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历史第一课,我记得贼清楚,一哥们儿把山顶洞人的图片剪下来贴足球上,说是我的头,还扬言要踢爆我的头,我把他堵烟囱那儿揍了一顿。”
章玥诧异地笑着:“还有人敢对你做这种事儿?”
“那之后就没人敢了。”
“……”
屋外起着秋风,步履匆匆的人们裹着外套缩着脖子穿行。
屋内暖光四溢,熟热的饭菜配着电视的声音,俩人窝在狭小的空间里东拉西扯聊着天,还真有几分家的样子。
第46章 大吉大利,未来可期
那之后的简营似风干后的鱼皮, 僵硬干瘪,偶有动静也像失灵的机械般缓慢笨拙,再没力气也不敢掀起什么波澜。
简刘二人和李佳融在湖市合作的大单敲定了, 简昆于一个起了大雾的早晨终于办理完毕汽车抵押手续, 后来又在那附近逛了逛。
临近中午,章玥的手机传出震动。
简昆在电话里喜悦道:“快出来,昆儿哥带你去吃饭。”
为进修的事儿, 章玥那几天都在图书馆泡着。
她收拾东西出去后,就看见简昆站在门口东侧的石墩子路障旁边。他穿一件卫衣, 戴一顶棒球帽,帽檐遮住眼睛, 只剩半张勾勒极简但无敌帅气的轮廓。
忽然“嘀”一声响, 是他按了喇叭, 章玥这才看见他腿下驾着辆崭新的电动车。
“今天开始由新座驾为您服务。”他对章玥道。
章玥笑:“你还真买了, 但咱已经有了呀。”
她说的是她那辆粉蓝色的代步小电动。
“你那台不给力,跟骑自行车似的。”简昆拍了拍车脑袋, “我骑这都差点劲儿。”
“昆儿哥就用这台车给你闯出个天地来!”他又拍了一把车脑袋道。
章玥笑着:“那昆儿哥咱先去哪儿闯啊?”
他从后座端出个头盔递给她:“第一站,先吃饭!”
于是俩人骑着车跨越大半个城去吃了顿热腾腾的网红火锅。
简营的事情后他和刘岩为新仓库的事儿没少忙,直到今天才算真的有空, 这顿饭后俩人才终于去了宝塔山。
宝塔山海拔三千多米, 因山中有一座供奉唐朝舍利的白塔而出名。
二人穿着羽绒服拄着登山杖兴致勃勃从山脚开始爬。冬天上山不是件好差事儿,除了冷之外路也不好走。
半天过后简昆扶着章玥上了几层台阶,喘着气道:“可真是个好媳妇儿,忙完也不让歇一歇,大冬天的带我上这儿拉练来了。”
章玥也喘着粗气:“歇一歇天就更冷了, 等下大雪封山就进不来了。”
“是什么着急事儿么, 明年再来不行么?”
“我都打听好了, 这山里的住持特忙,不是随时都在的。”
简昆抬了抬眉毛:“你还要见住持?”
章玥抬起戴了手套的手指扶了扶头顶的毛线帽子:“不是,是参加住持主持的法事活动。”
简昆更讶异了:“参加活动?”
“快点儿吧。”章玥催他,“晚了就赶不上了。”
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因为越往上的天空越暗,最终在至暗时刻逼来了一场雪。
他们被困在半山腰,找了间酒店住下了。
被零星灯光照着的雪山格外美,眼之所及缭绕着雾气,行走间就像游荡在仙境。
章玥精神抖擞地赏着景,难得露出几分活泼地贪恋,简昆便由着她。
他揪住她的帽子往下拽了拽,严严实实盖住她的耳朵:“冷不冷?”
“不冷。”
他轻轻拍掉她鼻子上的细雪:“鼻子都冻红了还说不冷。”
她浅浅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嘴角的弧度牵动眼睛也弯起来,美得恰到好处。
简昆看得很心动,敞开了拉链把人往怀里裹:“昆儿哥给你暖暖。”
穿着羽绒衣的俩人贴一块儿,就像两颗叠在一起的胖粽子,后来这两颗胖粽回房间时都冻得够呛。
简昆边脱了鞋袜边搓着手哼唱:“好冷好冷好冷,我真的好冷。”
他漂亮的手指呈淡淡的红,他用这双发红的手去捧章玥的脸,章玥的嘴被挤成个“O”型。
他笑:“小脸还没我手暖和。”
“露天的当然冷了。”她搓了搓腮帮子道。
“把这露天的好好儿洗洗吧。”他推着她去了浴室,“洗暖和了好睡觉。”
于是章玥先洗,简昆后洗,洗完被子一掀钻进被窝,嘴里还嗞儿嗞儿地抽着气儿。
章玥:“没洗暖和?”
