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南笙捡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姐妹间的心灵感应似的,她收到了李夕雾的消息。
李夕雾发的是条语音消息,音色慵懒,带着惺忪睡意,显然是刚睡醒:“笙笙,你在港城还是和大哥回南城了?”
昨晚走得匆忙,加上后来手机没电,霍南笙没来得及和李夕雾交代。
霍南笙想了想,给李夕雾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响了两三秒,语音接通。
“笙笙。”
李夕雾说话时还是有点儿港腔粤味。
霍南笙嗯了声:“我现在在利兹市。”
李夕雾像是彻底清醒了,拖长音:“啊——?”
尾音震惊。
“他是不是骂你了?”
霍南笙无言到失笑,正准备解释,手机那头的李夕雾怨声载道:“昨晚大哥也凶了我一顿,判了我一个知情不报的罪,甚至还打电话给我爸。我爸你也是知道的,谁的话都不听都不信,就听他的话——我爸连夜把我叫回家,硬生生地骂了我两个小时,什么事儿都骂,陈年旧事都能抖出来。”
“ok,fine,这些我都能忍,但是我爸现在没收了我的游轮!”李夕雾气得牙痒痒,痛心疾首地问,“我只是受到牵连都收到这么重的惩罚,笙笙,昨晚大哥是不是把你骂哭了啊?要不然你怎么会连夜离开港城?”
霍南笙一愣。
霍以南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
第3章
这不是霍以南第一次特殊对待霍南笙。
霍家是大家族,家族关系盘根错节,与霍南笙年龄相仿的同辈不少。
霍南笙年幼时体弱多病,家里又疼爱得紧,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有调皮捣蛋的,嬉笑着调侃了句:“霍南笙是个病美人。”
说来,霍南笙“病美人”这一称号,流传多年。
那人不是起名的,也不是家里第一个这般调侃霍南笙的,只是其余人都知道收敛着,私底下偷偷说。偏他大喊大叫,好巧不巧地,一嗓子吼进了霍以南的耳里。
病美人,顾名思义,长得漂亮但身体孱弱的人。
几分调侃几分美赞,算不上埋汰人的别称。但霍以南思想传统,反感为旁人取外号的行为。更何况,被取外号的那人,还是名字与霍以南名字七分像的妹妹,霍南笙。
最后的结局,就是话不过脑的那人,被勒令跪在家中佛堂,一天一夜。
那人还不服:“霍南笙还打我了,她拿床头的纸巾盒砸我!哥,你怎么不让她也跟着我跪?”
霍以南冷漠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甩了句粤语。
霍南笙听见了。
她低头,藏住嘴角的笑。
哥哥竟然也会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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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此类的特殊对待,数不胜数。
霍南笙没想到,这种特殊对待,发生在了她和李夕雾身上。
她没和李夕雾说明真相,毕竟李夕雾最心爱的游轮被没收了,正在气头上。她怕她说了之后,火上浇油。
“……对了,你下个月十九号毕业典礼是吗?”李夕雾前言不搭后语,猝不及防地转移了话题。
“嗯,你怎么知道?”
“大哥把邀请函给我了。”
学校在一个月前就给学生发了通知,部分学生如果想要邀请家长参加毕业典礼,可以和学校申请,学校会给予电子档邀请函。电子档邀请函可以经由打印机打印出来。
霍南笙当然也希望家里人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但是七月十九号,南城估摸着入伏了。
南城进入三伏天,意味着母亲又要去寺庙禅修两个月,雷打不动。父亲没法出国,所以她只能把邀请函,通过邮箱转发给了霍以南。
昨天见面时,霍以南对此只字不提,霍南笙以为他没看到,或者是忘了这件事。
霍南笙:“哥哥他,还说些什么了?”
李夕雾:“他说他不一定有时间过去,让我务必到场。”
沉默。
过了半晌,李夕雾察觉到不对:“他没有和你说过吗?”
