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着耳朵的围观者,已是恍然。
沈陆一撂下话,又觑了宋菩菩一眼,唇角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回走,从一脸懵然的应远空面前经过时,淡淡道:“还不走?”
应远空看完全程,复杂的内心难以形容,跺了跺脚,亦趋亦步的跟在沈陆一身后,嘴里还低声骂了句:“握草。”
身后的冯子眷只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几十号人的视线不时扫过她,带着讥笑和不屑,恨不能在她身上凿出洞来。
不知是谁说了句偷鸡不成蚀把米,冯子眷最后的防线都被冲垮,慌乱的抓过背包,踉跄地冲出了大厅。
“该!”秦潼看着冯子眷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大好,又回味了下刚才沈陆一干脆利落的反杀,脸上显出几分雀跃,“沈陆一是社会人啊!”
宋菩菩没接话,缄默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瓷白的碗怔愣起来,心里按捺的情绪抑不住地翻涌。
没有关心的话语,也没有安慰的举动,甚至连申明都只提到了他自己。
可宋菩菩知道,沈陆一是在保护她。
他说她没要过联系方式,可她的号码是程卿给他的。
他说节目结束后两人没再见过面,可“脱衣服”却早在节目录制时就发生了。
他警告冯子眷不要背后编排他,其实是特意保持和她的距离,不至于让人觉得他是在为她出气。
沈陆一看似漠不关心,却将她完好地护在了身后。
宋菩菩静坐了一晚,只要杀青宴散场,眼前的碗筷都不曾动过。
///
“六儿,小矮子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妞?”
“哎,跟哥们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应远空不死心地念了一路,前面的大步流星的男人却充耳不闻。
“你吵死了。”沈陆一被他闹得头疼,倏地脚步一顿,语气不耐:“是又怎么样?”
身后的应远空差点撞上,脚步一刹,一脸了然:“我就说嘛,你丫绝对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过这事干的还真不像你的风格。”
沈陆一哼了声,继续向前,身后的应远空还在念叨着:“你对姑娘哪能这么冷淡,英雄救美不是这么个救法啊。你得英雄似的出场,然后像春风一样温柔地安慰她…”
英雄救美?
沈陆一稍顿了顿,回想起最开始的场景。
嘴碎的服务员聚在包厢门口闲聊,说大厅里有人吵起来,好像是某个女导演跟男艺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原本他也没当回事儿,可听到“那女导演名字还挺怪,叫起来跟个语气词似的”,他突然升起某种预感,等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经起身拉开了门,绕过一脸诧异的服务员径直往大厅走了。
沈陆一瞥了眼身后的应远空:“我又不是英雄救美,只是维护声誉而已。”
应远空:……
你他妈当我瞎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英雄救自(姐)己(姐)的沈傲娇
略略略~
第7章 第 7 章
杀青宴热闹到了很晚,一行人搭乘第二天下午的航班返回湘城。
宋菩菩一觉睡到飞机落地,直到着陆的震动让她的额头和窗户磕了几下,才幽幽转醒,机舱里的阅读灯洒落一片昏黄的光,将她惺忪的模样镀得愈发柔和。
她侧头望向窗外。
湘城还困在冬天里,夜幕似一张湛蓝的网,捕住零星灯光和远处摇曳的树影。
离开的这一个月似乎也不长,可不知道为何竟有些恍然,像是隔了冗长的世事,生出陌生感。
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孑然一身踏上一片从未涉足的地方,灯火明亮,却没有一盏属于她。
取完行李,众人便分道扬镳。李迦和白子昀住在同一个小区,两人结伴坐机场快线回家,而秦潼住在南边,于是独自往地铁口走。
宋菩菩推着行李,挤在出租车停靠点附近的人群里,嘈杂的交谈声将她的背影衬得愈发寡淡。
队伍很长,风尘仆仆的旅客不时向车开来的方向张望,满脸尽是企盼欣喜。宋菩菩漫不经心地随着人群挪动脚步,眼神虚了焦,视野里是斑斓的光晕。
过了许久,总算上了车。
“上哪里咯?”司机的口音带着湘城特有的腔调,就像川渝街上挥之不去的火锅味一样。
宋菩菩脱口就要报出住处的地址,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再一开口就换了目的地:“去德雅路口。”
三十公里的单让司机颇感欣慰:“好咧。”
///
宋菩菩指尖点在门铃上,长按着没松手,门内的铃声透过门板传出来,闷声回响。
屋里的人声音又娇又软:“谁呀?”
她随口应了声,移开手指安静地立在门边。
不多时门被拉开,门缝中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沾着氤氲的水汽,额上还束着轻松熊发带。
“菩菩?! ”顾臻惊呼了声,脸上闪过诧异,又扫了眼宋菩菩手里的行李,“你这是刚出差回来吗?”
