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明明灭灭,映照着指间的烟,火星微动,捏破爆珠的冷冽佛手柑气息,吞吐时喉结滚动,撩人心弦。
他们也曾亲密无间,亲昵得只有彼此。
可现在翁星觉得自己与他之间隔着很深的界限,泾渭分明的河,他不在意她了。
心底最深处还是贪慕,捏紧手腕皮筋,翁星走上前去,鼓起勇气轻轻开口:“陈星烈,我们报同一所学校吧。”
“我报附属于你那所学校的军医分校。”再严苛的训练,她想为了他,她也能忍过去。
烟雾缭散,支了支手肘,陈星烈转身看清她,衬衣短裙,黑发绑成马尾,温柔明净,一双如水的眸子。
他斜靠着围墙,长腿微曲,指骨银戒微折射点冷光,他盯着她看,嗓音极淡,隐有嘲讽,“当无事发生?”
往事历历在目,翁星眼眶很快红了,声音低,“我想重新来过。”
烦躁地皱了皱眉,他没有耐心:“别烦。”
“我知道,我在三十七班的时候我的数学笔记是你给我的。”槐花洁白,在昏黄灯光下摇曳。
“你对我很好,我们的事出来那些天,是我害怕,我退缩了,让你一个人去承担,我一直很后悔。”
“那些天你没来学校,流言都在传你和白枳去英国了,你们会一起留学,然后按照预想中设想的结婚,你们得到所有人祝福,你们很相配。”
眼皮耷着,他不耐烦的意味似乎到达顶点,移开目光看也没看她。
机械表秒针走动,嘀嗒嘀嗒的声音很小。
紧张忐忑,翁星表达很乱,说了一大堆话,他都没回。
然后,过了大概半分钟,有女生从楼梯转角下来,肤白貌美,约莫有一米七,她穿着简单的衬衫短裙制服,一双腿白皙而修长,腰很细,衣裙衬得身材极好。
她一手捏着书包带子,站在陈星烈身边,微微歪头,轻喊了声:“阿烈?”
掐掉烟,单手插兜,眉眼不耐情绪淡了很多,站直,还是比那女生高出一大截。
没废话,他抬步直接往前走。
温棠略迟疑,回头看了眼翁星在的方向,问:“她是?你们什么关系?”
“没关系。”冷淡一声。
背脊僵硬,绷得笔直,一颗心坠入谷底,仿佛结冰湖面砸出一个窟窿,翁星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目送他们背影远去,在灯光下,两道影子交缠。
靠在墙壁一侧,缓慢滑下去,翁星抱着双手,无力地垂下。
高考前五天,她收到了何惜玥的挑衅短信。
〖假千金,这份礼物可满意?〗附加一张图片,上面的中年女人正是段幼曼。
一切便全都串联起来了,何惜玥曾跟踪过司唯嫣,发现了她不是司家千金这个秘密,然后她采取小手段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段幼曼。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发生。
直接原因就是因为何惜玥的告密,她的报复很成功。
司唯嫣辍学,陆行之入狱,他们的未来灰暗不见一丝光亮。
指甲抠手机壳磨砂图案,翁星死死地盯着那条消息。
无法忍受。
放学后,她联系了章诗寻,她想多打听点他们最近干的违法的事,哪怕只有一件,她也要去警局举报。
章诗寻接了电话,犹豫了会儿,直接道:“他们溜冰,好像还贩。”
翁星震惊,“诗寻你看见了?”
章诗寻走到窗边,压低声音:“我猜的,那些小弟最近精神都很不正常,尤其是何惜玥,瘦得跟鬼一样。”
“而且周佑天从来不让我跟他去那所谓烟草交易场,那些人都每次回来都像疯子。”
“淫/乱,疯狂,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染上艾/滋。”章诗寻语气是说不出的厌恶,她想摆脱他们很久了。
平复了下心绪,翁星飞快拿笔记线索。
最后锁定了本市一家很大的夜场酒吧。
周四晚自习她请了假,宋墨白不知为何也跟上她,跟她出校,一直不远不近地维持着距离。
她一回头他就停下。
如此反复好几次,翁星终于妥协,“你想干什么?”