霍南笙云淡风轻的口吻:“可能是忘了和我说吧。”
由于霍以南的所作所为太过恶劣,失去游轮的痛刻骨铭心,李夕雾凉飕飕地说:“应该不是忘了,他就是觉得作为哥哥不能出席妹妹的毕业典礼,万分羞愧,无颜面对你。”
“……”
霍南笙胸口起伏,笑了笑:“希望如此。”
电话挂断。
手机屏幕渐黑,映照出她的强颜欢笑。
霍南笙笑的脸部肌肉都是木的,麻的。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拿起手机,想要给霍以南打电话,可她没有质问他的胆子。隔着电话,听着他的声音,她无法争辩,也难以言齿自己的失落。
所以换成给他发消息。
霍南笙:【哥哥,你不出席我的毕业典礼吗?】
霍以南公务繁忙,有三台手机,三台手机均由他的特助保管。
霍南笙没奢望霍以南第一时间回她消息,发完后,她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响,换了套衣服,走到餐厅。保姆每天中午和晚上过来,收拾房间,准备餐食。
晚餐已经准备好,三菜一汤。
餐盘很大,装着的餐食不过三五口的容量。够她吃饱,不浪费。
用餐到一半,手机响了。
来自霍以南的电话。
迟疑几秒,她接了起来:“哥哥。”
电流阵阵,霍以南的音调清润,音色很沉,好似眼前的空气,看得见却摸不着。
“李夕雾出席你的毕业典礼,不开心吗?”
霍南笙起身走到了阳台,暮色不知何时被月色取代。城市建筑交织而成的钢铁森林里,她是形单影只的动物。
她抿了抿唇,“没有,只是……你怎么没有提前和我说一声?”
“因为我暂时也不确定我有没有时间,”霍以南说,“所以想着先不告诉你。”
“那为什么要让表姐过来?”
“如果我不去的话,我希望,最起码,你身边会有家人陪着你。”
妥帖又周到的安排,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就是霍以南,他没有借口,只有周全的谋划。
夜风沉沉,风里送来几分温热,轻抚过她脸畔,像是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
霍南笙的情绪被他三言两语安抚好。
挂断电话前,她嗓音柔似风,“我知道了,哥哥。”
即便他说了不一定有时间过来,霍南笙心里还是偏向,他不会过来。霍以南不像旁人,有顶头上司,他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时间安排全靠自己。如果不是真的抽不开身,决计不会委托李夕雾前往英国。
李夕雾得知缘由后,免不了凉飕飕地嘲讽一番。
“要真想出席,怎么可能会没时间呢?”
“你没看那个新闻哦,江大歌星晚晚转场,半夜行胸,爆汁不停。”
七月十九号。
利兹大学校园内满是穿着黑色学士服的毕业生。
李夕雾踩着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如履平地,步伐快,语速更快。港城狗仔文化盛行,新闻标题充满咸湿味,尺度大,又劲爆。
万幸身边都是西方面孔,没有中国同胞能听懂李夕雾说的炸裂话语。
她喋喋不休地:“人家一个月十二场演唱会都能挤出时间和一堆女人见面。我告诉你霍南笙,男人但凡想见一个人,百分百能挤得出时间。难不成霍氏离开他几天公司就会倒闭?我看啊,他心里已经没有你这个亲妹妹,有了别的情妹妹了。”
霍南笙平心静气:“女朋友肯定要比妹妹重要的。”
李夕雾侧眸:“霍以南真有女朋友了?”
霍南笙失笑:“没有。”
李夕雾歪了歪头:“看,你就是因为他没有女朋友,所以能够说出什么女朋友更重要的话。等到霍以南真有女朋友了,我看你上哪儿哭?”
在国外,李夕雾叫霍以南的名字,叫得那叫一个顺口。
“他有女朋友了我为什么要哭?我开心都来不及。”
“得了吧,我还记得我二哥谈恋爱的时候,他天天出去约会,他一出门约会我就哭。”
李夕雾的二哥名叫李池柏,打小,李夕雾就黏他黏得紧。李池柏也宠她,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是先手给她留着。
得知李池柏恋爱的消息,李夕雾如遭雷劈,觉得李池柏再也不会对她有求必应,有叫必到了。当时年纪小,骄纵的小公主无法忍受属于自己的爱被分走,所以用眼泪表达自己的情绪。
霍南笙有幸目睹过一次。
李夕雾哭的泣不成声,待李池柏一走,她眼泪立马收回。
她家娱乐公司的演员都没她这份精妙绝伦的演技。
“你现在不是不哭了吗?”
“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回回在外面撞见李池柏,他身边的女的就没重样过。”年岁渐长,李夕雾不再轻易掉眼泪,更何况是面对这种游戏人间的渣男。
潮热的空气里,淌着轻蔑的讽刺。
李夕雾话锋一转:“霍以南和李池柏又不一样,你和我也不一样。霍以南要是谈恋爱,那个女的估计就是来和你分霍家家产来了。”
女朋友不会分家产。
能分家产的,是妻子,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