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悦坐前座, 长发用珍珠发夹抓起, 一件芋紫色的小香风套裙, 面庞白皙,妆感很清透,惊心打扮的温婉贵气。
她从后视镜里看翁星,提议,“天庾门有一家茶点, 囡囡没吃早饭,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先去吃点?”
倦意扰人,翁星把运动服拉链拉到头, 戴着帽子, 缩靠着车门闭着眼, 迷迷糊糊回:“不要。”
“时间来不及。”
二十分钟后,银白保时捷驶入露天停车场。
翁星睡得迷糊, 被敲门声吵醒,抬眼看了眼周围风景, 陌生的建筑和临川桥一角, 而柏悦对照着镜子正在补口红。
司机孙烨礼貌地敲门,喊她:“小姐,到了。”
躁意翻涌,强忍着没发作, 翁星揣上手机,拉开车门往下走。
晨间风冷, 短裙换成了长裤,白色运动服,内里是制服衬衫,翁星走在前面,看着那古朴雕楼一般挂着天庾茶楼字样的建筑时就涌起一股无名火。
柏悦踩着高跟鞋跟在后面,还在跟孙烨吩咐,“车掉头,等我们出来就行,二十分开到囡囡的学校,别误事。”
高跟鞋声响,沿着雕花楼梯上了二楼,服务生领他们去包间,等了十来分钟小吃和点心才陆陆续续上桌。
柏悦把挎包放在沙发边,正对着开的门,内里一叠现金也不好生看管。
她精心找角度拍照给翁怀杰发过去,一边语音甜蜜,一边还不忘问翁星,“星星,这次你考了班级第四名,想要什么奖励,妈妈买给你。”
塞了个叉烧包在嘴里,翁星频频看时间,强忍着耐心回:“不用。”
“妈,快吃,不吃冷了。”
柏悦随便拿了个虾饺咬了口,略微嫌弃,“这虾不够新鲜。”
她招手让服务生上来,要求重做一份。
头疼,翁星温言道:“那先吃其他的吧。”
肠粉,蟹黄小包,蛋挞,鲜虾红米肠,柏悦都吃了一小口就不再吃,最后喝了几口粥,点了乌龙茶等着上茶。
翁星吃了好些水晶虾饺已经饱了,看她还要喝茶,委婉提醒:“七点五十了。”
“还早,那再上份茶点吧。”她招来服务生,拿起菜单又点了好一长串。
“妈,你正餐吃这么少,又要点那么多糕点干嘛?”翁星看着微信群里的催促,焦急烦躁。
“妈妈要维持身材。”柏悦不慌不忙,“喝茶润肺,多喝早茶对身体好,等会儿你也尝尝。”
“等会学校后门就堵车了,家长会八点半开始。”翁星生无可恋,每次和柏悦一起出门自己永远都是最操心最焦急的那个。
“这上你学校二十分钟路程呢,一会就到了呀,星星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妈妈是为你好,怎么就那么巧会堵车呢,瞎操什么心。”
翁星闭嘴了,戴上耳机靠着沙发听歌。
出茶楼的时间刚巧掐在八点一十。
到学校的那条路堵了半小时,柏悦在车里和翁怀杰诉苦,翁怀杰耐着性子安慰她,说迟到些时间没事的。
拉开车门翁星出去透气,□□消息响个没完,白枳在班群里一直艾特她,平静质问她为什么还没到学校。
沈晚晚也拍照发过来,[星星家长会开始了也,老王在点名了。]
教室里坐了一教室的家长,连最后一排陈星烈的位置上也有人。
不过角度问题,没拍到正脸,只有一件红裙。
沈晚晚:[老王点你名了,问了你为什么没来。]
翁星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一大早这么糟心。
她回去叩了叩车门,“妈妈,我走路过去。”
柏悦挂了电话,有些不情愿,说:“再等等吧。”
揣着手机,翁星直接走了,过了会听见高跟鞋噔噔的声音,柏悦提着包追上来,“囡囡,怎么不等妈妈呢?”
走了几步,柏悦看到什么,捂脸尖叫出声,她指着前面,“血,血!”
这么堵的路都能出车祸,一位腿有些残疾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倒在路中间,腿部浸出的鲜血洒在地上一大摊,十分触目惊心。
而豪车上的人连打开门察看伤情的意思都没有,只降了车窗,捏着鼻子皱眉:“前面动了,你这死衰仔让开啊?”
周围围观的人打电话报了警。
那女人见不过还在骂,“多事佬,大清早碰瓷啊,想要钱是吧,给你啊!”
说着掏出钱包洒了一叠现金在那男人身上,洋洋洒洒掉了一地,沾上泥土和血灰。
男人在血泊中疼痛得眼泪都掉下来,还要忍受这种羞辱。
周围的群众都在对着那车里的人指指点点。
女人妆容艳得有些油腻,指着骂:“死穷逼,一大早过来碰瓷,我烧两万给你养老送终啊!”
说着又淘了一叠钱,几张几张地洒,“瞪我,还拿那眼神瞪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这学校有我亲戚啊,董事会有我的人,你算个屁!赶紧抱着这些钱回去入土吧!”
