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暗了瞬,那天雨势太猛烈,他让宋扬几乎掉了全城的监控一帧一帧看,找到了从甘泽寺庙出门的金杯车的一角影子。
往回溯源,才找出破绽,提交举报周维豪涉/黑的匿名证据纸页上有佛香,也是那瞬,她才知道白枳这人远不是表面那么慈悲温悯,假象而已,都是她装的。
查询转账交易记录,一条一条细分明细全都调查出来,那一夜他彻夜未眠,极度理智清醒的指挥所有人,最后自己开着车沿着大半个城市找。
最后看见灯塔,也看见台风登陆的讯息,他们沿着海岸线开,路上杂草满天,他还是眼尖地发现了泥土坑里的碎钻。
空气潮湿,提上麻/醉/枪,绕上悬崖的时候看见他爱的姑娘被捆绑着,要被人置于死地的那一刻,几乎整个心脏开始沉闷的疼,有一瞬的心悸感浮现。
连轴转的疲累涌现,开/枪瞄准那一瞬下颌紧绷,他不能错,也不能败。
如果她死了,他也不会独活。
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扣下扳机那一刻,世界的风声在远去,他的眼眸里只剩下她。
然后具象的事物远去,同预设好的一样,白枳中枪,坠入悬崖,砸进海里时有浪末飞溅。
而后一切事,又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
手勾他手臂,翁星笑意吟吟,“是不是,男朋友,你真给我安了定位器啊。”
“头发丝里?”
锋利眉眼柔和下来,捏银质打火机的手骨一松,陈星烈散漫笑了下,低低道:“是,知道就好。”
抽了张卡出来,他递给她,“主动点来找我。”
翁星接过看了眼,念出来,“总统套房,0001号?”
脸红了点,脑袋宕机了会,翁星懵懵的,“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开的?”
低笑了声,他嗓音玩味,撩起她耳边一缕黑发:“猜猜。”
翁星摇摇头,“不知道。”
“是预留的房间。”他嗓音低沉,“搬去住。”
华岳酒店常年预留的套房,他一年只有极少的时间会过去。
那边安全隐私都有保证,他不放心她再一个人住外面。
摩挲了下房卡上的刻痕,翁星轻轻开口,“这家酒店也可以啦,我付了定金了,房间都布置好了,最少今晚得住吧。”
“随你。”低低一声,他回得淡漠,神色却并没有轻松的意味。
翁星知道,他在意。
还在为几天前那件事而耿耿于怀。
“好啦。”翁星向他伸手,唇角带着浅笑,“男朋友抱抱。”
踮脚轻轻抱住他,下巴磕在他肩膀上,翁星轻轻开口:“白枳和周维豪都被控制住了,现在很安全了,不用担心。”
“要不然,”她想了想,“等过几天我搬过去吧。”
她嗓音轻轻的,柔和如江南水波里漾开的一丛绿藻,在水中舒展浮散开,抚平些躁动。
低了点眸,大手搂着她纤细的腰,他回抱住她,低低“嗯”了声。
眼底漾着笑意,翁星偏头悄悄亲了他脸一口,“奖励。”
“快回去好好休息。”看了眼他眼底的淡青色,倦意微懒,她开口:“我会心疼的。”
“过几天还得见我爸妈呢。”
陈星烈这才笑了下,低头,额头轻碰着她额头,散漫一截,“太轻了,再亲一口。”
“今天亲多少次了。”翁星脸色染了丝酡红,这样说着,也还是踮脚,主动亲了他唇角一下。
凛冽的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
喉结动了下,低头看着姑娘的眼睛,睫毛很长,浓密而卷翘,肤白细腻,眼睑下一尾淡淡的朱砂痣,怎么看怎么可爱。
大手骨节往上,轻轻捏起她的下巴,陈星烈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又至鼻尖,最后落到唇上。
躬下腰腰,后背棘突明显,结实背肌往下可见脊柱线条,极富力量感与肌肉的躯体,一手捧着她后脑勺,一手捏住她下巴,他几乎压她进自己怀里,身高差下,掌控从容,教她换气,吮吸唇瓣,一点一点深入,汲取口腔的味道。
这人太会亲了,舌尖挑弄,唇舌都微微发麻,翁星得不行,最后堪堪用手臂搭他肩上,气息交缠,也体会到接吻的欢愉美妙,多巴胺刺激分泌,眼眸里只剩下彼此。
额间汗津津的,翁星小口呼吸,夹杂着细细的喘息声,这吻很深很长,他似乎打定主意吃净她。
等最后分开时,翁星轻伏在他肩上,笑着嗔道:“不是说了要走。”
怎么又赖这么久。
遒劲分明的手指指轻轻叉进她柔软长发里,银戒微硌,玩弄了一下,陈星烈模样慵懒,又有点痞,淡淡道:“不是你抱着我?”