说着便将人迎了进来。
“刚下飞机。”宋菩菩把行李箱往鞋柜边一靠,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顾臻,自己弯腰找了双拖鞋。
顾臻顺手一接,指尖沾了些油渍,香料和食物的味道交织在一起直往鼻子里窜,“这小龙虾得有多少斤呀?我还打算减肥的啊。”
话虽这么说,顾臻还是转身进了厨房,翻找出两口煮火锅把小龙虾盛了个满满当当,辛辣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
宋菩菩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一次性手套,托着腮靠在餐桌边。
顾臻端着两锅热好的宵夜放上桌,顺势瞥了她一眼,旋即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说吧,你怎么啦?”
宋菩菩浅叹了口气,捏了只虾在手里,指尖稍一用劲就把虾头剥了下来,闷声回道:“你让我缓缓。”
宋菩菩的脾气,顾臻再清楚不过,鼓了鼓腮没再问。
她不喜欢在情绪正盛的时候表达,因为此时的言语难免带着浓重的情绪,有失公允,又容易失控。而按下不说,就意味着事情还没翻篇,或是没组织好语言。
顾臻看她粉饰太平的模样,暗暗猜测多半是后者,戴了手套大快朵颐起来,缄默地等宋菩菩主动倾吐。
桌上的虾壳小山似的堆了起来,渗出的油渐渐冻成了泛白的块状,薄薄一层覆在桌上。
“阿臻,”宋菩菩停了动作,垂眸看向眼前狼藉一片,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我好像有点喜欢一个人。”
“然后呢?”顾臻掀眼看她,并不意外。
宋菩菩摘下手上的透明薄膜往旁边一放,手指在干净的桌面轻敲,略低闷的声音伴着叩击声传来:“可我不太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一时兴起,哪怕不是,也很犹豫。”
顾臻细眉微挑,嘬了口手上的汁液:“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太小了。”宋菩菩想起他,抽条似的才长成的身形,周身满溢鲜活的荷尔蒙。
“其实吧,”顾臻顿了顿,小脸赧然,“性/生活和谐还挺重要的。”
骤然一惊的宋菩菩:……
顾臻脑袋是被按在黄河边灌了水吗?
宋菩菩白了她一眼,颊边莫名晕了红:“年纪!我说的是年纪!”
语气肃然,思绪却微恍,乍然想起他微微凸起的胯骨和倾斜着没入衣物的人鱼线,旖旎的心思灼了脸,她两颊滚烫。
顾臻轻咳了咳,忙不迭转移话题:“他多大了?”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默,大小二字,好像都带了点不明不白的意味。
宋菩菩默算了下年份:“20吧。”
顾臻唇瓣微张,倒是真有些惊讶了,宋菩菩一向叔控,没想到这回却对小男生动了心。
想了想,顾臻又追问:“除了年纪,还有其他原因吧?”
“他是个演员。”宋菩菩喉头一梗,指尖捏在塑料薄膜揉了揉,沙沙作响。
宋菩菩只说了半句,顾臻已是了然。
年纪尚轻的男演员,会不会遇见另类的潜规则暂且不说,光是这个圈子里形形色色的诱惑,把持不住的男人比比皆是。
“可你不是会轻易动心的人啊,”顾臻一脸正色,直直地望向她,“这件事你既然说出了口,就是已经认清自己的感觉了,不过是需要有人再推你一把就是了。”
顾臻身子往前一靠,离她愈发近:“还想什么,喜欢就去把人拐到手。”
宋菩菩对上顾臻波光盈盈的眼眸,没接话,徒手剥了只虾往她碗里一放:“你快吃。”
///
酒足饭饱不宜走动,两人把辛香麻辣的味道收拾干净,一起窝进被子里。
宋菩菩仰躺在床上,定定地望向天花板,视野黢黑,神智却清明。顾臻垫着手,侧躺在她身边,温顺得像只巨型犬。
黑暗中,顾臻问:“菩菩,你在怕什么?”
宋菩菩想了想,她在怕什么呢?
怕求而不得,怕无疾而终,怕不欢而散,怕老死不相往来。
人生有那么多失散,多到来不及一一悼念,可心里的小石子却跟着他们离开的步伐骨碌碌滚了一路,再也没能捡回来。
怕把命门交付他人,再无主动。
怕落魄成一叶扁舟,注定逐波。
过了半晌,房间里才响起她的回答:“怕我不再是我。”
满室寂静。
顾臻转了个身,视线落在窗外皓月夜空,轻声说:“人生的完满有很多种,‘是你’是一种,‘不是你’何尝不是另一种。”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宋菩菩眸光微动,翻过身,抬手往床头柜上一阵摸索,手机落入掌心。
屏幕亮起微光,她点开通话记录,一路下划,直至停在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上,指尖略动,发送出一句话。
略一思忖,她敛下眸将备注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