,是可以被她发觉后毫不在意,并且可以展开一系列追求。 而像谢之砚这种说不出口的喜欢,只能称之暗恋。 在颜清没有戳破青梅竹马这层关系前,他不敢有任何逾越的尝试,只敢暗恋。 叶舒沁的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住,身体有些站不稳地轻晃了下。 自己暗恋的男生看向自己的第一眼,是温柔的。 可惜,他是温柔地告诉自己,他在暗恋其他女生。 叶舒沁再次轻声应下。 垂下头接受了这份短暂且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回班后,谢之砚的第一眼望去颜清。 趴在桌上手里握着笔胡乱画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颜清确实心不在焉,草稿纸上画满圆圈,纸张都要快被笔尖戳破,也没有要停笔的意思,满脑子都在想谢之砚和那个女生会说些什么,以及他们为什么不在门口说话。 直到谢之砚回来,他的掌心搭在自己头上,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夺下正在胡乱画画的黑笔,这些举动好像给自己带来了一丝安全感。 “拿着我跑三千米奖励的黑笔,在这儿一个劲儿在瞎画,是嫌弃这笔,还是嫌弃我啊。”谢之砚懒洋洋说着。 “没有……” 颜清小声抗议,从他手里重新拿过黑笔,纠结了会儿,主动开口提了这件事:“昨天……是她给你的纸条。” 谢之砚像是特意在等她开口询问,侧坐着身体,手臂弯曲支在桌面,掌心托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嗯,我知道了。” “她和你说了呀。” 颜清些许震惊,那个女孩子看起来脸皮很薄,很容易害羞的,没想到会这么直接。 “对,她是高二的,学妹。”谢之砚接上她的话。 颜清见他回答如此简单,好像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但自己心底又莫名地慌张,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那她找你还说了些什么?” 谢之砚神色忽黯,似故意吊胃口般,主动往颜清身边靠近了一些,随后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些。 颜清乖乖听话,按照他的意思,将板凳往他那边移了移,脑袋主动贴上去,一度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聆听他即将要对自己说的悄悄话。 “她原本是准备说些什么的。” “但是我借用了一下你这个女朋友的身份,她就没再说了。” 呼出的温热气息全部喷涌倾洒在少女白皙的脖颈上,酥麻感阵阵攀上心头,浑然不觉地头皮发麻,耳垂染上一片红晕。 “你和她说,我们是情……侣?” 颜清羞了半边脸颊,极度不自然地支支吾吾着,以至于说到最后“情侣”两个字时像自带消音般含糊了过去。 可还是被谢之砚清楚地听到,眼底含笑,大大方方地回应:“不然呢。” 轻微扬起的尾音混杂着淡淡的轻笑声,语气里尽是散漫恣意,看向颜清的双眸却是格外的澄澈明亮。 颜清缩回了一点身子,自言自语地低声呢喃:“我以为你昨晚在和我开玩笑。” “没开玩笑,昨晚的话都是认真的。” 尤其是那句—— 青梅竹马也可以成为情侣。 格外认真。 · “受强冷空气影响,我市气温将普遍下降到零度左右,今天晚上到明天白天,可能会出现小雪,个别地方甚至会有暴雪,降雪过后,积雪厚度可能会达到……” 颜清刚从卧室走出来便听到楼下客厅传来的天气预报,她没太仔细听,揉着眼睛慢悠悠地走下来。 “颜颜你怎么穿这么少啊。” “今天温度可能零下呢,要不要去换个厚点的衣服?” 颜悦在吃早饭,看到女儿下楼的那一刻,不禁啰嗦了一句。 颜清怔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杏色毛呢大衣,长度遮掩到小腿,脖子上围着白色围巾,整个人从上至下紧紧包裹住,看起来很保暖啊。 她没打算换衣服,在餐桌上坐下,拿过那碗热气腾腾的猪肚粥,轻轻开口:“妈妈,羽绒服穿着不好看。” 随后轻轻吹了吹碗上沸腾起的热气,打开自己最爱的肉松,拿着勺子挖了一勺。 因为现在天气越来越寒冷,她和谢之砚都是在家吃热乎的早饭,吃完再去学校。 “那妈妈明天带你去买点新衣服怎么样?” “还是说,直接给你钱,你自己和同学去逛逛街?” 颜清思考了一会儿,做出决定:“我找谢之砚陪我去。” 颜悦突然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喜欢黏着阿砚啊,男孩子哪里比女孩子懂搭配啊。” 颜清默默吃了一口气粥,表面迎合着妈妈的话,心里却在反驳。 谢之砚明明很帅很会穿搭啊。 他的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不过他冬天也很少穿羽绒服,和自己一样喜欢穿大衣,尤其是黑色大衣,衬得他肩宽腿长。 容不得思绪继续胡乱想下去,颜悦又吱了声:“待会儿吃完去喊阿砚,我上班顺路正好把你们送去学校。” “好。” 颜清加速了吃饭速度,吃完后立马出门去找谢之砚。 刚打开门,迈出双脚的那刻,迎面吹来一阵凛冽的风,颜清没忍住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好像是挺冷的。 谢之砚如同颜清猜想的那般,穿了一件黑色大衣。 他身形高瘦,但又不是干瘪的瘦,颜清有幸见过他的身体,肌肉线条可谓流畅自然,实打实的好身材。如今的黑色大衣更是凸显出全身的优点,肩宽背薄,个高腿长,气质更是清冽。 回到班里,大多数同学穿着羽绒服或者厚棉袄,一眼望去也就他们俩外加蒋泽穿着“只剩风度”的大衣。 “蒋泽,你今儿衣服不错啊。” 颜清扫过蒋泽一眼,心情颇好地夸了夸他。 谢之砚闻声,偏头盯着蒋泽衣服多看了两眼,眼底透着一股摸不到的冷气。 蒋泽觉得一阵寒意,抖了抖身子:“男人大衣堪比战袍,多帅啊。” “那你也算不上帅吧,和谢之砚完全不能比。” 颜清眨了眨星星眼,转头对谢之砚流露出几分小迷妹的表情。 谢之砚手里动作忽顿,嘴角扬起一抹嘚瑟的笑。 “得,满脑子都是你家谢之砚。”蒋泽懒散说着,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小雪,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今早也听到了,还是挺希望下雪的。” “松榆好像有两年没下雪了,向来是雨夹雪,根本看不到飘雪。” 颜清说完这句早自习铃声响起,自觉转身回到座位上坐好,瞄了两眼正在整理作业的谢之砚,又主动凑上去和他搭话,看向他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干净。 “谢之砚,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谢之砚停下动作,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颜清露笑,拿起书上的课本立起来挡住自己讲话的模样,声音压得很低:“赌今晚会不会下雪。” “就这个?”谢之砚挑眉,显然不信她的话。 颜清点了点头,眼睛明亮,像是只可爱狡黠的小狐狸:“赌赢了,你明天陪我逛街。” “赌输了,你明天依然陪我逛街。” “这是赌约?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陪你去逛街。”谢之砚猜到她没安什么好心思,懒散丢下一句,“无聊。” 对他而言,确实是毫无意义的赌约。 赢或者输,都是为颜清服务。 “嘻嘻,是专属于我的赌约呀。” “所以你是赌会下雪呢?还是赌不会下雪呢?” 颜清每次都喜欢这样,给两个选择让谢之砚选。 而谢之砚呢,嘴上说着无聊,实际乖乖应下,选择陪她玩闹。 在她前面,自己确实次次败给她,无一例外。 晚上,颜清兴奋得很,没有睡觉也没有困意,十分期待下雪。 因为她和谢之砚都赌了今晚会下雪。 颜清打算一直坐在窗边,亲眼见证外面下雪的场景。 等啊等,从晚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颜清屁股都坐疼了,起来活动了五分钟,下楼拿了点水果吃吃。再次回到卧室坐在窗边时,意外发现外面好像有点点白色纷纷扬扬地落下。 卧室开了空调,温度略高,窗户上生层薄薄的雾气,颜清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擦了擦玻璃,这一次是清晰可见的白色雪花从天而降。 颜清顿时激动得蹦跳了起来,拿起手机立马给谢之砚打电话。 谢之砚此刻手里正拿着手机,铃声响起的那刻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听,轻盈灵动的声音飘进了手机里。 “谢之砚!你睡了吗?” 纵使看不到她的表情,谢之砚依然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欣喜,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没有。” 他确实没有睡觉,和颜清一样在等初雪降临。 从晚上七点到现在,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 比颜清早一点发现了飘落的雪花,和她同时拿起了手机,只是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她已经抢先一秒打通了自己的电话。 “外面下雪啦。”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她声音沁甜清亮,隔着屏幕清晰地落入谢之砚耳边,字字击溃他的心跳。 谢之砚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雪花,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压得很低,隐隐透着些磁性:“嗯,是初雪。” “谢之砚,你想出来看看雪吗?” 颜清问得很温柔,能感受得出来她是在认真询问。 谢之砚正要回应,自己可以陪她出去看雪,电话那边再次传来少女婉转绵软的声音 “虽然现在有点晚了。” “但是……阿砚,我想和你一起看初雪。” 于此刻,谢之砚想要见到她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第23章 围巾 电话那端陷入了几秒的安静。 颜清不自觉攥紧了窗帘的边角, 试探性呢喃出声:“阿砚,你要和我看初雪吗?” 谢之砚回神,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低声回应:“我现在出门。” 得到谢之砚的肯定回答, 颜清脸上瞬间笑意盈盈, 声音格外清亮:“好!我也出门啦!” 耐不住心底的激动, 颜清都没来得及换睡衣, 直接将外套穿在最外面, 轻手轻脚地关门下楼, 生怕惊扰到隔壁熟睡的父母。 不过这不是她第一次半夜偷偷溜出门了。 特别是在夏天,她总喜欢拉着谢之砚半夜出门吃烧烤,谢之砚经常游戏打一半被她喊出去, 尽管嘴上不愿意, 但行动从来不拖拉。 寒风吹拂着枝头树叶簌簌作响,雪花像细碎的柳絮从空中缓缓飘落。打开大门的那刻,风雪交加阵阵侵袭而来,颜清倒吸一口凉气, 下意识裹紧衣服,折了折衣领,试图挡住暴露在空气的肌肤。 脑袋缓缓探出门口, 望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夜路,颜清决定自己先往谢之砚家的方向走去。 轻轻关上大门, 双手蜷缩在衣袖里, 仰着头看着从天飘落的雪花,没忍住伸出藏在衣袖里的手, 高高举起接住了几片雪花,冰冰凉凉落在手心里, 只是还没看上一眼,已经消弭在掌心,晕染着点点潮湿。 颜清蜷起掌心正要缩回袖口里,目光停留在正前方,双脚情不自禁地停下。 漆黑暗沉的天色,昏黄欲坠的路灯,本是寂静无人的小路此刻风声与脚步声暖暖贴入耳边,谢之砚穿着白天那件黑色大衣在雪中朝自己走来。 颜清立即挥手,像只兔子蹦蹦跳跳地朝他跑去,差点没刹住脚跌入他的怀里,好在被他稳稳地扶住双肩,得以站稳脚跟。 谢之砚第一眼落在她的脸上,睫毛上似乎染了些雪花,层层叠叠晕上了些潮湿,鼻尖和脸颊被冻得有些泛红,那双眼却眸明亮得很。 “不冷?怎么没多穿点衣服?” 谢之砚扫过脖颈那片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心底微微触动。 颜清笑眯眯,毫不在意地回答:“太着急出门了。” 谢之砚无力说她,主动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脱下,戴在了她的脖子上,缠绕了好几圈硬生生将她全部包裹住。 颜清没有拒绝没有反抗,任由他的所有举动,眼睛睁大,灵动又有神地看着他。 有时候她会觉得谢之砚很像自己哥哥或者是长辈,他很会照顾自己也很懂得自己的小心思,像是一面镜子,总能被他轻易看穿。 “干嘛盯着我看?” 谢之砚动作停下,对上她的视线直接开口。 颜清倏然回神,摇了摇头,抬起手扯了扯围巾:“太紧了。” 谢之砚微愣,稍有不好意思地重新整理了一下:“没帮别人做过这些,不太熟练。” “没关系,以后多帮我做做就好。” 颜清不客气咧嘴笑着。 谢之砚挑眉,嘴角弯起噙着笑:“这是赖上我了。” “嗯?怎么能说是赖上你呢。” “这明明是双方达成共识呀,你不愿意吗?” 颜清耸了耸脖子,将自己脑袋露出来,双手缩在袖子里甩来甩去,整个人围绕着谢之砚转圈圈,少女的俏皮可爱尽显无疑。 “也就我这么惯着你。”谢之砚拉过她的手腕,强行停止她的转圈动作:“要不要去吃烤红薯?” “现在吗?这个点还开门?” 夜里十一点,外面飘着雪刮着风,颜清倒不觉得还有红薯店开着。 谢之砚点点头,像是洞察一切的模样。 拉着颜清去了街道口最里侧的那条小路,七八个小店铺仍灯火通明着营业。 而他所说的那家红薯店铺是叫“阿婆红薯”,在这条路最角落的位置,十分不起眼,若不是执意要往里面走,根本看不到这家店铺。 颜清跟在谢之砚身后缓缓走进“阿婆红薯”店。 店铺面积很小,估摸着不过十几个平方。里面布局朴实简单,透明的玻璃上贴了红色窗花,木质桌椅上显着各种划痕斑迹。里屋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贴坐在火炉旁取暖,顺着竹椅的摇晃慢悠悠地荡着,桌面上摆放了一个很有年感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播放着戏曲。 “阿婆,我们想买点红薯。” 谢之砚喊了一声,但屋里的阿婆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许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灵敏。 躲在谢之砚身后的颜清朝里面走了几步,但没有完全走进里屋,敲了敲那面间隔板:“阿婆,我们想买红薯。” 阿婆终于注意到门口的人影,动作缓慢地从竹椅上坐起,弯着腰驼着背,戴上棉手套打开烤炉:“啊好,买红薯啊,要几个啊。” 颜清思考了会儿,笑眯眯回应:“两个。” 其实他们现在不是很饿,吃红薯也是觉得与初雪应景,一人一个刚刚好。 阿婆应下,开始拿着小钳子夹红薯。 颜清和谢之砚坐在屋里靠窗的位置上,长桌贴靠在窗边,他们正好可以看着外面的落雪,没过一会儿,阿婆端着两个碟子过来,上面放了两个大红薯。 “哇!阿婆,这么大的红薯啊。” 颜清看着碟子里装着比自己手还要大的红薯,一时惊叹出来。 她刚刚有留意门口挂着的小纸牌,上面标注着红薯三元一个,以为是那种小小的红薯,没想到是这么大的红薯,不免觉得阿婆这样定价有点亏,按重量称算最为划算。 阿婆笑得很慈爱,像是看自家孩子一样:“多吃点,你们在长身体呢。” 颜清听着阿婆的话语莫名心软软,不由得主动和阿婆聊起天:“阿婆,你这么晚还不休息啊。” “年纪大了,睡不着,正好坐在这边卖卖红薯。” 阿婆耐心解释着,同时将外面的那扇门关上,阻断了外面的凛风,又慢悠悠地回到里屋坐着,听着她的老式收音机。 颜清没再接话,像是有心事般低垂着头。 谢之砚注意到她的情绪,歪头看着她:“怎么了。” 颜清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玻璃上贴的收款码,吃了一口红薯缓缓开口。 “这里看起来只有阿婆一个人生活,感觉生活不是很如意。” “夜里十一点独自卖红薯,可窗口贴着收款码一看就知道不是阿婆的账户。” 颜清说到这里停下了,闷头吃了一口红薯。 她不知道阿婆的具体情况是什么,不敢轻易说出口,但她心底是觉得阿婆一个人过得并不好。屋里的每处地方每个陈设都透着满满的年代感,以及当自己看到窗口贴着的收款码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头像,似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阿婆的儿子没有尽到赡养老人的义务。 谢之砚明白颜清的意思,摸了摸她的脑袋是给她宽慰。 其实他也是前两天发现这家红薯店铺,买过一次觉得味道很好,所以刚才突然想到带颜清过来吃烤红薯,一是觉得她会喜欢这个味道,二是想着照顾一下阿婆的生意。 “我决定了,我要在松榆读大学。” “离家近一点,这样可以常常回家,不会让爸爸妈妈觉得孤单。” 颜清突然开口,无比坚定地看着谢之砚。 谢之砚顿了下,随后淡淡出声:“松榆大学?” “对呀,松榆大学可能比不上国内顶尖大学,但也是很厉害的985大学呀,我很喜欢。” 颜清对自己规划一向清楚。 高一时已经明确自己想读的专业,不过那会儿她没有确定考哪所大学,现在她确认下来了,有了明确的努力目标。 “阿砚,你想上哪个大学呀。” 颜清吃着红薯略显含糊不清地说着,停顿了一秒,抬眼看着谢之砚继续开口,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阿砚,其实我有想过一个问题。” “我每次都说不想和你分开,可是很难做到永远不分开。” “就比如考大学这件事,我们会有不同的想法,会有不同的目标,我不会阻止你的选择,更不会阻止你去往想去的学校,成为更优秀的自己,所以一些分别是无法避免的。” 平日里看惯了颜清嘻嘻哈哈的模样,现在这般清醒认真的态度,反倒让谢之砚有些不适应。 看向她的目光逐渐缓和放柔,眼尾漾着些笑意,声线压低。 “干嘛说得这么肯定?” “万一我也想考松榆大学呢,松大在理科院校排名很前的。” “那你想吗?” 颜清几乎是脱口问出,眼底透着些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谢之砚突然接不上话。 他之前确实没有考虑过松榆大学,因为颜清总和自己念叨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理所应当地以为她是想在外面的城市上大学,所以平时考虑的学校也是其他城市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仿佛窗外的寒风正贴在耳边吹。 颜清莫名觉得有些冷意,避开谢之砚的视线,转头看向窗外飘落的雪花,自言自语道:“外面雪下大了,我们回家吧。” 说着起身朝里屋走去,和躺在竹椅上的阿婆打了声招呼:“阿婆,您那边还有多少个红薯啊。” 阿婆探头往烤炉里看了两眼:“还有六个。” “那麻烦阿婆帮我们全部打包吧,我带回家吃。” 颜清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扫码支付,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默默收起手机,从口袋里掏出现金,几张零散的纸币和硬币,东拼西凑不过十七块钱。 颜清看着掌心里零散的钱,有些沮丧,她应该多带一些现金出门的。 而此刻,谢之砚静悄悄走到颜清身后,将一张二十元纸币和四枚硬币一起平摊放在阿婆的桌面上。 “阿婆,一共八个红薯,二十四块钱放您桌上了。” 颜清听着他的声音,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 心里有些惆怅,他们好像真的要分开了。 “好嘞,你们回家注意安全。” 阿婆将打包好的红薯递给颜清,热腾腾的雾气正缱绻缭绕着往上翻涌。 “谢谢阿婆,红薯很好吃。” 颜清笑眯眯接过红薯,偷偷往袋子里瞄了眼,里面均是差不多的红薯,似掌心的大小。 但同时意识到,阿婆最先给自己和谢之砚的红薯是她特意挑选了最大的红薯。 颜清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汹涌澎湃地翻滚着巨浪。 回去的路上,颜清和谢之砚讲了一路的话。 谢之砚话虽不多,但她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会给予回应。 颜清:“我以后要多多吃阿婆家的红薯,身上要多带点现金。” 谢之砚:“好,我陪你。” 颜清:“希望雪能下一整晚,这样明天就可以看到厚厚的积雪啦。” 谢之砚:“那可能有点困难。” 颜清:“阿砚,明天记得陪我逛街买衣服。” 谢之遥:“放心吧,一直没忘。” ……… 卡着几分钟到十二点,谢之砚将颜清送回了家。 两人站在门口,颜清很自觉地摘下围巾,学着谢之砚给自己带围巾的模样,主动踮起双脚,把围巾缠绕在他的脖子上,手指无意擦拭过他的脖颈,两人身体不禁颤了下。 谢之砚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戴围巾的动作骤然停下。 颜清不解,没挣脱他的掌心,轻眨眼睛看着他,声音轻轻柔柔:“怎么啦?” 谢之砚掌心不禁攥紧了些,垂眼看向少女的眼神像是融合了白雪的纯洁,压着声音低低地开口。 “松榆大学在我考虑范围内。” “只要你不想和我分开,我就不会离开你。” 第24章 情侣 一夜过去, 雪霁天晴,层云散去。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留下一丝下雪的痕迹,若不是昨晚亲眼见证初雪, 颜清大概不会相信夜里曾悄悄下了一场雪, 同时又有几分小窃喜, 自己和谢之砚一起看了初雪。 松榆是南方城市, 冬天的温度不会很低, 大雪更是不常见, 对颜清来说, 初雪是很特别的存在,和谢之砚一起看初雪格外有意义。 按照昨天的约定,谢之砚今天要陪颜清逛街一整天。 难得的元旦假期, 他俩很是默契地睡到中午十一点, 一天直接砍断半天。 到商场后,两人直奔三楼美食层,开始闲逛思考中午吃什么,但不管是哪家店, 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贴着促销优惠的海报,吸引了不少人流量。 颜清潦草逛了一圈, 没有找到自己想吃的东西,便决定选一家队伍最少的店。 目光扫过周围几家店, 最终落在对面的泰式餐厅上, 门口站着一位服务员,旁边的休息椅上坐着四个人, 中间两位是小朋友,看起来像一家四口。 颜清心满意足, 拉着谢之砚往那边跑,人还没站稳,服务员很有眼力见得出来迎客。 “两位您好,需要我帮你们介绍吗?” 颜清探头看了眼餐厅里面,摇了摇头:“我想先请问一下,排队等号需要排多久呀?” 她对这些菜品不挑,对环境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唯一要求就是希望排队等号时间不要太久。 她真的饿了。 服务员低头看了眼订单号,认真开口:“如果你们两位是情侣的话,我们里面有现成的情侣位置,现在就可以进去吃。” 颜清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好呀,我们是……” 情侣……并不是。 不禁袒露出心虚的眼神,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谢之砚,不知道他是没有听清服务员说的话,还是他不在意这些,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很淡定的拉着自己进餐厅,算是默认了这个身份。 颜清没再多想,现在吃饭是首位,身份什么不重要的。 餐厅装修很漂亮,氛围轻松休闲,弥漫着浓浓的泰式韵味。 服务员领着他们去最里侧的情侣专座,像是专门设置了情侣区域,与前厅轻松休闲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这里光线偏暗,点着浓郁的香薰,音响里播放着欧美音乐,有种莫名旖/旎悱恻的浪漫感。 颜清稍有不适应这种氛围,但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自己和谢之砚运气好,正好赶上了唯一的座位。 两人相对而坐,谢之砚拿过彼此的碗具用热水清烫了一下,颜清拿着菜单点菜,所有动作自然又熟练。 服务员将这些细节动作尽收眼底,按捺心中窃喜,清清嗓子开始为他们介绍。 “两位你好,因为这边是情侣专座,所以我们设置了属于情侣的优惠活动。” “完成情侣默契小问题,一共六题,答对四题,即可获得六五折的优惠券。” “题目很简单,不会涉及隐私,参加活动的小情侣基本都拿到了优惠券。” 颜清突然怔住。 没人提前告诉她,坐情侣座位要答题呀。 呆呆抬眼看着谢之砚,谁知谢之砚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自己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你自己做决定。 空气突然凝固起来,颜清手指停顿在菜单上迟迟未动,心里纠结着要不要答应。 倘若答应参加,颜清担心那些情侣默契问题,他们回答不出来,露馅儿就麻烦了。 倘若拒绝参加,好像又不符合大部分情侣的常态,毕竟只六道小题目,参加就可以获得优惠券,应该没有人会放弃六五折的优惠吧。 谢之砚别有意味地瞧着颜清,像是早已把她的小心思窥探得一清二楚,趁她还没做出决定,自己抢先开口:“来吧,六道题目而已,轻轻松松。” “谢之砚!” 颜清激动叫出他的名字,带着几分埋怨的意思。 谢之砚嘴角漾着些懒散的笑:“我们十七年的关系,怕什么啊。” 服务员瞬间瞳孔会放大。 这……他们已经谈了十七年?明明看上去才是高中生的模样啊。 服务员没敢过问,也不方便多问,默默将他们点好的菜单送到后厨制作,随后开始默契问答。 Q1:【请说出女生的生日。】 颜清紧绷的身体在听到第一问后顿时放松了下来,格外有信心地盯着谢之砚,仿佛在警告他——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要是答不出来,我们可以绝交了。 谢之砚看着她略带威胁的眼神,轻笑着无奈摇头。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生日呢,每年生日自己都陪在她身边,从未缺席。 在服务员倒数三秒结束后,两人不约而同道:“6月20日。” 第一题,回答正确。 Q2:【请说出男生的生日。】 这题同样是送分题,两人还没有等到服务员开始倒数时间,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3月21日。” 同时颜清意识到,谢之砚生日快到了,是他的十八岁生日。 Q3:【吵架时谁先认错,谁先哄谁。】 话音落下,谢之砚和颜清相视一笑,纷纷说出答案。 颜清:“他认错,他哄我。” 谢之砚:“我认错,我哄她。”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小情侣的感觉了,不过对于颜清和谢之砚来说挺正常的。 他们经常小吵小闹,虽然很无厘头,也没有具体的谁对谁错,但每次确实是谢之砚先低头。 Q3:【牵手、拥抱、亲吻这些亲密举动中,最喜欢哪一种?】 颜清听完问题,脸颊有些莫名其妙地泛红,声音很轻很:“拥抱。” 与此同时,混杂着一道低哑的男声:“拥抱。” 颜清有些惊喜,满意地眯眼笑了笑,看来她和谢之砚的默契程度还是挺高的。 Q4:【女生最喜欢什么?】 或许是这个答案过于广泛,服务员给了一段时间让他们思考。 颜清心里很快有了答案,在倒计时结束的那刻,瞬间回答:“喜欢唱歌!” 话音落下,她以为这个问题结束了,可谢之砚仍在继续回答。 “她喜欢唱歌,喜欢物理,喜欢小玩偶,喜欢收集漂亮的纸袋子,喜欢数字2,喜欢淡绿色……” 像是在背文言文,谢之砚将颜清的喜好逐一说出,没有停顿一秒,直到颜清的目光与他在空气中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缓缓停了下来,脸上漾着些吊儿郎当的笑,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句。 “还有最重要的,她喜欢和我撒娇。” 霎时,颜清感觉一股热量直冲脸颊,慌张避开谢之砚的视线,微微低头埋在衣领里,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撒娇难以启齿。 服务员一脸磕到糖的模样,但依旧保持自己的职业状态,继续提问。 Q5:【平时聊天谁更主动些?】 这个问题挺简单的,毫无疑问是颜清。 颜清:“我。” 谢之砚:“她。” 前五题答得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也没有涉及情侣间的隐私话题,颜清忽然觉得他们默契度确实挺不错的。 服务员正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正好赶上送菜,很细心地帮他们点的菜品端上桌面。 “菜已经齐了,二位可以边答题边吃饭,只剩下一题了,很快的。” 颜清此刻有些上头,可能是前面五题答得过于顺利,让她一时松懈了下来,脑子里计算了一下他们这顿饭打折后的价格,手里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吃,耳边慢悠悠传来最后一题。 “最后一题,送分题哦。” “请问二位的恋爱纪念日是哪一天?” 空气骤然静止,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颜清刚夹起的芒果还没离开盘子,手臂已经僵在空中,脸上笑容逐渐凝固,抬眸看了眼谢之砚,眉毛皱了皱。 这是送分题还是送命题? 谢之砚轻咳了一声,恢复脸上慵懒随意的笑,在服务员倒数三秒后,漫不经心地开口:“6月30日。” 同一时间,颜清说出了她的答案:“10月23日。” 对他们而言,超纲的题目回答错误也没有关系。 颜清羞到耳朵染红一片,低着头闷声吃饭,硬是没有抬起头看一眼。 太丢人了,哪有情侣记错恋爱纪念日啊。 就算记错了,顶多是一两天相隔记错了,哪里会相隔四个月啊,甚至里面没有一个数字能对上。 服务员尴尬地笑了笑,大概是没想到如此简单的送分题还能答错,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嗯,答错也没有关系的。” “咱们答对了五道题,已经达到了情侣六五折的标准。” 服务员面带微笑着帮他们打折扣款,最终只需要付款一百多元。 谢之砚很淡定,操作完一系列流程,礼貌向服务员道谢。 服务员表面平静退场,内心不由得开始审视这对情侣。 他们很奇怪。 默契值很高,六道题目里面答对了五道,回答很准确,尤其是问到女生喜欢什么时,男生的回答堪称满分。 然而没想到两人错在了恋爱纪念日上。 不仅如此,双方答错后,没有一个人纠正错误,也没有人生气,仿佛这两个日期均不是恋爱纪念日,女孩子更是害羞地低下头,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颜清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后,逐渐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诉谢之砚,自己刚才紧张得心跳快要蹦出来时,他抢先在自己前面开口。 “为什么是10月23日?” 谢之砚放下筷子,格外认真地看着她。 颜清稍许怔住,抬头看了一眼,又默默低下头。 “没有,随便说的。” “脑海中突然想到了这个日期。” 谢之砚单挑右眉,嘴角噙着抹肆意的笑,他显然不信颜清的答案。 在这种紧张且有压迫的时间里,面对如此有指定含义的问题,脱口而出的回答更能说明这个答案对她有不一样的意义。 谢之砚打开手机,翻看日历,很快确认了10月23日是运动会的那一天。 自己跑赢了三千米,送给了她的喜欢的奖牌。 但仅此而已,他没有办法获取更多的信息了。 “那你呢,为什么是6月30日。” 颜清理直气壮地反问。 谢之砚垂眼,嗓音低沉:“对我来说是很有意义的一天。” 因为在这一天,他确认自己喜欢上了颜清。 颜清这会儿刚吃完一个小鸡翅,手里满是油渍,顾不上擦手,本着好奇心探头问道:“有什么意义?” 谢之砚浅笑,拉过她的右手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湿纸巾,一遍又一遍细心温柔地帮她擦着满手油渍。 脸上仍是那副随性模样,长长的睫毛微扫下来,目光下敛,几分懒散:“你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谢之砚!” 颜清皱起小脸,从他掌心里抽回手,想要撒娇求答案,却被他喂了一勺芒果糯米饭。 话题就此打住,不管自己有多好奇这个日期对谢之砚有什么样的意义,颜清知道自己套不出答案了。 饭后,谢之砚陪着颜清逛街买衣服。 颜清负责试穿各种漂亮的衣服,做个元气美少女,谢之砚则负责帮她拎包,进行一系列夸赞。 最终收获满满,买了一件漂亮的白色羽绒服和一件内搭连衣裙,满载而归。 本该是十分高兴的事情,可颜清软趴趴地躺在床上,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脑海里全是谢之砚提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是10月23日。 自己明明可以回答爸爸妈妈的生日,或者是对自己很重要的竞赛日期,再或者说今天的日期,可她偏偏没有任何思考,脱口而出的是10月23日,运动会那天。 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是自己跑过去拥抱住谢之砚,是他为自己戴上奖牌,是他对自己说—— “颜清,我给你赢到了。” “回礼。” “在我这儿,你也一样,永远是第一。” 颜清不知道怎么了,这些画面频频占据自己的大脑。 包括今天提问“牵手、拥抱、亲吻这些亲密举动中,最喜欢哪一种”这个问题时,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谢之砚的两次拥抱。 自己扑进他的怀里落泪哭泣,他会轻轻拍着后背哄自己。 自己主动迎接抱住的他的腰肢,听到他的心跳震耳欲聋。 颜清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烦躁地在床上滚上滚去,用被子盖住全身,用枕头遮住脑袋,试图斩断这些念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心头涌起的一阵阵炙热,像是夏夜燃起的篝火,无法熄灭且越来越炽热。 颜清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了…… 第25章 十八 中午午休, 谢之砚被任强拉着报名参加了省级数物化联赛,是指数学、物理和化学三门省级联考。 按理来说高三时间紧张,压力较大, 不适合参加这类比赛, 但这次联赛授予的个人荣誉较高, 对学生而言有一定的好处,参加也无妨。 经校领导沟通后, 决定将仅有的一个名额给谢之砚了。他成绩和情绪相对稳定, 不会因为联赛结果的好与坏影响后续的复习,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次联赛。 任强和谢之砚说了此事后,他没有纠结分毫,欣然答应。 他向来不反感参加这些竞赛, 也不会嫌麻烦,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可惜的是这次比赛在隔壁松槐市举行。 意味着自己要离开松榆,会和颜清短暂分开几天。 回班后,谢之砚第一时间和颜清说了这件事。 “下周我要去松槐参加竞赛,一共三天。” 谢之砚边说边观察颜清的神色, 试图捕捉到什么细节。 颜清顿时冒出星星眼,所有喜悦明摆在脸上,欣喜夸赞。 “哇, 是那个数物化联赛吗?” “谢之砚你太厉害了吧。” “为你感到骄傲!” 很显然,她没有领悟到谢之砚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谢之砚略有失望却又不能表现出失望, 故作随意:“没了我, 你一个人能不能行?” “当然行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颜清埋头认真写作业, 完全不在意自己会和谢之砚短暂分别三天,反倒是在谢之砚冷淡应了一声后, 意识到一个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谢之砚离开的那几天,其中一天是他的生日。 他的十八岁生日。 颜清笔尖顿住,侧过头看了眼谢之砚。 他们每年的生日都是在彼此陪伴中度过的,更别提十八岁如此重要的生日了。 可突如其来的联赛让颜清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如何庆祝这次的生日。 焦虑了一下午,颜清整个人闷闷不乐。 回家后直接奔进卧室,拿出手机翻看日历,认认真真计算着时间。 谢之砚三天考试分别在周五、周六、周天,他需要在周四上完课提前去松槐市做准备,而他的生日在周六。 周六…… 颜清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是在周六。 没有犹豫一刻,立马买下了周五去松槐市的高铁票。 她要去松槐市找谢之砚,陪他过十八岁生日。 既然他无法回到自己身边,那自己就主动去到他的身边。 · 周五上完课,颜清直接打车去了高铁站。 这算是颜清第一次独自坐高铁去另一个城市。 以前要么是爸妈陪同,要么是和谢之砚一起出去玩,像这样的情况确实是第一次。 所以她没敢和爸妈说自己去松槐找谢之砚,随意扯了个借口说去同学家住一晚,避免他们对自己过度担心。 颜清背着书包在人潮拥挤的高铁站里四处转悠摸索,她对这边并不是很熟悉,担心自己弄不清方向,特意买了晚上七点的票,给自己留出足够充裕的时间熟悉高铁站。 直到自己安安稳稳坐上高铁后,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给谢之砚发了条信息。 没有任何文字,只是一个“Surprise”的英文表情包。 她并没有告诉谢之砚自己会去松槐,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不让自己独自过来,还会毫不留情地骂上几句。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人偷偷去松槐,给他一个惊喜。 谢之砚看到这条信息时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今天一下午都在考试,五点回到酒店后倒床就睡,一觉睡醒已是七点半。 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许久,似乎没明白颜清的意思,轻触键盘回了一个“?”。 颜清看到了,但没有给予回复。 因为还有半个小时她就到松槐了。 晚上八点,颜清走出了高铁站。 夜风骤起,席卷着飘落的树叶,天色暗沉得像是涂了浓墨,看不到一点星星,道路两侧的霓虹灯广告牌映着五颜六色,为这寂寥的夜色平添了几分色彩。 颜清站在门口被风吹得不自觉打个喷嚏,双手扯了扯书包肩带,拉上外套拉链,脑袋往衣领里缩了缩。 她千算万算,偏偏忘记套路谢之砚的酒店地址,本来想直接去酒店给他一个惊喜,但目前看来,只能让他来接自己了。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谢之砚打电话,拨通不到两秒,电话那边传来低低地男声:“嗯?怎么了。” “阿砚,你在忙吗?” 她声音很低很轻,若听得仔细些,还能听到阵阵风声。 “没有,在吃晚饭。” 谢之砚点了一份外卖,准备随便吃点。 颜清拖长尾音应了一声,又突然嘻嘻笑出声,声音空灵悦耳:“你可以来松槐高铁站接我吗?” 谢之砚筷子顿住,神色闪过一丝诧异,眉间紧紧皱起:“你在松槐?” “嗯,我在松槐。” 颜清乖乖交代,不敢有一点隐瞒。 谢之砚心头倏然一颤,来不及问她为什么会在松槐,整个人已经匆匆地出门,声音里尽是迫切与担忧:“等我,别瞎跑,我现在过来。” 颜清轻轻应了一声,嘴角漾着甜甜的笑,似乎格外期待与谢之砚见面的那一刻。 她很听话,没有瞎跑,乖乖站在保安室的旁边。 保安室里的大叔见颜清背着书包一副乖巧模样,担心遇到了什么困难,主动上前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颜清摇了摇头,简单说了句在等人。 保安大叔让她进里面来等,外面刮风太冷了。 颜清依旧摇了摇头,礼貌拒绝了保安大叔的好意。 因为她想站在显眼的位置,这样谢之砚能第一时间看见自己。 确实如此。 谢之砚赶到高铁站后,第一眼就看到了颜清。 穿着很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件奶黄色外套,长发柔顺地垂在双肩,双手拽着书包肩带,整个人小小一只蜷缩着蹲在地上。 一时之间,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谢之砚没有立刻叫喊颜清的名字,加快脚步朝她走去。 颜清这会儿正低头发呆,盯着地上的蚂蚁,看它们的行动轨迹,丝毫没有注意已经悄然站在自己的身边谢之砚,直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映入自己的耳畔—— “颜清。” 少女心跳开始不受控地起伏跳动。 缓缓仰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少年,顷刻弯了弯眉眼,露出甜甜的笑。 “阿砚,你来啦。” 谢之砚身体一怔,心头翻涌起种种情绪瞬间消弭得干干净净,就连想好了见面时要说的话,也在此刻全部忘记。 半晌,在她身边缓缓蹲下,与她保持着同一姿势,温柔开口:“怎么一个人来松槐?” “明天是你生日呀。” “我觉得你一个人过生日会不开心,所以我来陪你啦。” 颜清很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眼眸清澈明亮,声音似流水潺潺淌过,清清凉凉沁人心脾。 谢之砚却在这字字句句里丢了魂。 他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明天是自己的生日,也没有想到颜清晚上独自来松槐是为了给自己过生日。 目光似月色柔和地倾洒在颜清身上,睫毛缓缓垂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细声哄着:“颜清,生日没那么重要,你一个人过来不安全。” “那怎么行。” “你的十八岁生日,我当然要陪着你。” 谢之砚似乎有些无奈,还想要说些什么时,保安室里的大叔慢悠悠走出来,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小伙子可太不负责了啊。” “让人家姑娘大晚上在这儿等你半天,该骂!” 颜清愣住,保安大叔显然是误会了。 正要作出解释时,谢之砚已经拉住自己的手腕从地上站起来,夹杂着几分愧疚地道歉。 “我的错。” “我应该去松榆找你,而不是让你来松槐找我。” 这两句话,谢之砚是发自内心的。 如果他知道颜清会来松槐找自己,他肯定是不同意的,宁愿自己两边来回跑,也不愿意让颜清一个女生在晚上独自做高铁来松槐。 “啊?不是……我。” 颜清说话断断续续,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直接被谢之砚拉着坐上了出租车。 汽车内气氛很是安静,只有车内的纯音乐小声播放着。 颜清和谢之砚一起坐在后排,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打破这种氛围。 颜清实在无聊,手指捏着书包肩带玩弄着,偷偷瞥了几眼身旁的谢之砚,这会儿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卫衣,大概是出门着急没来得及换。 心底渐渐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开口:“我们现在去哪?” “酒店。“谢之砚回答。 颜清侧过头看着他:“哪家酒店?” 谢之砚十分淡定地报出了酒店的名字。 他住的酒店是竞赛举办方提供的,所有参赛同学都住在这家酒店。 颜清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随后拿出手机,根据地址预订了一个蛋糕。 前面开车的司机全程听着两人的谈话,眉头下意识紧皱,透过内后视镜瞄了好几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差不多二十分钟,两人到达酒店。 谢之砚给颜清单独开了一间房,安排在自己房间的附近,靠着近也能有个照应。 颜清拿着房卡却没有立刻回她自己的房间,非要闹着去谢之砚的房间待着。 谢之砚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颜清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太拘束,也没有太闹腾。 