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班级名次从前到后,五个人一组,可以任选位置。
王定离念了前五名的名字,他们依次进来。
司唯嫣眼底神色难掩失落,在走廊和翁星拉着手,“我这次考差了,想和你做同桌啊星星。”
翁星安慰她:“没事,我先进去选个旁边没人的位置,你等会进来坐就行。”
“嗯,只能这样了。”
宋墨白第一个进去,径直走向后排。
后面几个都零零散散选了第四五排的位置。
翁星选了右边第四排,她坐里面,本想把外面留给司唯嫣,刚坐下,宋墨白就从后面折返过来,他礼貌地朝翁星点了点头,然后弯腰拉开椅子,坐到翁星旁边。
他穿着白衬衣,袖口洁白一尘不染,新配了副眼镜,金丝框的,少数看黑板的时候会戴上,这下他打开眼镜盒,取出眼镜试戴上,看向黑板。
翁星抓着笔袋还有点懵,缓了会才问他:“你……坐这里?”
宋墨白低头靠近,迁就她,他点了点头:“嗯。”
金丝框眼镜下的眼眸温润无比,有股斯文书卷气,而眼镜又给他添了一份冷感,他温柔回:“我有点近视,坐后面看不太清。”
“你介意我坐你旁边吗,翁星?”他叫人名字的时候,眼神很专注,无比认真。
那刹翁星想的所有话都被堵住了,最后,她抓笔袋的手松了松,对他点点头,微笑,“不介意,宋墨白。”
前五名确定位置,司唯嫣进来时看见她旁边坐了人,最后选坐在翁星后面。
本来换位置这种事,陈星烈懒得参与。
他和陆行之是俩万年钉子户,位置没变过,前后桌,方便他踢他,也方便他嘴贱。
一大群人像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鱼一样,挤在走廊上,来回乱串,兴奋激动,挺无聊的。
陆行之和宋扬他们挤在六楼天台抽烟打扑克,玩游戏。
陈星烈拎背包过来,摊出笔电,陷坐在沙发上,飞快敲击键盘。
另一边操场上,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人还在跑操,乌压压一队一队,像条长蛇。
广播里播放着不知谁点的栀子花开,走过路边走听得到有人哼一两句。
陆行之是个游戏bug,扑克输了一把又一把,脸上贴满纸条。
“哎我去,我这什么运气啊。”
“让烈哥来替我,输光你们。”
抬手拧开可乐易拉罐,陈星烈仰头喝了口,眉眼冷淡,敲键盘的手指飞快。
“哎,这节课翘了吗?一班学神?”封承西抓了条额头上的白纸带子。
动作没停,陈星烈没说话。
过了一会,天台的铁门被打开,一个姑娘小心翼翼地过来。
她穿着浅黄色的棉质绸裙,小腿腿型不是很好,有点O型腿,她不高约莫不到一米六,脸圆圆的,偏黄的脸上有雀斑,眼睛很大。
她先轻轻喊了一声,“陈星烈。”
打牌的几个男生停下动作,听到这声音蛮可爱的,看过去的时候,都有点失望。
陆行之大大咧咧,“同学你有事吗?”
沈晚晚走过去,站在陈星烈身边,她低头看他眼睛,认真开口:“陈星烈,王老师说到你换位置了。”
“不去。”冷冷一声,他眼皮都没撩。
沈晚晚轻轻点了点头,“好吧。”她语气有点遗憾,“嗯,翁星已经换好位置了,她没和嫣嫣坐一起诶。”
动作停下,陈星烈抬眸,眯眼看了眼她,陌生,仿佛记忆里没这个人的印象,他问:“和谁?”
沈晚晚立刻甜甜地笑,“我叫沈晚晚。”
“别废话。”陈星烈懒得理她,“说完了滚。”
沈晚晚眼神里有点害怕,声音低,“是和一个男生。”
“砰。”可乐易拉罐被唰的一下捏扁,冰凉的水沾湿冷白长指。
一节自习课过半,刚换完位置,教室里的同学对身边人都还不太熟悉,有点别扭,都在聊天互相试着熟悉。
有女生议论今天唯二两个没变位置的人,“他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妆都要花了。”
“不知道啊,哎,这次特意选了离最后一排近的位置。”女生频频望向后门。
未几,她们惊讶地看见陈星烈从前面进来,哄闹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运动服拉链拉到头,一双纯黑色球鞋,身高优越,眉目锋利桀骜,睨了眼第四排靠过道位置的男生,单手插兜走近。
长指敲了敲宋墨白的桌子,嗓音冷如碎冰,低哑一声:
“坐这儿,嗯?”
第17章 边界
室内鸦雀无声, 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银戒边缘折射碎光,男生骨骼修长的手搭在课桌边缘,低眸看他,锋利单薄眼底只余冰冷。
气压低得吓人。
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 像一幅被摁下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对峙, 施压, 逼迫。
他极少出现这种情绪。
手掌掌骨往下压着新发的理综答题卡,宋墨白改题的动作停下,卷面上红色水性笔写好的总分刺目显眼:286。
他提了提眼镜,抬眸看他,浅褐色的眸子里光线很淡, 镇定,平静,不折不扣:“有问题?”
