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说的。”霍以南声音凉如冷涧雪,“父亲,他是你一手养大的女儿,你也说过,她像你,做事认真负责,有股敢拼敢闯的狠劲儿。怎么,她现在想闯,你又不愿意了吗?”
如同他脸上的刀疤,他前后的态度,也是不伦不类的慈父样。
霍以南的话让他羞愧难当,他始终维持慈父的模样,最后只得退让:“想闯就闯吧,至少在自己家公司上班,要真受了委屈,还能找人说理。旁人或许会看在公平正义的面子上,但在退休的霍氏董事长这里,”指的是他自己,“你要是受了委屈,我一定会给你做主,明白吗?”
霍南笙轻声:“我知道的,父亲。”
书房门合上。
霍南笙松了口气。
霍以南和霍起阳在书房里交谈了会儿才出来,一出门,就看见她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盯着他。
霍以南:“不是让你回屋休息吗,怎么还在这里?”
霍南笙温吞地问:“哥哥,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霍以南:“什么要求?”
霍南笙屏息片刻,问他:“如果我真的入职霍氏了,哥哥,我们要是在公司里遇见……虽然我知道我们见面的可能性很低,但是如果真的遇见了,你能不能当做不认识我?”
她想了很多,她真的不想让旁人带着有色眼镜看自己,她不想受到特殊对待。
想去霍氏,是因为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她想与他并肩。一直以来,都是他照顾她,没有哥哥必须要照顾妹妹的道理,妹妹也可以帮哥哥分担压力。
原以为霍以南不会答应,即便答应,也会像父亲那样,要求一大堆。
然而霍以南几乎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说:“可以。”
他答应得太轻松,以至于霍南笙都愣了愣。
霍南笙皱眉:“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楼道里响起他低低沉沉的笑声,声线愉悦:“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你提出的要求?嗯?笙笙,哥哥自认为一直对你有求必应,不是吗?”
“……倒也是,只是……”
霍南笙理智如凌乱的毛线球,凌乱不堪。
“只是什么?”
“……”
她陷入深思时,眼底蒙上一层雾气,廊灯倾泻,她眼底似有流光暗涌。
霍以南看到她这副模样,眼底融出笑来。
她想破脑子都想不到,霍氏总裁霍总的妹妹确实来公关部上班了,而且是以空降兵外加霍以南妹妹的身份,大张旗鼓地来到霍氏。只不过这个妹妹,不是她。
等到明天,她面试的时候就会听到这个消息。
——霍总的妹妹要来公关部上班。
怎么办?
他突然很想看她得知此事时的反应。
紧张,慌乱,生怕被发现的惶惶不安?
还是对哥哥出尔反尔的失望?
亦或者,是聪明地想到李夕雾的惊喜?
以上,不管哪种,霍以南都很期待。
第8章
总觉得很怪,至于是哪里怪,霍南笙也说不上来。
抱着疑惑,她回到房间。下午只睡了三个小时,按照利兹的时间,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霍南笙身体阈值到底极点,身体困倦疲乏。几乎是刚躺下,就入睡。
翌日。
她被闹钟叫醒。
老宅离霍氏总部办公大楼路程实在遥远,车走高架,不堵车的情况下都得要四十分钟。因此,霍南笙为了防止突发情况,给自己留点准备时间,她特意定了个早上七点的闹钟。
七点的闹钟,足够她慢吞吞地洗漱,换衣,化妆。
预留时间充裕,每一步动作都不会太匆忙。
七点四十分,霍南笙下楼用早餐。
她眼里的早起,是旁人眼里的赖床。
毕竟霍起阳是雷打不动的早上六点起床,霍以南的生活规律,每天六点起床,醒来后先去家里的健身房跑半个小时。早上七点,准时用餐。
往常这个时间,霍以南已经用完早餐,出发去霍氏了。
今天却在餐厅里坐着。
霍南笙落座后,问他:“哥哥,你怎么还没去公司?”
霍以南:“等你一起。”
她一愣:“啊?”
霍以南翻看着面前的报纸,没给她半个眼神,语气闲适:“你不是要去霍氏面试吗?我正好也去,顺路把你带上。如果你面试上了,以后都要跟我一起上班。”
“不行。”霍南笙放下牛奶杯,当即反驳。
“理由。”霍以南睨她。
“要是被人发现我从你的车上下来,我怎么解释?”