明明就舍不得。
缓了会儿,翁星偏过头去,松开他,“走吧走吧,快回去。”
又腻了好一会,他才走。
外套留给她穿,他就一件衬衫,穿着西裤,不笑时矜冷禁欲,淡漠拽的模样,懒得分给别人一个眼神,不关心也不在意。
只有翁星见过他情潮涌动时眼尾发红,眸间全是浓浓的占有欲与控制欲,不允许她看别人一眼时的模样。
冷痞又帅,撩人要死。
拿着房卡回房间,翁星把行李简单的收拾了下,剩余的都放箱子里没拿出来。
抱出电脑敲了几行代码,总是想到他,不自觉弯唇笑,写代码也bug百出,写不下去了,翁星索性摊牌,直接给柏悦发了消息。
遇星:〖妈,我恋爱了。〗
〖你还在午睡吗?我们打算就这一个月结婚,你搬东西回来,丢什么都不能丢户口本。〗
〖等你们落地,我们一起去接你们。〗
过了几分钟,柏悦回复。
Yue:〖???〗
〖结婚?和谁?多久?你说清楚?你才回国三个月?你搞什么飞机?翁星你说清楚!是不是和你前几天发生的事有关?你被谁威胁了!〗
〖你等着我让你爸跟你说。〗
过了几分钟,直接一通电话进来了。
翁星倒了杯水,先喝了口,再接通电话,电流滋滋的响,两边却都没说话,只听得见呼吸声。
食指轻轻敲了下杯壁,翁星先开口喊了声:“爸。”
翁怀杰丢了笔,声音沉稳,只问:“是谁?”
“你答应吗?”翁星有点忐忑,高三那年发生的事,于两家来说留下的印象都不好,她害怕他们对陈星烈有成见。
垂下眼睫,指甲下意识攥紧手链,翁星轻轻开口:“是我唯一喜欢唯一爱的人,不和他结婚,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所以说,爸爸妈妈,你们无论如何要答应女儿这一个请求。”
“是谁?”翁怀杰声音略沉,克制着情绪,又问了一遍。
“答应我,你们不反对,我就告诉你们。”翁星提了要求。
沉吟片刻,翁怀杰放下清算表,仰躺陷进椅子里,“先给爸爸说是谁。”
柏悦在旁焦急,“星星不会真是被人骗了吧,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回国的。”
“你们答应吗?”翁星也倔强。
解开腕表内扣,翁怀杰抽了支烟出来,食指压着点烟器,沉声问:“你之前学抽烟跟他有关吗?”
沉默了一瞬,翁星点点头,“是。”
长叹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翁怀杰回应:“我答应,你可以说了。”
松下一口气,抓水杯的手指缓慢松开,翁星想起他,弯唇轻轻回:“是阿烈。”
“爸爸,我喜欢他十一年了。”从初三那年起,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次有了心事。
在面对自己朝夕相伴的竹马时,也会学着温婉矜持,穿漂亮的裙子,绑着高高的马尾站在他面前,看见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她会不高兴,她总缠着他,闹他,是因为喜欢他。
原本,她想着,他们会一起读完初中,一起读高中,再一起上大学,她也不会再欺负他了,因为她舍不得了。
可少女时期的自尊心和暗恋的酸涩心事作祟,她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低头,更接受不了他那用那种嘲讽如看垃圾的目光一样看她。
所以在分班考试失利后,被他那样的眼神刺伤后,她哭着回家,哭着删掉了他的联系方式,执意去了B班,和他分开两年,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的。
可记忆像雨季的台风,总按时光临,在任何地点,任何场景,无差别浮现,痛快淋漓一场,在湿漉漉的小路上留下一条墨迹摇曳的水线,挥不去,绕不开。
她总是想他,吃酸梅糕会想,做数学题集会想,站在槐树下等校车到站会想,连削铅笔时木屑飞到窗台上也会想。
那两年,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活成相交的平行线,她也曾悲观的想过,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见了。
因为他讨厌她,从小时候她欺负他,让他去树上帮她捡风筝开始。
可潜意识里还是想争一口气,她不想再被他看不起,于是拼命学数学,参加分班考试,进入A班,她想告诉他,自己没有那么不堪。
而后便是高三,刻骨又难忘的一年,她的喜欢也沉入深海,同那年的台风天一起呼啸一场后沉寂,在洛杉矶的这么多年,每次会想,却都压抑着疼。
你知道的,就像盐水浸透伤口,少年肆意桀骜独待她温柔,决裂,失望离开,再到最后的死心,盐水几乎把伤口完全掩盖住,只要一触碰就疼。
在异国这些年,她过得不快乐,从前不敢承认却一刻也没有忘记的是,她忘不了他,她还想他。
拼命学习,工作,拥有一份漂亮履历,忙碌起来时她可以暂时抽离,可一旦停下脚步,几乎便刻不容缓的被回忆侵蚀。
她也学着抽烟,焦油和尼古丁的气息过了一遍肺腑,由呛人变为舒缓镇静的东西,让人深刻迷恋起来,那时他的心情一如她现在。
十一年,镌刻进心脏的名字。
…
翁怀杰沉默着,他点了一支烟,缓缓的吸了一口,抬眼看向远处游游泳池里清洗的工人,他很久没说话。
柏悦也安静了一会,最后她挑了个无关的话题问,“高中和你一起在海边听歌的那个男孩子怎样了现在?”
“履历光鲜,年轻有为。”翁星静静回。
长指轻叩了叩桌面,翁怀杰掐掉烟,低沉回:“五天后,你们来接机吧。”
翁星立刻笑着回:“好的,爸爸,我们一定按时来!”
柏悦也笑了下,在旁边问了句,“阿烈现在长什么样了,帅吗?”
“超帅!”翁星喝了口水,快呛到也抢回。
“行,你爸和我现在在忙着财产清算,你好好工作,等见面妈妈再跟你聊。”柏悦接过电话,收了句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