眼神晦暗一瞬, 陈星烈的目光落到他旁边一直没抬头的翁星身上, 他勾唇低笑了下, 嗓音玩味,“挺厉害。”
搁下笔, 宋墨白维持着平静问:“陈星烈,你想干什么?”
“搬走。”他盯着他, 手指摩挲这那枚雕刻的金属小船, 眼眸沉沉,“我只说一遍。”
金属雕刻翻到背面,银针戳着食指,陈星烈低垂的眉眼冷戾无比。
揉皱了稿纸, 宋墨白背挺得笔直,忍耐, 僵持着。
他没有动作,衬衫领口洗得泛白,纽扣磨损,但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时间过去半分钟,陈星烈眉眼染上一层桀骜,眼底情绪变为不耐烦,抬手敲了下桌子,冷冷道:“不动?”
宋墨白低头理正书本:“我坐这里经过翁星和班主任允许,你没有权限这样做。”
“是吗?”他维持着耐心,眼神似询问,看向翁星。
搁下钢笔,翁星抬头,从今早至今第一次正视他,一字一句平静回:“是,宋墨白是我同桌。”
指骨咔嚓一声,陈星烈单手插兜,眉眼压下来,情绪瞬间冷淡,没再看一眼,直接回了座位。
底下人似乎才开始敢动,翻书声和凳子移动的声音传出。
易蓝心里发怵,“刚刚陈星烈好凶,从没见他那样。”
何晶晶拍了拍胸口:“他和宋墨白不对付了?刚刚真的不敢呼吸了。”
“宋墨白也是真头铁,他那种家境的人怎么敢这么硬气叫嚣的。”
“老王喜欢他咯,他成绩好,这次还侥幸得了第一名,他肯定惹到陈星烈了。”
“成绩好有什么用啊,以后读书毕业出来,还不是只能给我们打工。”
“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勇气啊,真搞笑。”
“学委人挺好的,其实。”有人小心翼翼开口。
易蓝回头看着那人,嗤笑道:“你知道吗?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好人,烂好人啊。”
“没权没势,你帮了人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得被人踩。他们这种人,身上的优点也就只剩下那点供人随意践踏的廉价“好意”了。”
“你说这优点,可不可笑?”易蓝伸手碰了碰旁边的白枳,“阿枳,这群蝼蚁真够搞笑的。”
“阿枳?”易蓝惊讶,她看见白枳那双纤细的手指掰断了画图的铅笔。
一向清冷的眼底,染上不甘,阴冷,她一直看着翁星在的方向。
听到易蓝喊自己,她眨了下眼睛,目光闪躲了下,收好掰成两段的铅笔,淡笑回:“是宋墨白惹到阿烈了。”
无形之中点明,这与翁星无关,只是两个男生之间的私人恩怨。
教室里也无人敢再多嘴。
下午下了一场雨,十月的榆海才开始降温,翁星穿着一件薄外套,手背裸露在空气中,有点发冷。
她用便利贴写字,轻轻碰了碰宋墨白的手肘,递给他看。
写字的动作停下,宋墨白瞄到那张粉色的便利贴上写的字,娟秀小楷,她写着:
刚刚的事对不起,陈星烈讨厌我,所以迁怒你。
摁下笔尖盖帽,宋墨白弯唇温和地笑了下,在便利贴下面写上回应:
那他现在也讨厌我了,正好,做个伴。
眼睫微垂,翁星看到这几个字样,忍不住也笑了下,眼眸弯弯,白皙的皮肤在这阴雨天更显细腻,她轻轻开口:“谢谢你,宋墨白。”
“嗯,”拿出物理试卷,宋墨白指到最后一题,“这题你思路不对,想听我讲吗?”
“噢,可以。”翁星把卷子挪过来,课桌之间分明的界限被模糊,她低头看题,也在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人时总很认真。
他嗓音低沉温和,字迹工整很有笔锋,画的磁场也像印刷的图案上去一样,“楞次定律,增缩减扩,这步套公式进去,电场改向,金属粒子运动方向改变,重新算一下。”
“这样。”男生眼睫很长,映照着眼窝投下一群阴影,温柔儒雅,如沐春风。
他讲解的思路很清晰,翁星跟着在稿纸上画了一遍,代入公式和数据计算一下就得出答案,她有些惊喜,“我算出来了,谢谢你。”,眼眸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凝视她的眼睛,宋墨白滞了下,对她笑笑,“很棒。”
空气微冷,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却有点发热,翁星移开目光,想把卷子摆正放回来。
教室里灯光却忽然坏了,忽明忽暗闪起来,翁星的笔撞到宋墨白的肩口,她稍一往回缩,食指碰到男生骨节分明的手腕,触感温凉,和女生的骨骼不同,也和陈星烈的手不同。
触电一样收回,有些未明尴尬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