或许是坐车有些累了,格外安静地躺在他的床上玩手机。 谢之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颜清将要闭上的眼皮:“困了?” “没有。”颜清晃了晃脑袋,起身蹦跳了两下,强制让自己清醒起来。 “不睡觉吗?已经挺晚的了。” 谢之砚能看出来颜清真的困了,只不过一直在强撑精神。 颜清摇头否认,她之所以待在谢之砚的房间是为了等到十二点给他过生日,哪有突然离开的道理。 不过考虑到谢之砚明天要考试,略有担心地询问:“你明天几点考试?” “下午一点。”谢之砚回答。 颜清松了口气:“那就好。” 可以放心熬夜过生日了。 颜清一直待在谢之砚的房间里,直到十一点五十分接到一通电话,拿着房卡匆匆出门。 随后卡着十二点整,再次回到了谢之砚房间里。 她很细心,刷卡进门的同时把屋内的灯全部关掉。 屋内一片黑暗,唯一的光亮来源于她手上捧着的蛋糕,上面插了两根蜡烛,是数字十八。 此刻的颜清已经困意全无,笑意满满地轻声唱着生日快乐歌,一步一步朝谢之砚走去。 走到他的面前时,将蛋糕缓缓放低,透过那抹烛火,看过谢之砚的双眼,轻声絮语。 “阿砚哥哥,生日快乐呀!” 这个称呼,太久违了。 只有小时候,颜清会跟在谢之砚身后一声声叫着:“阿砚哥哥。” 后来长大了,几乎没叫过,偶尔过生日时会喊上一两次,算是承认他是比自己大三个月的哥哥。 谢之砚微微愣住,似乎不适应这个许久未听过的称呼。 但在看到颜清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时,缓缓露出笑容,接过她给自己准备的生日蛋糕,几分打趣着:“怎么忽然叫哥哥了。” “恭喜你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啦。” 颜清笑脸盈盈,明媚又漂亮。 谢之砚漫不经心笑着,正要说些什么时,颜清又再次主动开口。 “阿砚,开不开心?” “我是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人。” 谢之砚唇角漾着抹笑,轻声应了声:“很开心。” 是十八年以来,最开心的一次。 第26章 咖啡 颜清在谢之砚房里差不多待到凌晨一点才慢悠悠回她的房间。 这一觉睡得踏实又舒服, 直到次日中午十二点,门铃被摁响,整个人从睡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 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服, 赤着脚小跑到门口, 透过猫眼往外探了眼, 看到黄色着装的外卖小哥在按门铃。 愣了片刻, 之后清醒过来。 自己昨晚有点外卖吗?还是谢之砚帮自己点的? 颜清没有立刻开门, 很有安全意识地打开手机想要询问谢之砚有没有帮自己点外卖, 一眼便看到他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两条信息。 【我去三中考试,五点结束,照顾好自己。】 【帮你点了外卖, 十二点送到。】 颜清心底倏然淌过阵阵暖意, 十分愉悦地打开门接过了外卖,是她喜欢的如意小馄饨,虾仁馅儿,外加两个咸蛋黄肉松烧卖, 全是按照自己的口味喜好点的。 有些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吃泰式菜的那天,谢之砚一口气说出了那么多有关于自己的喜好。 他确实是除了父母,最了解自己的人了, 甚至比父母还要更了解自己的习惯与脾气。 这十八年来,无人能抵他的存在。 颜清吃完午饭, 在躺床上躺了休息会儿, 之后开始写作业,没有出去转悠, 没有玩手机,习惯性戴着耳机写作业。 她很能拎得清情况, 也有足够的自律,玩归玩闹归闹,该写的作业不能落下。 差不多到下午四点左右,颜清把语文和英语作业写完了,换了身衣服出门去谢之砚的考场。 松槐不同于松榆,这边充斥着城市繁华与喧嚣,高楼耸立,霓虹闪烁,松榆却弥漫着江南风情,别有一番松弛感。 颜清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松榆。 直接打车去往三中,来得有些早,门口没有什么人。 颜清便在周围找了一家奶茶店,给自己买了一杯奶茶,随后又去隔壁的咖啡店转了一圈。 是一家名叫“Coffee ideas”的咖啡店。 装修风格极简治愈,整体呈奶白色的色调,室内播放着一首英文歌,颜清没听过但觉得很好听,是她喜欢的曲调风格。 颜清站在点单台旁,看着上面陌生的咖啡别名,没看明白,她不喜欢喝咖啡也不了解咖啡,可谢之砚偏偏喜欢得很。 之前有一次被谢之砚诱惑着浅浅喝了一口他的冰美式,那简直可以用烟灰缸里的水来形容,硬着头皮皱着脸把那一口咽了下去。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服务员很热情地招待。 “您好,一杯冰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谢谢。” 颜按照谢之砚的习惯帮他点了一杯冰美式,拿着号码牌坐在一旁的吧台上等叫号,无聊地喝着奶茶看着手机,同时不忘跟自己的母亲报备,自己在松槐一切安好。 信息发出去后,颜清不禁再次感叹自己的笨脑袋。 昨晚陪谢之砚过生日,拍了很多照片发朋友圈,忘记屏蔽双方父母,当场就露馅了,颜悦和江柔一人一个电话纷纷打过来询问情况。 好在她来松槐找的是谢之砚,他们没多说什么。 但凡换个人,怕是当晚自己就要被捉回家了。 “叮——” 思绪神游的空隙里,门口的风铃响起,那扇门缓缓推开。 颜清下意识看了眼,男生背了个黑色书包,个子很高,不过没有谢之砚高,估摸着一米八二的样子,外面穿着黑色外套,里面运动球服,上面标着数字七,运动感很足。 “十三号冰美式。” 忽然被叫号,颜清立马回神,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拿奶茶,离开座位往点单台那边走,将自己的小票递给服务员,从她手里接过打包的咖啡。 一时之间,手上东西多了起来,颜清整理手上的东西慢慢转身,单手拎着咖啡,奶茶勉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略显艰难地把手机放回口袋。 好巧不巧,双脚刚迈出一步迎面撞上了刚刚那个男生,手臂轻微的碰撞,颜清身体晃了两下,手里的奶茶微微冒出,透着吸管与封口纸缓缓溢出,洒出了奶茶滴落在男生的手背上。 颜清惊吓得连说好几声对不起,放下手里的奶茶和咖啡,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那个男生。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颜清神色与动作透着些许局促,不过没有看向他一眼。 男生扫过颜清一眼,接过她手里的纸巾,露笑回应:“不碍事。” 话音落下,他从颜清身边绕去点单台,没有追究更没有计较。 颜清拍了拍胸脯,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转头看了眼那个男生的背影,心底有些纠结要不要给他买杯咖啡作为补偿,但转眼想着,人家男生都没说什么,自己干嘛那么在意。 何况撞到他不完全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自己背对着他没看见他的身影能理解,他正对自己看得那么清楚居然没避开,一点也不正常! 颜清心底盘算着小心思,没再多看他一眼,拿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咖啡店。 独自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玩玩手机喝喝奶茶,有些无聊但确实没事干。 好在没多久,三中内传来考试结束的铃声,颜清立马精神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去门口,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迎接谢之砚。 只不过,在门口又遇见了刚刚在咖啡店的那个男生。 他手里同样拿着一杯冰美式,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猝不及防地对上,颜清有片刻愣住,随即看到对方朝自己笑了一下。 颜清出于礼貌,浅浅露笑。 仅是一秒,立刻避开了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学校门口,看着穿着一身黑色着装的谢之砚在人群中缓缓走出。 颜清瞬间展颜弯唇,使劲儿朝他挥着手,不过稍微注意了下周围环境,没有大喊大叫。 谢之砚自然是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甚至还看到了她刚刚在对别的男生笑。 不免加快脚步,越过旁边的人群,走到颜清身边。 “你怎么来了?” 谢之砚垂眼看着少女,细心注意到她的领口歪着,主动伸手帮她整理却无意识触到她的肌肤,光滑细腻的触感似电流淌过全身,身体一僵,神色忽颤,不动声色地蜷缩起指腹。 颜清笑眯眯弯着眼,勾起淡淡卧蚕,举起手里的咖啡:“来接小寿星呀。” 谢之砚轻笑:“刚刚碰到熟人了?” “嗯?没有呀。” “我第一次来松槐,没有熟人。” 颜清吸了一口奶茶,虽然她不明白谢之砚这句话的意思,但依旧向他认真解释着。 谢之砚笑着没说话,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故作亲昵的模样从那个男生身边走过,十分在意地瞥了眼。 很不凑巧,和他对上了视线。 彼此视线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夹杂着一丝警觉。 尤其是谢之砚,那眼神不仅透着警告的意思,还有满满的占有欲。 颜清是一点没发觉,只顾低头喝奶茶,和谢之砚汇报着自己下午做了哪些事情。 谢之砚嘴角勾了抹不屑的笑,慢慢收回视线。 没嫌弃她的碎碎念,十分温柔地回应她的每一句话。 晚上,两人吃了火锅,去了颜清心心念念的KTV。 表面看上去是在给谢之砚过生日,实际他们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是颜清想去的。 在KTV唱嗨两个小时,其中颜清独自唱了一个半小时,留下最后两分钟唱了一首生日歌献给谢之砚。 颜清握着立麦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头发略微凌乱地披在双肩,眉眼弯弯地看着谢之砚,哼唱着歌曲:“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 随着音乐的律动,颜清身体不自觉地扭动着,在歌曲结束的最后一秒,异常激动地喊着。 “谢之砚,十八岁生日快乐!” 确实,在十八岁的这一天,谢之砚很快乐。 明明自己的每一个生日,颜清都陪在自己身边,可这一次是最快乐的。 大概是自己已经不再用青梅的身份对待她,体会到了别样的滋味。 颜清接下来的时间依旧待在松槐,直到星期天谢之砚考完所有考试,两人一起回去。 谢之砚买了两个连坐的车票,特意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因为颜清喜欢坐在窗边。 高铁上,不算很安静。 有些小孩儿比较闹腾,总在过道上跑来跑去,后来被其他人提醒后,家长说骂了两句渐渐安静下来,这才恢复以往的车厢环境。 颜清玩了会儿手机,眼皮有些不受控地耷拉下来,许是最近太累了,精神欠缺,总容易犯困。 掌心握着的手机更是没握住,直接往下掉落,幸亏谢之砚反应快,及时接住她的手机,否则就会听到一道尤为清脆的掉落声。 谢之砚把手机放在旁边,低头看了眼颜清,声音低低地缠上耳畔:“困了?” “嗯。” 颜清下意识应着,不太舒服地扭了下身体,想要找一个能够支撑自己身体的支点,可动来动去也没有找到令自己较为舒服的姿势。 谢之砚见她急得眉间已经皱起,不忍扬起一抹笑,偏过头在她耳边低声着:“睡得不舒服?” 颜清停止扭动,仰头呆呆地谢之砚,眨了眨眼,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撒着娇。 “阿砚,你肩膀可以借我靠靠吗?” 声线绵软,似阵风轻飘飘贴入耳畔,呼出的气息更是毫无保留地侵袭过耳垂。 谢之砚睫毛垂下,没有说话回应,很自然地往她那边靠了靠,轻柔地捧住她的脑袋,缓缓靠在自己的肩上,举止之间尽是满满温柔。 “我在你旁边,安心睡吧。 第27章 答案 联赛结束, 一切恢复到正轨。 颜清和谢之砚投入到各自的学习中,虽说他们成绩不错,但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敢松懈下来。 一中是重点高中, 里面的学生自然不差, 选择理科的学生多多少少有些小聪明, 想要利用最后一段时间再往上提点儿成绩倒不会太难, 所以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地冲刺高考, 生怕放松一秒就被别人超越了。 颜清对自己成绩认知很清楚。 数学和物理成绩优异且稳定, 完全不用担心, 同时也知道自己在这两门科目上很难再有大突破,如果想要往上提高分数,她的切入口只能是自己相对薄弱的语文。 所以, 拿出一半的精力放在语文上面, 多背多写多理解,一点点把重要知识点啃下来,这样才有提高的可能。 高考前一周。 学校拉上了各种“决战高考”的红色横幅,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心灵鸡汤, 时时刻刻敲响着高考的警钟。 各科老师日夜赶课,恨不得把知识点全部灌入学生的脑袋。 同学们则陷入了睁眼写作业,闭眼就背书的境界, 仿佛自己不再是自己,只是一具麻木学习的躯壳。 午休时间, 班里大部分同学在复习写作业。 任强悄无声息地站在后门, 双手藏在身后,看着面前这群学生忽然摇头笑了笑。 记得以前, 他担心学生爱讲话,总喜欢站在窗边、后门或者一些不显眼的位置, 想着抓几个爱讲话的学生罚站。 如今呢,他们安静到没有一个人讲话,全部自觉复习。 任强莫名涌起一阵复杂情绪,大步走进教室,粗犷豪迈的声音回荡在教室。 “行了,大家都休息休息,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给你们放个午休假,所有人去操场转转透透气。” 话音落下,班里同学面面相觑着愣住,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他们升入高三后,体育课和社团课全部取消,日复一日上着循规蹈矩的主课,任强做这个决定是想让他们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任强看他们个个傻乎乎的模样,无奈笑出声,重复说了一遍:“我说,所有人去操场进行考前放松!” 这一次,班上同学飞奔着跑了出去。 好像将压抑许久的天性释放了出来,一下子又有了青春的气息。 颜清和许诗诗毫无拘束地坐在操场上的绿色草坪上,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层层白云相叠着缓慢移动,享受着和煦温暖的阳光,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诗诗,你去哪边学校呀?” 颜清歪着头,将脑袋靠在许诗诗脖颈,格外亲昵。 “我啊,还没想好呢,就想着选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许诗诗成绩没颜清那么好,班上中等水平,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想着普普通通读完大学四年就好。 “你呢,松榆大学物理专业?”许诗诗缓缓垂下眼眸,主动勾上了颜清的手指,细细缠绕相握。 颜清含笑点点头:“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物理了。” 说来还挺奇怪的,有些喜欢像是命中注定。 比如颜清第一次接触物理这门学科,便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之后更是无法控制的喜欢。 “两位美女,坐在这儿聊什么呢?” 冷不丁一声,蒋泽突然出现在她们两人身后,掌心重重地拍上许诗诗的肩膀。 他本来也想拍一下颜清,只是谢之砚在一旁,他怕被骂,所以没敢动手。 许诗诗被吓得身体一惊,抬手朝他打回去,嘴上骂着:“神经病啊!” 颜清笑着没说话,主动往旁边的空地移动了一些,留出位置给谢之砚坐:“你刚刚去干嘛的呀?” 谢之砚在她身边坐下,将手里的茉莉柚茶递给她:“给你买水去了。” “哦~我们刚刚在聊报考哪所大学。” 颜清喝了口水,乖乖交代自己和许诗诗聊的话题。 “让我猜猜,颜清应该是松大物理系。” “谢之砚呢,还没听你提过。” 蒋泽揉着被许诗诗怒揍的肩膀,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 谢之砚唇角露笑,声音故意拉长压低:“松大,数学系。” 颜清微怔,神底闪过一抹惊讶,握着饮料瓶的手指不自觉蜷起。 她以为初雪那天,谢之砚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真的考虑了松大。 “可以啊,松大数学系在国内肯定有前五。”蒋泽颇有感慨,脑袋凑到他面前,略有几分殷勤模样:“苟富贵勿相忘啊,带带我这个小垃圾。” 谢之砚轻笑,目光格外柔和地落在颜清身上。 若此刻颜清转头看一眼,定能看到深邃眼眸里流露出的爱意。 五月末的天,远不如盛夏的酷热。 湿润的风轻轻扫过,攀过红色橡胶跑道,掠过绿色草坪,零零散散吹拂过操场上的每一抹身影。 四个人并排坐在操场草坪上,无拘无束闲聊着他们的未来,直到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打破了这段美好的时光。 蒋泽第一个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尘,脸上尽是恣意散漫的模样:“来吧,咱们考前打个气,高考顺顺利利!” 话音落下,蒋泽主动伸出右手,手背朝上,紧接着许诗诗搭上手掌。 颜清眉眼弯起,大大方方覆上自己的掌心,谢之砚最后一个伸手,宽大的掌心直接包裹的颜清的手。 四个人的掌心依次叠加贴合,像是在传递彼此的能量,在不约而同说出那句“高考顺利”后,所有人的掌心高高挥向天空。 不仅会高考顺利,他们的前程也是一片光明。 · 高考前一晚,很奇怪。 颜清内心格外平静,她完全没有紧张或者激动的感觉,仿佛这只是一场普通的考试,但是桌上摆着的文具与证件,又在时刻提醒她,明天高考了。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或许是成绩过于稳定,让她有了安全感,也或许是谢之砚陪在自己身边,让她感到无比踏实,总之她的心态十分平和,能够做到认认真真对待每一场考试。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格外安静地看着头顶天花板,无声沉寂着自己的内心,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关于自己的高中三年。 她觉得自己的高中三年很幸运。 认识了一群和善友好的小伙伴,学到了很多自己从未了解到的知识,参加了很多优秀的竞赛,不管最后结果好与坏,她在这一段旅程里发现了自己的多种可能,意识到她是可以成为更加优秀的自己。 十二点悄悄来临,高考的警戒线正式拉起。 颜清正要拿出手机给谢之砚发一条“高考顺利”的信息,他已经抢先一步,卡着时间发了过来。 【好好休息,考试顺利。】 【我们不在一个考场,记得带好证件。】 颜清看着那两条信息,心里暖暖的,轻轻按着键盘,回复了那条信息。 【你也是,高考顺利!】 【晚安!】 说完这句晚安,那便是真的晚安了。 摇曳昏暗的灯光渐渐熄灭,这一晚平和又舒心。 高考的这几天,颜清格外放松,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直到考完最后一门,缓缓地从考场走出来,莫名有一种考完的迷茫感,麻木地随着周围人群涌动,一步步走出考场。 仿佛是一场梦。 是自己趴在课桌上昏昏沉沉做了一场名叫“青春”的梦境。 梦醒了,一切也结束了。 · 按照要求,高考结束后所有人需要回校整理东西,清空教室。 颜清独自回到一中,看着同学忙忙碌碌地收拾着课本,原本窄小拥挤的教室突然空荡了许多,自己的心莫名跟着沉了下去。 她想。 自己应该是舍不得的,舍不得这三年的美好回忆。 “颜颜,快来收拾东西啦!” 趁着颜清发愣的空隙,许诗诗出现在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回到座位上。 她的座位空空荡荡,早已在考前将书本存放在阶梯教室。同样的,身旁谢之砚的桌面仍然如此。 他应该还没有回来,他的考场在八中,离一中比较远,打车回来起码得二十分钟。 颜清没有过于纠结,和许诗诗手挽着手去阶梯教室搬书。 阶梯教室门口一片混乱。 书本散落一地铺满了门口那一条路,高高矮矮的身影紧紧挨着一起,全部围堵在右侧的卖书摊。 这是他们学校一直以来的习惯,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会有专门的人员进校收书,大家可以选择把一些用不到的书卖了,毕竟高中三年该画上句号了。 颜清和许诗诗还没来得及挤进教室就看到蒋泽坐在角落的台阶上,手里拿着本书认真看着,那认真程度甚至超过了复习的那段时间。 许诗诗眼底尽是震惊,拉着颜清缓缓走过去,用脚碰了碰他的鞋子,不解吐槽着。 “蒋泽,你读书读傻了吧。” “都考完试还在这看着书,没看够啊?” 确实,人家都在卖书,蒋泽反其道而行之。 蒋泽皱眉啧了一声,故作玄虚地将手里的书朝她们显摆了一下。 “嘘!别瞎说。” “这不是一般的书,是一本有魔法的书。” “Magic~懂不懂?” 颜清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那本书,第一眼看到封面中间的英语单词:ANSWERS。 “你这书哪来的?”许诗诗问。 蒋泽颇有骄傲:“这书是我用卖书钱换来的,简称答案之书。” 确实,蒋泽这笨蛋把自己书全卖了只为换这一本魔法书。 颜清和许诗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 合着三年青春只值一本答案书。 蒋泽见她们俩愣愣的模样,无奈叹了口气,拉过她们坐在自己旁边,认真解释起来。 “让我和你们隆重介绍一下。” “当你犹豫不决、忐忑不安时,询问答案之书,它能给你提供一个暗示,帮你指引方向。” “你只需要将这本书拿在手上活着平放桌面,集中注意力,心中默想着自己的问题,然后再翻开一页,第一眼看到的答案便是你问题的答案。” 许诗诗一脸不信的模样,当场提出疑问:“哪有这么神奇,专门骗你这种傻子,和你闹着玩呢。” “啧!真的有点神呢。” “我刚刚问它,我大学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书里给我的答案是:那将会是一种金钱的消耗。” 颜清和许诗诗一脸茫然地相视一眼,仿佛无法将问题和答案联系在一起。 蒋泽一看她们这反应就知道没理解,主动解释道:“谈恋爱必然要花钱,答案说是一种金钱的消耗,说明我会找到女朋友啊。” 颜清恍然大悟,听他这么一分析,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许诗诗忽然有了一些兴趣,嘴角漾着笑,从他手里拿过答案书,郑重其事地默念心中的问题,随后翻开一页—— “你可能会丢掉一些其他东西。” 许诗诗看着答案皱起眉毛,略有不满。 “什么嘛,牛头不对马嘴。” “我想的问题是,我有没有被我喜欢的专业录取,这个答案对不上啊。” 颜清听到问题的那一刻突然笑出声,她好像理解了这个答案。 “诗诗,他的意思有可能是,你如果被自己喜欢的专业录取了,那么可能会丢失掉一些其他东西。” “比如你被录取的这个专业并不是你喜欢的城市,你则需要丢失你所向往的城市,有得有失,需要你做个选择。” 许诗诗听完这个解释茅塞顿开,蒋泽佩服地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好像,这个答案之书确实有点神。 蒋泽将答案书递给颜清,示意她也试一试。 颜清垂眼看着手上的答案书,指腹轻轻扫过封面上的“ANSWERS”,心底微微触动,似平静的湖面被蝴蝶振翅的瞬间惊扰,浮起一片涟漪。 其实,她心底真的藏有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有点迷茫也有点疑惑…… 颜清深深呼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握住这本答案之书,认真想着自己的问题,默默于心念了三遍。 ——属于我的少年。 这是颜清想要问的问题。 准确来说,这不能算作一个问题,但却是颜清想要寻找的答案,寻求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 她屏住呼吸,平稳住起伏的心跳。 双手划过书缝,随意翻开一页,睫毛微颤着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上面写着的一行字—— “转身,在你身后。” 颜清有一瞬愣住,呆呆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而此刻,谢之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阳光斜照下站着身姿挺拔的高瘦的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衣,领口略微松散地解着第一颗纽扣,隐约瞥见白皙的脖颈,额前碎发随风随意飘着,眉眼间透着些锐气清冷,但看向颜清的眼神尽是纯粹的温柔。 周围人声鼎沸,少年逆着光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猝不及防,两人视线在这一瞬间对上,像是燃起点点星火。 树叶随风簌簌作响,缓缓飘下,落在自己的肩头。 悄无声息地吻了自己的肩,不动声色地传递了风的心跳。 颜清呼吸忽然一滞,像是世界停了,心脏还在跳动着。 心跳声如雷鼓敲打落入耳边,如此清晰,如此剧烈。 起初,她有些看不清自己,有些认不清感情,仅仅持着一颗模糊的心去感知。 但是现在,她可以确定了。 漫长岁月中,那些曾被自己忽视无数次的心跳,在此刻,拨开层层云雾,消弭厚重雾霭。 她看见了自己的太阳,也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十七岁这一年,少女无数次心跳悸动的瞬间,叫做喜欢。 她喜欢上了自己的竹马。 第28章 偷偷 回家后, 颜清整个人心不在焉。 关上卧室房门,阻断外面声音,整个人缩在被子里, 用枕头死死捂住脑袋, 双脚来回踢着床板, 脑海里尽是谢之砚的模样。 她真的喜欢上了谢之砚。 在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它时, 它便像阵阵海浪翻涌而来, 将自己浑身上下淋得湿透, 整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知所措地接住了这份喜欢。 再三纠结下,她给许诗诗打了一通求助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刻,少女委屈巴巴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入许诗诗的耳边, 透着些有气无力。 “诗诗, 你之前问我男生和女生之间是否有纯友谊。” “我收回之前的答案。” 她之前的答案是,男生和女生之间有纯粹的友谊。 现在,她觉得没有了。 许诗诗愣住,手里的薯片掉落:“啊?你怎么了?” 颜清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 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对谢之砚的感情不再纯洁了,我喜欢上他了。” 此刻,颜清才体会到保持一段纯粹的友谊有多么困难。 因为你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动, 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感情,喜欢向来是不由自主的。 电话里沉默了许久, 许诗诗像是在独自消化这个问题。 半晌, 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他喜欢你吗?” 颜清趴在床上翻了身, 情绪有些低落:“他应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毕竟自己也才弄懂什么叫做喜欢。 谢之砚作为一个男生,感情认知比自己还要迟缓, 他和自己平日里都是彼此无拘束的的玩闹玩笑,哪里会把这么多多年的感情上升到喜欢这一层面。 “那你要告诉他吗?”许诗诗问。 颜清手上动作一顿,睫毛静静地垂下,看着枕边的小狐狸玩偶,指尖戳了戳它的额头,声音很闷很低,呢喃絮语:“我不敢。” 其实在联系许诗诗之前,颜清已经想过这些问题了。 若她和谢之砚不是青梅竹马,没有这长达十八年的感情,以她的性格定是大大方方说出来,主动出击追求他,完全不会考虑那么多后果。 但是她和谢之砚是青梅竹马,他们拥有一段长达十八年的感情,她不敢轻易去冒险,不敢拿这段关系去赌。 一旦输了,她会失去谢之砚。 她最害怕、最不能失去的就是谢之砚。 她输不起。 · 高考结束后,颜清宅在家里冷静了几天。 没有找谢之砚聊天,没有去他家蹭饭,更没有缠着他陪自己到处玩。 谢之砚则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 主动给信息关心她,她却回复得很敷衍,说去家里看看她,她又以各种理由推脱,像是在和自己生气一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谢之砚有点摸不透情况,决定来一次突然袭击。 没有给她任何暗示,直接奔去她家,输入门锁密码进去,同时很注意她的个人隐私,站在卧室外连敲好几下房门,算是给她提个醒。 颜清听到敲门声并没有多想,以为是自己妈妈,下意识回了一句“进”。 随后房门被打开,高瘦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那一刹,两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谢之砚原地怔住,一眼看到颜清毫无拘束地趴在床上,双脚微微翘着来回晃动,双臂曲着撑在床上玩手机,身上那件薄薄的白色吊带裙更是凌乱,一侧的肩带不知何时滑落至肩下,白皙脖颈暴露在空气中,领口低低地展开,清晰可见胸口旖/旎春色。 神色忽黯,身上瞬间涌上一阵燥热。 自觉转过身,避开与她正面相视,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缓暗哑,隐约透着几分克制:“衣服整理一下。” 自己还是莽撞了。 他应该在门口报上自己的名字。 颜清在他这句话里回神,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脸颊霎时羞红一片。 立即从床上爬起,整理着肩带与领口,捞起被子围在自己的身上,确认没有问题后小声吱了一声:“我整理好了。” 谢之砚这会儿才转过身,瞧着她用被子把自己围成一个蚕蛹,憋着笑呼了一口气:“你这两天为什么没有找来我。” “啊?”颜清惊讶出声,完全没想到谢之砚开口第一句竟然是问这个问题,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有点忙。” “忙?” “不用上课不用写作业,有什么好忙的?” 谢之砚显然不信她的鬼话,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略带侵略性地盯着她。 颜清受不了如此直接的视线,莫名涌上一阵心虚,随口扯出一个理由敷衍着:“我……就是每次都是我主动找你玩,我也会累的嘛。” 谢之砚忽然没了声,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回答,目光逐渐柔和下来。 “那以后我多主动些,行吗?” “可以纵容你的小脾气,可以由我主动找你,但是不允许忽略我。” 这两句话似阵风轻飘飘掠过心间,掀起一阵狂风骤雨,颜清强忍着加速的心跳,乖乖应下:“我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谢之砚见她答应后,倒也安心下来,继续问道:“马上过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 颜清一激灵,眼睛变得明亮起来。 啊对,自己要过生日了,差点忘了十八岁生日这件事。 心情逐渐好转,双手托着下巴,嘴角挂着一抹笑,一字一句道:“我、想、要——” 我想要你。 大脑突然闪过这四个字,颜清都被吓到了,满脸惶恐地及时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有种劫后余生的紧张感。 谢之砚见她话说一半又不说了,反倒是耳垂渐渐攀上一抹粉,饶有几分挑逗意思。 “想要什么?” “耳朵都红了,难道说不出口?” 倏然间,颜清觉得自己的耳朵似发烧般涌上一阵灼热,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不给他看,带着些撒娇的语气开口。 “才没有,是你看错了!” “还有,你这么了解我,买个我喜欢的礼物轻而易举!” 谢之砚嘴角噙着抹笑,没再逗她,声音低沉温柔:“行,我们和以前一样,在秘密基地过生日。”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在秘密基地过生日。 只有彼此。 · 约好了晚上八点在秘密基地见面,谢之砚因为一些私事耽误了,没能和颜清一起去。 颜清只好独自捧着蛋糕去秘密基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彩带和气球,开始布置生日场地。 先用打气泵将所有气球充满气,然后粘上胶带贴在墙壁上,拼凑成“18 Happy Birthday”这一行字,最后拉上两条彩带作为点睛之笔,一切大功告成。 她原以为自己一个人布置场地需要好久,毕竟以前这些都是谢之砚帮她弄的,所以特意提早来这边布置,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颜清颇有成就感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对着墙壁拍了张照片发给谢之砚。 【我布置好啦,你来了吗?】 这条信息发出后并未收到他的回复。 颜清不知道谢之砚干嘛去了,他没说自己也没问,想着他答应自己会来,那就一定会来的。 可是等啊等,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晚上六点等到晚上八点,颜清独自苦等两个小时,谢之砚没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包括刚刚那条信息,他也没有给予回复。 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她之前有和谢之砚约定好,她的十八岁生日要在晚上八点十八分插上蜡烛,并且点燃许愿。 她喜欢这样独特的仪式感。 可眼看着良辰吉时八点十八分将要到来,自己身边静悄悄的,没有一丝脚步声。 颜清心底一点点下沉,眼眶莫名染上了些湿意,眼尾微微泛红,睫毛似蝴蝶振翅扑闪着。 难道,自己的十八岁生日,谢之砚要缺席了吗。 颜清越想越难过,甚至有一点小生气。 他的十八岁生日,自己从松榆跑到松槐陪他过生日,如今自己的生日,明明约定好了时间,他却迟迟没有出现,甚至一天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十八岁。 不由得产生一些落差情绪,颜清决定等到八点十七分,他要是没来,自己就独自过生日。 尽管她一个人真的很难过。 无数次走到门口,无数次往门外张望,依旧看不到一点身影。 最终失望地关掉屋内的所有灯光,只留下墙壁上暖黄色的串灯发出暗黄的光亮。 颜清站在桌边,桌面上摆着白/粉色蛋糕,没有复杂的装饰,只有一些小珍珠点缀在边缘,表面洒了一些细碎的玫瑰花瓣,高贵又典雅的一款蛋糕。 她并没有多留意这个蛋糕,目光始终落在手机的倒计时上,在秒针变成零的那一刻,握着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摇曳的烛火点点映入眼帘,只是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自己的后背瞬间贴上一股温热的气息,宽大的掌心遮住了少女的双眼,陷入一片黑暗。 耳边充斥着少年紊乱而粗重的喘息。 “生日快乐。” “许个愿?” 颜清那颗悬着心终于放下,她知道,是谢之砚来了。 少年宽阔的胸膛紧紧包裹着自己,隔着薄薄的衣物强烈感受到他身上的燥热,线条流畅的手臂从肩膀上越过,像是禁锢般将自己枷锁住,掌心覆盖住微闭的双眼,若有若无地碰触到一点儿鼻尖,清爽的柑橘味儿混杂着淡淡的木质香顷刻袭入鼻息。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感觉。 他没有食言,如约而至自己的十八岁。 颜清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许下自己的十八岁愿望。 许完愿望,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范围内一片黑暗,他的掌心仍捂着自己的眼睛,温热贴合着自己的肌肤。 微微眨眼的颤动让他感知到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仅是一秒的余温,他的掌心离开了自己。 颜清莫名被刺痛了一下,转身看向谢之砚,委屈开口:“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要食言。” 听起来像是在埋怨,可脸上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了。 谢之砚笑了笑,眼底尽是温柔:“给你拿礼物去了。” 随后,藏于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到前面,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很小心拿出里面的饰品盒,正面朝着颜清,说道:“打开看看?” 颜清顿时被勾起好奇心,双手掀开盒盖,第一眼就被震惊得轻呼出声。 是一个树叶水滴形状镶嵌细钻的皇冠。 “皇冠……?” 颜清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抬眸看向谢之砚,他却格外深情地看着自己,似潮水般波涛汹涌。 “嗯,喜欢吗?” 谢之砚垂眸凝望,唇角笑意分明,散发着缱绻柔意。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件事,他跑了许家店铺,终于找到了一家可以专门定做皇冠的饰品工艺店。 包括今天迟到也是因为这件事,最后收尾出现了一点小瑕疵,他一直忙着处理,没来得及顾上颜清的信息。 只为了能让颜清拥有一个属于她的公主皇冠,每一处细节都是独一无二的设计,若是看得仔细些,还能看到皇冠里侧刻有她名字的字母:YQ。 他记得颜清小时候很喜欢这些漂亮饰品,总会买那种小皇冠卡在头发上,把自己想象成公主。 如今十八岁了,谢之砚觉得自己该送一个真正的公主皇冠,欢迎她进入成年人的世界。 谢之砚拿出纸盒中的皇冠,细心整理着她的头发,将皇冠卡进头发里,完美的让皇冠与丸子头重合一体,再配上今天这身蓝白色蓬蓬裙,像是量身定做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无法言语的漂亮与明媚。 颜清不敢有任何小动作,生怕皇冠滑落掉下。 只是眉眼弯弯地看着谢之砚,眼底染着细碎的光点,嫣然含笑,下一秒,便听到低缓的声音细细贴入耳畔,宛如藤蔓自上至下缠绕着攀上心间。 “十八岁的公主,生日快乐,愿望一定会实现。” 颜清心间像是炸开了烟花,星星点点四处迸溅着点燃了无数次心跳,成了这个空间里无法忽视的存在。 其实,她刚刚许的愿望是—— 谢之砚,继续陪在我身边吧。 第29章 天降 高考后的假期, 让颜清第一次体会到了暑假的快乐。 没有作业没有压力,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悠哉休息,偶尔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再或者约着谢之砚去看电影, 逛逛街吃吃饭…… 总之, 她的暑假是丰富多彩的。 和往常一样, 颜清睡到十点才醒过来, 似乎十点已经成了她的生物钟, 到点儿了就会自然清醒。 从枕边摸出手机, 下意识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谢之砚的消息。 他最近忙着学车考驾照,总是和自己的时间对应不上,昨天又去了松槐参加荣誉表彰大会, 他之前参加的理科联赛获奖了。 微信有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是谢之砚发来的,一条是许诗诗发的。 颜清先点开谢之砚的聊天框,看到他发过来的一张照片,是一张获奖荣誉证书。 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 敲下键盘回复:太厉害啦!不愧是谢之砚! 随后又点开许诗诗的聊天框,发现她给自己发了小段文字—— 亲爱的颜清宝贝!我已经离开松榆了,哭哭。 虽然很高兴考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摄影专业, 但非常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和你分开。 正如答案之书说的那样, 我可能会丢掉一些其他东西, 现在已经深有体会了,不过人总要成长, 总要学会面对分离。 希望我们能常常保持联系,做彼此最好的朋友! 颜清看完后, 眼睛有些不受控地泛起酸涩感,眼尾泛红掉落下一滴眼泪,抬手胡乱擦拭而过,同样真诚地回复了一段长文字,以此回忆她们之间的美好友谊。 忙完这一切,颜清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 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红彤彤的眼睛和鼻子,恍然发觉即使自己不是爱哭的性格,但在面对赤诚真挚的感情时,情绪和眼泪是控制不住的。 颜清从房间出来后已经是十一点,本想着家里没人就随便弄点东西吃吃,结果下一秒听到楼下传来的阵阵讲话声,还混杂着愉悦的笑声。 能听得出来,其中一个是自己妈妈,至于另一个人是谁,颜清分辨不出来。 不由产生好奇,在楼梯拐弯处往楼下探头看了一眼,自己妈妈正拉着另一位女士的手说说笑笑,另一位女士的旁边坐着一个男生。 没来得及仔细瞧上两眼,那个男生忽然偏头看向了楼梯口,隔着远远的距离,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相对。 颜清愣住,一瞬间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又很快消逝。 她没在意,转过头缓缓走下楼,许是脚步声过大,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颜颜快过来,妈妈和你介绍一下。” “这是段阿姨,妈妈的大学同学。这是段阿姨的儿子,叫陈景朝,也考上松大了。” 颜悦拉过颜清,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热情介绍着。 颜清自然是懂礼貌的,扬起笑容朝段阿姨打招呼:“段阿姨好。” 随后目光落在旁边的陈景朝身上,一时顿住,大脑闪过一个疑问:同龄人应该怎么打招呼? 难不成说:陈景朝同学你好,我叫颜清。 这也太奇怪了吧。 颜清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称呼,索性直接说了句:“你好。” 陈景朝懒散笑着,回应她的问好:“你好,我叫陈景朝。” 颜清稍有拘谨地点头,目光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眼,他皮肤不白,黑色短发利落干脆,五官端正硬朗,散着痞拽气,倒也算个帅哥。 不过她看陈景朝越看越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脑海中又没有什么完整的记忆,这种感觉很奇怪。 “颜颜长得真漂亮啊,上次见她还是小学,那么小一只,现在长这么大了啊。” 段阿姨发自内心地感叹到,眼睛直勾勾盯着颜清看。 颜清被她盯着有些不适应,略有羞涩地低下头。 虽然自己经常被夸好看,但也不好意思被人如此直接地盯着看。 “哎呀,小陈也是啊,长得帅成绩好。” 颜悦毫不吝啬地反夸。 “我家这个是体育特招生,分数线比较低,运气好才迈进了松大的大门。” “颜颜才是真正的理科学霸啊。” 颜清保持沉默,静静听着他们的交谈。 家长之间无非就是这些互相夸赞的话语,你家孩子怎么怎么样,我家孩子怎么怎么样……说来说去不过“比较”二字。 时间久了,倒没什么心思继续坐在那边,眼神逐渐呆滞,但是她也不能先行离开,不然太不礼貌了,便暗戳戳勾了一下她妈妈的手臂,暗示自己想离开。 颜悦明白她的小动作,主动吱了一声。 “你带着小陈在周围转转,他好久没来松榆了,估计陌生了。” “可以喊上阿砚一起,你们三个正好都是松大的,彼此认识交个朋友,以后在学校互相照应着。” 颜清听着这些话,莫名有些伤心:“妈妈你忘记了吗?阿砚昨天去松槐了,今晚才回来。” “哎呀,瞧我这脑子越来越记不住事情了。” “那你带小陈去转转吧,了解一下松榆环境。” 颜清没什么兴趣,但还是乖乖应下,看着陈景朝说道:“你等我会儿,我去换个衣服。” “好,麻烦了。” 陈景朝礼貌出声。 五分钟后,颜清和陈景朝离开了家。 颜清褪去睡裙,换了件舒适的短袖短裙,裙摆微微蓬起似盛开的花朵,灵动美丽。 她带着陈景朝漫不经心地四处闲逛着,或许是因为两人关系不熟,她有些不适应,也有些心不在焉,拿出手机偷偷地给谢之砚发了条信息。 【阿砚,想你了。】 信息发出去后,谢之砚几乎是秒回。 【今晚回来,给你带了小礼物。】 颜清心底好似一阵暖流淌过全身,悄悄扬起一抹笑。 同时默默感慨,如果谢之砚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他可以和自己一起陪陈景朝转悠,自己也不会这般不知所措。 陈景朝似乎感觉到颜清的不自在,主动和她搭话:“周围有什么吃的吗?我们吃个饭吧。” “你饿了呀?” 颜清回神,清甜的声音随着夏风飘进陈景朝耳边。 陈景朝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是才起床吗,不吃早饭不吃中饭,不饿吗?” 颜清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确实很饿。 之后带他去了一家自己常吃的店,点了两份咖喱饭,正要扫码付钱,被陈景朝拦下,抢先付了这顿午饭钱。 陈景朝看着颜清,很实在地开口:“你带我出来熟悉周围环境,哪有让你付钱的道理。” “你是客人嘛,我请客没关系的。”颜清笑着回应。 “那之后如果在学校碰见了,请我喝咖啡吧。” 陈景朝略微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桌面,指尖轻敲着桌面,话语里尽是玩笑的语气,很是轻松。 “好呀。” 颜清欣然答应,一杯咖啡而已,她这人向来大方。 颜清嘴角漾着淡淡的笑,坐在他的对面。 屋顶灯光直直倾洒落在他的脸上,颜清越看越觉得眼熟,没忍住试探问了句:“很奇怪,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可你又不是松榆本地人。” 话音刚落,颜清隐约觉得自己这句话像极了搭讪常用语句,急急忙忙解释着:“我没有搭讪的意思,是真的觉得你很眼熟。” 陈景朝大笑,心情看起来很愉悦。 “我也没有搭讪的意思,但是我们确实见过。” “三月二十一号,在松槐三中旁边的“Coffee ideas”,我不小心撞到了你。” 陈景朝像是特意在等颜清这句话,无比顺畅地接上话,包括时间、地点、事件都能清清楚楚地表达出来。 颜清思绪被拉回那一天,脑海里浮现出咖啡店里的场景,那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笑容满面地惊讶出声:“原来是你啊!” “想起来了?”陈景朝挑眉。 “嗯!那天真是不好意思呀。” 颜清憨憨地笑着,眼睛弯弯像个小月牙,十分可爱灵动。 “那现在可不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陈景朝主动伸出右手,想要与她握手交友。 颜清当然乐意,她这人最爱交朋友了。 大大方方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重新介绍一下,你好,我叫颜清!” “你好,我叫陈景朝。” 彼此重新认识了一次,有了新的话题,颜清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不知所措,很放松地和他聊着天。 她本身性格活泼,不会拘束自己,只要能有聊的话题,她自然愿意去聊天,何况陈景朝性格很有趣,两人相处的氛围是比较舒适的。 颜清格外有兴致地和他介绍松榆大学,以及自己的高中。 陈朝景似乎很感兴趣,听得很认真,会主动接话配合着她,但每当她谈及谢之砚时,他的兴趣立即消散一半,很冷淡地应下两声。 颜清没在意也不会在意到这些,她讲话一旦起劲儿根本停不下来,没时间顾及其他。 饭后两人继续逛了逛,直到家里打电话催促着他们回来,颜清才带着陈景朝回家。 送走段阿姨和陈景朝后,颜清渐渐有了八卦之心,缠着颜悦问东问西,终于从她嘴里探出一些消息。 段阿姨是松榆本市人,后来结婚嫁去了松槐,陈景朝则在松槐长大,很小的时候来过几次松榆,不过没有什么印象。 今天过来是因为陈景朝在松榆读大学,段阿姨提前带他熟悉环境,顺便过来看看自己的妈妈。 颜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之后没有继续过问。 其实今天和陈景照简单相处了一下,觉得他这人还不错,聊天沟通很轻松很舒服,确实可以成为朋友。 不过自那之后,两人没再联系了。 颜清还是和往常一样,围着谢之砚转圈圈。 一日三见,深夜聊天,喜欢他陪在自己身边的每一时刻。 · 九月,天高气爽,风轻云淡,松榆大学迎来新生开学。 颜清和谢之砚行李不多,两家人决定开一辆汽车把他们一起送过去报到。 颜清大概是过于激动,嘴巴里讲不完的话,缠着谢之砚讲了一路。 谢之砚越来越有耐心,认真听着她讲,没有一丝不耐烦。 半个小时路程,顺利来到松榆大学。 学校门口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门卫和保安吹着口哨指挥交通,不许汽车停在门口,否则会造成交通拥堵。 然而,门口已经混乱一团了。 没办法,只好让谢之砚和颜清先下车,他们把汽车开到前面空地,找个短暂停车的地方,把他们把行李拿下来。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车上把行李拿过来。” 谢之砚看到车子已经停好位置,主动提出去拿行李箱,省得麻烦父母跑来跑去。 颜清听闻,嚷嚷着要一起去。 谢之砚自然是拒绝:“这里人多行动不便,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回来。” 虽然不乐意,颜清最终还是答应了。 乖乖站在原地等谢之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再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一缕缕缠绕在手指上,无聊却很打发时间。 直到自己的肩膀被轻轻拍了拍,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颜清?” 颜清回头,眼睛瞬间震大,意想不到地看到了陈景朝。 惊喜出声:“陈景朝!这么巧啊!” 陈景朝憋不住笑,脸上洋溢着喜悦:“你怎么一个人?行李呢,我帮你去帮。” “不用啦,谢之砚帮我去拿啦,我在这里等他。” 颜清笑得很甜,眼睛弯弯,露出浅浅的卧蚕,漂亮又灵动。 陈景朝却在颜清说这句话时,神色不受控僵了僵,几秒后,扯出一抹笑:“行,听你说过好几次谢之砚了,有机会和他认识一下。” “好啊,我来给你们搭线认识,你们一定会聊得来!” 颜清笑眯眯应下。 她觉得,谢之砚和陈景朝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他俩虽然看上去风格不一样,但在性格方面有大的相似点,比如表面懒散随性,内心却很细心。 此时,谢之砚正拿着行李箱从人海中走过来,在寻找颜清身影时,意外看到她在和另一个男生说话。 因为是背对着自己,他没看到那个男生的长相,一个高高的背影,穿着白色卫衣,背着一个黑色书包。 颜清好像和他很熟,露着笑容说着话,很热情地和他挥手。 谢之砚皱眉,不自觉地加快自己的脚步,无奈周围太挤了,他拉着两个行李箱实在行动不便,等他赶过去时,那个男生已经离开,视线里只有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你来了呀,我帮你拿行李。” 颜清仰头看着谢之砚,主动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行李箱,谢之砚本能避开,不让她拿。 “我在你身边,哪里轮到你亲自拿行李箱?” 谢之砚懒散说着,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宠溺。 颜清嘻嘻笑出声,悄悄将自己的手搭在行李箱上,手心紧贴着谢之砚的手背,微微握紧:“那我和你一起可以吗?” 谢之砚轻笑,没拒绝她,任由她的掌心贴着自己的手背相交重叠,两人缓缓朝学校里面走去。 只是想到刚才那个场景,谢之砚还是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刚刚在和谁打招呼?” “陈景朝。” 颜清下意识说出他的名字,可随即意识到谢之砚不认识他,主动介绍着:“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男生,暑假时我带他在松榆转了转,你那天正好在松槐,所以没碰见。” 谢之砚听着她的解释,心底像是缠了石头渐渐沉下。 她确实有和自己说过这件事情,只是自己当时没有很在意,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眼神逐渐黯淡,声音低沉透着些肆意,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意。 “你和他很熟?” 第30章 专情 颜清不太明白谢之砚怎么突然问出这句, 茫然地摇了摇头,回应他:“没有很熟,但也不算陌生, 今天是第三次见面。” 谢之砚脚步微顿, 侧过头看她:“不是暑假才认识的吗?” 算来算去, 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怎么就变成第三次了? “不是呀,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松槐, 你过生日那次。” “你生日当天我去三中找你, 在咖啡店买咖啡时不小心撞到了他。” “那才是和他第一次见面, 不过那时候也没想到还会遇见。” 颜清如实交代自己和陈景朝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谢之砚听完她的解释迟迟没有声音,好似在回忆那一天。 他从校门口出来时有看到颜清对另一个男生浅浅露笑,便问她是不是碰见了熟人? 颜清说她是第一次来松槐, 没有认识的人。 后来和她离开时, 自己留了个心眼,特意从那个男生身边绕了一下,多看了两眼,却不曾想到和他对视了几秒。 谢之砚当时就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劲儿, 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如此看来,他的感觉是对的。 谢之砚轻叹气息,主动走到颜清身体的另一侧, 与她交换位置,让她走在里面。 “所以……你会很期待和他见面吗?” 试探地询问, 小心地偷窥, 谢之砚心底浮出一层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颜清刚准备回答没有,两个字便卡在了喉咙里, 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几分娇嗔的模样。 “谢之砚, 你不对劲儿。” “你这么突然这么在意我了呀?” 谢之砚神色微怔,低于垂眼看着她,无奈开口:“我一直都很在意你,你没有感觉到吗?” 这会儿轮到颜清接不上话了,慌张避开他的视线,胡乱应了两声。 换作平时,自己肯定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可是现在的自己对谢之砚有着不清不白的感情,甚至她根本没有用竹马的身份去看待他。 所以,这句话在她听来暧昧至极。 谢之砚见她连应两声,当真以为自己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在意过于保守,让她没有察觉到丝毫,于是直接表明态度。 “好,我知道了。” “以后会表现得更明显一点,让你清楚地感觉到我很在意你。” 颜清本就波澜起伏的心情,在这一刻,宛如暴风袭来,凶猛地吞噬自己,轻颤着睫毛,下意识握紧了自己掌心下宽大的手。 很在意自己…… 是指哪方面的在意呢? 能不能、会不会喜欢上自己呢? 谢之砚将颜清送到宿舍,把手中的行李箱递给她,作为男生,他自然是不能进女生宿舍的,简单叮嘱几句便离开了这里。 松榆大学的布局划分很清楚,男生和女生的宿舍楼都在学校的北面区域,但考虑到男生和女生隐私,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是面面相对的,之间用一条小路间隔分开,种植花草树木加以点缀。 颜清宿舍在B区五号,谢之砚在A区六号,正好斜对面,距离不算远。 颜清独自搬着行李箱上楼,中途有两位志愿者主动伸手帮忙,但是被她果断拒绝了。 因为志愿者是两位学姐,她不想让女孩子帮自己搬行李,太辛苦了。 最后是她自己将行李箱搬至四楼,沿着走廊上指示图,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站在门口,看了眼门上标注的宿舍号:5B417。 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后,缓缓推开了门,门后堆积着四个打开的行李箱,完全把前面的路挡住了。 颜清站在原地没动,抬头后的第一眼看到两位漂亮的女孩子,一位波浪大卷气质美女,一位短发邻家妹妹。 和她们纷纷对视了一眼,热情打着招呼:“你们好呀!我叫颜清!” “你好,我叫程橙,住在你的对面床铺!” 最先回应颜清的是那位短发女孩,本人和她名字一样可爱。 旁边那位波浪卷发美女没着急介绍自己,而是直接接过颜清手里的行李箱,越过地面那些凌乱的行李,帮她拎到她的位置上,随后慢悠悠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姜瑜。” 颜清瞬间被她的声音击中心脏。 和她本人有稍许反差,看起来是美艳美女,声音却是极具诱惑的烟嗓。 “姜瑜,我好喜欢你的声音哦。”颜清不禁发出感叹,甚至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地问道,“你可以叫一遍我的名字吗?” 看到姜瑜神情呆滞时,恍然发觉自己可能冒犯到了人家,急忙解释着:“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单纯……” 话还没说完,姜瑜笑着打断了颜清的话:“颜清,我喜欢你的名字。” 颜清莫名红了脸颊,憨憨露出笑。 女孩子的友谊向来建立得快,没一会儿宿舍里已经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似乎很聊得来。 颜清边说话边参观了一下宿舍。 上床下桌四人寝室,独立卫浴,有阳台有伸缩晒衣杆,看起来空间很大,环境很好,确实如同传闻那般干净整齐。 很是满意的模样,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东西。 先用湿纸巾将自己的桌子、椅子、衣柜……从头到尾擦了一下,之后坐在凳子上慢慢整理。 她行动力很强,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收拾好,并且已经开始布置她的桌面。 没办法,她真的很喜欢收纳整理,感觉这个过程很解压且治愈。 差不多到了下午五点,最后一位舍友姗姗来迟。 拎着两个大麻袋和一个行李箱,十分艰难地踱步走进宿舍。颜清见状,立即起身帮她搬运着行李,同时很热情地介绍自己。 那个女生在听到她的名字时,整个人倏然惊住,随即惊喜出声:“你就是颜清!物理系第一名的那个颜清!” 颜清有些没反应过来,温吞开口:“嗯,怎么了吗?” “我之前听说松大物理系连续好几年的第一名都是男孩子,你可太厉害了!” 听到这句话,颜清差不多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也有听说过这个传闻,松大物理系和数学系连续好几年考进来的第一名都是男孩子,今年是自己打破了物理系的这个魔咒。 颜清一直觉得文理科没有男女之分,自己喜欢什么便去学什么,并不是用一些固定的思想去枷锁住,应该剔除潜意识里“女孩子学文科,男孩子学理科”这个固定思维,不再用性别随意定义。 如今,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物理系,就是证明女孩子可以胜任理科,可以比男生更优秀,而不是屈服于固定思维下的性别之差。 另外两个舍友震惊在原地,许是没想到自己会拥有一个学霸舍友,有种捡到宝贝的感觉。 不过她们没在这个话题上花太多时间,开学第一天主要是熟悉彼此,了解大家的生活习惯,互相磨合。 颜清聊得正起劲儿,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谢之砚发来的信息。 【晚上一起吃饭?】 她当然乐意,嘴角噙着笑,快速敲打键盘。 【好呀,你来宿舍接我!】 这边信息刚发出去,程橙便主动提议道:“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开学第一顿!” 颜清面露难色,为难地回答:“不好意思啊,我有约了,你们先聚。” 紧跟其后,姜瑜接上她的话:“我也有约了,和男朋友一起,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无奈之下,这顿饭局就此解散。 颜清去赴谢之砚的约,姜瑜早早出门约会,程橙和夏卉两人结伴前往食堂。 · 晚上六点,谢之砚和颜清在宿舍楼底碰面。 颜清换了一件吊带连衣裙,细细的肩带落在肩头,露出漂亮的肩颈线,脖颈肌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白皙的似澄亮的月光。 “不怕被蚊子咬?” 谢之砚懒散问着,殊不知她这般打扮会招来多少蚊子,以及多少人的目光。 “不会呀,你在我身边,蚊子当然咬你啦!” 颜清蹦蹦跳跳地围在他周围,蓬松的裙摆随着她的跳跃幅度轻轻舞动,像是小精灵,灵动又可爱。 松大一共三个食堂,分别安排在教学区、实训区和宿舍楼。秉持就近原则,颜清和谢之砚去了宿舍区的食堂。 食堂一共两层,或是是现在还没有到饭点,吃饭的人不是很多。 颜清和谢之砚在一楼随便逛了逛,最终选择了黑椒牛柳套餐饭。 可是怎么没有人告诉颜清,黑椒牛柳套餐饭里面有青椒啊。 颜清端着饭碗,看着里面细碎的青椒,无奈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土豆丝是只和青椒组CP吗,真是专情。” 谢之砚显然听出了她的画外音,拿过两双干净的筷子,带着她坐在旁边的空位子上。 温柔开口:“怕什么,我给你挑出来,又不嫌你麻烦。” “嘻嘻,阿砚你对我也好专情哦。” 颜清瞬间眉眼弯弯,露笑欣喜的笑。 谢之砚没再说话,拿起筷子先帮颜清挑青椒。 颜清不好意思闲在一旁,主动加入和他一起。 这次的青椒实在切得太细了,又多又碎,难挑得很。 没过一会儿她便累得不行,放下筷子正要休息,身后传来自己名字的呼喊声。 “颜清!” “咱俩太巧了吧,一天碰上两次。” 颜清转头,谢之砚挑菜动作停下。 两人不约而同朝着声源处看去,陈景朝端着餐盘朝他们走来。 谢之砚轻挑眉毛,毫不意外地猜出这个男生是陈景朝。 下一秒,颜清的话语印证了他的猜想。 “好巧哦,陈景朝。”颜清热情打了声招呼,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到谢之砚身上,小声介绍着,“阿砚,他就是陈景朝。” 陈景朝此时已经走到他们桌前,目光很是淡定地从谢之砚身上扫过,稳稳落在颜清身旁的空位置上。 “介意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我一个人吃饭怪孤独的,想和你们凑个热闹。” 颜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谢之砚抢先一步。 “介意。” 两个冰冷的字从他的薄唇里说出,不混杂任何感情。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只能理解成满满的敌意。 气氛一下子沉下来,颜清许是意外谢之砚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黑色瞳仁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扫过,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清了清嗓子主动缓和气氛。 “嗯……没关系,可以一起吃饭,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这是谢之砚,我经常和你提及的那个男生。” 陈景朝微笑,他自然早早认出了谢之砚。 他端着餐盘从桌边绕到了颜清身边的空位置上缓缓坐下,随即朝着谢之砚伸手:“你好,久仰大名。” 谢之砚的注意力并非落在他的手上,而是在他的座位上。 他居然坐在颜清的旁边。 谢之砚轻笑,徐徐伸手握住陈景朝的掌心,看似普通的握手言和,实际上两人都在暗暗发力,指腹肉眼可见的染上一片红色。 “陈同学,保持良好的异性社交距离,懂吗?” “和我坐吧,别让女孩子感到不自在。” 谢之砚率先出声,不管陈景朝是否答应,另一只手已经将他的餐盘放到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陈景朝顿了秒,大概是觉得他这话有几分道理。 自己未经同意坐在颜清身边,如果这样让她觉得不自在的话,他是愿意换个地方坐的。 陈景朝松手起身,保持沉默地换了一个座位。 如此一来,颜清和谢之砚面对面相坐,他坐在谢之砚身旁,像个局外人。 谢之砚略微满意,礼貌朝陈景朝点头微笑。 陈景朝却视而不见,主动和搭话:“听说洋葱炒鱿鱼是松大招牌菜,出了名的美味,要不要尝尝?” 他边说边将那份洋葱炒鱿鱼拿起朝颜清递去。 颜清眼看着那一碗菜即将落在自己的餐盘里,正要开口拒绝,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从自己眼前掠过,宽大的掌心直接摁住了陈景朝的手臂,推攘着他的手臂,从而离开颜清的餐盘。 陈景朝皱眉,眉眼透着极度不爽:“你干嘛?” 谢之砚听他这语气,顿时轻笑出声。 按照自己原本的态度,理应恣意傲慢地瞥他一眼,但此刻莫名心情大好,不仅没看他一眼,也没回应他的话,只顾认真低头帮颜清挑着彩椒。 陈景朝看不懂他的意思,不过也不在意他的态度。 再次端起那份洋葱炒鱿鱼的碗,朝颜清递过去:“尝尝看吧,味道真的很不错。” 还未等到颜清开口回应,谢之砚停下手里的动作,“啪”一声,筷子平稳放在餐盘上,打破了这个不和谐的气氛。 谢之砚朝他缓缓偏过头,眼底尽是冷漠与不屑,似冷空气扑涌来袭,轻叹一声,清冽低沉的声音悬在空中。 “她对洋葱过敏。” 第31章 帅哥 陈景朝的手臂瞬间顿住, 视线慢慢转移到颜清身上,愧疚地向她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对洋葱过敏。” 说完, 收回手臂放下碗, 眼神慌张地没敢再多看颜清一眼。 头顶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 席卷而下的凉风透着些燥热, 习习掠过身上每一寸肌肤, 悄无声息地盖过某些异样情绪。 “没关系, 没几个人知道我对洋葱过敏。” 颜清是觉得没什么, 毕竟只有家里人知道自己对洋葱过敏,陈景朝认识没多久,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陈景朝嘴角的笑略显逞强。 没几个人知道你对洋葱过敏, 可偏偏那几个人里有谢之砚的存在。 谢之砚此刻像是赢得了比赛的至高荣誉, 轻松惬意。 从头到尾都在认真挑青椒,直至挑完最后一个,淡淡出声:“挑完了,可以吃了。” “谢谢阿砚。”颜清笑嘻嘻应下。 一旁的陈景朝却再次陷入自我怀疑。 所以, 他不仅知道你对洋葱过敏,也知道你不吃青椒。 好像……这层青梅竹马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加亲密。 颜清见饭桌气氛逐渐紧绷起来,抬眼看了看对面两个男生谁, 忍不住开口:“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你想和谁讲话?”谢之砚反问。 颜清愣住,怎么变成我想和谁讲话了? 明明自己是想问, 你们两个男生怎么不讲话。 “我不想和谁说话呀, 就是怪安静的……” 哪怕没明白谢之砚的意思,她依然认真和他解释。 同时意识到自己同意陈景朝坐在这边吃饭大概是个错误决定。 她原以为谢之砚和陈景朝会成为朋友,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俩一句话都不说,甚至没看上一眼。 颜清很想找点话题打破僵局, 每次开口的瞬间看到他俩冷酷的表情,又默默咽了下去,选择和他们一起保持沉默。 没过多久,颜清开始坐不住了。 她不喜欢这种尴尬沉寂的氛围,伸手戳了戳谢之砚的手臂,低低地喊了一声:“阿砚。” “嗯?” 谢之砚本能答应,抬眼看见她乏力地坐着,双臂撑在桌面,掌心托着下巴,指腹轻触脸颊,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眨啊眨。 只是一眼,谢之砚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送你回宿舍?” 尾音微微扬起,声音格外的温柔。 颜清满意点头:“好!” 她喜欢这种感觉。 不需要太多言语,只是一个细微动作,一声名字叫喊,一个看向他的眼神,他便知道自己的想法。 这种默契是别人无法感知到的,更是无法越界的。 颜清从座位上起身的同时不忘和陈景朝告别:“那我们先走啦,拜拜。” “等下。” 陈景朝忽然起身,拉住了颜清的手臂,但也只是一秒,在她转身为自己停留的那一刻,缓缓松开了掌心。 “怎么啦?”颜清问。 “可以加个微信吗?” “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吧。” 陈景朝后悔了,后悔自己现在才提出加微信,他早该在暑假与颜清相识时就把她的微信加上。 如此一来,他们的关系不会现在这般尽是隔阂。 “算呀。”颜清露笑,大大方方拿出手机扫码加好友,嘴里碎碎念叨着:“好像还欠你一杯咖啡,日后再约你!” 谢之砚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没阻止也没说话,等到颜清加完他的微信后,直接拉过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明里暗里透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感觉,持着难得一见的高傲者姿态,和陈景朝点头示意。 陈景朝自然能看懂。 他那眼神、动作、表情无一例外在向自己挑衅。 陈景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静静看着他们两人并肩离开,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垂下眼看着自己右臂上的疤痕,眼尾微微泛红,心底涌上些许忧伤。 所以,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吗。 谢之砚送颜清回去的路上,身影被道路两侧路灯照映得无限拉长。 颜清晃晃悠悠地走着,踩着地面倒映出的影子,轻声开口:“阿砚,你是不喜欢陈景朝吗?” 谢之砚懒散笑着,拉着颜清往自己身边靠了些,漫不经心道:“我是一个男生,你问我喜欢不喜欢另一个男生?” “哎呀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讨厌陈景朝?” 颜清就知道谢之砚在故意瞎扯,急得跺了两下脚。 谢之砚又笑,这次笑出了声,低低笑声随风飘进耳边。 他仰头看着天上弯弯的月亮,随性却极为感慨:“只能说,我和他成为不了朋友,不能如你所愿。” 颜清神色微惊,不是惊讶他们成为不了朋友,而是惊讶谢之砚是如此感慨地说出了这句话,甚至带着一些淡淡的伤感。 “阿砚,你怎么啦?生我的气了吗?” “我没有强迫你必须和他成为朋友,也不会干涉你的交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不用放在心上。” 颜清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够了解谢之砚。 天真以为他们在某些方面上存在性格的相似点就会成为朋友,但事实却是不愿意,像是同极相斥,他们一碰见就互相排斥。 谢之砚偏头看向颜清,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声线低缓。 “没生气,我怎么可能和你生气啊。” “小脑袋不要瞎想。” 颜清眨了眨眼,软软絮语:“真的没有嘛,可是你刚刚的语气听起来很低落。” “真的没有。”谢之砚耐心说着。 颜清似乎有些不放心,试探性问了句:“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那种很快乐的笑容。” “可以笑,但不一定是快乐的笑容。“ “除非……你哄哄我。” 谢之砚单挑着眉,尽是恣意随性模样。 颜清叉腰皱眉,撒着娇哭诉着:“谢之砚你十八岁了!已经是成年人了,怎么还要我哄啊!” 谢之砚此刻倒是傲娇起来,抬高了自己的姿态:“谁说十八岁不能哄了,我这不是天天哄你嘛。” 确实,一天一小哄,两天一大哄。 完完全全把颜清当作自己女朋友来哄。 颜清无力反驳,随后产生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 怎么哄人,她不会啊。 撒个娇行吗? 颜清突然原地停下脚步,双手拉住了谢之砚手腕。 谢之砚整个人被她牵扯住,无法动弹,转过头正要问她想干嘛,谁知她直接往前一步,手臂直接贴上自己的臂弯,掌心微微扯着腰间的衣衫,微微歪着头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澄明的月光混杂着暖黄色的路灯,明晃晃地倾洒在少女身上,给飘逸的长发镀上一层闪闪金色,白皙的肌肤被衬着更加白嫩细腻,宛如为她照耀了一束柔光,亮眼又漂亮。 谢之砚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发明显,就在快要呼之欲出时,颜清拉着自己的掌心轻轻晃了晃,轻眨眼眸,柔柔开口。 “阿砚哥哥,笑一个吧,好不好嘛。” 话音落下那刻,谢之砚真的笑了。 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笑,是发自内心的笑,随性又不羁。 “颜清,我让你哄我,不是让你和我撒娇啊。” 谢之砚说这句话时嘴角仍漾着笑,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全是对眼前少女的宠溺。 “我才不管,反正看到你笑了。” 颜清松开双手,格外高兴地大步往前走,任由自己的身影被灯光无限拉长。 谢之砚实在拿她没辙,在后面跟着她,走着她走过的路,追随她的脚步。 直到将她送回宿舍楼,看着她走进宿舍后,自己才转身离开,不过没着急回去,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休息放空了一会儿。 看着月亮,吹着晚风。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颜清刚刚问自己“是不是讨厌陈景朝”,低头叹息,无奈地笑出声。 自己当然讨厌啊。 不仅是陈景朝,平等讨厌每一个对颜清有所企图的男生。 只有颜清这个笨蛋,傻乎乎以为陈景朝是单纯想和她做朋友,热情地招呼着他一起吃饭,撮合着自己和他成为朋友,最后还要问自己,是不是讨厌陈景朝。 殊不知自己和他早已暗戳戳把对方房子点着了。 但话又说回来,谢之砚还是挺佩服自己感知能力的。 可能是因为自己喜欢颜清,所以能看出陈景朝的眼神和自己一样带有爱意,感知到他这人不够纯粹,对颜清的感情过于强烈。 想到这儿,不由叹气。 青梅竹马这个关系对谢之砚而言真是有利有弊。 怎么说呢,青梅竹马这个身份确实给自己带来很大优势。 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颜清,也没有人能够越界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在落入人间时彼此的灵魂已经相互吸引,相互勾缠。 但同时也像是一具镣铐,沉重地枷锁住自己。 会有顾虑,会有纠结,会考虑各种事情的后果,他不希望这段十八年的感情止于自己的一时冲动。 所以,他只能一点点隐忍自己这种不纯的动机,小心翼翼地朝她靠近,试探她的心意。 试探她是否会喜欢自己。 这个过程漫长又艰难,他必须确保在这个过程中,颜清不能喜欢上别人。 · 次日,所有新生开始进行为期两周的军训。 根据安排,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七点吃早饭,七点半操场集合,开始正式训练。 颜清早上被闹铃吵醒的那刻简直痛不欲生。 在家习惯了黑白颠倒的日子,如今突然开始早起训练,一时半会儿还真挺难适应的。 不过她没有起床气,一旦起床,整个人很快清醒过来。 因为专业与班级较多,学校安排的军训场地也不一样,有的在操场,有的在前门广场,有的在户外篮球场…… 颜清他们班则是在操场,算是最魔鬼的训练场地。 七点半,全员集合完毕。 一眼望去,操场上尽是排列整齐的训练方阵,颜清匆匆扫过人群,本想着看看谢之砚在不在操场上,可清一色的迷彩服让她迷了眼,根本分辨不出来。 颜清收回视线,不再开小差,认真听着教官讲话。 毕竟她的位置比较显眼,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左边是姜瑜,右边是程橙。他们班女孩子不多,一共四横排,女孩子只占一排半。 教官差不多花了半小时和他们介绍了接下来的军训内容,比如站军姿,走正步,走齐步……几个动作来回练习。 不过第一天稍微轻松点,从最简单的站军姿开始。 看似简单的站军姿,差点没让颜清当场晕过去。 一小时起站,抬头挺胸,双手紧贴裤缝,不能有任何小动作,擦汗撩头发必须先喊报告。 真是难为颜清如此好动的性格了,硬生生扛着没松懈下来任由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任由背后细汗浸湿衣衫,直到教官发出“休息十分钟”的指令,颜清瞬间瘫倒在地。 仅仅一小会儿,她就累到虚脱了,喉咙干涩得快要冒烟,双腿双臂纷纷发酸,好在她平时姿态好,抬头挺胸的训练倒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反应。 姜瑜见她这模样,直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给她一点支撑,不忘吐槽:“体质怎么这么差。” 颜清依赖性地贴了贴她的肩膀,有种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呢喃道谢:“谢谢小瑜呜呜呜。” 随后,将头上帽子摘下挡在脸上遮太阳,闭上眼养精神,耳边听着程橙和夏卉叽叽喳喳的讲话声。 程橙:“哇,对面那个是哪个系哪个班啊?有个男生长得巨帅。” 夏卉:“是吧,我刚刚也看到了,个子高身材好,穿个迷彩服都这么有型。” 程橙:“你再看看我们班男生,好歹有三十几个,居然找不到一个帅哥。” “你们刚刚说的帅哥是侧站着的那个男生吗?” 姜瑜被她们俩的谈话吸引过去,下意识看过去,不禁发出感叹:“确实不错,很帅,气质很好。” 一直闭眼养神的颜清逐渐起了兴趣,拿下挡在脸上的帽子,坐起身体:“哪个男生呀,我看看。” 倒也不是对帅哥感兴趣,只是好奇能让她们三人眼光一致觉得是帅哥的男生究竟长什么样。 “在国旗左边,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 程橙怕颜清找不到,特意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但实际上,颜清在听到程橙说出国旗左边时,目光已经自觉落在了那个男生的身上。 果然,帅哥就是不一样,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能看到他。 “看到了吗,是不是很帅。” 夏卉问道,语气里尽是雀跃。 “看是看到了,不过是背影啊,看不到脸。” 颜清说得格外诚恳,但是她必须承认,光看身形确实不错,肩宽腰细,腿长个高,不仅是大帅哥的模样,更是符合自己的喜好。 “你等等看,刚刚有转身,真的特别帅,不骗你。” 程橙话音落下不到一秒,那个男生身后围上来两个女生,站在他的侧面,好像是在和他说些什么。 颜清下意识眯了眯眼,竟然萌发出看嘴型猜说话的想法。 很显然她高估自己了,只能依稀看出他们的动作,其余什么也看不清,正要低下头放弃窥探帅哥面容时,那个男生缓缓转过了身。 霎时,颜清脸上表情凝固住,眉间微微皱起。 “颜清你快看,他转过来了,是不是很帅!” 程橙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拉着颜清的手来回晃动着,格外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认同。 颜清没说话,轻轻笑了一声。 很好,看了半天的帅哥结果看的是自家竹马。 还是被两个女生围着的那种画面。 第32章 桃花 颜清心里有些堵得慌。 像是暗暗在较劲儿, 下定决心,如果谢之砚没有主动找自己,那自己也不去找他! 轻轻哼了一声, 重新把帽子扣在自己的脸上, 不过一秒, 又拿了下来, 抬起头盯着远处的谢之砚。 好吧, 她承认, 自己还是很在意。 在意谢之砚和那两个女生之间的举动。 程橙看着颜清反常的行为, 正要说些什么,耳边传来教官的哨声,提醒他们集合训练。 大家纷纷站起,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迅速归位站好。 颜清此刻却开始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到谢之砚所在的方向,脑袋不受控制地胡乱瞎想。 好在没有强度训练,一些基本的“稍息立正”训练, 让颜清处于没被发现的安全地带。 差不多持续到十一点,所有人结束训练去食堂吃午餐,午饭后可以短暂休息一下, 下午一点半继续开始训练。 而谢之砚果真一上午没有联系颜清。 颜清特意把手机音量调大了,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可等啊等, 一直没有等到他的消息。 心思沉重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发愣, 难道真的被其他女生吸引走了吗? 莫名产生一阵强烈的危机感,颜清顷刻从床上坐起, 探出头看了看另外三个床铺,小声问了句:“你们睡了吗? “没有,在玩手机。” “睡不着,怎么了。” 不约而同的回答,让颜清心中一阵踏实,说道:“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一个比较纠结的问题,你们可以帮我想想办法吗?” “嗷~你的朋友?” 程橙故意拖长尾音,一副看透了她“无中生友”的模样。 颜清脸不红不心跳,佯装镇定:“对啊,我高中的朋友。” 其余几位舍友努力憋笑中,凡是“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基本都是本人,但她们也没直接戳穿颜清,像是哄小孩般应和着她。 “懂懂懂,谁还没有几个朋友了。” “说说吧,你朋友怎么了?” 颜清变得正经起来,微微往床边坐了坐,声音清透明亮:“我……我朋友喜欢上了她的竹马,在纠结要不要表白。” 话音刚落,程橙瞬间惊呼出来:“和竹马表白,疯啦?” 啊,不能表白吗? 颜清呆呆地看着程橙,正要说些什么时,姜瑜又缓缓开口。 “这个得分情况吧。” “主要看男生是什么态度,如果彼此都有好感那直接表白不碍事。” 姜瑜很清醒,提出了十分中肯的建议。 颜清缓缓垂下眼眸,双手扯着被子揉来揉去,委屈开口:“可是她不知道竹马是什么态度……” 只知道这么多年来,谢之砚对自己很好,好到无法辨别他是否对自己有一点其他的感情,是否有一点超越青梅竹马的喜欢。 “那我觉得还是保守点吧,得考虑被拒绝的后果是否在自己的承受范围内。” 姜瑜说得很委婉,但她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她不建议表白。 颜清整个像蔫了般的树叶,垂头丧气地倒在床上,无声叹了口气。 一直保持沉默的夏卉慢悠悠爬下床,倒了杯水喝,开始分析起来。 “我觉得可以先试探一下,如果有那方面的意思,再打直球表白,没感觉就默默收回喜欢的小心思。” “不太建议直接表白,万一被拒绝了,关系会很尴尬,彼此的感情也会出现裂痕,无法再回到从前了。” 夏卉的话语和颜清最初的想法一模一样。 她不是内敛的性格,做不到完全藏住自己的喜欢。 在她确认自己喜欢谢之砚的那一天,心里萌发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要告诉他,只是她不敢。 因为害怕失去。 包括现在她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 但是,与其让自己的感情处于被动的状态,眼睁睁看着其他女生靠近谢之砚,走近谢之砚的身边,那还不如自己先尝试迈出一步,尝试以另一种身份去靠近他,去试探他。 自己的喜欢当然要由自己做主。 所以,颜清决定勇敢一次,主动朝谢之砚靠近。 · 下午一点半,操场集合进行训练,主要是练习正步。 四排队伍排列整齐,拉开适当的距离,颜清依旧是中间最显眼的位置,容不得一点走神。 本想着找找谢之砚,看看他在哪儿。 可如今这般场面,自己眼神稍微飘一下都能被发现,实在不敢分散注意力,索性专注自己,认真踢正步。 却不曾想到教官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甚至和他匆匆对上了一眼。 颜清瞬间慌张,被吓得身后冒出一层细汗,垂下眼躲开教官严肃的眼神。 下一秒,教官直接越过第一排同学,站在颜清面前冷漠严肃地开口:“你,单独出列。” 颜清怔住,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把自己单独点出来。 没敢多问,乖乖从队伍中走出来,站到最前面,正对前方的四排同学。 教官以一副双手环绕胸口的姿态站在一旁,看着颜清:“踢个正步给他们展示一下。” 嗯……? 听这话的意思,是自己表现得好才被喊上去展示的吗? 颜清这么想着,颇有一番自豪。 挺了挺后背,做好标准姿势,一边喊口号,一边踢正步,只是自己踢了还没两下,底下便涌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颜清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笑。 可是教练不喊停,她不敢停下来,偷偷看了一眼姜瑜,她正挤眉弄眼着给自己暗示。 这才发觉,唇语和距离的远近只是小部分原因,更多是因为自己单纯看不懂。 “行了,别踢了。” “看来你还没发现自己踢正步的时候会同手同脚。” 教官话里透着满满的嫌弃。 自己同手同脚了吗? 颜清神色透过一丝诧异,缓缓停下动作,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平时走路不会同手同脚啊,怎么踢正步时出现这种现象了,甚至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教官见她茫然的模样,叹气:“你再试试,调整一下。” 这会儿,颜清格外注意自己的手脚。 第一个动作是对的,可是从第二个开始便不受控制了。 她想调整过来,可越是调整越是混乱。 “调整不过来?”教官看出她的局促,故意开口。 “报告教官,我控制不住,我不知道怎么就同手同脚了……” 颜清声音闷闷地喊报告,话语里尽是委屈。 若不是军训,她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同手同脚这毛病。 教官早已见怪不怪了,每年都有几个学生同手同脚,挠了挠头,扬手一挥:“给大家二十分钟的活动休息时间。” “你除外,单独去旁边的凉亭练习正步,把这毛病改了!” 颜清不敢反驳,低低应声,迈开步子朝旁边的凉亭走去。 虽然很羡慕其他同学可以活动休息,可自己同手同脚的问题确实应该改正,何况教官是让自己在凉亭下练习,没有顶着太阳练习已经算是很宽容了。 颜清没有松懈丝毫,站在凉亭下调整好姿势,开始矫正自己的毛病,先从最基本的原地踏步练习,确认自己没有顺拐后,加上正步的动作,逐一攻克。 