“霍氏总部大楼由两栋楼组成,两栋楼地下均有三个停车场,加起来近一万个停车位。霍氏总部的员工约有一千三百人,申请车位的约有六百人。百分之六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
“百分之一都不能忽略。”霍南笙严谨。
霍以南放下手里的报纸,正眼瞧她,缓缓笑着:“那你打算怎么去上班?”
霍南笙是在霍以南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有关于霍南笙的一切,霍以南都了若指掌。
比如说,霍南笙没有驾照。
家里曾经请过两个驾校老师教她练车。
她擅长马术,有滑翔伞C证,就连游艇驾照都有。本以为考驾照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没成想,她在驾驶座练了半小时的车,就反胃作呕。第一次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接连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此。索性作罢。
家里又不是雇不起司机,她没必要一定得有驾照。
“打车?”霍以南老神在在,“每个月的工资差不多能付你来回车费了。”
“等我面试成功了,就搬到我自己的房子住了。”霍南笙说,“用不了多少车费。”
公司与她家,只隔着一条江。
霍以南坐在她对面,晨光透过落地窗映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凌厉的身体线条。他逆光而坐,眉眼浸在晦暗中,冷静得过分,他欣慰于她的规划安排,很轻地笑了声:“挺好的,早知道你安排的这么妥当,我也没必要在这里空等你半个小时。”
阳光是热的,冷气浇不灭的灼热。
霍以南脸上是浮动着笑的,笑却不达眼底。
他双手撑桌,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拉扯出的影子将她全部笼罩。
“我去上班了,希望你今天面试顺利。”
中央空调四周散发着冷气,室内有着最舒适的温度,不冷不热。
霍南笙望着霍以南离去的背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她恍若未觉般,低头,接着吃早餐。
碎发两侧披散下来,半遮住的脸上,隐有笑意。
哥哥好像,生气了。
是她惹他生气的。
霍南笙没有半点儿做错事的愧疚,反倒开心地胃口大开。
用过早餐,她拿上东西,刚起身,管家走过来:“先生在门外等你。”
霍南笙没有半分惊讶,“哥哥没走啊。”
管家已过古稀,早些年是跟在霍老爷子身边的,就连霍起阳都得给他几分脸色。霍以南对自己父亲的尊重,向来都是敷衍的,然而对管家的尊重是打心眼里的。整个霍家上下,都对管家万分尊重。
管家对此情此景,司空见惯:“他哪儿舍得让小姐一个人坐车去公司,一直在外面车里等你。”
霍南笙朝管家眨眼:“哥哥脾气好差。”
管家:“他对你哪有什么脾气。”
霍南笙强调:“他刚刚还发脾气了。”
管家目睹了事情经过。
他劝:“所以你待会儿,哄哄他。”
霍南笙不情不愿,“哥哥不应该包容妹妹吗?我才不哄。”
管家无奈:“妹妹应该听哥哥的话,他都把事情安排好了,你说说你,非得自作主张,跟他作对,干什么?惹他不开心,很好玩吗?”
“好玩啊。”霍南笙油盐不进。
她站在门边,望着门外停着的黑色轿车。车身通体黑色,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光。
车子犹如一只耄耋,庞然屹立着。由外往里看,窥不见里面一分半毫。
管家上前,替她开门:“上车吧。”
霍南笙本来还想装模作样地站一会儿,结果管家爷爷顶着大太阳给她开车门,霍南笙这会儿总算有了愧疚之心,不过,是对管家的,不是因为惹霍以南生气而有的。
“管家爷爷,我下午回来,”霍南笙上了车,叮嘱道,“您让厨房的人煮点绿豆汤。”
“好,再加点儿百合,绿豆百合汤,清热下火。”
“我可没有上火。”
“嗯,你没有上火,但有人被你惹上火了。”管家含沙射影的。
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霍以南有些想笑,他抬眸,淡淡地瞥了外面站着的管家一眼,“您少操劳这些,有那闲工夫,去戏院听点儿小曲。”
管家毕恭毕敬地答:“好的,先生。”
只是又压低了声音,“火气是真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