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问慢条斯理地说:“至少她不会对霍家有所谋,她嫁给霍以南,不会贪图霍家的财产。” 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们对霍南笙有再多不满又如何?
对他们而言,霍南笙身上的唯一优点,是对金钱不敢兴趣。
换做其他人,再怎么聊表真心都无济于事,真心可以是演的,无所谓里也有可能藏着谋略。唯有霍南笙是最真实的,她在霍家这销金窟待了这么多年,在豪门上流圈享受着受人仰望的时刻,却依然对权势富贵不感兴趣。
仅一个优点,足以掩盖住千万种缺点。
车厢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好半晌,霍起阳不甘不愿地吐了口浊气出来。
“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啊……”
李素问笑意凉薄,轻嗤:“有没有一种可能,哥哥爱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呢?”
霍起阳浑身一震,“真荒谬。”
李素问:“再荒谬,也只能接受,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
“没有。”
“那就别提兄妹这个词,霍以南会不开心的,你也不想惹他生气,不是吗?”
“……”
分明他们才是父和母,却对自己的儿子,怀揣敬畏与害怕心理。
同一时间。
霍以南和霍南笙的车内,是一片静好。
停了片刻的雪又开始下了。
雪花砸在车窗上,隔着窗玻璃,感受到车厢内的暖气,雪花瞬间消融化水。
霍南笙见证了一朵雪花消融的过程,嘴角无知无识地弯着:“哥哥,你说,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她转过头,狡黠又得意。
像是还没开窍的小孩,拿到小红花,回家和家长炫耀。
“表现得很好。”他肯定她,之后,又问:“哪儿学的?”
“我有天刷到一篇文章,是以小孩的视角看待他的父母关系的。他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家庭,父亲在外面赚钱,回家后什么也不干,母亲不仅得外出打工,回家还得做各种家务。做饭、洗衣、扫地、拖地。偶尔她会抱怨,也会掉眼泪,觉得很不公平,觉得做男人很轻松,孩子问爸爸,妈妈怎么了?你知道那位父亲,那位丈夫怎么回答的吗?”
霍以南摇头。
霍南笙悄声道:“他说——你妈妈在发疯,你别搭理她。赚不了几个钱,做一点儿家务就哭哭啼啼的,纯属有病。”
霍以南就是在这一刻,脸色沉了下来。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明显变幻的时候,尤其是愤怒,更是少之又少。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孩儿都和爸爸一样,每次她妈妈因为一点儿小事发脾气,她都将其认为,是在发疯。”霍南笙叙事的语调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滋生出荒凉感,“直到小孩儿也长大,结婚,成为了一个人的妻子,过上了她母亲的生活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她的母亲不是在发疯,真正疯的,是她的父亲。”
“好像不管怎么样,一句‘她/他在发疯’,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霍南笙几分无奈,“虽然我学以致用了,但是提到学习的起源,还是怪难受的。”
安静了一会儿。
霍南笙问他:“哥哥,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尊敬你父亲啊?”
霍以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比你还不尊敬他?”
霍南笙回忆了下,竟然还赞同地点头。
她说:“其实发疯的是我们两个,对吧?”
霍以南眉梢轻扬,脸上挂着潺潺笑意,春风拂面般的轻松:“我们要是正常的话,应该就不会睡在一起了。”
正常人,不会对寄养在自家的妹妹动心动情。
正常人,也不会把睡在自己隔壁的妹妹,睡到自己床上。
他们是疯子。
理智又清醒的疯子。
-
霍宅是半山腰别墅。
山脚望去,宛若鳞次栉比的别墅区。实则南城本地人都知晓,那一爿像是城堡的房子,是属于霍家的。
盘山公路弯弯绕绕,车子通过两道门,终于来到正门外。
管家早已收到消息,在正门外恭候多时。
李素问和霍起阳甫一下车,保姆们连忙上前,给他们撑伞避雪,给他们端热水暖身。
霍以南和霍南笙落后几步。
管家迎了上去,与李素问和霍起阳擦肩而过。
“先生,大小姐。”
果不其然,霍以南的声音随后响起:“今天开始,不要叫她大小姐。南笙现在还不是霍家的人,等到她成为霍家人的那天,再改口也不迟。”
背后的声音比数九寒冬的风还凛冽。
李素问听不下去,提步,快速进屋。
霍起阳一脸死气沉沉,挥手示意推轮椅的人,让他赶忙进屋。
还没进屋,就听到管家醇厚的嗓音里,含着笑:“是是是,以后得改口叫太太了。”
霍以南视线远眺。
李素问和霍起阳的背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手搂着霍南笙的腰,没反驳管家的话,只说:“室外雪大,别在外面站着了,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管家爷爷笑得眉飞色舞,仿佛今天是霍南笙和霍以南的新婚日子。
-
中午用餐,照旧是四人用餐。
有霍起阳在,饭桌里不得有任何沟通。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饭后,李素问叫住了霍以南:“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霍以南不甚在意:“谈什么?”
李素问瞥了眼霍南笙,慢慢勾起唇:“谈谈你的女朋友,我作为你的母亲,应该能发表对自己未来儿媳的意见吧?”
霍以南回味着她这句话,起身:“我们去书房谈。”
离开前,他叮嘱霍南笙:“没什么事儿,你回屋午睡去吧。”
霍南笙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担忧情绪。
不担心李素问的态度,也不担心霍以南会不会遭受谩骂指责。
倒也不是觉得霍以南搞不定李素问,只是她设想了下,即便霍以南和霍南笙分手,她也不会哭哭啼啼的。毕竟他一直以来灌输给她的,是爱人先爱己。
如果真的分手。
会……很难过吧?
难过的每天照常上班,晚上回家默默地掉眼泪。
日子还是得过。
霍南笙躺在自己的床上,胡思乱想着。
想着想着,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冬日雪天的光线昏暗,中午睡着前,灰沉沉的天色垂挂树梢。一觉睡醒,窗外仍旧是阴沉沉的雪天。
霍南笙翻了个身,眨眼的速度,放得很慢。
身边,霍以南躺在她床上。
粉嫩嫩的床上用品,他躺在其间,有着说不出的违和。
霍南笙脑海里冒出三个字来——猛男粉。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就看到霍以南睁开了眼,她的第一反应是:“你是在装睡吗?”
霍以南刚睡醒时,嗓音很哑:“我闲得慌?”
霍南笙辨别出来了:“你这么容易就被吵醒吗?”
他半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水,抿了口。
干哑的喉咙经过温水的润渍,声线清透许多:“怕你睡醒了没什么事儿干,所以没睡太熟。刚刚在笑什么?”
“笑你竟然竟然盖这么粉的被子。”
“我还用草莓味的套子。”
“……”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霍南笙被哽住,双颊绯红,不知是气韵难咽,还是羞愤欲滴。
“你不是最喜欢草莓味的吗?”霍以南忽地拧眉,面容凝肃,正经,仿佛在思考工作提案,而他说出来的话,确实也与工作有关,“那个牌子你好像挺喜欢的,每次用那个牌子,草莓味的那款,你都特别热情。我在想,要不要把它家工厂给收购了?”
“……”
“……什么?你要收购什么?”霍南笙怀疑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有人,干那档子事儿,都能干出点儿工作来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时时刻刻处处都是商机吗?
但床上的事儿,也能产生商机吗?
霍南笙越想越气:“你和我接吻的时候也在想工作吗?怎么,我那几件解开绑带就能脱掉的裙子,那个牌子,你要不要也一起收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