许是注意力过于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前方的谢之砚正朝自己走来,直到他的声音飘进自己的耳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颜清缓缓抬头,一眼看到谢之砚手拿矿泉水站在自己面前,高瘦的身影挡住了天上的太阳,遮住了那束刺眼的光芒。 这是她第一次看谢之砚穿迷彩服的模样,如此近距离的帅气扑袭而来,和上午远远偷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表现不好,加训。” 颜清害怕被谢之砚嘲笑,没说实话,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默默垂下头,双手的空心拳不自觉变成实心,指尖攥得微微透粉。 谢之砚敏感捕捉到她的细微动作,看破不说破。 其实在颜清单独被叫出来踢正步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不过那会儿正在训练没办过来过陪她,等到自己这边结束后,立马拿着矿泉水过来陪她。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 谢之砚说完这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操场,继续说道:“你教官不在,我帮你掩护,你坐下来休息会儿。” 谢之砚往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颜清的身影,身后的那束光更是被挡得密不透风。 颜清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纠结了会儿,试探开口:“那你一定要掩护好。” 谢之砚像小狗点头,自信满满地应下。 这会儿,颜清才得以休息。 摘下帽子捋了捋略有湿意的刘海,姿态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后背撑在白墙上,倚着自己的一半的力量,有种全身上下快要散架的感觉。 谢之砚知道她累,主动拧开矿泉水给她,关心道:“喝点水缓缓。” 颜清没接,盯着他的白皙手臂凸出青色经脉延至手背,倏然视线一转,与他眼睛相视:“你今天上午没有找我,中午也没有找我,是把我忘了吗?” “没有,上午军训比较忙,中午本来想和你一起吃饭,但是被辅导员临时喊去干活了。” 谢之砚没有一丝隐瞒,像是男朋友给女朋友报备行程一样,把自己上午的活动说给她听,同时将自己手里的矿泉水交给她手里:“喝水。” 颜清却莫名觉得他这般举动像是在和自己乖乖认错,心里悄悄偷着笑。 好吧,自己已经不生气了。 按照之前说的那样,只要谢之砚主动来找自己,自己就不会和他生气,现在可以当他是主动来找自己的。 颜清故作一副傲娇姿态,喝了一口水,随后将矿泉水重新还给他,慢慢悠悠地娇嗔道:“可是我不想喝矿泉水,想喝奶茶,冰的!” “训练结束后,我给你买。” 没有任何犹豫,谢之砚直接应下。 “我想晚上和你一起吃饭,你付钱。”颜清说。 谢之砚答:“好,地方你定,我付钱。” 颜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眨眼眸,含笑出声:“饭后,我还想吃葡萄,或者西瓜也行!” “好,我给你买。” 和刚刚一样,再一次坚定应下。 “谢之砚,我……” 许是受到前三句的影响,颜清话还没说完,谢之砚直接打断了话语。 “我买,你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颜清被这句话撩到了心坎里,品出了一丝独特的宠溺,忍不住轻笑出声。 随即又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我是想说,今天上午看到有两个女孩子围在你身边,她们是想找你要联系方式吗?” 她的性格是比较直接的,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或者情绪,如果有自己很想知道的问题,一定会主动询问。 谢之砚仰头转动了一下脖颈,站姿略显懒散,右腿微微往前伸着,脚尖正好抵在颜清脚边,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低声道:“没加。” 简单两个字不仅回应了颜清的问题,且非常有安全感地告诉她,自己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颜清像是心中石头落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语气轻松了许多:“哦~谢之砚你可太招桃花了。” “你也挺招啊。” 谢之砚扯笑,那笑容有多恣意就有多恣意,妥妥痞拽不羁的模样。 “我哪里有!” 颜清不服,皱着小脸反驳。 从小到大,她还真没遇到追求自己的人,不说情书礼物什么的,能和自己维持普通友谊的男生都没几个。 谢之砚仍持笑,没回答她的问题。 她当然不知道她的桃花多,因为自己总是在她桃花还未绽放时已经掐烂了,发臭发烂的模样又怎么能称之桃花呢? 颜清见他没有回答也不强求,带着自己的小心思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所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干嘛问这个问题。” 谢之砚微微挑眉,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扯到这方面。 “我……就是想好奇嘛,关心一下不可以吗?” 颜清心虚,避开他的视线,手指略显紧张地互相揉捏。 谢之砚沉思,睫毛静静垂下,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半晌缓缓开口:“希望她能聪明一点。” 颜清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喜欢聪明的女孩子吗?那种学习很厉害的女孩子? 谢之砚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女,似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透着简单纯粹的眼神,心底不由浮现出一阵不明不白的情愫,嘴角渐渐漾出柔笑。 毕竟你太笨了,笨到看不出我对你的喜欢。 颜清,再聪明一点吧,看看我的喜欢。 第33章 抚摸 军训最后一天举行了拉歌活动。 晚上七点, 操场四周的路灯纷纷亮起,暖黄色灯光垂直洒下。所有人按照各自队伍队划分区域,围聚在操场中间的绿色草坪上。 颜清所属七连, 坐在分界线左侧, 视野效果还算不错。 谢之砚在十连, 于分界线右侧, 虽彼此之间隔着一大块空地, 但距离不算远, 只要有心自然是能看见对方的。 她坐在第二排, 视线有些局限,往谢之砚那边探了好几次脑袋却始终看不太清楚,便和自己前面的女生商量着换个座位。 那个女生答应得很爽快, 并明确表明自己不喜欢第一排如此显眼的位置愉, 快达成一致,两人迅速换了座位。 颜清心满意足地坐在第一排,继续往谢之砚的方向看去。 这一次,不仅清楚地看到了谢之砚, 还看到了谢之砚在看自己。 朦胧的月色覆落在整个操场,路灯星星点点洒在斑驳路面,映照着树叶轻缓飘动的场景。 真好, 自己在看向他那一刻,他也在看自己。 颜清心中不由一阵窃喜, 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伸出手朝他挥了挥。 谢之砚嘴角扯出一抹笑,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指着自己的眼睛, 随后又隔空指向颜清,像是在告诉她:我一直都在看你。 颜清读懂了他的意思, 脸颊莫名浮出一层层淡淡的粉,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明明周遭人声混杂,光线昏暗,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能看见自己眼前的谢之砚。 直到教官拿着话筒喊了一声“安静”,颜清那点悸动被扰得全无,正如镜子掉落破碎得一塌糊涂。 “恭喜大家结束两个星期的魔鬼训练,今晚没有训练,没有规矩,尽情放飞自我!” 话音落下,全场一阵尖叫欢呼。 虽然说军训确实很累很辛苦,但也它能够在短时间内让同学变得熟络起来,算是为大学生活提前铺设一条明亮的道路。 所有教官站在各自带的连队前,不知道是哪一个教官率先开启的拉歌,嘶哄着:“冬瓜皮西瓜皮,一班不来耍赖皮。” 粗犷雄浑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操场,气势可谓十分恢宏。 因此,拉歌大赛拉开帷幕。 颜清自然起劲儿,班级里除了男生就属她声音最大,气势一点儿不输那些男孩子。 越到后面,场面越发不可控制,已经分不清哪个连对哪个连,大家都在胡乱叫喊着,喊到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最后是教官看不下去了,笑着结束了这场拉歌,自然而然进行到才艺表演环节。 “大家踊跃展示自我啊,什么唱歌、跳舞、相声等等,只要你想就可以站上来表演!” “说不定啊,你站上来表演一分钟,明天桃花就开了,凡事讲究一个机遇,能不能把握住得看你们自己了啊。” 教官苦口婆心劝说着他们,希望他们不要害羞,不要畏手畏脚,敢于表现自己,正值青春的美好年纪就该疯狂一些。 周围漾起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但却没有人上去。 颜清是想上去唱歌的,不是为了找对象,也不是为了博眼球,单纯是因为自己喜欢唱歌,想要唱歌。 不过她不愿意做第一个上去的人。 她暂时还没有拥有百分百的勇气成为第一个站上去的人,只能仰着脑袋东张西望,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期盼有人能主动举手,不知不觉中视线飘到了谢之砚身上,两人猝不及防地在浓稠夜晚之下四目相对。 愣了一秒,随后反应过来,他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颜清没有躲开他的视线,持着对他一贯的依赖,撒娇般做着委屈的小表情,无声哭诉着自己想上去唱歌,但是不敢第一个上去的纠结心情。 只是一眼,谢之砚看懂了她的眼神,更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朝她微微露笑,像是在传递一个安全信号。 接着转头看向自己旁边的男生,不知道和他说了些什么,那个男生立马举起了手。 “教官,我来第一个!” 那个男生成为第一位表演的同学。 颜清满脸震惊地看着谢之砚,完全猜不透他对那个男生说了什么,竟让他瞬间举手上台表演。 谢之砚仍懒散笑着,漫不经心挑了下眉,仿佛在暗示颜清:你可以第二个上场了。 颜清羞涩露笑,眉眼弯弯似今晚月亮一样澄透明亮。 在别人看来,是无法理解这段眉目传情想要表达的意思,无法窥探他们彼此的交流。 因为这是十八年来,仅属于他们的默契与了解。 那个男生选了一首说唱歌曲,虽然唱得没那么好,但气氛很足,同学们的情绪完全被节奏带动起来了。 一曲结束,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教官满意点头:“接下来哪位同学要上场啊?” 声音刚落,颜清没有犹豫一刻,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 身后的姜瑜和程橙眼睛都睁大了,许是没想到颜清居然这么放得开。 教官嘴角咧着笑,惊讶于颜清的胆量:“唱歌还是跳舞。” “唱歌。” 颜清站上去一点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讲着话,声音清透明亮。 只不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看着谢之砚。 教官笑着将手机与话筒递给她,让她选歌。 颜清在挑选歌曲的时候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能选择太平淡的歌曲,不然容易陷入低迷的气氛;也不能选择太小众的歌曲,万一没几个人听过,气氛依旧会掉下来。 经过多方面的衡量,她最终选择了《小酒窝》这首歌。 是自己在KTV常唱的一首歌,也是大家熟知的歌曲,容易将气氛带起来。 颜清选好歌曲后将手机还给教官,教官扫了一眼屏幕,看到歌曲后,几分激动。 “哟,是情歌啊,要不要给你找个男生啊?” “男女对唱的情歌更好听。” 颜清脸上透着疑惑,她没打算找男生和自己一起唱啊。 她在KTV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唱情歌,完全问题。 再说了,又没有人规定情歌一定要男女对唱。 颜清正要拒绝教官的提议,教官却像是故意闹场子般,大声张罗着:“哪个男生自告奋勇啊,和我们台上女同学唱个歌?” 仅是一秒,躲在角落的陈景朝站了起来。 声音明亮,高昂清澈:“我来吧。” 颜清对他的声音并不熟悉,不知道是谁在说话,只能跟随大家的视线往后看,在十一连最后面的角落里,一抹高高的身影站在黑夜里。 借着昏暗的灯光,颜清依稀看清了他的模样。 是陈景朝。 心头倏然一紧,大抵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是陈景朝。 握着话筒的掌心不禁渗透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莫名涌上一阵紧张与无措。 “可以啊,你小子够勇!” 教官很是满意陈景朝的魄力,直接把他喊了过来。 就在此刻,所有人以为颜清会和陈景朝一起唱歌时,另一抹身影在人群中站了起来,声音低沉清洌,透着风声低低掠过耳边:“等下。” 颜清整个人愣在原地,这个声音对自己而言太熟悉了。 除了谢之砚,又会有谁呢。 寂寥月色下,谢之砚高瘦挺拔的身影被衬得格外勾人。 细碎刘海凌乱飘动,衣衫被风吹拂得贴合在身上,隐约勾勒出少年单薄却不失力量感的身体。 他没有等到教官开口,已经自觉从队伍里走出,敛着几分懒散几分不羁的姿态,徐徐靠近陈景朝,与他面对面站着。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打破如此紧张的局面。 谢之砚与陈景朝相对而站,利用身高优势,微微垂眼看着陈景朝,眉眼间透着些清冷的锐气,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彼此眼中尽是挑衅与不屑。 看似风平浪静的夜色里,一些看不见摸不到的火苗在暗暗燃烧。 谢之砚轻笑了一声,没有和陈景朝说一句话。 只是转头看向待在教官身边的颜清,嘴角微扬,扯出一抹笑:“考虑考虑?” 所有人涌上一阵唏嘘声,大家自然是懂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在两个人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旁边的教官无声做了一个“哇哦”的嘴型,侧头看了眼颜清,保持沉默继续置身之外的沉浸式看戏。 颜清这会儿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她不理解谢之砚为什么会站起来,为什么会让自己考虑。 她了解谢之砚。 他并不是性格很张扬的人,在这种人多哄闹的场合,他会比较收敛自己,私下随便怎么来都行,但是此刻他是不爱出风头,不愿意成为风口浪尖的人。 如今,他居然走出来让自己进行选择。 毫无疑问,自己肯定是选择谢之砚。 几乎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凡是有关谢之砚的选择题,她永远坚定地选择谢之砚。 颜清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这么多人围观看戏。 没再继续浪费时间,直接走到谢之砚和陈景朝的面前,视线在他们身上纷纷扫过,最终停留在了陈景朝身上。 此刻,所有人都以为颜清的选择是陈景朝,咧嘴笑着。 谢之砚却一脸松弛模样,格外有自信。 颜清盯着他看,眨了眨眼睛,十分愧疚地开口:“对不起,我有我自己的选择。” 她其实有顾及陈景朝的面子,用着仅他们能听见的声音,柔声拒绝了他。 陈景朝好像早已料到了结果,淡然一笑。 “好,唱得开心。” 没有过多纠缠,给彼此留下足够的余地,陈景朝默默后退回去。 颜清此刻莫名松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转头看着谢之砚,恢复以往那副可爱鬼的模样,笑眯眯和他招了招手:“我想和你唱。” 没有任何意外的一个结果。 在彼此的认知中,这一刻,我们会坚定的选择彼此。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对唱情歌,甚至说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但却是他们第一次当着怎么多人的面唱情歌。 彼此心怀鬼胎,互藏喜欢的心思,悄无声息地越过青梅竹马的那条界线,完成了这一首歌的合唱。 结束后,颜清匆匆跑了下去,没敢在台上再多待一秒。 否则自己的心跳会被毫无保留地蹦跳出来,成为这个空间无法忽略的存在。 回到队伍后,舍友纷纷围聚过来,顶着一副八卦的模样打探情况。 “颜清,这两个男生什么情况啊?” “和你唱歌的那个男生是不是我们那天夸长得帅的男生啊?” “你和他们是不是都认识?关系看起来不一般啊。” …… 接二连三的问题让颜清有些措手不及,最后潦草解释了一句:“都是朋友”。 她并没有说自己和谢之砚是青梅竹马,因为她不想再让青梅竹马这层关系禁锢在自己的身上。 表演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同学纷纷举手,主动要求上台表演展示,可惜天公不作美,气氛正嗨时,天空飘起了小雨。 教官原本想着小雨不碍事,在雨中唱歌跳舞或许更加尽兴,但是雨水似乎没有消停的迹象。 毛毛细雨开始越下越大,从肉眼看不清的细雨变成滴滴可见的雨珠,纷纷砸落在身上,无奈之下,让所有人撤回宿舍,活动就此结束。 颜清看着周围同学要么冒雨跑回宿舍,要么去旁边的屋子里躲雨,自己正纠结选择选哪一种时,肩上多了一股强劲的力量,一件外套越过自己的头顶,挡住天空飘下来的雨滴,耳边传来了谢之砚的声音。 “走吗?送你回宿舍。” 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谢之砚紧紧围在他的怀里,熟悉的木质香混杂着雨水的草木潮湿味儿不断侵袭自己的鼻息。 他的双臂撑着外套举过自己的头顶,手肘微微扣住自己的肩膀,确保整个人是在他的怀抱里,不受一点风雨的侵袭。 颜清喜欢这种满满当当的安全感,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与他身体贴得更近,仰着头看向他的侧脸,声音清脆悦耳:“好啊,我们跑快点。” 两人双脚纷纷踏进水坑里,“啪嗒啪嗒”的雨水四处迸溅着,悄无声息的砸进陈景朝心里。 颜清不知道,自己依偎在谢之砚怀里,和他一起跑着离开操场时,陈景朝拿着雨伞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雨夜里,陈景朝独自撑伞站在原地。 看着两人奔跑的身影,陷入了自我沉思,好像又来迟一步。 雨势不算大,谢之砚一路护送颜清回到宿舍。 两人站在宿舍楼底喘/息着平复心跳,谢之砚拿过被淋得潮湿的衣服,从上至下的摸着,没有一处是干的。 “有没有淋到哪里?” 谢之砚比较担心颜清,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眼神扫过她的全身,袒露出急切的关心。 “没有,你把我保护得很好。” 颜清上半身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雨水,下半身沾了些潮湿,毕竟下雨天哪有一点不沾雨的。 “行,如果哪里有不舒服的感觉,一定要告诉我。” 谢之砚完全顾不上自己头发的潮湿,只顾着担心颜清,一句又一句的叮嘱。 颜清轻轻应了一声,抬着眼眸看着半边身体被雨水淋湿的谢之砚,刘海潮湿地簇簇黏糊在一起,静静贴在额头上,一些雨水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滑,低落至脖颈处,积攒滞留了小片雨滴。 像是发现了什么,颜清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的喉结上,一滴圆润的雨滴落在那里,晶莹剔透,好似快要穿透他的喉结。 谢之砚发现目光不对劲儿,炽热直接,甚至是不太纯粹的,身上倏然涌上一阵燥热,低头看向她。 “在看什么?” “脖子……还是喉结?” 下一秒,没有任何预兆,颜清抬起了手。 冰凉的指腹染着些雨后潮湿,轻轻触碰了一下谢之砚的喉结,那滴雨珠瞬间被自己指腹吸走一半,另一小半残留在他的喉结上,随着他喉结的滚动缓缓地落下,滑过脖颈,浸染过衣领,与之融为一体。 谢之砚被她摸得本能地紧绷了身体,清晰感知到少女指腹的颤抖与冰凉,好似一捧干净的清泉流过自己全身,但却丝毫没有盖过身上那阵燥热。 喉结上下滑动,眉眼敛起,眼神深邃,扬起手臂握住手腕禁锢住她,拉开了彼此之间的一点距离。 垂眼看着她,睫毛沾了些雨水,微微触动,声音暗哑又克制:“你……” 话没说完,颜清慌慌张张地打断,呢喃解释:“我、我……你这儿有水,我想帮你擦。” 许是现在才回神,刚才的自己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触碰了他的喉结。 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霭给他们隔离出了一个单独的世界。 谢之砚握着她的手腕没松开,颜清也没有任何要挣脱他掌心的意思,只是彼此静静地互相看着。 逐渐,颜清心跳开始不受控加速,耳垂不自觉染上一层粉色,睫毛轻颤似蝴蝶轻扇翅膀般扑闪着,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 “谢之砚,你刚刚为什么会站出来?” “为什么要选择和我一起。” 以你的性格是不该站出来的。 颜清很清楚。 雨声萧瑟,淅淅沥沥,湿润的雾气悄悄掠过一阵清凉。 树叶被雨水打落零散飘落至地面,雨滴纷纷落下溅出小小水花,像是绽放的簇簇烟花,路灯缓缓照下又为这烟花平添了几分鲜活色彩。 谢之砚神色黯淡,凝眸颜清眼底的澄澈与纯粹,缓缓开口。 “因为,不想看到你和别人一起。” 一起唱情歌。 第34章 占有 颜清耳边久久回荡着那句话, 不管话里本意是什么,只凭借他如此直接的态度足以让自己一直心跳加速。 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蜜饯里,甜得双脚发软, 轻飘飘地走回了宿舍。 关上房门, 人还没有坐下,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下意识以为是谢之砚发的, 迫不及待打开手机却发现是陈景朝发来的信息。 【回到宿舍了吗?】 【本来想给你送伞的, 可惜, 你已经走了。】 颜清愣了愣, 徘徊在心间的甜蜜逐渐消散,敲着键盘回复。 【嗯嗯,我和朋友先走啦。】 回完这条信息, 颜清不自觉想起今天的尴尬场面。 虽然不太理解陈景朝为什么会站出来, 但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他,或多或少会给他带来一些颜面上的丢失。 男生嘛,总归是好面子的。 思考片刻,敲着键盘主动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你明天有空吗, 请你喝咖啡呀,我还欠你一杯咖啡。】 算是把之前那次的意外碰撞和这次的尴尬场面两清。 颜清心里是这样想的。 她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能偿还的人情尽早还。 陈景朝看了一眼自己的训练安排表, 满满当当,几乎腾不出一点时间。 他本就是体育特招生考上的松大, 又属于田径运动员, 经常参加各种比赛,训练自然不能落下。 但在面对颜清的邀约, 他仍选择了接受。 【有空的,你想要什么时候?我都可以。】 颜清最后将时间定在了下午四点, 约在了校外一家小众却评价极高的咖啡店。 · 次日,颜清提前了半小时出门。 她其实不算特别有时间观念的人,但毕竟是自己邀约别人,理应早点去,何况她还愧于陈景朝,更不能马虎对待。 陈景朝因为训练一直没有脱开身,最后让队友帮他打了个掩护,自己卡着时间偷偷溜出来。 好在没有迟到,距离约定时间剩余五分钟时到达咖啡店。 推开门的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颜清。 淡粉色衬衣白色短裙,扎了两个低丸子头垂在耳下,坐在实木高脚椅上,细长的双腿微微晃动着,单手撑着下巴低头看手机,丝毫没有注意陈景朝的出现。 陈景朝看得有些恍惚了,宛如回到了松槐那次偶遇。 他训练结束路过咖啡店,无意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颜清,心头忽颤,思绪被拉回儿时,一眼认出了她。 没有犹豫一刻,果断走进咖啡店,故意撞上颜清,故意弄翻她的奶茶,只是为了她能看上自己一眼。 可惜啊,看到了也没有用。 她不记得自己,更是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 陈景朝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勾了抹笑,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等很久了吗?” “不好意思,训练管得比较严,没能及时出来。” 颜清下意识转头,刘海轻轻拂动,笑眯眯回应:“没有,我才来一会儿。” 好吧,其实她已经等了十五分钟了。 要是换做谢之砚,他定不会因为让自己等这么久,向来是他等自己,自己是那个迟到的人。 不过她没太在意,毕竟陈景朝和谢之砚不同。 从高脚椅上轻轻蹦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黑色皮鞋落于地面轻触着发出一声“哒”,裙摆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卷起像是绽放的花朵。 “你要喝什么呀?” 颜清站在点单台,五花八门名字映入眼帘,不禁有些头疼,她是真看不懂这些。 陈景朝扫过那些名字,淡淡出声:“冰美式吧。” 其实他同样看不懂这些,因为他不喜欢喝咖啡。 那天走进咖啡店是为了见颜清,留下一杯咖啡的人情是为了之后能和她约见的机会,一切的一切都是单纯为了靠近她。 颜清点头,笑着看向服务员:“你好,两杯冰美式,其中一杯不加糖不加奶。” 接着转头看向陈景朝:“你需要加什么吗?” 陈景朝摇头,他平时不喝咖啡,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口味需求。 颜清应下,一边手机扫码付钱一边叮嘱:“那就两杯都不加。” 点单结束后,颜清和陈景朝坐在窗边的位置等待叫号。 陈景朝侧过头看着颜清,好奇问道:“你喜欢冰美式?” 毕竟刚才点咖啡的模样看起来是经常喝的,很熟练。 “不是呀,我不喜欢咖啡。” 颜清摇了摇头,回答问题时始终低头看手机,双手拇指敲着键盘给谢之砚发了一条信息。 【阿砚,我给你买了咖啡,待会儿给你送去!】 随后,放下手机转头看向陈景朝,认真回应他的问题。 “那杯是给谢之砚买的。” “他喜欢喝咖啡,最喜欢冰美式。” 陈景朝微怔,心中漾过几许苦涩。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的。 那天在咖啡店,颜清手里正捧着一杯奶茶在喝,很显然,另一杯咖啡是买给其他人的。 之后又在学校门口碰见她和谢之砚,那个时候自己就该清楚地反应过来:咖啡是买给谢之砚的。 陈景朝正要继续说点什么,颜清手机震动了一下,只瞧着她打开手机倏然露笑,迅速敲着键盘回信息。 卡在喉咙的话语硬生生咽下,没再说话,目光静静落在她的身上,却无意瞥见聊天框上的备注:砚砚砚。 顿时了然于心,刚刚那条信息是谢之砚发的。 又一次,陈景朝认识到自己和谢之砚的差距。 哪怕自己在和颜清单独相处时,她也无法把时间完完全全交给自己。 颜清没有在意陈景朝,自然不会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 只顾低头打字,和谢之砚进行聊天。 谢之砚:【在哪?】 颜清:【在学校外面的咖啡店。】 谢之砚看到颜清发信息说要给自己带一杯咖啡,便知道她人肯定不在学校。 何况她不喜欢喝咖啡,更不会无缘无故去咖啡店,不难猜到是陪别人去的。 很快又发了一条信息:【和谁?】 颜清没打算藏着掖着,和陈景朝待在一起不是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方回复:【陈景朝。】 这条信息发过去后,颜清久久没有等到谢之砚的信息,直到自己拿着打包好的咖啡准备离开时,他打来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自己还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低低的嗓音已经顺着听筒缓缓流出,似电流酥酥麻麻涌过全身。 “哪家店?位置告诉我。” 没有多余的情绪温度,冷着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颜清愣住,轻声絮语:“啊?你要来吗?” “嗯,我来找你。” 态度柔和了许多,仅是简单的几个字,清楚地表达了他最想表达的想法。 颜清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把地址告诉了他。 电话挂断后,很不好意思地对陈景朝开口:“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本来颜清是打算和陈景朝一起回学校的。 但如今谢之砚要来找自己,自己肯定不能走了。 陈景朝能猜到一二,更能猜到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但没有戳穿颜清,也没有故意扯开自己的伤疤,懒散应下:“行,那你注意安全。” 能怎么办呢,只能假装不在意。 谢之砚在颜清心中的地位太重要了。 陈景朝走后,颜清独自站在门外等谢之砚,站累了就原地蹲下,双手按着裙摆,小小一只蜷缩在门口。 谢之砚是打车过来的,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快得很。 下车后的第一眼就看到蹲在咖啡店门口的那抹身影。 她今天像是特意打扮过,穿了漂亮的衣服,扎了漂亮的头发,和自己在一起时她从来没有这样打扮过。 谢之砚没吱声,静悄悄地绕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双臂,指腹按下突然握紧,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从地面上拎起。 颜清当时整个人呈放松的状态,低头看着手机,完全没有在意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直到自己像被拎小鸡一样拎起,双脚微微脱离地面的瞬间,不受控地轻轻叫出了声。 “啊……” “叫什么?” 冷不丁一道低哑的声音,让颜清稍微冷静了下来,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语气略有几分埋怨:“你再这样吓我,我会生气的!” 谢之砚却在她转头那刻,看清了她的面容。 眼睛明亮有神,睫毛又长又翘,白皙姣好的肌肤透着清透水灵,细微的绒毛都能完全捕捉,脸颊泛了些粉色,多了几分可爱甜美。 他不确定她是否化了妆,但肯定涂抹了口红。 唇色比之前深了一些,在原有的粉色基础上多了一些鲜艳的红,像是樱桃的红润,足够诱惑撩人。 谢之砚佯装淡定地别开视线,让她平稳站住,声音低低掠过她的耳边:“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 “我在等你呀。” “站在外面比较显眼,你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我。” 颜清扯了扯裙摆,声音里尽是少女的欢愉。 谢之砚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沉重感。 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没有看到陈景朝的身影,继续开口问着:“他人呢。” 颜清自然明白他话里的“他”是谁,整理着被他摸乱的头发,闷声细语:“回学校训练了。” “嗯……”谢之砚心不在焉应着,眼睛盯着她的两个丸子头,还是不忍开口,“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是为了见他?” “我没打扮啊,和平时差不多呀。” 颜清不明白,仰头看着他。 今天的自己不过是换了一个新发型,其他什么都没有变。 谢之砚听到这句话瞬间安心,不免多夸了几句:“很漂亮,适合你。” “真的吗?” “是两个丸子头适合我,还是这个穿衣风格适合我?” 颜清激动地开口,可下一秒发觉谢之砚这话不太对劲儿,立马踮起脚尖看向他,铆足了气势,叉腰硬气质问:“难道我只是今天好看吗?平时不好看?” 谢之砚后知就觉自己犯了大忌,但又觉得她这副模样怪可爱的,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随了她的心意,懒洋洋地夸赞:“漂亮,每天都漂亮。” “这还差不多。” 颜清满意露笑,将手里打包好的咖啡交给谢之砚。 “给你买的咖啡。” “看我对你多上心,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谢之砚唇角扯过一抹笑:“是,你心里有我。” “所以给个面子,一起去逛个街?” 颜清故作思考模样,答应得很为难:“好吧,那我陪你简单逛一下。” 实际上就算谢之砚不说,颜清也会缠着他陪自己逛街。 出都出来了,哪有这么快回去的道理。 两人在周围随意逛了会儿街,不过真没什么好逛的。 这条商业街基本全是小吃,没有什么大型商场或者游玩设施,只有一家KTV和电影院。 再三纠结下,两人选择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近期没什么热映的电影,颜清在仅有的几部电影中选了一部喜剧片,图个观影开心。 检票后直接走进影厅,许是好久没来影院,莫名涌起一阵激动,蹦蹦跳跳地走着。 两人根据座位号,坐在了倒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这场电影似乎没什么人看,除了他们俩,还有一对小情侣,相当于四个人包了一整个厅。 电影刚开始的时候,笑点很足,颜清格外激动地咧嘴笑着,时不时拉着谢之砚的手腕,让他和自己一起笑。 过了二十分钟后,影片质量开始下滑,毫无看点与笑点,苍白无力的内容按部就班地放映。 颜清越看越乏力,整个人提不起精神,戳了戳谢之砚胳膊,在黑暗中盯着他的侧脸,眨了眨眼:“阿砚,好无聊啊,这影片纯属欺骗观众。” 经历过这一次,算是给颜清长了点教训。 下次再也不会盲目看电影,不然容易“中彩票”。 谢之砚同样觉得无聊难看,打着喜剧的招牌,播着干巴巴的剧情,顺着她的话回答:“那我们现在离开?” “不行!”颜清果断拒绝,脑袋似拨浪鼓一般晃着,温吞开口,“不能浪费钱。” “我付得钱,没事。” 谢之砚笑着解释,平时也没见她有多在意钱财方面,如今倒是在意得很。 颜清心虚,支支吾吾开口:“你的钱也是钱,看完再走。” 其实她是想多和谢之砚待一会儿,这种电影氛围很适合两人独处,她不想提前结束,更不想提前分开。 谢之砚最后顺应了她的话,选择继续看电影。 而颜清没过几分钟居然睡着了,毫无预兆地进入了她的睡梦中。 谢之砚起初没有在意到,是耳边听不到了她的讲话声,侧头看去才发觉她已经歪着脑袋撑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神色一怔,脸上逐渐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压着声音喊了声她的名字:“颜清?”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少女平稳的呼吸。 大概是真的熟睡了。 谢之砚心底微微触动,将他们座位间的扶手抬起,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 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绕去,搂住她的肩膀,缓缓将她贴在自己怀里,轻缓又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颊往自己怀里靠。 颜清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了更加舒服的地方,在脸颊触碰到谢之砚胸膛的那刻,整个人朝他扑了过去。 十分大胆地搂住了他的腰身,撒娇般轻轻哼了两声,像只慵懒的猫咪舒适地熟睡。 谢之砚轻笑,下巴微微拂过她的头发,更加搂紧了怀里的女孩。 他喜欢颜清这般依赖自己,这般亲昵自己。 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电影结束。 室内灯光倏然亮起,强烈的光线极度不自然地刺激着谢之砚的眼睛,皱着眉微微睁开,下意识动了动胳膊,手臂涌起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牵扯着身上的每一处筋脉,完全不敢动弹。 随即反应过来,无奈笑了笑。 也是,同一个姿势保持了一个小时,不麻才怪。 谢之砚放弃移动手臂,任由她继续依偎着。 缓缓垂下眼睛,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脑袋紧紧贴在自己的左胸膛,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手臂无拘束地搭在自己的腰身,完全不顾及裙摆已经被她撩得卷起,露出一大片的白皙肌肤。 无声叹息,抬手轻拽住她的裙摆,往下扯了扯,遮住了那片旖/旎风光,她却什么也不在意,像是树袋熊肆无忌惮趴在自己身上睡着。 视线再往上,扫过她的细长的眉毛,长且翘的睫毛,掠过她的鼻尖,最终落在她的粉色樱唇上。 薄薄的唇瓣贴在一起形成一道优美的唇线,唇瓣上的口红早已被她自己舔抿地干干净净,透着少女最原本的浅粉色,似软软的果冻似诱人的蜜桃,悄无声息地勾/引着谢之砚的某一处。 他,很想吻上她的唇。 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不受控地涌上一阵燥热,由心脏最中心的位置逐渐扩散至身体每一处,无声和它叫嚣着撕裂着,像是一触即燃的火苗,只需要一秒就能点燃这团火焰。 在他最后一道防线即将崩塌时,颜清的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格外依赖地紧靠着贴住,少女的清甜气息袭过鼻腔,脸颊的柔软隔着衣物传递过来,不动声色地熄灭了这团烈火,消弭心中涌起燥热。 谢之砚轻笑自己的毫无克制。 搂住她肩膀的手臂下意识搂紧,胸腔起伏着心脏的怦然跳动,喉结上下滑过,低缓叹息。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这不是第一次对她失控,也不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欲/望。 但是此刻,包括刚才,他真的很想低头吻上她的唇。 将她占为己有。 第35章 重要 颜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醒过来的, 只是感觉到阵阵热息倾洒在脸上,扰得自己实在泛痒,不悦地蹭了蹭脑袋, 再一睁眼, 看到谢之砚低头垂眼看着自己。 彼此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 那一刻, 仿佛时间停止了。 周围静悄悄的, 唯一的声音是两肩之间怔忡的心跳, 让颜清快要忘掉呼吸的节奏。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谢之砚如此深情的眼神, 带着眼尾泛红的缱绻像是龙卷风一点点吞噬着自己。 差一点,就要被他不动声色地勾缠住。 好在最后一点理智拉回了自己的心绪,软声问道:“你……你怎么盯着我看?” “在考虑要不要喊醒你。” 他的声音很低哑, 像是夏日晚风透着闷闷的热。 颜清睫毛忽颤, 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掌心压过他的胸膛,不自然地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小声问道:“我怎么睡到你身上了?” 她依稀记得, 自己是靠在椅背上歪头睡的,并没有越界到谢之砚那边。 “你自己抱上我的。” 谢之砚佯装淡定,随意扯出一句解释着。 颜清微微皱眉, 不太相信他的话。 虽然自己确实是贴在他的怀里,但他的手臂是主动搂过自己的肩膀, 揽在了他的怀里。 抬起右手, 指着搭在自己左侧肩膀上的掌心,指腹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 质问他:“这也是我主动的?” “差不多吧。” 谢之砚心虚,却依旧逞强。 颜清这会儿肯定不信了, 倏然从他怀里坐起,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搂住自己的动作又重复演示了一遍。 “你骗人,我睡觉哪有那么多小动作。” “再说了,谁睡着了会这么精准地拉过别人手臂,还搂……搂着。” 颜清难得思路清晰,分析得很在理。 谢之砚瞧着她这幅理直气壮的模样,不禁漾起几分笑,正要如实交代时,安静的空间里多出了一道其他的声音。 “电影结束了,你们可以离开了,我要打扫卫生了。” 两人循声望去,保洁阿姨推着工具车走进来,单手叉腰站在荧幕旁,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颜清明白阿姨的意思,也知道他们不该在影厅内逗留太久,愧疚地向阿姨道歉后,拉过谢之砚的手拽着他离开影厅。 谢之砚脸上尽是随性不羁的笑,任由她拽着自己往前跑。 直到出了电影院,她仍没松懈下来,谢之砚有点无奈,轻轻反扣住她的手腕,懒散道:“跑什么啊,已经出来了。” 颜清愣愣回神:“啊,太紧张了。” 其实是很平常的一件小事,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紧张。 仿佛是小情侣在电影院偷偷做羞羞被当场发现的那种丢人与窘迫感。 那一刻,她只想着拉着谢之砚离开。 谢之砚见她眼神放空的模样,伸手碰了碰她的丸子头,懒懒开口:“晚饭想吃些什么?” “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吗?” 颜清睡得有些迷糊,已经搞不清时间了。 “七点了,不饿?”谢之砚反问。 不说吃晚饭倒没什么感觉,一说还真有点肚子饿了。 颜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臂贴上谢之砚的身侧,笑眯眯撒着娇:“想吃肉可以吗?” 谢之砚长臂挥过,轻轻落在她的肩上,漫不经心地透着仅对她才有的宠溺:“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颜清喜滋滋笑着,心满意足吃了烤肉自助。 之后又在隔壁烧烤店打包了一份烧烤准备带回去,不是给自己准备的夜宵,是带回去给舍友的。 军训的这两周,颜清能感受她们很照顾自己。 所以,主动带烧烤是想感谢她们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 在等烧烤的过程中,颜清拉着谢之砚去了旁边的“卡哇伊”饰品店逛了逛。 饰品店永远是女孩子的天堂,各种亮晶晶的小发饰、软绵绵的小玩偶、五颜六色的小物件…… 颜清看得眼睛都发亮了,不过她没有沉浸在漂亮小饰品中,而是被玩具区的各种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蹲在橱柜前,挨个扫过那些玩具,最终注意到贴着墙壁的一款魔法棒,盯了几秒,倏然露笑,踮起脚将它拿下,在谢之砚面前晃了晃。 “谢之砚你看!是魔法棒!” “我小时候看巴啦啦小魔仙,可羡慕她们能拥有魔法棒了。” 谢之砚半倚墙上,单腿曲着,双手环抱于胸:“买一个?” “不要啦,我都大学生了,再玩有点幼稚。” 话虽这么说,颜清还是不舍地多看了两眼,动作缓慢地把它归于原位。 谢之砚不作声,收敛了闲散模样。 从她身边绕过,径直走到橱窗前,拿下了那款魔法棒,将它放到颜清手中。 “口是心非,喜欢就是喜欢,分什么幼不幼稚。” “我给你买。” 颜清微怔,看向谢之砚的视线缓缓落到手中的魔法棒上,指尖无意识地握紧,心底漾过一阵涟漪:“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在你看向它的第三秒,我就知道你喜欢它。” “早和你说过,你的眼睛藏不住事。” 