男人艰难地挪动到路边,腿部蜿蜒下一路血迹。
周围好心路人去把他搀扶起来。
翁星注意到那辆奔驰的车牌,恍然觉得跟之前撞宋墨白母亲的是同一辆,她拍照留存,叫了救护车。
柏悦怕血,捂着脸走过来牵住翁星的手,听到这些侮辱人的话也忍不住去骂了那奔驰车里女士的几句:“你骂人这么难听,有接受过教育吗?看不见这位先生已经流了这么多血了吗?”
“你简直是社会败类。”
那女人脱口就要大骂,却在看见她一身名牌时停了嘴,阴阳怪气:“哟,您谁呢?不会是她姘头吧,还是她金主啊?”
“你言语放尊重点!”翁星冷冷开口。
周围人也都指着她鼻子骂,难女人直接戴上墨镜,把车窗摇上去。
柏悦气得呼吸不畅,打电话让孙烨过来照看一下这位出车祸的先生,自己还想跟上去理论,就被翁星拉走了。
“妈,已经报警了。”警笛声响起,车流间渐渐让开一条路。
柏悦强忍着对血的恐惧弯下腰去,把一张卡片放到那被车撞的男人手心,“别怕,先去医院好好治疗,钱不够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
…
到教室时家长会已经开始二十分钟了。
翁星等在外面,敲了敲门,松开柏悦的手让她进去,对她微笑了下。
王定离看见她进来,倒也没有责怪,只是温和道:“翁星的母亲?”
“坐第四排吧,那位女士的旁边。”他指了指杨素兰。
杨素兰很局促地起身为她让位置,生怕自己的手碰到她衣服把她昂贵的衣服弄脏。
柏悦对她有礼貌地笑笑,拉开椅子坐进去。
教室里响起王定离洪亮的嗓音,科任老师也拉了椅子在旁边轮听,轮流上去发言。
翁星在走廊上站了会,沈晚晚就贴上来,惊讶又小心地问:“星星,刚刚那是你妈妈呀?”
翁星点点头,没力气和她聊天。
“你妈妈好漂亮好年轻啊。”沈晚晚由衷道,“而且她的衣服好像都是名牌诶,那个包是爱马仕的。”
有人在旁边补充,“衣服是香奈儿限量款的。”
“对呀”,沈晚晚眼底满是羡慕,“星星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呀?”
“平时没见你穿名牌呀,以前我们有哪做得不好的你别介意呀。”沈晚晚旁边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开口。
翁星平时不热衷名牌,有些款式柏悦硬要买给她,她不喜欢也不会去穿,衣服都是自己捡自己觉得舒适喜欢的穿,一两千,几百几十的都有。
翁怀杰也支持她,说过分追求物质会精神贫乏,而她还年轻,小孩该专注学业,成天花那么多精力在外在的东西上没有意义。
而翁星物欲低,的确也专注在学业上,前两年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怎样提高学习成绩,让陈星烈不再用那种眼神看她。
此刻听到这些议论,翁星心里有种微妙的不舒服,借口不舒服,去了旁边,戴着耳机听听力。
走廊外实在太吵,她一个sectionA都听不完,便沿着旁边楼梯往上走,想去安静点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阴天,云层惨白,合欢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汽水柠檬烟酒混杂的气息。
愈往上,光线愈暗,楼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脚印杂乱。
有种朽木生锈的气息,翁星低着头,一手拨弄着有线耳机音量键,调大,耳畔刘海扫在脸侧微微发痒。
注意力全集中在听力内容上,因此当她不小心撞到人时,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整理MP3和耳机。
下意识后退,抬眸一瞬撞入一双漆黑瞳眸。
那人站在天光明灭处,侧脸半陷入阴影,五官英俊立体,身后是深绿色的围廊墙壁,他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一双白色球鞋,手背青筋横亘,长指散漫把玩一枚银白色打火机。
眉宇凛冽,下颌线弧线清晰,情绪很低。
天空阴沉,似要下雨,昏暗的楼梯间和微亮的走廊,天台上有风,拂起翁星刘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隐于暗处,只有眼里的光是亮的。
陆行之扶正她,好心道:“慢点,别踩空。”
翁星抓紧MP3,慌乱中扯掉了一只白色的耳机线,掉在锁骨弯处,裸露出的肌肤白皙而细腻,她礼貌地对陆行之说了句“谢谢。”
转身就想下楼梯。
却听见楼下女生的交谈声。
“你们说陈星烈昨晚在Fx上发布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呀?不过一分钟就删除了,好多人都截屏。”
“是对他女朋友说的吗?今天家长会都没看见他也,倒是他妈妈居然来了。”
“啪嗒”一声,摁亮手中火机,火光笼罩着冷白手指,陈星烈偏过头去,低头咬了支烟点上,化不开的冷漠。
女生们的交谈仍在继续。
“他的正牌女友不是白枳吗?”
“只是家里玩得好的而已,他也从来没承认过,我总觉得像陈星烈这样的天之骄子喜欢的一定会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白枳不算吗?”
“白枳是富家女成绩也很优秀是没错,可我觉得她太阶级分明了,有时候甚至有点虚伪,我觉得她配不上陈星烈。”
“陈星烈从来不会因为金钱看轻别人,并且他是有理想的,他总领先于我们,好像一个我们永远需要去追逐的人一样。”
“那她喜欢的人也一定和她一样,是有着远大理想的吧,我真的想象不出来会是谁。”
女孩笑,“想不出来就别想啦,说不定他们现在在校园的某一个角落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