“我担心你。”其实是他收到一条匿名短信。
翁星一口气有点缓不过来,拿起手机给他看,“我有手机,有事我会报警。”
“星星,你还在怪我吗?”他嗓音很轻,眼神却显得受伤。
翁星受不了了,只好让他跟着。
打车到了咖色,里面各色灯光晃眼得要死,背景音很大,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蹦迪,吵得人震耳欲聋。
翁星堵着耳朵往包间里走,一手放在拨号界面,她打算一发现异常就报警。
还没等她往里走几步,就听见了刺耳警笛声,一大群穿着花哨的男女从包间里往外跑。
宋墨白护着她靠墙站着,翁星余光中看见有人将有白色粉末的小袋子塞进宋墨白衣兜里。
心跳快到极点,大汗淋漓,舞池里的音乐被咔的一声关停,穿着制服的警察持枪进来挨个搜查。
而一街之隔的停放摩托车面包车的小巷里刚发生了一场拼打。
翁星出去时已经看见一群人被拷上镣铐往警车上走。
其中就有何惜玥和周佑天他们。
腿软了,翁星躺靠在墙壁上,没看清小巷里还留了一滩血。
警察过去将凶器封在证物包里。
翁星捧着司唯嫣的手链,眼泪不自觉流下。
弯月照着水泥建筑,夜里有蝉声。
翁星和宋墨白一起回警局做笔录,那包搜出来的白/粉已经被上缴,他们都没碰,做完毒检,取认指纹,他们才被放出去。
出警局时已经是凌晨,办公大楼灯光都熄灭了。
沿着小路往前走,走了几步,翁星看见了宋扬,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
第二天,周佑天和何惜玥以及那个团伙贩/毒吸毒的证据就被找出来,等待他们的是判刑。
回想上次何惜玥说的话,她再也不能行走在阳光下,她变成那副鬼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最后一排的位置空了,陈星烈没来。
高考只剩下最后一天。
其他年级都开始放假,布置好了考场,偌大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
王定离来教室巡视,鼓励他们,翁星好几次欲言又止。
后面还是听见易蓝他们的讨论。
“陈星烈他不考了吗?”
“他忙陆行之的事呢,不过考不考应该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反正陈叔叔早给他定了牛津的专业。”
“学商科?”
“是啊,他还有照庭得继承。”
“就像我们阿枳,家里独女,以后白氏也是她的。”
……
所以说,他不会来参加高考了,他也不会填报军校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他们注定会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那天下午放学,取消晚自习,教室进行大扫除,翁星把课桌上那盆嫩绿的多肉摆放到窗台上。
搬了满满一大箱书本回家,翁怀杰和柏悦都没来接她,只是派了人来,抱着书往校外走,翁星心里惴惴不安。
那天家里没人回来,翁星只在下午收到翁怀杰的短信:〖好好考试,冰箱里有吃的,晚饭想吃什么让阿姨做,爸爸公司有事,今晚不回。〗
书本里的知识都记得滚瓜烂熟,翁星抱着手机蹲在楼下院子里,天阴沉沉的,好像记忆里每年高考都会下雨。
薛奶奶在拿鸡胸肉喂小黄,看见她蹲在茶花树下,她和蔼地笑笑,脸上皱纹很深,这短短几个月她苍老了很多。
“囡囡,明天考试哩?”薛婉清对她笑。
翁星点点头:“对,奶奶。”
“我想问,想问……”想问陈星烈,她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只是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翻到以前和陈星烈的聊天记录,回忆像默片一样,翁星是真的感到有些无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靠近他,又或者说是他记恨她,不会原谅她了。
犹豫半晌,翁星还是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她敲字发了条短信过去。
〖高考加油。〗
半秒钟后,界面显示发送成功。
他取消拉黑她了!
心底隐秘漾着愉悦,翁星想无论如何要在毕业后和他说清楚,就算他没高考,她也可以争取申请英国的学校啊,虽然离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都很远。
高考六门科目,时间过得很快,答完最后一科出考场时,天空下起来大雨,无论是A班还是B班,几乎都在欢呼,撕卷子从教学楼上往下扔,雪白白花花的一片。
翁星抱着笔袋从操场往教室跑,额发湿了,脸庞上也都是水。
路上遇见孙曦好苗兰兰,他们笑着从其他教学楼里跑出来追上她,一边跑一边喊:“星星,等等我们!”
“星星,你英语是不是要拿满分啊?”苗兰兰笑着揶揄。
“考完了管他满分零分的,我们明天一起出去唱K嗨个够,这一年憋死我了。”孙曦也笑。
三人跑到教学楼下,刘海和头发湿透,衬衫也湿了,有点透,翁星往储物柜的方向走,想去拿自己的制服。
走了几步又听见人说。
“陈星烈来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