这才是青梅竹马的意义。 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的一切,我都熟悉且了解。 颜清却莫名涌上一阵挫败感,叹气:“好烦哦,什么都瞒不过你。” 可转眼又似乎想到什么,情绪瞬间转晴。 仰头看着谢之砚,眉眼弯弯,轻声开口:“谢之砚,那你现在看看我的眼睛,能不能看出些什么?” 话音落下,空气顷刻安静下来,仿佛流通不畅。 谢之砚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微微俯下身,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低头垂眼,格外温柔地看着颜清的眼睛,眼眸清澈明亮,瞳眸透着纯粹的黑,依稀看见了她眼中的自己。 在此刻,彼此眼中是互有对方的存在。 颜清被他的突然贴近有些吓到了,睫毛轻颤着屏住了呼吸,双手更是扯紧了自己的裙摆。 谁知下一秒,谢之砚露笑,几分随性地开口:“无聊。” 悠悠转过身,缓缓迈出脚步。 颜清悬着心的放下,意外获得一丝虚荣心,格外喜欢看谢之砚吃瘪的模样,藏不住窃喜,蹦着跳着跑到他的身边,在他眼前晃头晃脑,声音清甜灵动。 “笨蛋!” “我的眼里有你呀,看不出来吗?” 其实,不仅眼里有你,心里也有你。 · 军训结束后,短暂过了一个悠闲舒适的周末,之后开始正式进入大学生活。 物理作为松大的王牌专业之一,自然是备受重视。 每周几乎排满的课程,要么在小教室单独上课,要么在公共教室上合班大课,两节课连上,时间有些长但不算太累。 唯一不适应的是每门课程之间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颜清如果去上个厕所便来不及跑教室,飞跃的身影穿梭在各个楼层。 这不,又是卡着上课铃声走进了公共教室。 好在舍友帮她占了座位,不用坐在前三排饱受老师眼神的摧残,尤其是这门力学课程。 授课老师是校内出了名的严师,上他的课没人敢玩手机,因为他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你身后,拿走你的手机,狠狠教育你一番。 最重要的一点,期末考试他不会放水。哪怕最后总分59.5分,他也是淡淡一笑,告诉你准备下学期补考。 颜清从门口偷偷跑进来时,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他发现。 然而当自己以为安然无恙时,打开帆布包看到里面仅有的《高等数学》和《热学》这两本书,整个人呆滞住了。 逐渐意识到自己要完了。 她的书好像落在图书馆了…… 她这两天经常去图书馆写作业学习,背着帆布包,里面装放着自己的书本和文具。 昨天下午带着《力学》这本书还有其他书本去学习,离开时可能太着急漏拿了。 问题是她一晚上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书没了,直到今天上课打开包才意识到。 颜清叹了口气,准备和舍友共看一本。 谁知,力学老师站在讲台上缓缓开口:“大家把上次布置在书上的作业准备一下,下课前我要进行检查并且核对。” 这一刻,才是彻底的完蛋。 书忘记带了顶多被骂一顿,但是这次要检查书上的作业,没带书这个现象极度容易被误解成自己没写作业,而力学老师最讨厌的就是不写作业和抄袭作业。 慌乱之中,颜清第一个想到谢之砚。 尝试给他发信息,接连三条将事情说清楚了。 【阿砚,你现在有空吗?】 【你可以帮我去图书馆的失物招领处看看有没有我的《力学》书吗。】 【老师待会儿要检查了/哭哭。】 其实颜清并没有对谢之砚的回复抱有期望。 他今天上午没课,现在这个点儿应该在睡觉,大概率看不到自己的信息,自己也不想打电话打扰他睡觉。 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的问题,颜清其实不太愿意去麻烦太多人。 但是给谢之砚发信息求助是出于自己本能对他的依赖,条件反射的想到他,是自己内心无法控制的。 二十分钟后,颜清收到了谢之砚的回信。 【找到了,我现在给你送过来,在哪个教室?】 那一瞬间,颜清的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不是感动于他给予了自己的回复,而是感动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心上。 颜清强忍着胸腔的起伏,回信告诉他教室与班级。 不到五分钟,谢之砚出现在了教室门口,穿着黑色休闲外套,里面搭了件白色短袖,头发好像没有梳理,细碎刘海凌乱垂在额间,右手紧紧贴着外套右侧像是在藏掖什么。 礼貌敲门后,声音清亮地喊了一声:“报告。” 力学老师顿了顿,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向门口的男生,皱眉问道:“你是哪个班的同学?” 上课前有进行签到,所有人按时签到,没有人请假。 很显然,他并不是这个班的。 “老师打扰了,我是隔壁数学系的。” “因为对您的课很感兴趣,想旁听一下,但没有完全了解您的课表,所以迟到了,抱歉。” 力学老师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见他如此谦逊良好的态度,自己的语气不禁跟着缓和了些:“数学系啊,哪个班叫什么名字。” “数学系101班,谢之砚。” 谢之砚如实回答,不由自主地往后面座位看了一眼。 他在找颜清。 在第六排第二个座位上,看到了她,正仰着头和自己小心挥手。 旁边还空着一个位置,像是专门给自己留的。 力学老师念叨了两遍他的名字:“名字有点耳熟,是不是数学系第一那个?” 好学生总归是被老师惦记着的,优秀的人在哪儿都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谢之砚点头:“是。” “看过你的高考成绩,物理和数学一样出色。” “欢迎你来旁听,找个位置坐下吧。” 颜清不免松了口气,待到谢之砚走进来后,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伸出小手挥动得更加卖力。 谢之砚自然是看到了,点头回应。 在众目睽睽下,大步朝颜清走去,极具目的性和占有性坐在她身旁的空位置上。 老师看着他俩之间不寻常的举动,有种意外窥探到了秘密的感觉,直接开口。 “你们两个好像是一个学校的吧。” “不错,一中的学生就是优秀。” “女生物理第一,男生数学第一,大家要向他们学习。” 底下随即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应和声。 他们多多少少是听说过谢之砚和颜清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那次的军训拉歌足以证明他们关系不一般。 颜清此刻完全没有闲情逸致去听他们的应和。 低低地趴在桌面,歪着头看着谢之砚,他的额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不太平稳,不难猜到他是一路跑过来的,只为了赶在下课前将书送给自己。 不免愧疚开口:“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谢之砚动作微顿,敛着眉眼,将小心藏在外套里的书拿给她。 他刚刚没有实话实说自己来给颜清送书,是因为他不想颜清被骂。 以旁听的理由进入教室,她就不会被发现没有带书。 “没有,刚好醒了。” 谢之砚避开她的视线,因为他说谎了。 他确实是被颜清发来的信息吵醒的。 手机响起的那一刻,眯着眼打开看了眼,正要骂上两句时发现是颜清的信息,心中的烦躁顷刻消失,没有犹豫一刻,立马起身洗漱,出门去图书馆。 颜清见他如此冷淡的模样,大抵能猜到一些。 心头紧紧蜷缩,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小声道歉:“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谢之砚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侧头看着她,与她四目相视。 声音压得很低,用着仅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开口:“这算麻烦?” “颜清,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在麻烦我。” “甚至很开心,你在第一时间想到我。” 说明我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是值得让你依赖且信任的人。 这就足够了。 第36章 别去 颜清怔怔地看着他, 心脏的跳动快要呼之欲出,指尖蜷缩着攥紧掌心,试探问道:“以后呢。” 谢之砚笑, 抬头看了眼正在往自己这边张望着的力学老师, 没说话, 拿过笔在本子上写着—— 以后也是, 希望你能永远第一个想到我。 颜清起初没明白他的动作, 可看到他写下的那句话后豁然明了。 十八年来, 她收到了第一个无价的承诺。 看着这几个苍劲有力的字, 颜清指尖按住本子中间,极其小心将它撕下,对折那页纸, 将它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彼此心知肚明, 相视一笑,不再多言语。 临近下课,力学老师慢悠悠走过来,挨个检查书上作业。 走到谢之砚和颜清面前时, 不禁多看了两眼,别有意味地开口:“你是真的来听课的吧?不会是想着陪女朋友,假装旁听生?” 女朋友…… 颜清大脑宕机了几秒, 正想解释时,谢之砚已经抢先回应:“没有, 我是来听课的。” 力学老师若有所思点头, 低头看着颜清的作业,在上面写下一个“阅”字并标注今天的日期, 晃着身子悠悠离开。 颜清却迟迟没有回神,沉浸在谢之砚的回答里。 他……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他们的关系, 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 换做常人,大概会先解释,其次再回答问题。 比如颜清原本心里想的是:“我们不是情侣,他确实是来听课的。” 而不是像谢之砚这般直接回答—— 我没有想着陪女朋友,我是专门来听课的。 太出乎意料了,意外到颜清有些捉摸不透。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周围同学提醒自己门外有人找,蓦然抬头,看见陈景朝站在教室门口。 莫名其妙地,颜清涌上一阵心慌,转头看向谢之砚支支吾吾着开口:“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来,我去看看。” 没等到谢之砚回复,颜清已经从他身边绕过,小跑着过去。 谢之砚看着自己身旁空落落的位置,心底莫名一阵空荡。 视线紧紧跟随颜清的身影,想要看看他们之间的互动,谁知陈景朝那小子故意站到了旁边,借着墙壁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谢之砚顿时被气到无语,平缓着情绪想着对策。 公然出去抢人似乎不太合适,毕竟自己没有理由阻止颜清和他的正常交流,思考了会儿,终于想到一个较为合适的方法。 转头看向坐在颜清另一侧的几位女生,礼貌问了句:“你们是颜清舍友吗?” 程澄的座位离得最近,听到谢之砚的问题,呆呆地点了下头,还未问他有什么事情,就见着他起身离开座位,朝着门口走去。 他特意从前门走的,因为颜清站在前门。 出去后若无其事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其实是在寻找颜清的位置,之后瞧见她和陈景朝站在走廊上,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貌似聊得极为舒畅。 谢之砚心里却堵得慌。 故意装作嗓子疼,提高了声音连咳好几声,只为吸引颜清的注意力。 颜清本就对谢之砚的声音比较熟悉,听到后下意识转头看去就看到他单手托腰在那儿咳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腰不好呢。 “你怎么出来了?”颜清脱口问出。 “嗓子不舒服,买水喝。” 谢之砚懒散说着,眼神却不自主瞥了好几眼,次次停留在陈景朝身上,想要挖掘出一些信息,最终看到他手上拿着的两张门票。 但是隔着太远了,看不清具体的内容,有点像演唱会,也有点像音乐剧,他无法确认下来。 眉目不由得敛起,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轻轻转动着脖子假装不在意地朝旁边的自动饮料机走去,一口气买了五瓶水,分别是三瓶维他命水,两瓶茉莉柚茶。 随后,捧着五瓶水走到颜清面前,拿出其中一瓶茉莉柚茶,拧开瓶盖递给她,一本正经道:“话说多了容易嗓子痛,喝点水。” 颜清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以及他手里捧着那么多饮料,没有回应刚刚那句话,自顾自问道:“你买这么多干嘛?” 谢之砚冷淡扯笑:“感谢你的舍友对你的照顾。” 颜清明白他的意思,连哦两声,喝了口水继续讲话:“那你先拿进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陈景朝在一旁默默看戏,总觉得谢之砚这人挺有意思的。 借着各种理由出来看他们,说着一些看似不明显实则很明显的话语,而自己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不过能理解,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和别的男生待在一起,防备心自然是有的。 谢之砚没再说话,捧着水回班,将三瓶维他命水递给程橙,没有任何越界的接触,只是将三瓶水放在了她的桌面,礼貌解释。 “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随便拿了三瓶水。” “感谢军训期间对颜清的照顾,之后有机会请大家一起吃饭。” 谢之砚礼貌问候后,规矩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有更多的言语。 程澄有点意外谢之砚会给她们买水,略显懵懂地接过,将水依次分给姜瑜和夏卉。 同时偷瞄了好几眼谢之砚,有点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主动买水帮颜清感谢她们的行为,像极了情侣之间的关照。 “其实颜清也很照顾我们啦,我们彼此关照。” “不过,冒昧问一句,你和颜清是……什么关系呀。” 程澄双手紧握瓶身小心翼翼问着,能看出她很紧张。 但此刻身后的姜瑜和夏卉是她最坚强的后盾,因为她们俩一直拿手顶着她后背,强行将她推了出去。 谢之砚侧过头,扫了她们一眼,低低问道:“她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朋友。” 程澄记得那天军训有问过颜清,谢之砚和陈景朝和她是什么关系,她很敷衍地回了一句朋友。 “就朋友?” 谢之砚挑着眉扬起尾音,似乎有些意外。 意外她没有介绍他们是青梅竹马,明明以前逢人就说是自己的竹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是无人能抵的竹马。 那此刻,她却干净地撇开了这层身份。 程澄自然不会猜到谢之砚在想些什么,慢吞吞道:“嗯,不过她的回复很敷衍,我感觉你们看起来好像很亲密,朋友的话……” 朋友的话……有些越界了。 程澄没有把这句话完全说出来,毕竟她是局外人,没什么资格胡乱点评。 可很多时候,局外人看得更清楚。 局中人总喜欢口是心非,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对方。 谢之砚倏然露笑,眉眼舒展,透着些漫不经心的姿态,懒散却又认真:“朋友之上的关系。” 还差一点,他们就可以成为情侣。 “那陈景朝呢?你们认识吗?” “军训那天,感觉你们好……刺激。” 躲在身后的夏卉突然开口,激动地说着。 谢之砚轻笑,抬起眼皮望着出现在门口的颜清正缓缓走回来,薄唇轻启,格外清楚地吐出几个字。 “他啊。” “外人而已,不熟。” 话音落下,颜清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茉莉柚茶。 盯着他们几个人凝望了会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边从谢之砚身前绕过回座位边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垂在后背的长发轻轻掠过谢之砚的脸颊,晕染着些清凉的柑橘味儿,点点沁入鼻尖。 及膝的短裙倚着走动的幅度,不经意褶皱了裙摆,稍许往上卷缩了些,大腿肌肤便这样悄无声息地暴露在空气中。 透着是肌肤的娇嫩与白皙,尤其是当她后膝与自己的膝盖相抵摩/挲,白嫩肌肤与黑色裤子形式强烈的视觉冲击。 谢之砚呼吸有一刻滞住。 神色黯下,喉结滑动,放在一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他忽然在想,自己单只掌心能不能直接握住她的大腿,能不能将她完全禁锢,圈在自己怀里…… “没聊什么,感谢颜颜的饮料哦。” 程澄识趣,没有多说什么,向颜清道谢后自觉偏过身体,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颜清坐下后见谢之砚在发呆,随意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发什么呆呀,马上要上课了。” 谢之砚睫毛垂下,握成拳的掌心逐渐松开,脸上多了一丝柔和,转头看向颜清。 “聊了什么?” “看起来和他话题挺多啊。” 颜清懒洋洋地趴在桌面,一只手臂伏在桌面,另一只手捏住黑笔慢悠悠地转着:“他说,他有两张话剧演出票,想邀请我一起看。” 说完抬眼看向谢之砚,像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谢之砚很淡定,他早已猜到了,不过他不关心这些,他在意的是颜清有没有答应。 扬起手拿过她正在转动的笔,轻轻一声“啪”,将它放在桌面,缓慢掀起眼皮,与她四目相对,无声地交汇着彼此的呼吸。 “去看吗?” 没问她答应还是拒绝,只是一句去看吗。 颜清有些摸不透他,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将问题反抛给他:“你希望我去吗?” 那一瞬似火花四射,耳边充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彼此视线交汇更迭,谁都没有先避开,透着最直接的炽热。 紧接着,铃声响起,惊醒了两人缠绵不悱的视线。 颜清没有任何动作,更没转移视线,依旧盯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之砚呼吸逐渐沉下,指腹轻轻磨着桌面,扯出两个字。 “别去。” 颜清心中倏然安静下来,睫毛微颤着垂下,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絮语。 “咦~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我拒绝了呢。” 第37章 心疼 开学三周, 渐渐步入正轨。 颜清加入了学校文艺部,忙着排练迎新晚会。 他们部门准备了两个节目,一个是大合唱, 另一个是舞蹈秀。 毫无疑问, 颜清选择大合唱, 演唱曲目是他们的校歌。 每年都是如此, 由校歌作为开场曲隆重拉开帷幕。 谢之砚最近在准备数学竞赛, 闲下来就跟着导师进行专项训练。 导师很喜欢谢之砚这样的学生, 自身优秀, 在数学方面颇有天赋,学习态度很端正,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钻研, 没有一点骄傲顽固的模样, 时刻保持着谦逊的学习态度。 两人在各自领域忙碌各自的事情,一晃眼几天没见,只能靠着手机保持联系,好似瞬间沦为网友。 不过迎新晚会那天, 颜清给谢之砚下了死命令,必须参加晚会看自己表演。 哪怕再忙,也要腾出五分钟来看看个开场曲。 谢之砚笑着应下。 其实就算她不说, 自己也会去的。 后台休息室,颜清乖乖坐在椅子上休息。 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 身上穿着统一的红色抹胸长裙, 脚下踩着一双银色细闪高跟,懒洋洋搭在那儿。 眼神空洞, 思绪飘然,像是丢了魂般。 周围闹哄哄的说话声似炸弹在耳边炸开, 颜清双手支在桌面,掌心托着下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直到镜面中多出了一抹身影,穿着黑色卫衣,单手抄在裤兜里,莫名涌上一阵熟悉感,颜清视线不自觉往他身上飘了飘。 镜子里的他并没有露出脸,或许因为个子太高,只能呈现出半身,以颜清的视角看去正好对着他的胸膛。 下意识转头想看看身后的人,却瞧见他已经微微俯下身。 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面容悄然出现在镜子里,嘴角漾着抹笑,饱含柔意地盯着镜子里的女孩,声音低缓:“很漂亮。” 颜清这时候才明白,不明不白的熟悉感并非凭空而生。 因为他是谢之砚。 纵使看不到他的脸,那种无法言语的熟悉感依旧会阵阵涌上。 “阿砚,你怎么来后台啦?” 颜清仰起头看着谢之砚,脸上充斥着甜甜的笑。 谢之砚低头,本想看着她的眼睛。 却不曾想到他这般俯身角度正好将少女脖颈处的春色一览无余。 红裙是抹胸设计,一大片白嫩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肩颈很漂亮,说句天鹅颈也不过分,戴着一条银色项链,坠下一颗小小的爱心,歪在锁骨边不偏不倚地映衬上了那块粉色胎记,好似给一颗爱心填了粉色。 再往下…… 不能再往下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一道丘壑,在无声叫嚣着诱惑自己。 睫毛颤着别开视线,站直身体:“过来看看你,已经很久没见了。” 如果真要算上时间,他们有三天没见面。 对谢之砚而言,确实很久没见了。 颜清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眼睛亮亮地继续说道:“咦~看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我呀。” 谢之砚没回答,算是默认。 “那你待会儿会在观众席看我吗?” 颜清仰头看他有些累,便起身站起来与他面对面。 双脚落地的瞬间,裙摆顺着落下贴在小腿上,露出白皙的脚踝,上面扣着高跟鞋的丝带。 “会。”话音落下,谢之砚看着眼前的人,突然顿住:“你长高了?” 她与自己有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脑袋差不多抵到自己的脖颈处。 如今她站在自己面前,身高已经到自己唇间。 只要自己稍稍一低头便能毫无偏差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笨啊,我穿了高跟鞋。” 颜清边说边露出脚,向他展示自己的高跟鞋,蕾丝绑带缠绕在脚腕,银色细闪耀眼得很。 谢之砚这才反应过来。 因为颜清从未穿过高跟鞋,自己则下意识忽略了高跟鞋的存在,半晌,缓缓开口:“会穿吗?” “哪有什么会不会,都是鞋子一样穿。” “不过穿高跟鞋好痛好磨脚,我站一会儿就累了。” 她确实不会穿,第一次穿就选了六厘米的细高跟。 穿着它站了一下午只感觉脚后跟在燃烧,翻涌着阵阵灼热的痛。 谢之砚若有所思,正要说些什么,门口传来了老师的叫喊声:“大家准备准备,该上场了。” 颜清应了一声,此刻顾不上谢之砚,急急忙忙整理裙摆与发型,跟着其他同学到指定位置等待。 临走前不忘和谢之砚告别:“我们待会儿见!” 谢之砚笑着点头应下,离开休息室,返回观众席。 此刻,舞台已经准备就绪。 男女主持人手握话筒站在台上,等到分针滑过十二,时针滑过七,顷刻间,舞台中央打下一束黄色灯光,全部落在主持人的身上。 紧接着,耳边传来熟悉的开场词和雷声般的掌声。 迎新晚会正式开始了。 谢之砚坐在第五排偏右的位置,不算最佳观影位置。 但颜清在合唱队伍中是占位右边第二个,如此一来,倒算是个观看颜清的好位置。 两位主持人默契说着串词,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引出第一个合唱舞台。 帷幕拉开,灯光变暖呈彩色霓虹灯,星星点点照在地面。 大家穿着统一的服饰、排着整齐的队伍徐徐走出来,按照排练那样站到相应位置。 颜清此刻是有一点紧张的 。 走上舞台后,粗略地往底下张望了一圈,想要找到谢之砚的身影,可底下观众席坐满了人,眼底尽是黑压压的模样,完全看不谢之砚。 而谢之砚第一时间捕捉到颜清。 她在人群中很耀眼,一眼望去,就数她最吸引人。 长发微卷垂于身后,没有遮住脖颈的一丝一毫,白皙的肌肤在彩光的映照下衬得更加水灵粉嫩。 出众的身高、优越的长相,以及与生俱来的气质是与旁人无法相融的。 一首曲子三分钟,颜清认真地完成了合唱。 心中颇有感慨,唱完最后一句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随后跟着前面的同学一并退场,却未曾注意脚下的台阶时,鞋跟稍稍晃了下,脚踝朝一侧崴去,差点跌下去。 好在重心较稳,只是小幅度的动作,避免了这一意外的发生。 颜清松了口气,退到后台后整个人安心下来。 没着急去前面观众席找谢之砚,只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了会儿。 她脚有点痛。 穿了这么久的高跟鞋,脚后跟磨得实在难受,加上刚刚下台时不小心崴了一下,有些隐隐作痛。 走廊上,没有开灯,一眼望去是一条黑色路径。 好在窗外的月色透过玻璃偷偷溜进来,为这漆黑的走廊点燃了一抹星火。 颜清看着外面的月亮不禁陷入自己的世界,耳朵里听着室内传来的节目热闹声,有掌声、有笑声、有音乐声,还有…… 还有脚步声? 清楚地感知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再转头看去,谢之砚正大步走过来,距离自己仅剩两、三步。 眨了眨眼,他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单手抄在兜里。 “你来啦。” 颜清没有很意外谢之砚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之前约好了,结束后要见面,自己没去找他,所以他来找自己了。 窗外的月色柔柔落在他脸上,映着半面柔光。 谢之砚默默在她身边蹲下,抬头对她对视,声音有些嘶哑:“疼不疼?” “什么?” 颜清心头一紧,双脚不自觉往回缩了缩。 谢之砚仍抬头凝望她,眼底缱绻着温柔:“刚刚下台崴了下脚,疼不疼?” “你看见了?” 她还以为这么细微的动作是无人在意的。 “我视线一直在你身上。” 低低的嗓音缠上耳畔,像是夏夜海浪席卷而来的热风,撩拨得耳尖暗暗发麻。 他是实话实说。 从颜清上台起,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包括全部被他窥尽。 意想不到的回答让颜清身上涌起一阵火热,似被下蛊一般,摇了摇头随即又点头。 看似无厘头的动作,其实她是在回答谢之砚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疼不疼? 摇头是她下意识想说“不疼”,点头是她真情实感“有点疼”,但只有一点点。 纠结了一秒,还是决定说实话。 在他面前没必要伪装自己,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何况每次说谎都能被他瞬间识破,完全没有说谎的意义。 谢之砚没说话,伸出手臂撩过遮掩她小腿的裙摆,冷白肤色衬着红色长裙,像是一潭死水变得鲜活起来。 掌心握着脚腕将她彻底禁锢,手臂凸出的青色筋脉像是欲念的喷张,强势又霸道地将它屈于自己掌下。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鞋底,企图摘下她的高跟鞋。 颜清被他动作一惊,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出于本能往回缩脚,却忽略了他的力量,自己被困得完全无法脱身,甚至在缩脚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力量,像烈火燃烧牵引着自己不断靠近。 “谢之砚,你干嘛,别闹。” 颜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双手不禁握拳垂在椅侧。 “我没闹。”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谢之砚低声克制,手上动作没停,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高跟鞋。 清凉的晚风渗透进来,带着一丝不明的燥热掠过暴露在空气的肌肤。 明明已经入秋,可颜清感受不到一点凉快,空气中处处弥漫着闷热的躁。 她身体紧绷着,下意识想要蜷缩起脚,却还是被谢之砚看到脚后跟磨破了皮,微微渗出了血。 谢之砚没说话,只是觉得呼吸有些沉。 掌心依旧紧紧攥着她的脚腕,指尖按压出淡淡的红,不动声色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单手撕开,轻柔地贴在她的后脚跟处,指腹来回按轻揉地摩挲。 颜清睫毛轻颤,垂眼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谢之砚。 像是陷入了他的温柔里,呼吸逐渐平稳,身体逐渐松弛,接受着他为自己带来的温柔缱绻,可她的心跳从未停止。 她没问他为什么会有创口贴。 因为她知道真正在意的人,会比自己考虑的更加全面。 “还看演出吗?” 谢之砚贴完创口贴,徐徐抬头,平淡问出这一句。 颜清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识,愣愣摇头。 下一秒,看见他转身背对自己,侧过头低低开口:“上来,我背你回去。” “啊……?” 颜清支支吾吾。 虽然脚跟被磨得有些痛,但不至于完全走不了路,何况现在已经贴上了创口贴,减少了肌肤与鞋面的摩擦,应该会缓解很多。 “我说,我背你回宿舍。” 谢之砚重复说了一遍,依旧保持半蹲的姿态,从未有过任何起身的念想。 “这不太好吧?”颜清试探开口。 “怎么不好?” “是我没背过你,还是我没抱过你?” 无论哪一个,谢之砚全占了。 亲密的举动,他们之间一个不差,除了越界的亲吻。 颜清耳垂不禁晕上一片粉红,动作迟缓地朝他后背靠近,轻轻跃上,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扬起手臂攀在他的脖颈,时不时在他身上蹭着,似在寻找一个舒服姿势。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毕竟上次这般举动好像还在初中,已经隔得很久了。 如今已是大学,都是成年人的心性,颜清无法再单薄片面的接受它,更多的是以心动的暧昧去面对。 谢之砚感受到她的存在,很轻很柔地贴在自己后背。 浑身软软地趴着,胳膊似藤蔓缠绕在脖颈,轻轻呼出的气息全然侵袭扫过的脖子,像是羽毛轻轻刮挲着,酥酥麻麻一阵痒意。 呼吸不由一滞,喉结上下滑过,侧过头绕开她的清甜气息。 双臂探入她的腿后,双手托在她的膝后,细心掩着裙摆,单手勾着她的两只高跟鞋,微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背起。 “啊!” 颜清被吓到了,惊讶地轻声叫出。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腾空了,紧张到下意识环紧脖颈,脑袋埋在他的脖间,似过电般的战栗。 “走了?” 谢之砚垂眼,声音很低很哑,略显懒散地扬起尾音。 “嗯。” 颜清呢喃絮语,脸颊已经晕染一层淡淡的粉。 好在光线较差,看不清也无人看见。 走出教学楼,正式离开了迎新晚会。 漆黑的夜显得几分沉寂,明明身后的教学楼是如此吵闹,可颜清觉得周遭安静一片,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正悄无声息地蔓延开。 颜清脑袋静静趴在他的肩上,微微侧过看着他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微微颤动如蝴蝶扑闪翅膀的睫毛,看着他薄而殷红的唇瓣。 半晌,低低问道:“谢之砚,你是不是心疼我?” 是不是心疼我,所以才提出要主动背我。 谢之砚能感受到少女的目光,以及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时不时撩过自己的耳畔,勾得泛起一阵痒意。 他没打算藏匿,也不想藏匿情感,很直接地承认:“嗯,心疼。” 月色下,路灯下。 月亮弯弯,星光稀疏,路侧的香樟被暗黄的路灯照亮,树叶镶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偶尔被夜风吹拂飘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颜清轻笑。 脑袋更加亲昵地埋进了谢之砚的脖颈,压着细细的笑声,双脚轻轻晃悠着,心中好一阵愉悦,轻声细语道:“我很喜欢。” “喜欢什么?” 谢之砚神色闪过一丝明亮,脚步微顿,掌心擦过她的腿下裙摆,无意弄得她有些痒。 颜清倏然露笑,眉眼弯弯如同这天上的月亮,声音清透悦耳:“喜欢……全部。” 喜欢你的后背,喜欢你背起我的瞬间,喜欢你在我身边时的安全感。 但最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第38章 怀抱 迎新晚会完美结束, 文艺部的两场表演受到一致好评。 尤其是校歌合唱,校领导格外满意,给他们颁发了一面旗帜以资鼓励。 被表扬的部长觉得很有脸面, 高兴请客置办了一场聚餐, 一来欢迎新成员的加入, 二来庆祝迎新晚会的顺利举办。 不凑巧的是部门里的一小部分新成员因为班级活动无法按时参加, 最后参加聚餐的也才十几位同学。 颜清就是其中一位, 她喜欢朋友之间热闹的氛围, 自然愿意参加。 周五晚上七点, 颜清准时去了聚餐地点。 离学校有点远,打车过去差不多半小时路程。 根据服务员的提醒,直径前往二楼的包厢, 还未推开门, 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哄笑声,其中最为魔性的声音还得是他们部门的李子安,长得很可爱的一个小女生,是颜清进入部门后关系最好的女生。 推开门, 第一眼看到李子安端着酒杯讲话,神采飞扬。 颜清没第一时间上去打扰,看了一下里面布局, 两张大圆桌,上面各贴了一张小标签, 清楚地划分为女孩子一桌, 男孩子一桌。 颜清不由暗暗夸赞部长的细心。 将男女生分开坐,这样吃饭彼此都舒坦些, 省得男生喝起酒来胡言乱语。 “颜清来啦!”李子安率先看到颜清,朝她招了招手, “坐在这边,我给你留了位置。” 颜清应下,和部长打了声招呼后朝她那边走去,坐在了她给自己留出的空位上。 左边是李子安,后边是大二学姐,彼此很熟悉,颜清没有丝毫拘谨,和她们一起说说笑笑。 人到齐后,大家纷纷入座。 颜清没什么顾虑,拿过桌上的饮料,想要倒点饮料喝。 出于礼貌,先问了句学姐需不需要。 学姐拒绝得很干脆:“谢谢啦,不用帮我倒,我喝酒。” 颜清怔了秒,浅浅露笑:“好。” 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她本来还想问李子安要不要,但是想到进门时她正端着酒杯的模样,决定不问了。 满上果汁,心满意足地抿上一口,却意外发现在座近半的人杯子里倒了红酒,除了李子安是白酒。 颜清盯着她杯中的白酒发愣,大家都会喝酒的嘛? 自己一次都没喝过。 李子安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语道破:“想尝尝吗?” “会醉吗?” 颜清心里是想喝的,毕竟对自己没有尝试过的事物总归有些好奇心,但如果会醉的话,那还是不喝了,自己不喜欢那种喝醉的感觉。 李子安说:“可以尝试一下红酒,度数低,而且女孩子适当喝红酒有美容养颜的功效。” 颜清听着李子安的话若有所思的点头。 她自然是知道红酒的功效与作用,因为自己妈妈很喜欢喝红酒,没事就在家小酌一杯,看起来酒量不错。 想到这儿,颜清产生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冲动。 重新拿起一只空酒杯,小心翼翼往杯子里倒了三分之一的红酒,掌心握着杯身,杯口轻轻落在唇瓣上,在李子安期待的眼神下,浅浅抿了一口。 红色液体顺着唇瓣滑入口腔,酸涩又清爽的感觉瞬间散开,像是拨开自己的层层味蕾,细细品着它的味道,尤其是醇厚的余味,久久回荡在唇腔,好似在无形诱着你再喝几口。 颜清必须承认,红酒确实很令人着迷。 “怎么样?味道可以接受吗?” 李子安眼神里透着迫切,格外期待她的答案。 颜清刚下手里的杯子,点了点头:“我觉得还不错,可以接受。” 但一口就是一口,倒了三分之一也只喝三分之一,她对自己很有自制力。 “能接受就好,第一次喝可以少喝点。” 李子安在一旁应和。 开始正式走菜后,饭桌上的声音逐渐热闹起来。 男生则是喝酒吹牛谈游戏,女孩子则讨论最近看了什么剧,追了哪个明星,吃到了什么瓜…… 偏偏不巧,颜清不追星,插不上他们的话题,很多明星也只是略有耳闻,但要将名字和脸对上,她还真是对应不起来。 无聊之中,点开了谢之砚的微信聊天框。 但又害怕他现在在学习,先试探着发了一个可爱猫咪探头的表情包。 不出一秒,手机震动,他回了一个小狗探头表情包。 颜清瞬间笑出声,拍了一张吃饭的照片发给他。 颜清:【吃得好撑哦,太美味啦!】 这次依旧是秒回。 谢之砚:【喝酒了?】 颜清顿了顿,他怎么知道自己喝酒了? 重新点开自己发过去的那张照片,仅是一张饭桌大图,没有拍到自己的酒杯啊。 再说了,自己早已喝完了酒,杯内没有一点儿剩余。 她越想越不理解,指尖滑动放大图片全方位扫过,倏然,在照片左侧一角,看到了半个杯口,上面残留了些水滴状的红酒,剔透明亮,圆润饱满。 嘴角的那抹笑瞬间僵住,她第一次发现谢之砚的观察能力这么强。 颜清:【喝的红酒,身边朋友都在喝,我好奇尝了一点。】 编辑好内容,点击发送。 但这条信息发过去后,并没有收到谢之砚的秒回。 她在想是不是谢之砚看到自己喝酒有点不开心了,内心纠结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手机铃声响了。 谢之砚给自己打了电话。 拍了拍李子安的肩膀,告诉她自己出去接个电话。 然而起身的那刻,身体明晃晃地歪了一下,差点往一侧倒去,好在掌心及时按住椅背,才稳稳站住。 原地站了两秒,又恢复正常,她没在意,以为是自己低血糖犯了。 出去后她找了一个偏僻的安静墙角,接通了电话。 “阿砚?” 她很聪明,哦不对,准确来说是很了解谢之砚。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儿,不会主动谈及那些话题只需要轻轻叫一声。 谢之砚没掩饰自己的低气压,声音又低又哑:“喝了多少?” 颜清蹲在墙角,双手环住膝盖,盯着地面被灯光映照出五颜六色的点点圆圈,支支吾吾道:“喝了一点点,杯子的三分之一。” 谢之砚那边松了口气,他自然是相信颜清说的话,语气柔和了许多:“你没有喝过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身边还没有亲近的人……” 像是关照女朋友一样,谢之砚絮絮叨叨叮嘱着她。 自己不是不让她喝,只是在从未喝过酒的情况下,和部门朋友一起喝,他心里总归不放心。 颜清知道他在关心自己,乖巧着回应:“我真的只喝了一点点,没有醉。” 说完,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有点痒。 “嗯,那我待会儿来接你?”谢之砚问。 颜清思考了会儿,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啦,我待会儿和他们一起回去。” 现在已经八点多了,时间相对较晚。 谢之砚连续忙了好几天的竞赛训练,她不忍心让他晚上跑过来接自己,更希望他在宿舍好好休息。 电话那边突然陷入了一片沉寂,只听得见低缓的叹息,好像有些无奈。 颜清指尖缠绕着自己的发丝,微微咬着唇瓣,准备哄哄谢之砚的低落情绪,一道暗哑的声音徐徐飘来,混着些松散味儿,低低缠上自己耳畔,宛如是贴在耳边亲昵絮语。 “颜清,我不放心你。” “你别推开我。” 那几个字像是豆大的雨珠七零八落地砸在颜清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自己可能会推开你呢…… 缓缓垂下眼,睫毛轻颤着细声细语:“我没有推开你,只是希望你能多休息。” 谢之砚似乎能了解她的想法和心境,耐心和她解释:“现在时间还早,我没有休息,不麻烦的。” “我把位置发给你。”颜清最终还是松口。 “好,乖乖在那边,别乱跑。” 谢之砚说这句话时已经起身离开宿舍,若听得仔细些,还能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 电话挂断后,颜清从地上缓缓起身,那一瞬间再次出现了刚刚站不稳的感觉,脑袋空空,视线模糊,身体有些发软地往下坠,身上时不时泛痒。 颜清觉得自己有一点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 没太在意,重新回到包厢,大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在饭后聊天,准备过会儿回去。 部长提前预订了几辆出租车在门口等着,确保每一位同学都能安全回校。 颜清要等谢之砚来接,没有选择和他们一起回去。 部长贴心关照让她一个人注意安全,有事电话联系。 她笑着和他们挥手告别,自己停留在原地等谢之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十五分钟就能到。 颜清独自站在原地,有些无聊,有些乏力。 更有一种浑身难受的感觉。 是醉了吗? 好像没有,她意识还算清晰,只是身体上比较难受,有点恶心有点想吐,时不时身上还有些犯痒。 她无法正确形容这种感觉,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 没过一会儿,颜清站在门口有些累了,有种体力被损的压迫感,只好原地蹲下,单手抱着路灯杆给自己支撑着。 好像越来越难受了,甚是身上有些发热。 垂下脑袋搭在膝盖上,眼睛目光无神地盯着前面漆黑的路。 此时,陈景朝正从隔壁饭店慢悠悠走出来,跟着他的兄弟勾肩搭背,看到路灯下那一抹娇小身影,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颜清的模样,转眼又摇头否认。 可真当他要离开这里时,视线无意瞥到她的手链和颜清一模一样时,才确定她就是颜清。 直接几个大步迈开,走到她身边,试探喊了声:“颜清?” 颜清听到有人叫喊自己,但这声音明显不是谢之砚,她便没什么精神气儿地缓缓地抬头看他,发现是陈景朝。 眨了眨眼,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一句话。 陈景朝不在意这些,格外深情地看着她:“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 颜清摇了摇头,漾着酒后的迷糊,缓缓出声:“部门聚餐。” 陈景朝听到她略显沙哑的声音微微蹙着眉头,再看到脸上布满的红潮,逐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儿,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蹲在她身边的那刻起,陈景朝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精味儿,混杂着一丝淡淡的清甜。 等不到她的回答,继续开口:“喝酒了?” 好像这样一来就能理解她的脸颊为什么如此红润,在月光与路灯的映照下,惹得格外令人怜爱。 颜清笑得有些傻乎乎:“一点点,没醉。” “我送你回学校。”陈景朝继续开口。 顷刻间,颜清猛然抬头,脑袋似拨浪鼓一样摇头拒绝:“不要,我不要回去。” “好,那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陈景朝耐心哄着,顺着她的意思接话,却没有想到自己理解错她了意思,天真以为她想让自己带她去其他地方。 颜清虽糊涂着,但依旧能分辨出他不是谢之砚。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压着声音,一遍遍喊着谢之砚的名字:“谢之砚,我要谢之砚……” 两人交缠拉扯着,颜清摇摇晃晃地站起,陈景朝怕她站不稳,下意识往前一步,左手挽着她的手,右手扶着她的腰,稍微往自己怀里带了些。 颜清想挣脱、想逃走,可浑身乏力得让她没有办法撑住自己的身体,本能地寻求着支撑点,一边想借着他的力量支撑,一边又秉持着初心,嘴里不停说着:“我只要谢之砚。” 