“水不太热。”
“我洗的时候挺热啊。”
“我洗的时候不怎么热了。”他捞起枕头枕在后腰,“抱抱就暖和了。”
手还没伸过去,先看到了被子下滑后她露出的肩膀,那肩上笤帚打的红印已散,剩淤青后泛着点儿黄的尾巴。
他伸手摸了摸:“还疼吗?”
章玥:“不疼了。”
他还没气过:“好端端的替他挡什么。”
“我是替他挡的么?”章玥歪头看着他,“我是在拯救昆儿哥的灵魂。”
简昆笑。
“拯救了么?”她又问。
“拯救了。”他说。
说完横过胳膊把人揽怀里,埋头亲了亲那块印子。
山里冷,酒店环境不怎么好,褥子似乎泛着潮,他俩睡不踏实,又把羽绒衣盖在不怎么厚的被褥上。
俩人平静地躺了一会儿,都没心思纯睡觉,然后开始叠一块儿折腾,折腾到后半夜又嫌热,把两件羽绒衣又都掀了去。
这场雪下到凌晨就停了。
大概因为这一阵儿太忙,昨晚又丧失自控地多消耗了两回,这一觉简昆睡得格外沉,隔天一早醒来时他身旁是空的。
环顾屋子一圈,屋里也只有他一人,给章玥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然后走出酒店找章玥去了。
屋外银装素裹,沿山的栏杆和四角的楼阁全铺了雪,像画儿一般。他去酒店前的停车场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又去了通往山上的两个路口,仍然没找着。
这一失联他就有点儿慌了,荒山野岭路又滑,别摔了跤什么的弄出个好歹。
正担心着,前面出现个戴着麻灰色帽子的人影。
章玥笑盈盈地走向他,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很亮,看得出来心情特别好。
“一大早的哪儿去了?”简昆问她。
“早上天刚亮那会儿我起床上厕所,隐隐约约听见有钟声,就去前台打听,幸好打听了。”她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一打听才知道那儿有个庙,还是挺大一个庙,庙里的住持刚巧在那儿举行法事,我就去了。”
简昆哭笑不得:“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虔诚呢。”
她还笑着,挺正经道:“不信则无,信则灵,讨个吉利嘛。”
“那你讨到了么?”
就见她从衣兜里摸出个东西递给他:“讨到了。”
是一黑色手串,珠子圆润得很均匀,末尾处用红绳绑了个很小的结。
当年在电厂,俩人因为纠葛越走越近时章玥就发现简昆混不吝的背后其实像株根茎不稳的树苗。他总爱把玩矿泉水瓶子,尤其和简营爆发冲突之后,手上闹出点儿动静就仿佛抓住了可触摸的支撑点。
他不止心烦,也在极力克制类似简营的暴力。
他是个很成功的人,章玥不止一次这么想。哪怕在深陷泥泞的那段最糟糕的日子,他选择放弃未来自我沉沦,也没有一次因为失控而重复简营的人生。
“什么磁力球小陀螺都不方便随身带着,以后你心情不好就摸一摸这珠子,数一数也行,佛祖会体谅你。”她又把手串往他面前递着,朝阳下的雪光都盖不过她眼中的信念,“昆儿哥大吉大利,未来可期。”
简昆只觉得天光晃眼,眼睛一疼,兜不住的湿意凝成水猛地涌上来。
他抬手拥抱她就像拥抱了整座山。
俩人在冰天雪地里抱了一会儿。
“你哭了。”章玥的脸被他揽在胸口,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
“没。”他简短道。
“我都看见了。”
“你看错了。”
“……好吧我看错了。”她顾及他“决不言泪”的自尊心,耐心哄着。
他松开胳膊,把手串戴好,又抬手提了提她仅盖住下巴的围巾:“早上怎么不叫我,我该和你一块儿去。”
“叫了,没叫醒,你睡得跟猪一样。”
他眉毛微微扬起来,恢复那股痞气:“你骂谁?”
章玥:“比喻,比喻懂吗。”
“也就是你,换个人骂我是猪早就被我踹下山了。”
“以后别乱跑啊小兔子,荒郊野外的也不怕大灰狼吃了你。”他又说。
“哪儿来的大灰狼?”章玥看着他围在黑色羽绒服上的灰色围巾,“我看你倒像头大灰狼。”
“嗷呜!”他还挺配合,搂她的腰埋头去啃她脸蛋。
她在他怀里躲来躲去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