交缠不下时,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突然传入耳边,混着夜晚的凉风徐徐袭来。 “怎么?自欺欺人,装作没听见?” “还是说,你要假装是我,做个替身?” 陈景朝身体一僵,抬眸与谢之砚的视线对上。 好像他们每次对视,眼底都透着不屑与挑衅,宛如火山快要爆发。 陈景朝没说话,也没松手,淡淡转开视线。 哪怕身边的颜清在拒绝,在挣脱,他也没有丝毫松手的念头。 这一次是他先来的,凭什么要让给谢之砚。 可是他却忘了,颜清从始至终都是选择的谢之砚,和先来后到没有关系。 在她听到谢之砚声音的那一刻,整个人倾斜着朝他扑去。 哪怕自己的手腕仍被陈景朝拽着,身体乏力地站不稳脚,她也义无反顾扑进了谢之砚的怀里,嘴里嚷嚷着:“阿砚,谢之砚……” 此刻,场上的局面陷入修罗。 谢之砚握着颜清的手,将她搂在自己怀里,而陈景朝只能强硬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但颜清的选择向来是坚定的。 软乎乎地靠在谢之砚怀里,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像是春雨过后的沁甜温柔,无形在心中勾上一道彩虹。 “谢之砚……阿砚……” “我、我只要你。” 谢之砚心底似溪水潺潺流入,火燎燎地散着温暖的缱绻,填补了心中那唯一一处空缺。 那只搂着颜清的手臂收紧起了些,另一只手直接握住陈景朝拉扯着颜清的那只手,形成两个人共同的拉扯。 按照原来的计划,谢之砚是打算直接上去掰开他的手。 可偏偏他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场面,陈景朝牵手只敢牵着颜清的手腕,不敢攀上她的掌心。 倏然挑眉笑着,故意慢动作地张开自己的掌心,当着陈景朝的面,毫不避讳覆盖上颜清的掌心,缓缓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宣示主权。 几分克制几分隐忍地对着陈景朝低哑出声: “松手,没听见她说——” 突然停顿,谢之砚轻笑了声,掌心抚过她的脑袋,动作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可看向陈景朝的眼神透着些凶狠,一字一句强势道:“说,只要我么。” 第39章 牵手 夜色暗涌, 风声侵袭。 三人身影被路灯映衬照在斑驳地面,拥攘着彼此相缠。 陈景朝看着她依偎在谢之砚的怀里,紧握她手腕的掌心最终还是松开。 不是代表主动退让, 是他不希望颜清醉着酒站在风中被他们来回拉扯。 掌心离开她手腕的那刻, 少女肌肤上透着些红痕。 陈景朝想对她说句抱歉, 话还没说出口, 她已经收回手臂, 双手缠绕在谢之砚腰间紧紧抱着他。 那一刻, 好似锋利剑刃深深刺入自己的心脏。 嘴角漾着抹苦涩的笑, 没有再说话。 谢之砚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缓和了些。 没再过多和他纠缠,直接抱起颜清, 让她稳稳地趴在自己怀里, 转身离开了这里。 颜清似乎察觉到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垂落的手臂缓缓攀上谢之砚的脖颈,异常亲昵地在他胸膛前蹭了蹭。 陈景朝则站在原地,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羡慕着颜清对谢之砚的依赖。 有些感慨,心底苦涩无人诉说,心底秘密无人知晓。 七岁那年的暑假是陈景朝第一次遇见颜清。 他跟着妈妈来松榆看亲戚, 在松榆短暂住了一周,他性子爱玩, 整日溜出去在街巷里玩弹珠。 因为没有认识的朋友, 这几天他总是独来独往,不知不觉被几个小毛孩盯上, 硬要抢走他手里的弹珠。 他小时候很瘦很小,身高比同龄人矮了一截, 面对三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完全无法控制内心的害怕。 以至于自己被推倒在地,被他们抢走自己心爱的弹珠也不敢有任何反抗,直到颜清出现。 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白裙子正义感满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指着那几个男生喊了一句:“余婆婆来啦!” 瞬间,那几个男孩被吓得撒手丢下弹珠,灰溜溜地跑开了。 颜清得意走到他身边,帮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弹珠。 告诉他,余婆婆是这条街巷的管事员,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直接喊一声余婆婆,他们就会立马逃跑的。 陈景朝低低应了一声,接过她帮自己整理好的弹珠,呆呆地看着她。 女孩很爱笑,一直笑脸盈盈地看着他,大方自我介绍。 “我叫颜清,住在附近。” “如果没有陪你玩,你可以找我,我喜欢交朋友,我们可以一起玩!” 陈景朝缓缓露笑,送给了她一个友谊弹珠。 接下来的两天是陈景朝在松榆最快乐的时候,因为他有了颜清这个朋友。 离开的那天,松榆下了一场雨。 湍急的大雨如同他和颜清的这段关系匆匆相遇,匆匆离别,连一次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之后的几年里,他来过几次松榆,来过松尾街。 却再也没有遇到颜清,恍如自己做了一场梦。 可是梦会惊醒,他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七岁那年的相遇是夏季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窒息般地淹没自己。 没有挣扎,没有求救,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了那场雨季里。 · 车内,静悄悄一片。 谢之砚抱着颜清坐在后排,手臂搂着她的肩膀,任由她靠在自己身边静静睡着,耳边与脑海久久回荡着刚刚那句:“我只要你。” 心底似融化了一颗黑巧,苦涩地弥漫整个口腔。 他自责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自责没有在她一遍遍叫喊自己的名字时给她带来安全感,自责在她如此坚定的选择自己,自己却无法没能及时给到回应。 低头垂眼看着她泛红的脸颊贴在自己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衣衫将她身上的灼热传递到自己的肩上,手臂抬起,掌心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彼此肌肤相融的瞬间像是冰与火的摩擦。 谢之砚眉间不自觉皱着,低低喊了一声:“颜清?” 颜清睡着了但没完全睡着,听到谢之砚的声音,下意识轻轻哼了两声,脑袋蹭着他的肩膀,轻轻眨着眼,吐字不清地呢喃:“痒,难受呜呜呜。” 说着说着竟小声呜咽了出来,像是受到了极大委屈。 脑袋从他的肩膀上缓缓滑落至他的胸膛,在他怀里不停的蹭着。 谢之砚听到她的声音,不禁开始着急,更加搂紧了她的肩膀,低着头看着她:“哪里难受?” 颜清低低呜咽着,好像有些说不出话。 慢吞吞抬起手臂想要挠自己的脖子,却因为衬衣的娃娃领完全遮掩了脖颈间的肌肤,她碰不到丝毫,呜咽声更大了。 “谢之砚……呜呜呜。” “阿砚,我好痒,好难受。” 颜清支支吾吾地开口,不断扭着脖子,拽着衣领去触碰自己的脖颈。 谢之砚见状,连忙拦下她的动作,攥住她的手腕控制她要伸手的冲动。 另一只手轻触她的下巴,犹豫了半秒,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领口散开露出大片肌肤,这才发现她白皙的脖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甚至看不到她原来的肤色,密集得实在吓人。 谢之砚显然被吓到了,他第一次见颜清这般模样。 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应该是过敏了,提高了音量对前面的司机师傅开口:“师傅,改去医院,最近的一家医院,麻烦快一点。” 颜清许是感觉到自己衣领的解开,瞬间无比凉快舒畅。 小手再次自觉攀过来,抓着自己的脖子就要挠,好在谢之砚视线一直盯着她,在她重新触摸到脖子后立马摁住,牢牢地按在一旁,声音低哑:“别抓,忍一忍。” 颜清不乐意,在他怀里蹭着,委屈哭诉:“我真的好痒,让我碰一碰。” 谢之砚知道她难受,但也不能让她去抓。 这种过敏的痒意最容易上瘾,越抓越痒,一不小心还会伤到自己。 只好柔着声音细细哄她:“我给你轻轻摸一摸,你绝对不可以抓。” “红疹很多,可能是过敏了,稍微忍一忍,我们现在去医院。” 话音落下,谢之砚的手指已经停留在她的颈肩,借着指腹肌肤轻轻柔柔摩挲着她的脖颈,以此来缓解些许痒意。 颜清强忍着自己内心的躁动,眼底情不自禁氤氲了些湿润,睫毛轻颤着晕染一层薄雾,低低絮语:“我……我没有吃洋葱。” 言下之意,她不知道自己是吃什么引起的过敏。 “不用害怕,待会我们去看看,没事的。” “如果累了可以先睡会儿。” 谢之砚目光格外深情地落在她身上,极致温柔地哄着她,好像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于此刻,颜清再一次感受到谢之砚强大的内核,他的情绪与态度间接感染到自己。 倘若他有一点烦躁或者不安,自己会比他更加烦躁委屈。 但是此刻的他温柔耐心,收起了平日里的棱角,细心呵护着自己,不动声色地抚平内心的焦躁,甚至渐渐有了困意,眼皮逐渐耷拉下,似乎快要睡着。 距离医院还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这段时间里,颜清身体虚弱地犯困睡着了,谢之砚则一直重复一个动作,温柔地触碰她的肌肤,来回摩挲来回轻触,只希望能缓解她的痒意。 到医院后,他轻声叫醒颜清,陪着她排队挂号检查。 经过检查医生诊断酒精过敏。 好在喝得不多,症状不是很严重,配了一些抗过敏药,叮嘱多喝水多休息,不要用手去抓,慢慢自抗下去。 颜清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目光无神地点了点头。 谢之砚还是放心不下,主动开口询问:“那她出现浑身难受,头昏恶心想吐也是正常症状吗?” 医生听着倏然笑了出来:“这些症状是因为她喝醉了,和过敏无关,不用担心。” 颜清坐在旁边害羞地低下了头。 第一次喝酒,喝了一点点就过敏成这样,还醉醺醺地恶心想吐,实在是太丢人了。 诊断结束离开医院,谢之砚带着颜清坐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休息,给她买了瓶矿泉水,让她先服用抗过敏药,随后开始思考待会儿去哪儿这个问题。 学校自然是回不去了,因为十一点门禁,现在还有十分钟到十一点,毫无疑问是赶不回去的。 颜清乖乖吃完药,双臂伏在桌面,趴在上面休息。 生着病的她已经没有了精神,惨白的脸色,耷拉着脑袋,睫毛轻轻颤着,盯着外面灯红酒绿的场景发呆。 过了几秒,缓慢转头,视线落在谢之砚身上,蜷缩的手指往他身侧移了移,戳着他的手臂:“你在想什么呀?”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只听见外面的车鸣声。 谢之砚转头凝视,声线极低:“今晚开个房吧。” “啊?” 颜清被他冷不丁冒出的这句话吓到了,眼神里尽是惊讶,手指下意识往回缩。 接着,谢之砚补充了两句。 “门禁回不去。” “在周围找个酒店将就住一晚,可以吗?” 颜清这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不知不觉中,谢之砚陪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从饭店接到自己,到陪自己去医院检查,再到现在这个时间。 他没有一丝不耐烦,格外耐心地照顾自己。 微微缩回的手指再次伸出,主动勾缠着他的手指,覆上他的掌心,贴合着他的肌肤,小声应下:“好。” 谢之砚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没推开,自然反握她的手,将她扣在自己掌心里,指肚轻轻摩挲。 脸上透着些倦怠,但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柔:“现在有没有舒服一些?” 颜清脸颊泛着酒后红潮,软乎乎点了下头,细声细语:“不头晕了,只是身上有些痒。” “那我们现在去酒店?周围好像挺多的。”谢之砚提议。 颜清应下:“好。” 两人纷纷从椅子上起身,谢之砚正要拿起桌面的矿泉水,恍然意识到他们还牵着手,轻笑着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要我继续牵着你的手吗。” 声音松散,看似漫不经心却无形勾着某处的跳动。 “要。” “你牵着,别松开。” 颜清脱口而出,更加握紧了他的掌心,身体往他身侧靠了靠,不遮不掩自己的内心的想法与情绪。 “好,不松开。” 谢之砚低声回应。 由此意识到,生着病的颜清好像更依赖自己了。 颜清则在他句句缱绻缠绵的话语里越发迷失自己。 陷入无尽的温柔,陷入温暖的怀抱,只想时刻待在他的身边。 谢之砚带颜清去了一家评价较高的酒店。 拿着两人身份证登记信息,大厅的服务员盯着他们相牵的手以及女生对男生的亲昵依赖,下意识以为他们是情侣,主动询问。 “您好,请问二位需要什么类型的房间?” “我们目前推出了情侣套房,二位需要吗?” 颜清听到“情侣套房”时,身体一惊,还没有主动开口时,谢之砚很淡定地说道:“一间普通套房。” 颜清若有所思,扯了扯他的手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间吗?” “嗯,晚上我可以照顾你,不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谢之砚本来是想订一间双床房,但今天已经售空,只好选择一间大床房。 颜清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睡一间房又没什么。 拿着门卡进入房间,所谓的一间普通套房最基础的房间,一张双人床一张沙发,以及一些该有的生活用品。 谢之砚注重隐私,进屋后检查了一下卫生间和插座,最后把窗帘拉上。 看着坐在一旁休息的颜清,细心问道:“你需要洗澡吗?” 如果需要的话,他再出门帮她买些衣服换洗。 颜清摇了摇头:“不洗了,太累了。” 她没有那么重的洁癖,加上自身身体欠佳,乏力没精神,不愿折腾自己。 而且她无法接受洗澡不换衣服这种行为,宁愿将就一晚不洗澡,也不要洗完澡继续穿着脏衣服。 索性直接躺进了被子里,抱着枕头看着谢之砚为自己忙前忙后,半晌,缓缓吱声:“你待会儿睡哪儿呀。” “沙发。”谢之砚随手一指旁边的沙发。 沙发不大,很难不怀疑谢之砚能否完全躺下去。 颜清在想,要不要让谢之砚一起睡到床上。 她不担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什么,只是在纠结怎么开口和他说,正犹豫不决时,谢之砚拿着毛巾朝自己走过来。 “拿热毛巾擦擦脖子,这样会舒服些。” 谢之砚坐在床边,掌心里覆着他刚清洗过的热毛巾敷准备递给颜清。 颜清下意识抬手去接过毛巾,在与他视线相对的那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撒着娇:“阿砚,我想要你帮我擦,好不好?” 谢之砚愣了愣,嘴角浅浅扬起一抹懒散的笑,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懒死了。” 话虽这么说,谢之砚还是俯下身帮颜清擦脖子。 领口解着一颗纽扣,露出一小片肌肤,红疹稍比之前淡化了许多,但依旧是大面积布满。 刚刚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她身上其实也有一些红疹,由于身份不便,他不能越界,只能叠着毛巾细细擦着脖子,帮她适当缓解一下。 颜清乖乖平躺在床上,眨眼看着谢之砚专心致志地帮自己清理。 头发柔顺垂下,额前碎发略显凌乱,睫毛长而密,低头看自己的时候她总想抬手摸一摸,换作平时她定不管不顾直接上手,但是现在她会多一些犹豫。 谢之砚见她眼神空洞,从毛巾底下伸出手相轻轻刮了刮她的下巴,像是摸小狗那样亲昵,几分恣意洒脱:“发什么呆。” 颜清像是被这一举动刺激到了,没控制住自己,直接摁住了他的手臂。 谢之砚疑惑看着她,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 她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盯着自己缓缓开口:“阿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在床上,我不介意的。” 如此认真直白的大胆话语,谢之砚顷刻有些无所适从。 心跳怦然加速,胸腔不断起伏,他好像有些自乱阵脚了,无措中选择避开她的视线,收回自己的手臂,哑着声音低语:“颜清,男女有别,懂吗。” 懂当然是懂了。 可……这种感觉很奇怪,颜清有些说不出口,像是混杂着偷偷的喜欢与越界的秘果。 她悄悄躲进自己的被子里,没再提这件事情也没怎么说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谢之砚见她没了声音,以为她是在和自己闹情绪。 喊了两声她的名字,见她没回应,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她已经睡着了。 他无声叹气,克制着心底的躁动,轻抚她的脸颊。 眼底是探不出深沉,喉结上下滚动,压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走到阳台上吹风。 凌晨两点,颜清醒了,身上痒得实在难受。 房间里静悄悄的,透着抹微弱的光,她迷迷糊糊中动了下手臂,发现被一股力量牵引着。 打开床头柜上的灯光,一眼看到谢之砚的身影。 他并没有如他最初说的那样睡在沙发上,而是端着把椅子放在床边,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睡觉,手臂自然垂放在床边,掌心始终牵着自己的手。 宽大的掌心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手,手臂凸显出的青色筋脉异常清晰,好像格外用力的牵着自己。 颜清眼睛突然有些酸涩,情绪瞬间涌上心间,睫毛轻颤着吸了吸鼻子,眼底不知何时泛起了点点潮湿。 指腹轻轻扣住,反握住他的掌心,回应了他的牵手。 他真的一直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颜清在想。 会不会你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第40章 纯情 颜清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像是迈进沼泽,越陷越深。 掌心不自觉抬起,顺着他的头发缓缓抚下, 轻描眉间, 轻滑鼻梁, 最后停在他的殷红薄唇上, 描绘出他的唇形, 悬空落在唇央定了几秒, 指尖缓缓下落, 在即将触碰到唇瓣的那瞬,谢之砚睁开了眼。 茫然看着自己眼前多出的一只手,纤细白皙的食指正悬在自己唇间的上空, 微微蜷缩着蓦然收了回去。 怔了会儿, 松开相牵的掌心,透着些潮潮的温热,坐直身体看向她:“怎么醒了?” 他并没有问她在干嘛,第一反应只是关心她。 半夜怎么醒了。 颜清做了亏心事实在心虚, 低下头不敢看,手指相缠着细细玩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谢之砚抬起眼皮, 盯着她的小动作,神色放柔, 声音放轻:“难受?” 在流动不畅的空气中, 颜清缓缓抬眸与他四目相视。 心跳猛然加速,掌心逐渐握紧, 点了点头:“难受,很难受。” 她真的很难受, 不然也不会半夜惊醒。 后背的痒意仿佛像是数万只蚂蚁在攀爬,细细爬过每一处肌肤,发了疯似的吞噬舔舐自己的后背。 从未想过自己过敏会这么严重,上次过敏还是小时候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误吃洋葱,导致浑身泛红,连夜进医院打点滴。 时隔十余年再次过敏,哪怕医生说了不严重,过敏面积不大,可颜清觉得仅是背部和脖颈这两块地方足以让自己难受至崩溃。 再这样下去,颜清真的要忍不住掉眼泪了。 “抗敏药没效果吗?” 谢之砚眉间不禁皱起,抬手扯开了一些领口,看着她的脖颈,与之前相比反而消下去了一些,继续问道,“要不要喝点热水?” 他记得医生有说多喝热水可以缓解。 说完,便起身准备去倒水,还未迈出一步,自己的手腕就被她紧紧攥住。 颜清不知何时从被子里跑出来,双腿跪在床上,双手紧紧扯住他的手腕,眼眸里蕴了些湿意,缓缓开口:“不想喝。” 话音落下,谢之砚正准备多说几句哄她喝水,细软清亮的声音再次传到自己耳边。 “阿砚,我不想喝水。” “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颜清觉得此刻他的拥抱胜过一切,是治愈自己的最佳良药。 谢之砚神色顿住,身体有些僵硬。 低睫望着自己面前的少女,长发散落至肩头,衬衣领口透着些肌肤,露出小片红疹,眼色黯然微微触动。 喉结咽了咽,垂于腿侧的手臂有些克制地缓慢抬起时,她已经悄然伸出手探入自己的腰间,贴近了怀里。 颜清不想再等了,不管他的回答是否同意,自己都会抱上去的。 主动伸出手缠绕在他的腰部,脑袋柔柔靠在他的胸膛,安静地听着他起伏的心跳,那一刻,颜清感到格外安心。 这是她第一次提出想要和他抱抱。 她喜欢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喜欢直接告诉他:我想要一个拥抱。 不管是因为自己生着病缺少安全感,还是因为自己的喜欢快要呼之欲出,此时此刻她就是想扑进他的怀里亲昵,汲取身上的温暖。 好在,谢之砚给予了回应。 不再克制心底某些复杂的情绪,垂在腿侧的手臂直接抬起揽住了纤细的腰肢。 她很瘦很小,后背薄薄的,手臂搂住的那刻,他甚至不敢用力,循序渐进着一点点包裹她,将她全部埋在自己怀里,掌心扶在后颈顺着头发温柔抚摸,嗓音低低缠上她的耳畔。 “什么时候这么黏我了?” 看似懒散的语气,实际发出的每一个咬音都透着心底的隐忍,无声叹气,下巴蹭了蹭女孩儿的脑袋。 颜清听到他的声音迟疑地摇了摇头,随后又点头承认。 在自己确认喜欢他后,依赖与黏人似乎更加明显了。 从他怀里微微探出脑袋,仰头看着他:“阿砚,我后背很痒,很难受,很想碰它。” 因为之前答应了他不会伸手去抓,所以她一直在尽力忍着,控制自己想要挠后背的冲动。 可是她真的好难受啊…… 谢之砚听到她小小的撒娇声,心底触动着泛起涟漪。 眼尾不禁有些泛红,眼睛里更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布满红血丝,心疼地低哑开口:“怎么才可以帮你缓解?” 颜清稍微松开了自己的双臂,没再抱着他的腰肢,但双手一直拉着他的掌心,眼神流露出少女的真挚,试探问道:“可以用毛巾帮我擦擦吗?” 谢之砚突然顿住。 如果换一个部位,自己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是后背属于她身体私密的一部分,自己作为男性不适合掀开她的衣服。 神色暗了暗,无奈开口:“颜清,我是男生,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很难受。” 颜清面露难色,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撒着娇拜托谢之砚:“求求你了,帮我擦擦吧。” 可谢之砚依旧没有反应。 颜清有些委屈,无理取闹着嚷嚷开口:“阿砚,我真的很难受,你忍心看着我掉眼泪嘛。” 不是假话,颜清眼睛里真的氤氲了一层薄薄水雾,泪水堆积眼眶中,好像下一秒就要流下圆润剔透的泪珠。 谢之砚瞬间变得手无足措,指腹擦拭她即将落下的眼泪,连忙答应:“好好好,你别哭。” 他真的见不得颜清哭。 因为不会哄人,只能直白地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颜清倏然露笑,毫不在意地抹了两下眼泪,将旁边的毛巾交给他,完全无法与刚才那般委屈模样联系在一起。 谢之砚接过,瞧着她一脸狡黠模样,无声叹息:“我会闭上眼睛,你自己掀开后面的衣服。” “嗯,其实被你看到了也没什么,只是后背而已。” 颜清毫不在意地低声呢喃,乖乖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是完全不介意被谢之砚看见自己的后背,又不是身体其他私密部位。 更何况他是自己的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是自己喜欢的人,露个后背,看个后背,对她而言不算越界。 谢之砚一时之间无法反驳,不知道是该动容她对自己的信任,还是无奈她对自己毫无戒备心。 拿着毛巾走去卫生间用温水浸湿,拧干后重回床边。 坐在她的身后,掌心搭上她的肩膀上把控位置,避免自己闭上眼后分不清方向。 沉重地呼了一口气,像是在做心理准备,低缓出声:“我闭上眼了,你可以撩衣服了。” 颜清听到他的话,应了一声,双手扯着衬衣衣角往上拉,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衬衣有点修身,拉到胸口那儿时被卡住了,衣服提不上去。 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没用。 半晌,颜清放弃挣扎,脸颊泛着红,害羞地低声开口。 “谢之砚,我……我这个衣服有点紧。” “我得把前面纽扣解开,你懂我的意思嘛。” “就是……等会儿你真的不能睁眼了。” 颜清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被他看见后背没关系,但自己若把衣服纽扣解了,相当于自己的上半身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对她来说是有一点害羞的。 谢之砚呼吸变得很沉,搭在她肩膀上的掌心僵硬地抬起。 喉结滑动,睫毛轻颤着低低应下:“嗯。” 颜清没再出声,双手解着衬衣纽扣,从最后一颗纽扣开始依次往上解,她没全部解开,只解了最后三颗,刚好抵在胸下位置,没有露出更多,算是安全的曝光。 双手再次扯住衣角往上提起,这次没有卡住,很顺畅将背后衣服撩开,抵在肩膀下方的位置。 “我好了。” 颜清轻轻说了句,双手牢牢扯着衣角,凉意瞬间袭来源源不断侵袭着暴露在外的后背。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更痒了。 “嗯。” 谢之砚低低吐出一个字,紧闭双眼,平稳呼吸,缓缓抬起双手,凭着感觉朝前摸索着。 在这漫长的几秒,谢之砚内心无比煎熬,不敢跃近不敢触碰,小心翼翼靠近着,直到指腹抵在了一片冰凉的肌肤上,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找到了。 颜清被这意外触碰惊得身体忽颤,下意识缩了下。 不是害怕回避,是作为第一次被异性亲密触碰时的本能的反应。 反应过来后,又主动往后坐了坐,缩小了彼此的距离。 谢之砚没说话,默默根据自己手指落下的地方判断位置,另一只手寻找她的肩膀轻轻扣住,拿着毛巾开始帮她擦拭。 闭着眼,抬着手,动作很轻很柔,仔细小心地在她后背擦拭,缓解她的痒意。 或许效果没有很好,但却是面前唯一能够阻止她上手去挠的办法。 窗帘紧闭着隔绝着外面的灯红酒绿,暗黄的夜灯昏昏沉沉映照整个房间,安静的空气衬得彼此呼吸格外沉重。 床边乖巧坐着位少女,长发飘向一侧如瀑布散落,双手扯着衣角,露出后背肌肤。 谢之砚坐在她的身后,拿着毛巾轻轻扫过,因为闭着眼睛他只能跟着感觉擦,没什么具体的方向顺序。 “阿砚,你别再往上了。” 颜清忽然开口,微微侧过头,下巴无意擦过他的掌心,有点热。 谢之砚微怔,停下手里动作,语气里尽是紧张:“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颜清睫毛颤了颤,似乎有些难以切齿。 “不是……是、是上面我的内.衣……” “毛巾一直刮着它,已经很松了……“ 无法想象,颜清在说这句话时脸颊是有多红。 她的内.衣是很漂亮很少女的款式,一体式的无扣款,后背处系了一根薄薄的蕾丝细带,搭配衣服很漂亮。 她很喜欢,所以买了很多这类款式。 但丝毫没有考虑到毛巾擦拭时会勾缠着细带,不知不觉中便扯松了她的细带,若再不停止,她的细带估计会彻底散开。 “抱歉。” 谢之砚声音很哑很沉,垂头闭眼道歉。 强行克制着内心的躁动,平复起伏跌宕的心跳,可他耳垂处的粉色无法遮掩,暴露出他的所有想法。 他后悔了。 后悔心软答应了颜清,惹得自己一身不爽。 谢之砚没敢再往上移动,始终徘徊在腰下,胡乱擦了两下后匆忙收手,声音依旧暗哑:“有没有舒服些?我停下了。” “嗯,好多啦。”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效开始发作了,颜清确实觉得自己身上舒服了许多,没有之前那样痒得忍不住挠它,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我穿衣服了。” 心不在焉的谢之砚听到这句话,竟意外听成:“我穿好衣服了。” 下意识睁开眼,目睹了眼前的一片春色。 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坐姿挺拔,腰身纤细,勾勒出漂亮的蝴蝶背,袒露着大片肌肤,脖颈顺延下方的那块肌肤透着簇簇红点,颜色不深也不密集,完全可以窥探出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不是故意的。 可是匆匆一眼,他不仅看到了她的后背,还看到了她的白色蕾丝内.衣,两根薄薄的细带系在后背,那是曾被自己用毛巾擦拭缠绕的那根细带,那根差点散开的细带,差点越界的细带。 颜清不知道自己的后背被他意外看见。 仍动作迟缓地放下衣服,低头扣着纽扣,整理衣物。 谢之砚呼吸越发沉重,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刚才的画面。 像是映照了无数夜里的梦,和梦中一样的清纯诱人。 勾着自己的脖颈,贴着自己的肌肤,低缓的气息萦绕在耳边,一声声叫着自己名字,贪婪又肆意地品尝着禁果的滋味。 这一刻居然将这一切串联起来,虚幻飘渺的有些不真实。 “我好啦。” 颜清穿好衣服,转过头偷偷看了一眼谢之砚,瞧着他紧闭的双眼,微微泛粉的耳垂,不忍开口:“谢之砚,你好纯情哦。” 谢之砚睁眼,看到女孩娇俏的笑容,正眉眼弯弯地朝自己笑,还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模样。 纯情? 只是颜清从未了解过他的阴暗面罢了。 他没说一句话,俯身拉过被子像是蚕蛹般将她紧紧裹住,压抑着内心,格外冷静地吐出两个字:“睡觉。” 颜清被他这般粗鲁举动吓到,皱着眉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盯着谢之砚朝窗口走去的身影,下意识开口询问。 “谢之砚,你真的不要和我睡吗?” 这话刚说出口,颜清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睡在床上。” 谢之砚没回头,态度很冷,声音很哑:“我睡沙发。” 第41章 追求 颜清第二天睡醒已经是上午十点。 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 探出脑袋盯着天花板发呆,下意识喊了两声谢之砚的名字,没人应答, 起身张望, 房间里空空荡荡。 他不在房间里。 颜清不免有些慌张, 在枕边摸索手机想要联系他却意外找不到。 怔了几秒, 赤脚下床准备找手机。 此时, 滴——啪。 房门被打开, 谢之砚拎着早饭出现在屋内里。 “醒了?”谢之砚淡定看了眼站在床边的女孩, 语气透着些懒散。 颜清眨了眨,重新回到床上:“刚醒,你去哪了呀?我没看到你人还以为你丢下我了。” “怎么可能丢下你, 给你买早饭去了。”谢之砚边说边将东西放在桌面上, “去洗漱?” “好。”颜清再次下床,穿着鞋溜进卫生间。 谢之砚坐在沙发上,帮她准备好抗过敏药与热水,继关心问道:“身上还难受吗?” 颜清刷着牙, 听到这句倏然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嘴角扬起一抹笑,含着牙膏泡沫含糊不清道:“脖子上已经消下去了哎, 后背我看不见, 不过已经不痒了。” 就说嘛,她今天一觉睡醒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 完全忘记了过敏这件事。 “那就行,待会儿再吃一次药, 避免复发。”谢之砚说。 颜清支支吾吾应了一声,含了一口水再吐掉,从卫生间探出脑袋,看向谢之砚:“对了,你看见我手机了吗?” 谢之砚眼皮抬起,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漫不经心开口:“在我这儿。” “早上的时候,你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次,怕吵着你睡觉,关了声音放桌上了。” 手指无意擦过屏幕,黑着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显示时间与日期,以及下面的几条微信,眸色渐渐晦暗。 今天早上八点,谢之砚被她手机声音吵醒了。 一米八七的高个蜷缩在小小的沙发上,被连二连三的信息声吵得不耐烦翻了个身,差点整个人掉下去。 烦躁起身走到颜清床边,见她仍沉浸睡着,没打扰,拿过身边的手机调成静音,屏幕亮起的那刻看到锁屏界面上几条微信,看不到信息内容,但可以看见是谁发的。 微信备注:陈景朝 这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像是一阵闹铃突然惊醒了自己。 指尖停留在上面,那一瞬,谢之砚很想点进去看看。 他知道她手机的锁屏密码,如果真要点进去看,完全可以不留下一点痕迹。 像是意识到什么。 他低睫闪着,无奈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种阴暗想法。 手指收回,熄灭屏幕。 颜清刷完牙洗完脸,蹦蹦跳跳地走到谢之砚身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着急找他要手机,也没有在意谁发的信息,望着一桌的早饭,冒着星星眼:“你买这么多呀,吃不完怎么办?” “你先吃,吃不完我再吃。”谢之砚边说边将手机递给她,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不看看谁发的?大清早吵死了。” 颜清喝着牛奶,接过手机,手指滑过屏幕,点开聊天页面,盯着信息看两眼,实话实说:“陈景朝。” “嗯。”谢之砚低声应下,拿过鸡蛋认真剥壳,细长的手指握着鸡蛋,一点点剥着壳,随后将干净白嫩的鸡蛋放在她面前,抬眸看着她:“他给你发了什么?” “唔……”颜清有些心不在焉,手指敲着键盘发完最后一条短信,弯着眉眼看着谢之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干嘛,你在意呀?” 谢之砚认真望着她的眼睛,明亮纯粹,没有一丝遮掩。 他也不想遮掩自己的心意:“嗯,我在意,所以你要告诉我吗。” 颜清微愣,睫毛颤了颤,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承认。 但很快发觉到这句话似乎透着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莞尔露笑,将手机放进他的掌心,笑眯眯开口。 “直接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密码。” “或者,我再给你设置个人脸识别?” 她一直是这样坦诚直率,对谢之砚没有一丝隐瞒。 除了喜欢他这件事还没有说出口。 谢之砚低头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常亮,没有任何信息遮挡。 锁屏壁纸是她自己的照片,穿着薄薄的吊带裙,扎着丸子头冲着镜头比耶。 是前年暑假,他们一起约去海边,自己给她拍的照片。 谢之砚嘴角漾着一抹懒散的笑,几分恣意态度:“虽然很在意,但会尊重你的隐私。” 话音落下,手机归还给颜清。 他从来没有不信任过颜清。 好奇信息内容是因为过于在意,在意陈景朝和她发了什么内容,在意颜清回复了什么。 颜清若有所思憋着笑,拿起他给自己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慢悠悠说着:“他问我有没有醒酒,昨晚看起来喝得很醉。” “他还问我在不在宿舍,他想见见我。” “你呢,要去见他吗?” 谢之砚开口,视线紧紧盯着她的双眼。 “见啊,我要跟他道个歉。” “昨晚我对他态度好像挺差的,不太记得有没有耍酒疯了,但毕竟人家在路边陪了我一段时间,我得感谢并且道歉。” 颜清确实不太记得昨晚自己干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和陈景朝还有谢之砚三个人一直拉拉扯扯,怪复杂的。 谢之砚点头:“行,我等会儿送你回宿舍。” 颜清应下,不再讲话,加快了吃饭速度。 许是生病饿着了,她食量不小,胃口很香地吃了一大半,心满意足摸了摸肚子,之后又被谢之砚催着吃完了抗过敏药,磨蹭了近半小时,才退房离开。 没立刻回校,颜清在周边买了些小零食带回去,准备下午边学习边享用。 回到学校,已经是十一点半。 谢之砚送颜清回宿舍,在宿舍楼底碰见了陈景朝,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低头玩手机。 好巧不巧,那也是谢之砚曾经坐过的位置。 谢之砚是第一个发现陈景朝的身影,不是因为他过于显眼,而是谢之砚盯了一路,生怕他在哪边突然蹿出来。 没故意隐瞒,低头看着颜清低低提醒:“他在那边。” “啊?”颜清惊了下,原本直接迈进宿舍的脚步蓦地停下,换了一个方向朝陈景朝走去,“陈景朝,你不会一直在这儿等我吧?” 她还想着等自己回宿舍后洗个澡换个身衣服,休息会儿再去找陈景朝,没想到他一直在宿舍楼底等自己。 陈景朝闻声抬头,看到了颜清,看到了她身后的谢之砚。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他们俩的衣服和昨天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们昨晚并没有回学校。 陈景朝没有多看一眼谢之砚,对颜清说道:“嗯,刚好路过,想着在楼下等等你。” “昨晚很抱歉,对你的动作有些粗鲁,如果冒犯到你——” 话还没说完,颜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没有没有,是我和你道歉。” “我昨晚有些醉了,加上身体过敏,多有冒犯很抱歉。” 陈景朝身体立马紧绷起来:“过敏?” “嗯,我——” 颜清想和他解释来着,谢之砚却看不下去了,扯过她的手腕,低低在她耳边絮语了两句话,她的神色一变,着急开口:“你还有其他的急事吗,我作业忘记交了,还有半小时截止了,我得赶紧回宿舍交一下。” 专业作业是网上提交,十二点截止。 她本来想着昨晚回宿舍再交,谁知闹了这一出,完全记不住事,若不是谢之砚提醒,她怕是要被老师点名批评了。 陈景朝浅笑:“没事,你回去吧,以后再约。” 颜清向他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视线却紧锁在眼谢之砚身上,几分埋怨语气:“阿砚,你不早点提醒我!” 谢之砚颇有意味地笑了笑。 早点提醒? 当然不可能了,他是故意卡在这个时间说的。 他不会直接阻拦颜清去见陈景朝,但是不代表他不会有小动作。 颜清离开后,只剩下谢之砚和陈景朝面面相觑。 谢之砚本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谁知陈景朝主动开口,吐出两个字:“聊聊?” “我们大概没什么话题好聊的。” 谢之砚垂眼看了他一眼,态度很冷。 陈景朝笑,双手抵在后脖颈,姿态懒散:“聊聊颜清吧,你喜欢她?” 枯黄的树叶随着尾音轻轻飘下,左右来回晃着落在谢之砚的鞋边,是一片形似爱心的树叶,边缘泛着暗暗的黄,中间镶着唯一的一抹绿。 “是啊,我喜欢她。” 谢之砚单手抄在兜里,散漫站着,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格外明显:“你不也是吗。” 话落,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静。 秋天的天气很凉爽,瓦蓝的晴空缓缓飘着几缕浮云,偶尔飞过几只小鸟“吱吱”地叫着,偶尔阵风吹过,吹动着树叶簌簌作响。 是令人感到舒适愉悦的天气,但谢之砚和陈景朝的心情并不愉悦。 陈景朝抬头望了眼天,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淡淡出声:“是。” 其实陈景朝自己很清楚。 在颜清心里,自己与谢之砚的地位是天壤之别。 谢之砚是和她朝夕相处十八年的竹马,而自己只是与她在儿时有过短暂接触,且现在她对自己完全没有记忆的天降。 与他相比,自己完全没有优势。 但只要颜清没有承认她喜欢谢之砚,没有和他在一起,那便说明自己是有机会的,所以他想要追求颜清。 试试天降能不能打败竹马。 第42章 赌约 那天过后, 陈景朝向颜清约了三次饭。 第一次是周五中午,她上午满课,上完课直接和舍友去食堂, 没有时间和他吃饭。 第二次是周天晚上, 不凑巧, 她和谢之砚早已约好吃晚饭。 准确来说, 她晚上都和谢之砚在一起, 吃饭、散步、聊天、看他打篮球…… 第三次是现在, 她刚和谢之砚吃完饭, 正在食堂休息,准备一会儿去操场散步,手机响起的那刻, 下意识打开看了眼, 轻轻叹了一口气。 谢之砚察觉到她神情,伸手拿过她桌面上的纸巾,抽出一张对折叠起,自然地帮她擦拭嘴角:“叹什么气。” “没有, 就是陈景朝这两天找我一起吃饭,我一直在拒绝他,怪不好意思的。” 颜清身体往他面前倾斜了一些, 凑过脸,让他给自己擦嘴。 谢之砚手上动作顿住, 视线落在她的粉唇上, 淡淡出声:“几次了?” “今天第三次。” 颜清边说边思考要不要之后主动约他,毕竟都是朋友嘛, 不能总驳人家面子。 何况他妈妈和自己妈妈是很好的朋友,暑假特意关照了要互相照应, 颜清觉得自己还是得照顾一下陈景朝。 谢之砚收回手,纸巾放在一侧,袖口微微蜷起,显露出一截白皙肌肤和外侧小骨微微突出,神色渐渐黯然。 喜欢这种东西,他和陈景朝早已经看透彼。 他以为陈景朝那天只是随口说说,把关系挑明了而已,但没想到他是认真的,真的开始有所行动了。 不过,谢之砚也不是无动于衷。 嘴角淡淡扯出一抹笑,看着颜清说道:“问问他要不要打球,我和他约个篮球。” “啊?你要和他打球呀。” 颜清惊讶出声,她记得谢之砚说过,和他无法成为朋友。 但如今主动邀约他打球,可以理解为是在递出友谊的橄榄枝吗? “嗯,省得他总约你吃饭。”谢之砚轻笑,“问问看吧,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颜清按照谢之砚的意思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阿砚想约你打球,你要来吗?】 不出一分钟,收到陈景朝的回信: 【好,球场见。】 颜清此刻对他俩的态度与行为都感到几分惊诧。 惊诧谢之砚会主动与他打球,陈景朝会爽快答应。 明明他们之前还相看两相厌,现在好像意外的和谐? 谢之砚笑而不语,长臂挥过搂过她的双肩,握拳搭在左肩上,无形的占有欲瞬间弥漫开来。 食堂离球场很近,步行六、七分钟,男生宿舍离操场的稍微有些远,赶过来至少十分钟。 篮球场现在没什么人,可能是天气阴沉的原因,空空荡荡,两人无拘束,随便坐在长椅上休息,顺便等陈景朝。 颜清喜欢坐在椅子最后面,双手压在腿下,双脚悬空抬起来回晃着,很舒服很惬意。 谢之砚则时时刻刻盯着时间,估算着陈景朝走过来的时间,卡着差不多的点,突然对颜清开口:“帮我买瓶水可以吗?刚刚忘记在食堂买了。” “可以呀。” “等陈景朝来了,我问问他喝什么,帮你俩一起买。” 颜清答应得很爽快。 “现在去买吧,来回跑一趟还得十五分钟,挺久的。” 他说得很隐晦,无非是想让颜清现在去买水,至于目的…… 谢之砚笑了,摸了摸她的后颈,低低出声:“矿泉水就好。” 颜清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来来回回确实得浪费些时间。 现在陈景朝还没来,自己先把水买过来,这样他们随时都可以喝。 应下后,颜清蹦蹦跳跳着从西侧门离开球场,而此刻陈景朝正从东侧门缓缓走进来。 不知道是刚训练完还是特意换了衣服,他穿着一件球衣,胸前写着数字十,下身黑色短裤,内搭黑色鲨鱼裤,像是做足了打球准备。 谢之砚相对之下显得随意多了,黑色卫衣灰色休闲裤,符合他一贯慵懒风格。 陈景朝左右张望了两眼,徐徐走到谢之砚面前:“颜清呢。” “买水去了。” 谢之砚回答,随手揽过脚边的篮球缓缓站起,掌心托着球漫不经心拍了两下,漾起地面纷纷扬扬的灰尘。 注视着他的眼睛,眉毛微挑,略有挑衅语气:“陈景朝,换个方式玩玩球,怎么样?” “怎么玩?” 陈景朝其实能猜到他主动约自己打球目的不纯,但无奈,他想见颜清,所以选择了赴约。 谢之砚迈开步子小跑着进入篮球场界线,抱着球单手叉腰,唇角勾着抹意味不明的笑。 “六分钟内,一人三次投球机会,看谁三分球中得多。” “你输了,三天内不许见颜清。” 昏暗的天色沉沉压下,乌云疏散幕在天空露出暗沉的微光,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吹过,闷热与烦躁油然而生。 谢之砚看似轻松地说出这些话,其实他心底没有底气,不知道陈景朝会不会答应,只知道这三天对他尤为重要。 因为他明天要离校参加数学卷竞赛,三天不在松榆。 他无法保证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陈景朝会和颜清走得多近,想借这次机会,让他远离颜清三天。 等到自己回来后,一切恢复正常,随他怎么频繁出现在颜清身边,自己都有办法护住她,让他无法靠近。 唯独自己不在的三天,他无法控制。 “要不要玩一次?”谢之砚重复道,“公平竞争,为自己争取机会。” 陈景朝听着觉得挺有意思。 虽然含了些赌约的意思,但确实是很公平,可以为自己争取机会,不亏。 “行啊。” “你输了,不许打扰我和颜清独处的时间。” 陈景朝欣然应下,因为他有自己的要求。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靠近颜清时,谢之砚是最大的绊脚石。 比如现在,他故意支开颜清让她去买水,不就是为了阻止自己和她见面吗。 陈景朝笑意敛不住,男人自然最懂男人了。 什么心思诡计看得很透,一点不比女生的第六感差。 谢之砚点头,觉得他这人还挺贪心。 自己好歹说了一个时间限制,他直接是永久不许打扰。 不过没关系,谢之砚清楚自己的投篮水平,不会输。 两人达成共识,统一站在三分线外的定点投球位置,并且开始倒计时六分钟。 谢之砚谦虚了一下,将手里篮球递给他,主动让给他先投。 陈景朝没客气,接过篮球拍了拍试试手感。 虽然他是田径运动员,但篮球水平也不赖,摆出标准的投篮姿势,掌心微握篮球轻轻一抛,篮球脱离掌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砸在球框上,毫无悬念地掉落地面。 第一球,没进。 陈景朝瞬间皱眉,扬了扬头发,略显烦躁。 谢之砚耐不住心底雀跃,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篮球,一路拍回来,站在定点投球位置,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很轻松地朝球框抛去,越过篮球框在边缘不断地徘徊打转,最终从框外落下。 啊~有点可惜,只差一点就可以进去。 不过谢之砚心态看起来很好,不像陈景朝那样把脸色摆出来。 他向来情绪稳定,除了面对颜清时会偶尔失控。 第一轮,两人纷纷落败,大概是两人没有进行赛前练手,没有找到手感。 不过这样也好,第二球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陈景朝再次进行投篮,有了上一轮的经验,这次很认真地把控位置与姿势,全神贯注地投出一球。 篮球在球框上方旋转了好几圈,球体不断擦碰着边缘,让人紧张到不知道如何呼吸时,“啪”一声,投进球框。 顿时,陈景朝松了一口气,略有几分挑衅姿态转头看着谢之砚。 谢之砚轻笑,依旧是那副松散模样。 漫不经心地拍着球,摆出和上一轮一样的姿势,嘴角漾着些笑,轻轻松松抛出篮球。 这一次没有能让人多看一眼的机会,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篮球准确无误落入框内。 第二轮,两人各进一次球。 由此一来,第三次投篮至关重要,直接决定最后结果。 陈景朝脸上写满了紧张,掌心摸着胸口,心脏的跳动快要呼之欲出,深吸一口气再呼出,依旧没有缓解这种紧张感。 很奇怪,他参加比赛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谢之砚见他迟迟不动手,随口提醒了一句:“还有两分钟。” 陈景朝不耐烦看了他一眼,再次做了一次深呼吸,摆好姿势,对着球框轻轻抛过。 这一次,一点也不可惜。 因为篮球连球框都没有碰到,直接掉了下去。 陈景朝当场愣住,他的投篮水平怎么变成这样了…… 明明高中时,他在队伍里的投篮水平是可以排得上前三的,丧气垂下头默认了这一结果。 谢之砚脸上的笑更加肆意了。 完全没有给陈景朝回神的机会,拿过球直接随手一抛,目光随着篮球的运动轨迹,看着它擦过边缘的铁锈,穿过空心的,重重地砸落在地面,震得地面“啪啪”作响。 最后一球,谢之砚投进了,比赛结束。 此刻,闷热的天气刮起了阵阵晚风,吹拂着树叶簌簌作响,篮球掉落在地面,被风吹动着向一侧滚去。 谢之砚与陈景朝站在球场中间互看对方,得意扬扬的喜悦与面无表情的颓废,此刻表现地淋漓尽致 “愿赌服输?” 谢之砚尾音微微勾起,透着胜利者的散漫姿态。 “嗯,愿赌服输。” 话音落下,陈景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球场。 而谢之砚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 从此刻起到接下来的三天,他们不会再见面。 谢之砚笑意收敛了些,垂下眼眸,看着地面散落的树叶低低呢喃道:“起风了。” · 颜清买完水回到球场,只看见谢之砚一人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低头看起来有几分倦怠。 她脚步很轻,动作很小,悄无声息地坐在谢之砚身边的位置上,将矿泉水放在两人中间,学着他的姿势缓缓弯下腰,柔声开口:“怎么啦,不开心吗?” 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问陈景朝来了吗,而是出于本能地关心谢之砚是不是心情不好。 谢之砚心底像是流淌过一阵溪水,细细缓缓滋润全身。 挺直身体侧过脑袋看着她:“没有,刚刚和陈景朝打完球,有点累。” “啊?都已经打完球了啊?” “这才多久呀,陈景朝是回去了吗?” 颜清脸上满是震惊。 自己不就是去买了两瓶水嘛,特意加快了速度,来回不过十二分钟,怎么就打完球了? “嗯,随便打了会儿。”谢之砚简单说着。 颜清没多问,拿起水正要拧瓶盖,谢之砚从她手里拿过来主动拧好递给她,语气忽然变沉:“颜清。” 颜清刚喝上一口水,嘴巴两侧鼓起来的样子像只可爱仓鼠,含糊不清问道:“怎么啦。” “我明天下午得离校准备数学竞赛。” 似有些纠结似有些不知道开口,谢之砚整个人的状态很低迷。 从开学到现在,他一直处于忙碌的状态。 因为导师严格负责,交给他的任务大多是重中之重,除了基本的专业学习,还有额外的数学建模学习,以及各类数学竞赛,唯一的空闲时间他全用来陪陪颜清了。 颜清若有所思点头:“那很好呀,这次去几天?” 谢之砚低声:“三天,周五晚上回来。” “好呀,祝你比赛顺利!” 颜清脸上露着笑,明亮的眼睛眨呀眨。 谢之砚却在此刻有些丢了魂,被她目光勾缠得毫无魄力,克制着内心起伏较大的情绪,玩笑道:“我不在的时间,你不会偷偷去找别人吧?” “想什么呀,我能去找谁啊。” 颜清娇嗔反驳。 谢之砚笑了笑,牛头不对马嘴地胡乱解释着:“没事,我怕有人输不起,乘虚而入。” 很奇怪,颜清看着谢之砚现在这般模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像是身上有种疲倦压力紧紧困住了他,让他找不到出口,无法逃出。 颜清盯了他一会儿,放在膝上的双手突然抬起,身体朝他怀里贴近,主动环绕上他的脖颈紧紧勾缠着抱住,脑袋在肩上,脸颊贴着耳朵,温柔地抱住了他,掌心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阿砚,我会想你的。” 声音温软似江南的绵绵细语,字字撩过耳畔。 谢之砚心间怦然跳动,像是平静的海绵掠过一阵海鸥,稍稍扇动翅膀,悄无声息掀起一片波澜起伏。 睫毛忽颤,声音紧了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更舍不得分开了。 第43章 委屈 谢之砚是下午四点出发, 与其他参赛同学一起乘坐学校大巴车前往竞赛地点。 临走前,他把这三天的时间规划做成了一个Excel表格发给颜清,比如哪个时间段在考试, 哪个时间段在休息, 哪个时间段是在做练习…… 主要是担心她给自己发信息时自己不能够及时回复, 这样能避免她胡思乱想, 给她足够的安心。 颜清看到那张整齐的计划表格, 倏然笑出了声, 问他现在在哪儿, 自己要过去找他。 谢之砚这会儿正从教学楼出来,考虑了一下时间问题,约在了小花园见面。 离她宿舍近, 也离校门近, 自己等会可以直接去校门口集合。 颜清赶过去的时候,谢之砚已经到了。 站在紫藤花身后背对着自己,背着黑色书包,穿着黑色冲锋衣, 半个身体倚在旁边的木桩上,懒散又随性的姿态。 憋着笑,轻手轻脚朝他走去, 站在他的身后,微微踮起脚, 伸出手从后至前捂住了他的双眼。 谢之砚身体一惊, 下意识要扯开她的手,顷刻闻到了自己所熟悉的水莲花清香, 以及被她故意压低放粗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幼稚。” 谢之砚笑着吐槽,握住她的手从自己双眼上轻轻拉过, 放下却没松开,“这还用猜?” 颜清见他不配合自己,有些扫兴地“咦”了一声:“没意思,你下次要装作不知道,然后问是哪个美少女呀。” 谢之砚笑,换了个站姿,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几分意味地看着她:“重新来一次?” “不用啦,我不耽误你时间,我过来是给你送礼物的!” 颜清颇有几分傲娇姿态,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物件攥在手心,不暴露丝毫,含笑说:“谢之砚,你手伸出来。” “礼物?”谢之砚疑惑,“给我送什么礼物?” 话虽这么说,他依旧听话伸出手,掌心朝上平摊在她面前。 颜清微微朝前迈出一步,抬起右手悬空在他的掌心正上方,缓缓张开,藏匿在手心的东西掉落在他的掌心。 一条黑色手编绳,细细长长,中间几股缠绕着打个结,镶嵌了些金色,左右两侧各圈四圈。 谢之砚盯着手里的编绳,愣了愣:“这是……文昌结?” “Bingo!”颜清立马比划了一个“勾”的手势,向他介绍:“这是文昌结手绳,我自己编的哦!” “你编的?” 谢之砚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惊讶。 “对呀,你最近不是考试很多嘛。” “虽然一直很放心你的成绩,从来不会担心你会失误,但是多一份祈福总归是好的嘛。” 颜清决定给他编文昌结手绳文章是昨晚临时决定的。 她知道谢之砚参加的比赛比较多,哪怕成绩再优秀,也会存在一定的压力。 文昌结寓意逢考必过,金榜题名,她希望谢之砚能在每一场考试或者竞赛中,取得让他满意的成绩。 谢之砚心底很沉,像阵阵细沙倾涌落下,快要掩埋自己,指腹缓缓摩挲着手绳,声音压得极低:“累不累?” “啊?什么累不累。” 颜清怔住,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谢之砚神色收了收,眼底的深沉清晰可见:“编这个累不累。” “还好,这个不难。” “我跟着教程学的,不过我心不灵也手不巧,编得时候花了一些时间。” 颜清没具体计算过时间,只知道昨晚决定下来后,今天上完早八的课便出去买材料了。 从上午十点半开始编,一直忙到下午,午饭还是麻烦舍友帮她打包回宿舍,敷衍吃了几口,为的就是赶在谢之砚离开前送给他。 谢之砚心口紧了紧,神色缱绻又温柔,低醇的嗓音潺潺掠过。 “很心灵手巧,我很喜欢。” “你帮我带戴上吧。” “好呀。” 颜清欣喜,她原本还担心谢之砚会不喜欢这个手绳,因为他手腕上只戴篮球手环,其他什么也不戴。 从他手里拿过手绳绕过他的手腕,穿过结扣,长度正好。 “看来我很了解你,连手腕尺寸都把握得刚刚好。” 颜清笑着说,她是根据自己的手腕大小推测出谢之砚的手腕大小,不枉自己平时总喜欢攥着他的手腕拉来拉去,还是比较熟悉的。 “怎么样,你觉得手绳编得行吗?”颜清问。 谢之砚晃了晃自己的手腕,那根手绳牢牢地缠在上面,像是给自己做了专属记号,看到手绳就会想起颜清,感觉她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 唇角不禁勾出一抹笑,深情道:“很喜欢。” 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起,是竞赛队伍催促着他赶紧过去集合。 颜清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急切心情,没再耽误他的时间,匆匆忙忙和他告别。 这一瞬,风声轻响,树叶飒沓。 站在香樟树下的少女,白衬衣黑短裙,长发披散随风飘扬,挥着手笑脸盈盈地看着谢之砚,对他说—— “阿砚,考试顺利!” 谢之砚在想,这一幕,他会记一辈子。 · 谢之砚离开的这几天,颜清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生活。 图书馆学习、制作汇报PPT、帮老师做事、参加文艺部各种会议…… 这些是最基本的个人工作,不管多累多忙,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完成。 但是她无法理解自己作为学习委员为什么要去做班长的事情。 按理来说学习委员做好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情,完成老师交代的事情就已经可以了。 班长却总是把老师布置给她的工作丢给团支书和自己,还仗着老师的口吻逼迫他们尽快完成。 偶尔一两次就算了,毕竟谁都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自己并且不讲理的人,可以适当帮忙,可她偷懒成瘾每次都甩给别人做,不管别人是否愿意,她独自逍遥快活。 颜清看不下去了。 她本就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性格,拒绝得很干脆。 班长仍不管不顾,把统计学生信息的工作交给颜清,让她一个小时内完成。 颜清自然不会做。 她态度很明确,自己的工作自己完成,不要总想着偷懒。 于是这项工作最终无人完成,班主任怒气冲冲地把她们两个人叫到办公室进行了一顿教训。 班长抢先一步把责任推给颜清,说:“老师,我手上事情太多了,来不及做,找颜清帮忙做的。” 班主任听后,转眼把责任推到了颜清身上,怪她为什么不做。 颜清被气到了,保持最后的理智和老师沟通。 “老师,我也很忙,每个职位都有每个职位的工作,这是您布置给班长的工作,凭什么她可以理直气壮丢给我啊。” “难不成因为她手上事情多吗?” “那我们比一比今天各自做了哪些工作,看看到底谁更忙些。” 老师始终皱着眉,听着颜清颇有情绪的话语,心情更加烦躁。 “注意说话态度!” “不管是谁的工作,交代下去就该准时完成,而不是互相甩锅。” “给你们半小时,一人做一半,不许推脱。” 话音落下,又盯着颜清,语气加重说了一句:“这是老师布置给你们共同的任务。” 颜清委屈得快要哭了,不是因为要完成工作,而是班主任潜意识里已经把责任推在了自己身上。 强忍着心中的不悦,冷静反问:“所以老师您的意思是,班长以后可以随便指挥同学帮她做事情,因为她是班长,有地位有权威,我们必须答应是吗?” 她承认工作最后没有准时完成,是她们的不对,但这不全是自己的责任。 班主任却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班长的不是。 旁边的近代史老师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了两句班长,这件事才潦草平息。 最后,统计学生信息的工作仍由颜清和班长一人一半完成上交。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 颜清又饿又累,心里还委屈,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种不公平待遇。 或许以后在职场上同样会遇到这种不公平的事情,但她现在就是接受不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坐在路边的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的。 她有点想谢之砚了,如果他现在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 自己可以和他尽吐自己的不开心,可以在他面前浅浅落泪,可以听到他安慰自己的声音。 可是他不在自己的身边,他在外面准备考试,自己不能和他说这些,更不能打扰他的学习。 颜清垂头,双手放在腿上细细捏着手指,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谢之砚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谢之砚的声音缓缓流出:“在干嘛?” 像是风平浪静的大海袭过一阵凉凉的海风,顿时疏散了一些浮于表面的烦躁心情。 颜清清了清嗓子,随口扯了一句:“在看月亮。” 话音落下,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还好,月亮出来了。 “月亮?怎么突然看月亮了。” “今天月亮很美吗?” 谢之砚这会儿刚回到酒店,听到颜清说在看月亮,几分兴趣地走到阳台上,趴在窗口上看天上的月亮。 明明和平时差不多啊,为什么要看月亮呢。 颜清说不出原因,吸了吸鼻子:“没什么,你现在不忙吗?” “不忙,回酒店了。”谢之砚回答,似乎察觉到颜清声音和情绪不太对劲儿,试探问了句,“怎么感觉无精打采的?” “有点困了吧。”颜清再次不过脑子脱口而出。 谢之砚皱眉,以她平时睡眠时间,不到凌晨是不会睡的,现在不过七点多。 心底隐隐传来预警,颜清心情不好。 “颜清,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他声音很低很缓,格外温柔地询问。 颜清看着皎洁的月光映照着黑压压的天,小声呢喃道:“没有呀,就是……” 停顿了一秒,轻轻叹息:“阿砚,我好想你啊。” 真的真的好想你,好想你现在能陪在自己身边。 听到少女的回答,电话那边有片刻沉默,半晌,缓缓出声:“想见我吗?” 颜清笑,自然应下:“想呀,我们视频通话吧。” “等我一个半小时。”谢之砚说。 “什么?” 颜清不理解,怎么视频通话还要等他一个半小时啊。 谢之砚离开阳台,随手拿起床上的黑色冲锋衣穿上,嘴角扯着笑,漫不经心地和她解释:“我来找你。” 嘭—— 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颜清被他这句话惊得整个人瞬间站起,激动叫着:“谢之砚,你疯啦。” 她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随口说了一句“我好想你啊”。 哪里是让他回学校找自己啊。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低低的轻笑,混着几分懒散的语气:“没疯,我也想你了。” 正如同那次,你独自前往松槐陪我过生日,现在我也会在你想我的时候,回来找你。 只要你想见我,我就会出现在你身边。 不论我在什么地方,你需要,我就会出现。 颜清彻底怔在原地了。 谢之砚不是说着玩的,他是认真的。 说一个半小时果真一个半小时,谢之砚打车回校刚好一个半小时。 颜清一直没回宿舍,始终坐在宿舍楼底的椅子上等他 哪怕谢之砚让她先回去,等自己到学校了再下楼,她也不愿意。 直到谢之砚出现在前面的路灯下,暖黄色灯光落在他身上,高瘦身影折射在地面无限放大拉长。 他穿着那天离开时的冲锋衣,里面搭着普通白色短袖,清爽又干净的打扮,一步步朝颜清走来,隔着数米时喊出了她的名字:“颜清。” 颜清抬头的那一瞬,眼泪快要夺眶溢出,立马奔着朝他跑过去,差点重心不稳跌下去,好在被他稳稳扶住。 “谢之砚,你真的是有病吧。” “你明天考试还来回赶,万一影响到你考试怎么办!” 虽然嘴上骂着他有病,可颜清心底在自责,自责没有控制好情绪,从而让他担心自己,让他连夜赶回学校陪自己。 “十点考试,不影响。” “能影响我的只有你,你若不开心,我明天大抵也没办法安心考试了。” 谢之砚笑着,浑身透着股慵懒随性,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认真,看不到一丝玩笑的意思。 “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说,谁欺负你了?” 谢之砚拉着颜清坐在椅子上,主动了解她不开心的原因。 颜清没再藏着掖着,和他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很奇怪,自己明明气得不行、委屈得不行,在和谢之砚说这些时居然完全没有情绪的起伏,好像从他说要来找自己时自己的情绪就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之砚听完后,十分理解她的委屈和不开心,一直给予安慰,给予陪伴,时不时同她一起吐槽两句,只希望她能开心起来,不要在意这些。 颜清在他陪伴下心情舒畅了很多,没再继续和他聊天,催着他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第二天的考试顺顺利利。 谢之砚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玩笑着开口。 “我坐车一个半小时赶过来,就为了和你聊半小时?” “不值当,再陪我半小时吧。” “你之前不是还说想我了嘛,现在我来了,你可以多看看。” 此刻,颜清真的转头看向了谢之砚。 柔和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柔光,勾出清晰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长睫毛浓眉毛。 直勾勾盯着他漆黑纯粹的眼睛,饱含情感地轻声絮语:”谢之砚,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第44章 邀约 谢之砚听到她的回答, 愣了两秒,轻笑出声:“跟我谈谢谢?咱俩的关系用得着说谢谢吗?” 与她对视的那几秒,谢之砚没什么自控力地心跳加速了, 只能故作轻松地回应, 试图遮掩自己异常的反应。 颜清盯着他眼睛, 看着长长的睫毛蒙上一层柔光, 心间悸动瞬间荡漾起来。 心虚地移开视线, 晃动着自己的双脚, 笑了笑没再说话。 当然需要说谢谢了。 不管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 在她看来,除了自己父母,谢之砚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他对自己的关心与照顾甚至是远远超过父母的。 因为, 他是陪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人。 夜色茫茫,月光星影洒落而下,照着斑驳地面像是镀上一层轻薄的柔纱。 不知不觉,两人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 说好了再多看半小时,可时间到了谢之砚仍没有自觉离开。 最后在颜清的连哄带骗下,终于同意回去, 否则怕是要待到门禁时间才离开。 颜清心底或多或少有些舍不得,但没有表现出来, 故作洒脱和他告别, 想着把他送到校门口,却被他直接拒绝了。 谢之砚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 不让她送,非得看着她走回宿舍, 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才转身离开。 乘着夜色,一抹黑色走到路的尽头。 回到酒店,已经快要十二点。 第一件事便是发信息告诉颜清,自己已经到酒店了,让她放心。 颜清今天忙了一天,身心疲惫,困意早早来袭,为了等谢之砚的平安信息,硬扛着没睡觉。 直到收到他的信息,回复一句“晚安”才敢安心入睡。 次日,是早八的课。 上午满课,颜清整个人困得提不起精神,下午上完两节课便在宿舍补了午觉,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五点。 下意识打开手机看谢之砚有没有给自己发信息。 有两条信息,一条是谢之砚的,一条是陈景朝的。 率先点开谢之砚的信息,上面一行字。 【考完了,很顺利,不过有聚餐,晚上才能回来。】 颜清笑着敲键盘回复: 【看来我编给你的手绳是有点祈福作用的。】 【别忘了我们明天要回家哦。】 紧接着,又点开陈景朝的聊天框: 【有没有空去图书馆?想找个学习搭档。】 颜清想了一会儿,欣然答应。 其一,自己本就打算去图书馆学习写作业,没有拒绝的必要。 其二,自己前几次一直在拒绝他,这次再拒绝真的驳他面子了。 陈景朝看到颜清同意后,脸上的喜悦完全抑制不住。 他的愿赌服输果真是一分钟都不差,说好三天不见那就是三天不见。 周二下午六点离开篮球场,履行三天不和颜清见面的约定,周五下午六点邀请颜清去图书馆学习,时间卡得刚刚好。 但他这次约颜清出来是有件事想和她说,并非无目的。 两人六点在宿舍楼底碰面。 陈景朝这次早早来到宿舍来等她了。 他们上一次独处还是在咖啡店,自己来得晚让颜清等了好久,他心里过意不去,这次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来等她。 颜清比较随意,扎着低马尾,穿着卫衣,手里捧着两本书下楼,看到陈景朝后主动和他打招呼,嘴角浅浅露笑:“你来得好早哦。” 宿舍楼两侧的桂花树开了,黄色花朵纷纷扬扬落下,随着习习微风吹散着浓郁的幽香,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轻轻呼吸便能闻到它的清香。 “不能再让你等我了。”陈景朝自我吐槽着,主动朝她走去,伸手帮她拿手里的书,“我帮你拿吧。” “不用,两本书而已。”颜清笑着拒绝,同时收紧了手臂,身体往旁边移了移,十分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你怎么突然找我去图书馆学习呀?” “最近在写体育运动方面的文稿,去图书馆查查资料。” 陈景朝慢悠悠解释,手臂来回晃动着,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自然,状态有些紧绷。 “我身边没什么朋友,认识的人都是体育生,学习不太上心,我想着你学习好,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可以监督我。” 颜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可能是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选择了沉默。 两人安安静静走了一路,踩着满地金黄的桂花,踩着凋零的枫叶,若能沉浸下来倒有几分不一样的格调。 可颜清无法沉浸,几分钟的路程觉得尤为漫长,想着要不要主动说些什么时,陈景朝率先开口了。 “其实,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我明天下午有场田径比赛,几所大学联合举行的,可以邀请你来看吗?” 陈景朝在说这句话前做了很多心理准备。 自己没有底气,害怕被她拒绝,做出这个邀约都是经过自己再三考虑的。 “我在松榆认识的人不多,除了班上那些同学也没其他认识的人了。” “我想着,如果你能来现场看比赛的话,我会很开心。” 颜清微微抿唇,脚步不自觉放慢,犹豫几秒后,很干脆地答应下:“好,不过我明天要和谢之砚一起回家,不一定能及时赶过去,会尽量在你比赛的时间段里过去。” 刚刚犹豫的几秒里,她在纠结要不要答应。 自己早已和谢之砚约好明天回家吃饭,不知道两件事在时间上会不会存在冲突。 但她觉得陈景朝刚刚说的那些话好可怜,他不是本市人,家长不在身边,也没有其他朋友,自己算是他唯一的朋友了。田径比赛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能有朋友为他加油打气应该会安心很多。 颜清心软,决定答应。 不过也提前和他说明,不一定会及时赶过去,只能尽力。 陈景朝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笑着开口:“没事,看你时间,我的比赛项目差不多下午四点开始,不着急。” 他觉得颜清没有直接拒绝自己,自己已经开心了。 至于明天是否会来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只需要知道颜清是愿意的这就足够了。 颜清轻轻点头应下,没再说什么。 图书馆这个时间段的人不多,许是大家在吃晚饭休息。 颜清习惯坐在独立且有隔板相隔的位置上学习,陈景朝不敢打扰,坐在她旁边的空位置上。 学习的过程中,颜清没有讲一句话,也没有看一眼手机,完全沉浸式学习。 一旁的陈景朝不敢和她讲话,生怕扰了她的学习,只敢在心里默默感慨她的专注力与自制力,学霸和普通人终究是存在区别的。 但陈景朝不知道,颜清在和谢之砚在一起学习时从来不是这种紧张严肃的氛围,他们很轻松很愉悦。 她喜欢和谢之砚讲话,喜欢对他做鬼脸,偶尔逗他笑,喜欢勾他的手玩捏手指…… 所以她都和他每次都坐在学习小黑屋,是可以多人学习的独立屋子,适合小组讨论学习,讲话声完全不会影响到别人。 这些,陈景朝不会知道,因为他不了解颜清。 颜清格外高效率地完成作业,伸了个懒腰放松身体。 转头看向陈景朝,发现他还在写字便没打扰,拿出手机看了眼,这才注意到谢之砚在半个小时前给自己发了信息。 谢之砚:【在干嘛。】 看到这条信息后,颜清嘴角不自觉露出笑,食指迅速敲着键盘回复: 【在图书馆学习,手机静音了才看见噢。】 【马上准备回宿舍啦。】 两条信息发出去后,谢之砚是秒回。 【嗯,还有一个小时到学校,要见面吗?我来找你。】 颜清心底是想的,但考虑到谢之砚这几天考试肯定很疲倦,还是希望他能早点回宿舍休息。 【昨天才见了面,今晚不见啦。】 【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回家!】 此刻见不见面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谢之砚回来了,他们可以随时见面。 半个小时后,陈景朝完成了他的作业。 两人从图书馆离开,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月亮悄无声息地攀上,给沉寂的天色晕染一层光亮,周围零散几颗星星的点缀,衬得月色更加漂亮。 陈景朝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看着颜清:“今晚也有月亮,要看看吗?” “啊?为什么要看月亮。” 颜清愣了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 “你昨晚不是发朋友圈说喜欢看月亮吗?”陈景朝回答。 颜清昨晚十点多发了一条朋友圈,说: 月色很美,喜欢看月亮。 配图月亮的照片。 他下意识以为颜清喜欢看月亮,但没有真正理解她的意思。 颜清这会儿明白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着头解释。 “没有,不是喜欢看月亮。” “是昨晚阿砚来找我,我们在楼底聊了会儿天,突然发现月色很美,便拍照记录下来了。” 陈景朝倏然说不出话来,睫毛颤着垂下眼,眼底尽是忧伤。 原来,喜欢看月亮是因为她和谢之砚一起看的,觉得月色很美是因为谢之砚在她身边。 陈景朝胸口像是无数把锋利的剑深深刺入,疼痛得快要呼吸不上,半晌,缓缓开口:“谢之砚不是参加竞赛了吗?” 他知道谢之砚出校参加竞赛,也知道他三天不在学校,所以才提出让自己三天不见颜清的赌约。 “对,我昨晚心情不好,他特意回来陪我的。” 颜清一旦谈到谢之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脸上挂着甜甜的笑,连说好几句谢之砚。 陈景朝只是低头强颜欢笑,沉重落下每一个步伐,稳稳踩上自己的影子。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没有谢之砚的打扰,他和颜清独处时也无法避开谢之砚。 因为在颜清心里,谢之砚永远是首位。 颜清絮叨了一路的谢之砚,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门口,紧急收起话题,和他简单告别:“那我先上去啦,如果以后没人陪你学习可以找我,我喊上我的同学,大家一起互助学习。” “好,晚安。” 陈景朝看着颜清离开的背影,嘴角漾出一抹苦涩的笑。 她对自己一向礼貌,没有过多兴奋的言语,没有转头多看自己一眼,是朋友之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再见。 不过也是,自己在奢望什么呢。 奢望她对谢之砚那样热情地对自己吗?还是奢望自己这个天降打败十八年的竹马? 陈景朝笑了,像是在自嘲。 扬手摸了摸后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弯弯的月牙很亮很耀眼,不由联想起颜清笑起来的模样,眉眼晚安,唇瓣勾起一抹弧度,如此明媚如此可爱。 可惜,月色再美也不属于他。 第45章 雨天 次日, 颜清早早离校,和谢之砚一起回家。 这是他们开学以来第一次回家,差不多一月有余, 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念家。 许久未见, 房屋两侧的松树枝繁叶茂, 蓊蓊郁郁, 底下翻新的花圃种着密密麻麻的小雏菊, 簇拥着绿油油的叶面, 衬得颇有生机。 “那我先回去, 下午再来找你。” 谢之砚没进去,在门口和她随口说了句。 颜清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笑着点头:“好, 你家里有人吗, 要不要在我家吃饭?” 爸妈知道她今天回家,特意准备了一桌饭菜迎接她。 如果谢之砚想来吃的话,她是非常欢迎的。 “不去了,我爸妈在家。”谢之砚懒散说着, 和她挥挥手,转身离开,“走了。” “好, 下午等你来找我。” 颜清没强求,蹦蹦跳跳着推门进屋, 提着嗓子喊:“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颜妈第一个冲过来抱住了她, 嘴里嚷嚷着乖女儿,颜爸在厨房忙着, 听到声音后急急忙忙跑出来,顾不上手上油渍, 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笑意止不住:“回来就好,先休息会儿,还有一个菜,马上就能吃饭。” 颜清高兴应下,清晰地感受到幸福这两个字。 走过家里的每一处角落,观察着细微的变化:换了新的餐桌餐椅,添置了两盆新盆栽,橱柜重新进行了整理收纳…… 家里有太多太多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自己的卧室。 布局摆放一如当初,桌面上罩着一层薄毯挡灰尘,床上折叠着被子摞在枕边,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心中不由涌上一阵怀念,正要躺上去感受一下,楼下传来了叫喊声:“颜颜,下楼吃饭。” “好!” 颜清立即给出回应,依依不舍地离开卧室! 关上房门的那刻,门锁扣上“啪”一声,自己的心头莫名跟着一颤,像是封锁她的世界。 颜爸今天准备的饭菜全是颜清喜欢的,生怕她在学校吃不习惯,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饭,不停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啊,全是你喜欢的菜,爸爸特意为你做的。” “好,我不会浪费的。” 颜清没拒绝,这是她爸爸忙了一上午的成果,自己哪怕撑着肚子也把碗里的饭菜全部吃下去。 颜爸颜妈看着她吃饭的模样别提有多开心了。 饭后,颜爸在厨房打扫卫生,颜清陪着妈妈聊天。 这一聊便是一下午,难得回一次家,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但她始终铭记“报喜不报忧”,只说了最近发生的有趣事情,说了自己的学习近况,自己受到的委屈只字未提。 毕竟是成年人了,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没必要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和爸爸妈妈说,这样只会徒增他们的烦恼。 颜妈喜欢听女儿絮叨,一直耐心听着,不打岔也不嫌她啰嗦,等到她说得口干舌燥了,才主动问了几个问题。 “和舍友相处的怎么样呀,没人欺负你吧?” 颜清摇了摇摇头:“我舍友很好相处,她们对我好的。” 颜妈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好,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或者找阿砚帮帮你,别一个人硬扛下来。” 顿了一秒,继续问道:“对了,在学校和阿砚经常见面吗?” 颜清喝了口水,认真点头:“我们天天见面,如果忙的话也会两天见一次。” “哎呀,你们俩这么腻歪以后怎么找对象啊。” “这么大了该保持适当的距离了,社交该有些分寸,男生和女生之间避避嫌。” 颜清听着妈妈的话,胸口突然闷了一下。 抬眸盯着她眨了眨眼,头顶的日光灯直晃晃斜照下,正巧有一束刺到了自己的眼睛,几分难受地垂下头,微微张开的唇瓣默默闭上。 可是妈妈,我喜欢上谢之砚了。 我不想和他保持距离,我不想和别人谈恋爱,我只想和谢之砚在一起。 那束光没有消散,虽没有直接刺激自己的眼睛,却已经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左胸膛。 颜妈没有注意到颜清情绪的变化,继续问着:“那小陈呢,你们有联系吗?” “小陈?哪个小陈。” 颜清被她前面两句话扰得心不在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陈是谁。 “暑假那会儿来咱家玩的。” “妈妈同学的儿子,记得吗?” 颜清思绪被拉回,终于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陈是谁,捏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出声:“陈景朝吗?” “哎呀,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记得叫小陈。” 颜妈记不住事,能记住他叫小陈已经算是用心记了。 颜清若有所思:“偶尔有联系。” 确实是偶尔,都是他会主动的联系自己。 “小陈这孩子看起来不错,你和阿砚可以带着他一起相处,互相照应。”颜妈自顾自嘀咕着,同时起身朝厨房走去,“吃不吃葡萄呀,妈妈给你洗点葡萄?” 颜清正下意识要回答吃,突然想起今天下午陈景朝的比赛,慌慌张张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5:30 还好,来得及。 从沙发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跑进厨房和妈妈告别。 双手环抱着她的腰肢,脑袋搭在肩上,不舍地撒着娇:“妈妈,我要走啦,如果下周没事我再回来看你。” “好,反正家离得近,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在学校照顾好自己啊,生活费不够跟妈妈讲啊。” 颜妈向来宠女儿,一句又一句叮嘱着,生怕她在外面受到委屈。 颜清低声呢喃:“好。” 眼眶却不受控泛红,氤氲着浅浅的潮湿感。 她并不觉得是自己变得爱掉眼泪了,而是在感到被爱意包围的那一瞬,她会幸福地想要落泪。 不管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永远值得为幸福落泪。 颜清出门后朝着谢之砚家的方向走去,准备和他说这件事,巧得很,刚走几步就碰到他也朝自己走过来。 隔着数米,谢之砚双手随意抄在兜里,懒散又随性。 穿着灰色连帽卫衣,松松垮垮撑在身上,他身型高瘦,不管穿什么都有独特的个人风格。 下面穿着黑色休闲裤,是拖地款,但因为他个子高腿长,没有直接拖在地上,刚好抵在脚踝处,将他身材比例衬得更加出色,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谢之砚在她面前停下,从口袋里伸出手,收敛了些不羁的姿态:“你怎么出来了?正要去你家喊你回学校。” 他们原来计划回校的时间是四点,谢之砚想着前提半小时去喊她,谁知半路碰见了。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颜清仰头看着他回答。 自己其实应该早点和他说的,可惜自己没记住,忘了要去看比赛这件事,若不是提到陈景朝的名字,她怕是要食言了。 谢之砚低头垂眼,抬手理了理她额前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勾着发尾绕在指尖上,自然又熟练地绕在她耳后,恣意出声:“什么事啊,边走边说。” 颜清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匀速走在松尾街这条路。 天色渐渐暗沉,乌泱泱的云朵依偎镶嵌着,刮着轻飘飘的风,混杂着秋的气息平滑进入胸膛,带着凉爽的余温。 气氛安静了许多。 颜清却无法沉浸下来,脑海中过了一遍措辞,开口道:“阿砚,我待会儿得去找一下陈景朝,你要不先回学校吧。” 话音落下,“陈景朝”这三个字深深刺入谢之砚的耳朵。 身体怔了怔,侧过头盯着她的眼睛:“你去见他?为什么。” “他今天有比赛,昨天邀请我去看了。” 缓缓垂下眼,她莫名不敢直视谢之砚的眼睛。 谢之砚此刻无心在意她的前半句话,细节地捕捉到后一句,声音有些冷:“昨天,你们在一起?” “嗯,我们昨天在图书馆学习的。” 颜清没隐瞒,实话实说。 树梢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倏然飞起,掠过层层树叶簌簌作响,摩擦着掉落下几片黄色的枯叶,轻飘飘落在地面。 下一秒,颜清脚底覆盖上去,发出“吱呀”的细碎声。 是此时唯一的声音,不和谐,但打破了那句话后的安静。 谢之砚呼吸变得很沉,没说话,别开自己的视线。 昨晚给她发信息,她说自己在图书馆学习,自己则以为她是一个人,没有多问。 可谁能想到,她那会儿在和陈景朝一起学习。 谢之砚自嘲笑着。 所以,她和陈景朝在图书馆学习是时同她和自己学习时的场景一样吗? 坐在学习小黑屋,关上屋门,两个人共处一室,并肩相坐有说有笑。 谢之砚不敢想。 喉结滑过强压下了心中的烦躁,胸腔逐渐涌起阵阵不爽裹挟着各种情绪徘徊在周围。 他现在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颜清感受到他的异常“冷静”,朝他那侧贴了贴,主动拉上他的手臂,像是哄人一般,指腹缓缓摩挲他的肌肤,试探开口:“咦,怎么啦?” 谢之砚没回答,但并没有推开她的手腕,任由她拉着自己手臂贴着自己。 颜清不免心慌,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昨晚的表现,小嘀咕。 “你是在生气吗?我昨晚真不是故意晚回信息的。” “手里静音没听见,而且是反扣在桌面,也没有及时看到你的信息,对不起啦。” 谢之砚听到她的解释,僵硬地丢下四个字:“没有生气。” 自己从来不会因为她没有及时回信息而生气。 让他内心感到不舒服的点是,她昨晚和陈景朝在一起,可自己离开的那天,她明明答应了自己不会去找别人…… 颜清轻轻咬着唇瓣,眉间微皱:“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对自己的冷淡,就差把“生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此刻颜清也有点小情绪了。 自己道歉了解释了,谢之砚仍不理自己的话,自己也不想哄了。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仿佛都在置气各走各的路,谢之砚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的过激,好几次转头看向颜清想和她道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颜清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被阵风席卷飘起,双手按压着裙摆,一滴雨珠悄无声息落在自己的额头上,冰冰凉凉勾着身上泛起一阵寒栗。 抬手摸了摸,潮湿的水珠融于自己的掌心,仰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一片,乌云好像更阴沉了。 再接着,看到颗颗圆润雨珠往下砸落,先是一颗、两三颗,然后像撒网一样落下来。 砸落在地面,晕染了灰色的斑驳路面,滴滴嗒嗒垂打着脆弱的树叶,快要被它穿透;砸落在身上,浸湿身上薄薄的衣衫。 颜清耸了耸肩,下意识伸手去遮自己的脑袋,手腕已经被谢之砚紧紧攥住,没有回神的时间,已经被他拉着跑起,淋着雨朝旁边的站台跑去。 是松尾公交站。 站在里面正好可以躲雨。 好烦,又下雨了。 为什么要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下雨。 颜清落寞垂眼,站在车站台里侧。 刘海沾染了些湿意,潮潮地贴在一起,肩膀两侧淋了雨滴,隐隐透着少女的贴身肩带,想要抬手整理一下衣服,却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仍被谢之砚紧紧握着,稍微挣脱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雨水打在地面四处迸溅,顺着地面的坡度下滑渗入下水管道,空气中翻涌着泥土的草木气息,混着风雨一并侵袭全身。 谢之砚神色颤了颤,下意识往前一步,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住风雨。 颜清心头微怔,抬眸,一双湿漉漉的漆黑眼眸看向他。 尽管在闹别扭,他还是会下意识拉着自己躲雨,站在自己前面为自己挡雨。 不由得心中涌上一阵说不出的复杂滋味,默默垂下眼,再次动了动自己的手腕。 谢之砚这会儿才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后知后觉自己还牵着她的手,心里紧了紧,手指离开她的肌肤,松开了她的手腕。 随后侧过脑袋看向自己身后的她,压着情绪,假装漫不经心,声音慵懒略显随意:“所以,他约你吃饭,约你去图书馆学习,约你看比赛,是在追你?” 颜清正在包里摸索着耳机,听到这句话愣了秒。 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下意识想要否认解释,谢之砚的声音再次飘进自己耳边。 “拒绝了吧。” 干脆利落,直白明确的四个字。 那一刻,颜清心跳开始不受控地加速。 耳机从包里拿出,紧紧攥在手心,胸腔的起伏快要抑制不住,睫毛颤着,强忍紧张与怦然,微微踮起脚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软言反问:“原因呢?” 清脆悦耳的声音混杂在雨声潺潺中,七零八落地飘在耳畔,谢之砚被她声音渐渐勾起,撩起心底一片涟漪。 视线不自觉落在她的唇瓣上,身上莫名泛起燥热,像是克制压抑着某处的情感,最终撇过脑袋没有回答。 可颜清还在等。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为什么要让自己拒绝。 为什么要在意他是否在追求自己。 谢之砚,你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会在意、会生气、会吃醋…… 心中猜想越来越多,对他的答案期待值也越来越高。 所以,会是自己想得那样吗? 空气的沉寂,雨声的嘈杂。 颜清久久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失落地垂下眼,心情不免低落下来,耐心一点点被消磨,索性最后直接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想要蔽外界的声音,不愿再听他讲话。 可戴上耳机的那一秒,便听到谢之砚低低地叹息,克制又隐忍地压着声音低语—— “笨蛋,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呢。” 那一刻,似乎周围雨声都变小了,空气中凝固着那一道清冽的声音,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像是世界停了,时间停了,我的心脏仍在为你怦然跳动。 颜清怔怔抬头看向谢之砚,想要和他确认这个答案。 而此时,耳机里的音乐缓缓播出:“Finding love standing right where we are your lips.” 恰好对应此刻: 我发现真爱就在眼前,但我们都欲言又止。 颜清心中荡漾起一片悸动,倏然露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眼神里尽是热烈直白的爱意,在这潮湿闷热的雨天里,如同一触即燃的烈火,生生不息。 谢之砚,你是不是以为我没听见? 嘘,我听见了。 听见了这份藏匿于耳机里的喜欢。 第46章 告白 雨势较大, 打在站台棚顶的雨水顺着倾斜弧度不断倾倒,重重地砸至地面,像是烟花纷纷炸开。 颜清努力平稳胸腔的起伏, 将耳机里播放的音乐暂停, 停在那句歌词的最后一个尾音, 睫毛闪了闪, 小声试探道:“谢之砚, 你刚刚在说什么?” 只要你再说一遍, 我们就可以戳破这层窗户纸。 谢之砚愣了愣, 额前细碎的刘海上晕着一滴透亮的雨珠,喉结滑动的那刻,啪嗒—— 垂直滴落, 落在脖颈, 一丝冰凉瞬间传入全身。 是被她听见了吗。 可自己是在她戴上耳机后才说出这句话,说出我喜欢你。 眼神极度不自然地飘忽不定,避开视线,仍逞强嘴硬:“我没说话。” “你!” 颜清正要骂出口, 前方的二十一路公交车缓缓驶来,是开往体育馆的公交车,也是陈景朝比赛的地方。 车轮碾过溅起地面的雨水, 车灯在黑压压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明亮刺眼,映照着朦胧雨水凸显出清晰可见的雨珠, 如此的圆润剔透。 一时之间, 有些迷了眼,有些乱了心。 颜清被那束光照得清醒了一些, 卡在喉咙里的话渐渐停下,态度柔婉了许多:“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谢之砚沉默。 深邃的眼眸盯她的眼睛, 唇瓣微启,却又在公交车停下的那刻缓缓闭上。 公交车停在他们的正前方,前后车门缓缓打开,里面传出语音播放:“松尾街已到站。” 后门走下了几个人,双脚轻盈落地,踩上雨水发出“啪嗒啪嗒”清脆的声音,嘴里嘀嘀咕咕似在抱怨湍急又突然的躁雨。 颜清觉得胸口有些闷,看着正对自己敞开的前车门,咬唇丢下一句:“那我走了。”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双脚轻轻越过地面的积水,站在车内扫码付款,传来一道轻盈的“嘀”,屏幕上显示付款金额。 掌心蜷起朝车里走去,坐在靠窗的位置,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起的,上面显示着刚才那首歌曲《Paris In The Rain》。 指尖滑过,音乐.透过耳机缓缓传入自己耳边。 旋律响起的那刻,她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向窗外的谢之砚,只是窗户玻璃上早已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氤氲地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颜清有些看不清他。 谢之砚,你是在害怕失去我吗。 可是,我也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燥热的雨裹挟着沉闷的风,推攘着颜清赶到体育馆。 毕竟已经答应了陈景朝,她不想爽约食言。 这个时间点儿,陈景朝早已结束了他的比赛。 他坚信颜清会来,一直坐在离进口处最近的地方,生怕与她错过。 等啊等,终于快要在所有比赛结束时,颜清从门口走了进来。 陈景朝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影,边喊她的名字边从观众台下来与她挥手:“颜清!” 颜清循着声音找了会儿他,许是馆场太大观众太多,她有点分不清他的位置 最后是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着看向自己:“你来了啊。” 颜清看他穿着休闲服装,并未穿比赛运动服,便猜测他的比赛已经结束,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对不起,还是没能赶上你的比赛。” “没事,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陈景朝懒散说着,他确实没有很在意这点。 对他而言,颜清选择赴约足矣满足自己的愿望。 “那比赛顺利吗?”颜清问。 陈景朝和她站在馆内的角落里,像是建立了屏障将他们两人与外界隔绝,一切纷纷扰扰皆与他们无关。 “很顺利,得了第一名。” “虽然没有机会向你展示我的飞快速度,但是可以向你展示我的第一名奖牌。” 陈景朝笑着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他的奖牌,金色圆形奖牌平摊在掌心,中间标着“松榆高校男子四百米冠军”。 颜清扫了一眼他的奖牌,浅浅露笑,不太自信地夸赞着:“恭喜,你很厉害!” 她的心思确实不在这边,满脑子都在想着谢之砚。 想着他现在在哪儿,是回学校了还是依旧在车站。 想着他会不会不开心,因为自己刚刚丢下了他,让他一人站在车站。 陈景朝显然看出她的走神,拉过她的手腕,将奖牌放在她的手心,含笑说道:“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 “啊?”颜清被他这一举动吓到了,眼底尽是惊愕,连忙将奖牌还给他,使劲儿缩着手拒绝,“不用不用,你的奖牌当然——” 话还没说完,陈景朝已经打断了颜清的话。 “可是,我想送给你。” “珍贵的奖牌应该送给重要的人。” 颜清大脑有一瞬宕住,眼神呆滞地看着陈景朝。 她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自己理解的那一层意思吗? 恍然又想起谢之砚在车站对自己说的那句:“所以他在追你?” 其实,她那会儿会下意识愣住是因为她没觉得陈景朝在追求自己,也没觉得陈景朝喜欢自己。 在她看来,自己和陈景朝的相处只是朋友间的普通相处,没有一丝越界,甚至没有单独相处过,除了咖啡店和图书馆那次。 但目前而言,是自己没有对这段关系理解透彻。 颜清呼吸有些不畅,太多信息汹涌着朝自己袭来。 慌张中连着后退好几步,双手藏在背后,垂着眼不敢看向陈景朝,温吞开口。 “高三运动会,因为我随口一说‘喜欢酷洛米’,谢之砚就为我参加三千米,给我赢得了第一名奖牌。” “他越过终点线,我冲过去抱住了他,他说‘我给你赢到了’,那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鲜活的心跳。” “自此,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只接受谢之砚的奖牌。” “不管是第几名,他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 颜清笑着说完这段话,松了口气,有种坦然的松弛感。 其实她接受的何止是谢之砚送自己的奖牌,还有谢之砚这个人。 这辈子,她只会喜欢谢之砚,也只接受谢之砚的喜欢。 “陈景朝,奖牌很珍贵,你应该选择一段平等且相互的关系,送给那个重要的人。”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颜清说的很委婉,因为陈景朝没有挑明关系,自己也不想过于直白,但彼此的话语早已明了。 陈景朝嘴角漾起淡淡的笑,像是吞咽了一块黑巧,从口腔弥漫至整个心间,苦得眼尾有些泛红。 他能听懂颜清的话,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当然明白,你不用多想。”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我而言,你真的是很重要的存在。” 陈景朝大方接受这一切。 这个结果是毫无悬念的,是在自己准备送出奖牌前就已经预料到的结果,是还未开始正式追求就已经知道自己会输的结果。 竹马与天降,他始终觉得天降是抵不过竹马的。 朝夕相处十八年的契合与结界,不是自己这个天降能轻易插足的。 但是没关系,他不后悔自己做的这一切《反正从未拥有过,失去了也不会害怕。 哪里像谢之砚,一而再再而三地犹豫不决。 明明那么喜欢,明明已经迈出了九十九步,却没有用勇气迈开最后一步,说出“我喜欢你”。 陈景朝想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无奈摇了摇头。 自己挺能理解谢之砚的心境,如果换作是自己,一定会和谢之砚一样选择暗恋。 因为他正拥有着颜清,拥有着一切美好,所以格外害怕失去。 颜清没理解他脸上那抹笑容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说明,一切该到此为止了。 “祝你以后每一场比赛顺顺利利,我先走啦。” 颜清微微露笑,从他身侧绕过。 陈景朝下意识伸手,想要拦下送她回去,转眼想到自己的身份不合适,收回微微伸出的手,礼貌询问:“要不要叫个车送你回去,外面还在下雨。” “不用啦,我让谢之砚来接我。” 颜清挥了挥手,很干脆地转身离开。 馆内比赛已经全部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陈景朝手里紧握奖牌,久久站在原地看着颜清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耳边的雨声越发清晰,正七零八落地砸在心头,隐隐刺痛最深处,缓缓抬头看向窗外,看着下雨的景象。 七岁那年,因为颜清的出现,自己被困在了那场雨里。 十八岁这年,同样因为颜清,自己被她从雨里救了出来。 真好,从头到尾,都是她。 · 离开馆内,颜清独自在大厅踱步。 她心里其实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和谢之砚置气,把他丢在车站,自己说走就走,完全是情绪作祟! 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与谢之砚的关系,能理解谢之砚为什么说不出口。 他与自己一样害怕打破如今现有的美好,在不确定对方心意前不敢勇敢迈出最后一步,所以彼此一直在越界的边缘徘徊,互相试探。 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不过是将“我喜欢你”藏进了耳机里。 若不是自己今天意外听见了那句“我喜欢你”。 颜清觉得自己大概会继续和他暧昧下去,直到有人最先忍不住,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已经知道谢之砚的心意,那么她很愿意做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颜清拿出手机拨打谢之砚的电话,不到两秒接通了,立马抢在谢之砚开口前说话。 “阿砚,你回学校了吗。” “你方不方便来体育馆接我呀,外面还在下雨呢。” 她很会装乖,软着声音向他撒娇,其实是想试探谢之砚有没有因为自己丢下他而和自己生气。 电话那边很安静,没有讲话声,只有低缓的呼吸声,和断断续续的雨声。 雨声? 怎么会有雨声,他还没回学校吗? 颜清手指不自觉扣着衣角,坐在大厅的凳子上,试探问道:“阿砚,你现在在哪呀,怎么听着有雨声呀?” 谢之砚喉结上下滑过,目光落在自己正前方的牌匾上,上面写着五个大字:松榆体育馆。 天色灰暗如同编织了雨网,连绵不断地倾斜落下,贯穿着整个城市。 鞋面被雨水溅湿,上面混杂着泥土,白色鞋带垂落在水里,浸湿了前端,谢之砚始终保持撑伞姿势,站在原地。 掌心紧握伞柄,睫毛闪过,声音清冽却压得极低:“颜清,我已经在体育馆门外了。” “什么?” 颜清惊住,整个人瞬间站起。 “我没有回学校,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谢之砚声音很低很哑,垂下眼迈开脚步,迈进通往体育馆的那条路。 在颜清坐上公交车后,谢之砚看着雨水不断冲刷着窗户,隔阂他们之间的距离,模糊彼此的视线。 他忽然惊醒,自己在犯什么混,是在亲手把她推开吗? 他不该让颜清离开,不该视而不见。 就该在她问自己“你刚刚说什么”时,直白告诉她,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反应过来后,谢之砚没有犹豫半秒,立马打车前往体育馆。 可雨天路况不畅,他等了会儿才坐上车赶过去,他有想过中途给颜清打电话,可告白这种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在电话里说呢。 谢之砚笑,大概是对自己的自嘲。 到体育馆后,他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把伞,正要进馆去找她时,自己手机响了,是颜清打来的电话。 听到她的声音,听着她软言软语和自己撒着娇,谢之砚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 颜清在谢之砚那句回答中久久怔住,许是忘了回应,也忘了他们还在通话,直接跑出体育馆大厅,正要冒出冲出去时,一眼看到雨中撑伞的少年。 心跳开始不受控地跳动。 恍如被按下了加速键,快要呼之欲出。 “你怎么来体育馆了啊。” 颜清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之砚,他并未走进馆内,仍撑着伞站在雨中,站在他们脚下那条黑色边界线之外。 谢之砚低睫垂眼,看着她漆黑澄亮的眼眸,清楚咬出每一个字,低声道:“嗯,来追你。” “啊……?”颜清莫名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地蜷缩着。 “颜清,有些话想说很久了。” “一直介于种种身份,始终没有告诉你,但我觉得再不说,我就不是谢之砚了。” 谢之砚突然轻笑,神色柔和了许多。 “对于青梅竹马而言,这句话可能有些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想和你说。” “颜清,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雨声滂沱,雨珠砸落。 迸溅到伞面,掉落在地面,更是杂乱无章地落入颜清心底,怦然掀起一阵海啸,快要淹没自己,快要呼吸不畅。 “总有人说青梅竹马之间不会有爱情,不存在怦然心动的喜欢。” “我必须否认这一观点,因为我早已在不懂爱情的年纪上喜欢上你了。” “或许是高一,或许是初一,再或者可能会更早。但我确认喜欢上你时,是在高二的暑假,我和你一起看了《怦然心动》那部电影,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我对你的喜欢。” 谢之砚的声音很沉很低,随着风雨声不断飘进颜清耳边,无意撩过她的耳畔,沁入她的心间,像羽毛轻扫至心间,泛起一阵酥麻。 “青梅竹马,在我看来是很特殊的存在。” “是两小无猜的朝夕相处,是嬉闹玩笑的打闹,是看着你从儿时短发变成长发的模样,看着你可爱的脸絮絮叨叨的嘴,看着你撒娇嘴硬在我身边转圈圈……” “我喜欢你和我撒娇,喜欢你和我斗嘴吵架,喜欢你各种麻烦我,喜欢你陪在我身边……” “在你看向我的眼神里,我知道你的想法;在你下意识的动作里,我知道你的需求;我知道你喜欢雨天还是晴天,知道你喜欢散步还是跑步,知道你锁骨左侧有颗粉色胎记,知道你身上有股淡淡的水莲花清香,离得足够近时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茉莉香……” “颜清,你的所有习惯和脾性,我都了解。” “我的灵魂好像在落入人间时就已经被你吸引。” 颜清眼底不知不觉中氤氲了一层水雾,睫毛微颤晕染上温热的泪,酸涩得眼睛隐隐作痛,轻咬唇瓣强忍着眼泪的掉落。 “正是因为如此熟悉,所以才有人觉得青梅竹马不会有爱情,毕竟认识那么久了,要是喜欢早该在一起了。” “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我始终觉得恰好是因为喜欢,所以不敢迈出那一步,我无法确认这段关系中,我们是双向喜欢还是我的单相思。” “我不敢冒险,不敢越界,不敢直接对你说出喜欢你,害怕一不小心打破了现有的美好,所以我只能靠近、试探、克制。” 谢之砚神色忽然暗下,心底有点苦涩,他是真的不敢冒险,他太害怕失去了。 若不是今天看着颜清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自己也不知道会暗恋多久。 “有时候,我会羡慕陈景朝,他可以直言不讳地追求你,可以正式向你邀约。可我们是青梅竹马,我的邀约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见面,你不会太在意和我的约会,也不会想到我们的每一次见面对我而言是每一个幸福的瞬间。” “有时候,我也会想你喜欢我吗?你对我的感觉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性依赖,还是越过身份的界线产生了想要尝试秘果的刺激,再或者是热烈又怦然的crush。” “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想和你说——” 谢之砚忽然轻叹了一声,重新注视颜清的双眸,看着她被泪水萦绕的眼眶。 空气中好似升起一层薄薄的雾霭,模糊却异常清楚地窥探彼此内心,在这一刻,清晰又明了。 “对你的喜欢不是十八岁的喜欢,是每一瞬间的日积月累。” “也不是少年气血方刚无法控制地躁动,是隐忍克制般小心翼翼地暗恋着你。” “直到暗恋难扼,喜欢难掩,我无法忍受控制,也不想看着你和其他男生越走越近。” “所以现在,我要开始越界了,决定义无反顾走向你。” 谢之砚神色温柔,格外认真说完这句话,丢下手里的雨伞,淋着雨水迈出了那一步。 主动越过他们之间的那条黑色中界线,彻彻底底走到了颜清的面前,也走进了她的世界。 容不得给她反应的时间,在她茫然的视线中,无比坚定地说出—— “颜清,我喜欢你。” 第47章 初吻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像是敲响擂鼓声声落入心间, 久久回荡在耳畔。 不同于那句耳机的喜欢,是克制无奈,小心翼翼。 这次是无比坚定地直抒情感的告白, 像是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往上冒, 快要烧灼那颗本就炽热的心。 颜清泪水溢在眼眶, 在睫毛眨下的那一刻瞬间滴落, 顺着脸颊滑下留下一行清迹, 唇瓣抿了抿, 看着身前的少年。 越过了地面那条黑色中界线, 丢弃的雨伞翻着身落在地面,雨水哗哗打进伞内,堆积了一小摊雨水, 勾勒出阵圈圈涟漪。 他抬起手臂从自己眼前拂过, 掌心微拢脸颊,指腹轻柔擦拭那滴泪珠,将泪水融于手指肌肤之下,睫毛闪着, 低声关切:“别哭,你知道的,我看不得你掉眼泪。” 颜清没想哭的。 但是自己在被幸福包围的那刻, 眼泪是控制不住的溃败。 喉咙不自觉紧了紧,浅浅稳住呼吸, 在他放下手臂的那刻, 主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没有很用力, 只是轻轻圈住。 看着他清棱棱的漆黑眼眸,眼尾有些泛红, 低睫垂下,眼底缱绻着深情。 颜清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笑,轻轻出声:“谢之砚,刚刚在馆内,陈景朝想把他的第一名奖牌送给我。” 尾音落下,颜清轻笑出声,谢之砚却心头紧绷起来。 “我拒绝了。” “因为我只接受我喜欢的人的奖牌,不管是第几名,在我这里是第一。” 谢之砚心口沉得快要坠下。 “在我这里是第一”这句话,明明颜清对自己说过无数次,可没有哪一次比得过现在,直接贯彻心底,像是一叶孤舟在深不可测的海底航行,突遇海浪,将他翻涌着沉入海底。 颜清缓缓松开他的手,心跳砰砰加速着。 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神直白望着他,睫毛颤着,双脚主动往前一步,自己的鞋尖抵在他的鞋尖,将他们仅剩的厘米距离变成零。 好像是在告诉谢之砚,这条中界线不会让你独自跨越。 你愿意走进我的世界,愿意义无反顾地选择你,我也愿意去张开双手去迎接你。 下一秒,她的双手从臂弯下缓缓探进他的腰间,小心翼翼地环抱住腰肢,掌心交叉相扣,仰起的脑袋微微垂下,乖巧地靠在他的左胸膛,不是作为青梅竹马之间的拥抱,是纯粹以恋人的身份去拥抱他。 谢之砚微微怔愣。 她抱住自己的那瞬,脑袋贴在自己的胸膛,心跳开始无法遮掩地跳动起来,手臂下意识扬起想要抱住,却又在搭上她腰间的那刻僵硬停下。 无声叹息,喉结上下滑过,没有过多的动作。 颜清好像察觉到他的想法,收紧腰间的手臂,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清楚地聆听他杂乱无序的心跳,轻柔呢喃。 “谢之砚,我们俩究竟谁是笨蛋啊。” “怎么没反应过来,我喜欢的人是你。” 从始至终,她喜欢的人都是谢之砚,从未改变过。 谢之砚嘴角漾起一抹懒散的笑,他当然反应过来了。 只是在颜清并未说明心意前,他仍会保持最后的理智,不会做出这些情侣之间的举动。 但是此刻雾霭已散,最赤诚的爱意全部暴露在这场大雨中。 悬在空中的手臂缓缓落下,绕过她的后腰一点点收紧。 她的腰肢很细很软,单手便可以环上,谢之砚不敢太用力,只是将她完全揽入自己怀里,下巴微微抵在她的头顶蹭着,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与舒服。 声音低哑,混着一丝不痞:“所以,你是听见了那句话?” 才会问,我们俩究竟谁是笨蛋。 颜清故意装傻,脑袋在埋在怀里娇嗔道:“哪句话?你再说一遍。” 谢之砚笑,看出她的耍无赖,仍配合她说出她想听到的那句话:“笨蛋,怎么就看不出我喜欢你呢。” “看出来啦!” “那你呢,现在知道我的心意了吗?” 能听得出来,语气里满是欢愉喜悦。 但她并未给谢之砚回答的时间,话音落下后,仰起头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坚定道: “谢之砚,我也喜欢你,超级无敌喜欢你。” 颜清觉得任何感情都该是双向的。 无论是告白还是确认关系,都需要彼此非常认真地说出“我喜欢你”,这才是开始一段恋爱的正式开始。 谢之砚垂眼看着颜清,耳边混杂着呼呼风声,沉沉地带着一丝沙哑,低声应下:“嗯,知道。” 闷热的空气里,细细绵绵的雨丝混杂着风席卷进去。 彼此眼神相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成为最无法忽视的存在,异常有声地传递着爱意。 谢之砚呼吸忽然变得灼热起来,眼神越发深情,自然顺着她的目光向下移动,最终落在她的嘴唇。 手臂顷刻僵硬,喉结上下滑动。 他,想吻这里,很久了。 没有一秒的犹豫,俯身低头,对准她的唇瓣直接吻上。 突如其来的吻让颜清惊讶地轻轻叫了一声。 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视线里放大的五官,他闭着眼,垂着睫毛,彼此鼻尖相抵,耳边萦绕着急促的低.喘,潮湿的唇瓣紧紧贴合融为一体,任由他的气息肆意占领。 他的味道很好闻,是清爽凛冽的柑橘味儿,混杂着淡淡的木质香,和他本人一样,干净纯澈的少年。 颜清很喜欢,喜欢到自己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被他掠夺,发软发麻毫无知觉,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轻飘飘地被他悱恻地亲吻,沉浸着体验着自己的初吻。 是初吻。 是彼此的初吻。 颜清不会接吻,便放纵谢之砚无拘束地亲吻自己。 他的吻生涩纯情,却不乏荷尔蒙的侵略与占有。 温热的唇瓣贴上后细细柔舐她的两片薄唇,一点点亲吻她的唇瓣,嫩嫩滑滑的触感像甜腻的冰淇淋,先微抿后含住,似一摊溪水滑入又无法掌握地流出,一闭一合,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像是在探寻、在摸索、在了解她的一切。 直到颜清不受控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虚空环住,软软贴在他的怀里,谢之砚好像找到了那种接吻的感觉。 单手搂着她的纤细腰肢,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按压着头发微微用力朝自己袭过,试探着打开她的枷锁,灵活探入其中,潮湿的气息微妙地融合在一起,起起伏伏传递着。 颜清觉得自己像是身处海边,海浪声、心跳声、呼吸声全部徘徊在耳畔。 海水的汹涌,浪潮的湍急,几乎快要没过胸口,浑身上下蔓延着冰凉海水,可心底的燥热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要命的窒息感逐渐袭来,颜清逐渐恢复了一点清晰,迷离中睁开眼,忽颤着睫毛,眨着湿意缠.绵的眼,掌心抚过他的后颈,轻柔哑声地呢喃了一声:“阿砚……” 某处神经仿佛被强制扯断,谢之砚在这一声低喊声,心底的燥热再次上升,可仅存的理智让他找到最后的定点,依依不舍离开她的唇。 低着头贴靠她的额头,身后的手缓缓上移捧着她的脸颊,温柔安慰她的情绪,声音暗哑:“累了?” 颜清没说话,将自己整个身体倚靠在他身上,低头垂眼,微喘不匀,依赖地扑进他的怀里,小声应着:“嗯……” 谢之砚低低地笑着,再次拥住抱住她,给予足够的温柔, 不知道彼此拥抱着感受吻后余温有多久,只知道外面的雨声小了许多,空气中不知名的分子凌乱弥漫着。 颜清从他怀里探出脑袋,埋在颈窝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鼻腔里是专属于他的独特气息,闻着好一阵舒心 笑着眨了眨眼,声音轻轻:“阿砚,外面的雨变小了。” “嗯,那我们回学校?” 谢之砚掌心抚过她的长发,话语里透着几分宠溺。 颜清下意识点头,下巴在他脖颈蹭了蹭:“好。” 乖巧从他怀里出来,双手揉了揉漾粉泛热的脸颊,像是在回味刚刚的吻。 是美好纯粹,忘我沉沦的初吻。 谢之砚俯身拾起地上的雨伞,小心地将伞内雨水倾倒出来,右手握着伞柄,左手朝颜清伸出,掌心朝上平摊在她面前,懒散笑着出声:“牵个手?” 颜清眨了眨眼,缓缓放下脸颊两侧的手,故作纯情,含着笑娇羞道:“咦,是作为我的男朋友和我牵手吗?” “是,给个面子,牵牵你男朋友的手。” 谢之砚挑眉,尾音扬起透着些漫不经心。 “好哦。” “恋爱第一天,牵上我男朋友的手。” 颜清莞尔露笑,将手覆上他的掌心,正要与他相握时,他的掌心直接反扣禁锢住自己的手,顺着指尖间隙缓缓探入滑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谢之砚眉间疏散,稍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肩膀微微撞到摩擦,撑着伞柄的手臂往她那侧靠近,倾斜半边雨伞。 不约而同地迈出双脚,撑伞迈进雨中。 绵雨如细碎的银针密密倾洒,两抹身影逐渐消失在体育馆的雨中。 他们从未发现,陈景朝一直站在体育馆那扇门的后面,撞见他们的拥抱的场景,目睹他们接吻的模样。 只是一眼,便沉默着转过身。 背对那扇门,完全没有勇气多看一眼。 直到他们吻后撑伞离开,才缓缓走出来,驻留在他们刚刚站过的地方,看着这场雨,嘴角浮出一抹笑,朝外伸出手,任由掌心被细雨覆盖。 成全也是一种喜欢,不是吗。 他很希望颜清能够幸福快乐。 . 撑伞回校的路上,两人的掌心始终十指相扣。 谢之砚瞧着淅淅沥沥的雨,不大,但颜清不喜欢雨天,侧过头看着她提议:“我们打车吧,下雨挺不方便的。” “不要,下雨天还挺舒服的。” 颜清果断拒绝。 谢之砚挑眉,觉得她的话有些意思,笑道:“舒服?不是最讨厌下雨天了吗?” “是呀,以前确实很讨厌。” “但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 “我想可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喜欢和你牵手在雨中牵手漫步的感觉。” 颜清直言抒发自己的喜欢,看向谢之砚的眼眸如藏着无数星星,明亮又灵动。 谢之砚笑着接受她的解释,掌心不自觉地攥紧了些。 “谢之砚,回想了你刚刚对我告白说的话。” “我发现不止是你的灵魂,我的灵魂好像也在落入人间时就被你吸引,像是天生注定存在引力,互相吸引。” 颜清娓娓道来,声音混杂着雨声显得格外清透。 “你记不记得考高考结束那天,我和许诗诗还有蒋泽在翻答案书,我的答案是‘转身,在你身后’,你知道我的问题是什么吗?” “是什么?” 谢之砚记得,自己那会儿刚好出现在她身后。 颜清笑着,徐徐出声:“我的问题是——‘属于我的少年’。” 谢之砚身体怔了怔,眼神里透出一丝惊诧,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确实,冥冥之中,彼此的灵魂在互相吸引。 颜清再次仰头,看着透明伞面颗颗圆润的雨珠,落下视线,在这沉闷的空气中与他四目相视:“谢之砚,你现在是属于我了吗?” 谢之砚拉起她的掌心靠在自己的左胸膛,清楚感受着心跳的加速,认真且真挚地回应—— “从始至终,都是属于你。” 颜清轻笑,格外愉悦地踩着脚下的水洼,毫不在意浑浊的水混着泥土将鞋面淋湿,晃头晃脑地悠哉开口。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相处才更有情侣的感觉。” “不然好像确实做什么都和平常感觉差不多,吃饭逛街看电影,实在是太习以为常了。” 谢之砚若有所思点头,自然接下她的话:“做一些仅情侣可做的事情。” “比如呢?”颜清俏皮反问。 谢之砚脚步缓缓停下,侧过头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唇上,不由再次想起刚刚那个潮湿的吻,轻笑了一声,随性恣意开口:“你不是说你很聪明嘛,你想想看。” 颜清对上的他的目光像是一触即燃的火,快要燃心底的火石。 十指相扣的手心不自觉冒出薄薄一层细汗,含羞笑着,那双小鹿般的漆黑眼眸灵动有神格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软言细语:“比如,接吻。” 话音落下,颜清松开他们相牵的手,双手缓缓合十贴住,放在胸前微微晃着,眨着明亮的眼睛,软着声音,委屈巴巴开口。 “阿砚,你可爱的女朋友还想亲亲你。” “再亲一次,好不好?” 第48章 恋爱 凉风拂过, 裹挟着水丝飘进伞下,缀湿薄薄的衣衫。 汽车驶过,车鸣响起灯光亮起, 溅起片片水花。马路右侧的人行小路, 众多树木排列依偎, 两抹身影撑着伞站在树下, 承上托举了一片绿色雨迹。 谢之砚在颜清话里回神, 唇角漾起一抹笑, 透着些不羁, 懒散道:“你要在这儿?” 他倒是不介意在公共场合做出一些亲密举动,但周遭人声鼎沸,人多眼杂, 好像不太合适。 但颜清想要的话, 也是可以亲一下的。 颜清眼底纯澈,睫眸轻闪:“啊……没说在这儿啊,我只是想再亲亲你。” 她当时没有想很多。 在那种氛围下与他对视,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刚那个吻, 浅尝到一点甜头,确实会上瘾。 谢之砚低眼含笑看她,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直接拉过她的手腕,跑进旁边的小巷里, 控制着力量将她抵在后面的墙面, 怕她脑袋撞上去,掌心始终护着她的后脑。 颜清有一瞬间被吓到, 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角,唇瓣微启:“阿砚你……” 甚至没有说完这句话, 潦草吐出三个字,她的唇瓣已经被他欺.压而下,准确无误地相贴吻住。 他的右手护住她的后脑,隔着掌心靠在后面粗糙的墙壁,左手自然搂上腰身,熟练地探寻亲吻。 好像仅需接吻一次,他就已经领略到其中的精髓,掌握接吻的技巧,包括了解她的敏感点。 这个吻远不如初吻那般纯情生涩。 初吻给颜清的感觉是温柔美好令人沦陷,而这个吻是霸道占有,想要掠夺全部,彻彻底底将自己与他融为一体。 但她必须承认,自己被他吻得很带感,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被他勾得魂牵梦萦,不由自主依附着他,主动松懈枷锁,任由他的横冲直撞,呼吸交捆的迷乱,唇瓣张合的颤栗。 纵.情吻到气息有些跟不上时,他又主动慢下速度,不上不下,不深不浅,如同初吻那般温柔地探索,给予自己休息喘.息的时间。 等到自己恢复气息后,又开始掀起一轮新的攻占。 他好像已经完全掌握了自己,纵使有些累有些跟不上,但依旧沉浸在与他接吻的世界里。双手环过他的脖子,交叉抚在他的脑后,闭着眼颤着睫毛,微微仰起头感受潮起潮落翻涌着的海浪,细细密密的痒意渗透全身,无声加热着澎湃的湿意。 卡在彼此手臂间的雨伞不知何时掉落,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倾斜着倒在脚边,伞面镶嵌的雨珠顺沿下滑,落在脚下的水洼,“嘀嗒”一声四处迸溅宛如蒲公英杂乱散开。 没了雨伞的遮挡,淅淅沥沥的细雨逐渐打湿后背薄薄的衣衫,颜清却觉得恍如铺天盖地的骤雨从上至下淋湿自己,似寻求庇护般,扭动着身子往谢之砚怀里靠,虚环在他脑后颈的双手缓缓下移收紧,掌心直接贴靠住脖子,混杂着潮湿的雨水,一股冰冷的黏湿感夹在彼此肌肤之间。 谢之砚感受到她的需求,隔着丝滑轻薄的雪纺衣衫,掌心稳稳的托住了她的后腰,另一只手依旧掌控抚住她的后颈,在雨中体验极致的吻,快要忘我,快要—— 啪嗒! 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彼此忘我的境界。 易拉罐掉落在地面,里面黑棕色液体顺着易拉口缓缓流淌,混迹着剔透雨水滚滚冒着气泡,污浊的颜色迅速晕染水洼里的那片澄净。 颜清瞬间被这道声音惊醒,身体僵了僵,正要睁开眼睛去看时,谢之砚搂着她的腰肢往偏侧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 睁开眼睛的那刻,眼底是一片黑暗,脑袋被他掌心紧扣在怀里,下一秒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道慌张的声音。 “不好意思,打……打扰了。” 谢之砚余光瞥了一眼那位误撞春色的女生,瞧着她捡起地上的易拉罐撑着伞匆匆跑出小巷,随即低下头垂望怀里的女孩,掌心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后脑,低声:“没事了。” 颜清呼吸有些不稳,低着头在他胸膛平缓气息,好似每一次呼吸交替都跟着他的胸腔同步进行,双手不自觉地搂紧了许多。 他的身体很有力量感,这是见过他的腹肌后第一次如此直观感受到这股强劲有力,格外有安全感地包围自己。 睫毛闪了闪,微微颤颤抬眼看向他,他眼底好似浮着一层薄雾,眼尾漾着些潮湿,注视的眼神是如此深情。 颜清心跳顷刻加速,双手蜷着捏住他的衣领,干涩开口:“是不是被看到了……” “没关系,没看到你,我挡住了。” 谢之砚声音低哑,像是夏日海滩上的细沙,随手捧起一阵便流动着掠过空隙往下掉落。 颜清点了点头,仰头看着他,和他有商有量:“那我们下次换个私密空间再亲亲,好不好?” 谢之砚听到这句忽然笑了,松开她的后颈,弯腰捡起伞重新撑起被她遮雨,语气散漫:“这么喜欢接吻?” “我觉得,接吻很舒服。” 颜清很认真地回答。 她不会觉得说出这种亲密行为有什么害羞的,她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藏着掖着,何况情侣之间的接吻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之砚笑意不减,抬手帮她捋了捋刘海,又轻轻刮了一下鼻尖:“舒服?只是接吻吗?” “不是。” “是和你接吻……很舒服。” 颜清说着忽然笑出声,踮着脚仰头在他脸颊上连着亲了好几下,像只可爱的土拨鼠来回嘬着。 “好喜欢亲亲啊,原来亲亲是这样感觉,我可太喜欢了!” 谢之砚假装嫌弃地制止她亲了数十下还要继续亲的冲动,懒散笑着:“行啊,以后亲一次十块钱。” “才不要呢!” “你是我男朋友,我想亲下就亲几下!” 颜清满脸傲娇,趁着谢之砚不注意倏然跳到了他的后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双腿紧紧勾住缠住,从他手里夺过雨伞撑着,撒着娇:“阿砚,我走不动了呜呜呜,需要男朋友背我回学校。” 谢之砚笑她的任性,却又偏偏喜欢她对自己任性撒娇。 双手探入她的腿下,轻松将她悬空悠了下,调整姿势稳稳背着她,语气里尽是宠溺:“行,男朋友背你回学校。” 绵绵细雨之下,一把透明雨伞下遮着合二为一的两人。 少女趴在他的后背帮他撑伞,双脚来回晃悠,时不时发出轻盈悦耳的笑声,轻轻哼唱着记不住词的歌曲,感叹着下雨真好。 回学校的路途中,谢之砚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缓缓弯下腰,温柔地将颜清放下来,很细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摆。 颜清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收起湿漉漉的雨伞,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此时,已经雨停,雨后初霁,天光透澈。 天气显得格外凉爽,树叶崭绿清新,凝固着颗颗饱满雨珠随风摇曳着,疏散飘洒落在潮湿的地面。 “怎么啦?” 颜清背对着身后的花店,没看见所以不明所以,下意识拉过谢之砚掌心,边晃边询问。 谢之砚指了指她身后的花店,笑意明显:“等我一会儿。” 话音落下,径直走进花店,推动那扇门的那刻,涌过一阵微风,吹拂着旁边竹篮里的花瓣,漫天飞舞着宛纷纷扬扬的雪花。 颜清微怔着转身,几片细碎的花瓣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肩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是一家花店。 门口摆放着许多花束,右侧摆了一个三层花架,色彩鲜明地映照着那扇透明玻璃,刚好可以看到屋里的谢之砚捧着一束鲜花环抱在怀里,眼底漾笑般看着自己,缓缓走出来。 颜清脚步有些僵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去迎接他,只是看着他一点点朝自己走近,将手里那束鲜花呈现在自己眼前。 是一束茉莉白玫。 和自己上周发的那条朋友圈里的花束一模一样,连包装都毫无差别。 颜清试探问:“是……送给我的吗?” 顺便数了一下,花束里共插着二十一枝茉莉白玫,谐音:爱你。 “当然,恋爱要从一束鲜花开始,不是吗。” 谢之砚轻笑,透着些慵懒的随意。 转眼再想想,觉得颜清似乎变傻了,自己除了给她送花,还能给谁送呢? 这十八年来,自己身边除了她,也还是她。 颜清忽然便觉得自己鼻子有些酸酸的。 她那天只是随手发了一条朋友圈,夸赞茉莉白玫很漂亮,没想到谢之砚不仅记在了心里,还默默为自己准备了一束。 “什么时候准备的呀?” 颜清声音很低很柔,似三月江南风款款袭来,沁人心脾。 谢之砚低睫垂眼看着她,认真回答:“告白之前。” 在他决定要追去体育馆向颜清表白后,立马预定了一束鲜花,按照她的喜好订购的茉莉白玫。 “这么肯定我会答应呀?”颜清倏然露笑。 谢之砚摇头否认,眼底浮现出一层探不清的情绪。 “没有很肯定,更多的是紧张与害怕。” “害怕被你拒绝,害怕从你口中听到‘我们只是青梅竹马’这样的回答,害怕这层窗户纸是溃烂的,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但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这束花都是为你准备的。” 成功了,以男朋友的身份送给她 失败了,以追求者的身份送给她。 反正这束花只属于她一人。 容不得给颜清说话的时间,谢之砚将那束茉莉白玫递到她的面前,目光深情,语调温柔。 “在十八岁之前,一直是以竹马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但是希望从此刻开始,能以男朋友的身份陪在你身边,和你开启人生新的阶段。” 颜清眼眶有些泛红,使劲点着头答应。 完全顾不上伸手去接那束鲜花,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勾缠着他的脖颈。 这个拥抱很炽热。 一时分不清是谁的身体比较热,或者是谁的心跳在加速沸腾。 但是此刻,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心意。 这辈子,只会喜欢谢之砚。 颜清揽住他脖颈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下巴埋在他的颈窝,侧过脑袋贴到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倾洒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 “无论是多少个十八年,我的身边都只会是你。” “谢之砚,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很浪漫。 谢谢你陪我度过了漫长的青春岁月。 谢谢你始终如一地选择我。 ——2023.08.22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