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着最近就要搬过去住,温大小姐可没少给自己置办东西,快递通通寄到了商执那儿,没曾想一个失误,居然把上课要用的材料填错了地址。
认命地叹了口气,她拿起手机给商执发了条消息:我今晚跟你回家。
发送之前思考再三,又改成:我今晚跟你的车回家。
有效减少歧义。
消息顺利送达,可对方是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隔了几分钟才回复:上课不要玩手机。
温轻雪冲他的背影丢了一击眼刀:你不玩手机,怎么知道我在玩手机?
直接命中高材生的死穴。
果不其然,某人再回复时自动忽略了上一条说教。
商执:你确定?
温轻雪:确定什么?
商执:今晚回家。
温轻雪:是啊,有什么问题吗?我得去你那儿拿个快递,明天下午上课要用。
商执:嗯。
温轻雪对着手机琢磨了很久,也没琢磨出来这个“嗯”字包涵了怎样的情绪,像是惊喜,像是期待,像是对她的行为给予了一种肯定。
她抿了下唇,又叮嘱一句:下课后直接去车上等我。
*
熬过一个小时,李老头终于讲完了红茶、绿茶、白茶和黑茶的区别,下课铃准时响起。
商执第一时间起身走上讲台帮“茶友”收拾教具,隔着很多个乌压压的后脑勺,温轻雪与他对视了一眼。
男人很懂事地移开目光,先行离开。
向邱怡和欧阳芳说明状况后,温轻雪留在座位上慢腾腾地收拾着东西,等教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出发前往目的地。
这个时间点,很少有学生来车库瞎晃悠,但温轻雪依然步履匆匆,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羊皮小高跟的哒哒声回响在昏暗的车库里,如同交战前用以振奋人心的鼓点。
商执如约等在车里。
温轻雪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观察车外动静,确认完毕,才催促道:“走吧。”
商执停下拨捻佛珠的动作,偏头睨着她:“就这么走了?”
温轻雪疑惑:“不然呢?”
商执默了片刻,冷声发问:“不去和你的小男朋友打声招呼再走?”
温轻雪怀疑自己听错了:“哈?”
“不着急,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我哪儿有小男朋友?”
“蓝头发的那个。”他声音凉凉的,沉沉的,似是在试探,“不是吗?”
温轻雪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嘴jsg里高呼“当然不是”。
商执莫不是误以为她正在和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大学生交往?
怪不得之前旁敲侧击问了那些奇怪的话……
反应过来的温轻雪哭笑不得:“欧阳芳是女生啦,而且——是直女,顺带一提,我也是。”
“那个蓝头发的家伙,是欧阳芳?”
“是啊。”
“温轻雪。”
“到?”
“如果你不想透露自己的感情问题,可以直接拒绝回答,不必胡乱编理由糊弄我。”商执的眼底掠过生意人才有的精明,“我没记错的话,和你一起上选修课的两个室友——扎丸子头的那个叫邱怡,另一个矮个子的,才是欧阳芳。”
他对照花名册点过名,暗自记住了温轻雪室友的名字和长相。
想起那两人间亲昵无比的小动作,商执意味不明地轻嗤一声:“今天这个男生,是专程陪你来上课的吧?”
温轻雪哑然。
半晌,她才心虚地解释:“要是我说,上周来听课的那个女孩叫张宛昕,她是专程替欧阳芳点名签到的,你信吗?”
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商执一挑眉,开始恶魔低语:“……我去告诉你们李老师。”
被迫背叛组织的温轻雪瞬间炸毛:“商执!”
两人目光相接,车厢里安静了片刻。
解开心结,商执的唇角不受控制开始上扬,温轻雪则小口小口喘气,回过味来,才知道自己被他戏弄了。
寻思着无论如何都要扳回一局,她睨着他,索性直接挑明:“商执,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灯光驱散前方黑暗,车辆缓缓驶出停车位。
商执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并不否认:“你就当我是罢。”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温轻雪僵在副驾座上,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当你……什么?”
男人的声音带了点毫不遮掩的笑意:“我在吃醋。”
陈述句。
直白的描述。
温轻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间加速,她有一百种逼问他、揭穿他、嘲笑他、贬低他的方法,但却在商执坦然承认自己是在吃醋后,大脑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
原计划选修课结束后和欧阳芳她们去“堕落一条街”吃虾肉小馄饨,温轻雪晚饭吃的并不多。
回到檀香名郡后,她就动了吃宵夜的邪念。
并不知晓女主人今晚会回来,苏阿姨已经在保姆房里歇下了,即便没有歇下,温轻雪也没打算去叨扰她——宵夜这种东西,就该重口味,点心甜粥什么的,它们不配。
她寄到檀香名郡的那堆快递里,有不少咸辣鲜香的方便速食。
这叫未雨绸缪。
温轻雪走进厨房,穷尽毕生所学给自己拌了一碗火鸡面,还美滋滋地加了芝士片和马苏里拉奶酪,打算去小画室里边刷剧边享用,走到半途忽而想起,这次过来实属一时兴起,又没带手机充电器……
她只能硬着头皮,敲响了商执书房大门。
不得不说,商家少爷在生活中讲究闲情逸致,一到生意场上,立刻就化身为行动派、实干家。
回程途中,他接到了手下某个职业经理人的电话,说是有一份项目计划书等着他做最后拍板,一进家门,他径直去了书房处理工作上的事,再没有谈儿女情长的心思。
得到应允,温轻雪轻手轻脚走进去:“那个……”
不等她把话说完,商执随手一指:“在那里。”
与温轻雪手机适配的充电器早已放在了桌面上。
笔记本电脑停留在邮箱界面,冷光一照,男人的脸较平日里多了几分冷峻,也更加英挺。
温轻雪抿着唇,心中酥酥痒痒,又想起商执方才在车厢里说的那些话……他应该是有点在意自己这个新婚妻子的吧?
想到这点,竟还有点儿小小的高兴。
见前来借充电器的小姑娘迟迟没有动作,商执狐疑地抬起头,目光随即落在她手里端着的面碗上。
尽管有碗盖阻绝视线,商执还是极其笃定——那是一碗面。
下一秒,男人的神色变得晦涩难辨,声音也冷的像是裹了一层冰渣子:“我今天不吃面,拿走罢。”
宛如被触碰到了逆鳞,嫌弃、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温轻雪惊愕于这位大少爷的阴晴不定,很不给面子地回复:“这是我的宵夜,没打算给你吃。”
商执微微挑眉,似是不信:“长寿面,不是给我的?”
酸枝条案上的盘香炉依旧幽幽冒着青烟,营造出欲说还休的氛围。
温轻雪露出一副“你是不是有那个大病”的表情:“谁说这是长寿面啦,这明明是奶油芝士火鸡面。”
她愤愤将散发着调料浓香的面碗递到商执眼皮底下,刚想骑脸输出,却顿然领悟到弦外之音:“长寿……面?所以,今天不会是……你的生日吧?”
商执眯起眼睛:“你不知道?”
温轻雪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沉声道:“结婚证上有夫妻双方的出生日期。”
“我都不知道把结婚证塞到哪里去了,我只记得是十一月,至于是哪一天就……”温轻雪如实回答,说着说着,又觉察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对不起眼前这位名义上的老公,急忙改口,“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是今天!那个,生日快乐哈,回头再给你补份礼物……话说,你是想要保温杯,还是泡脚桶?”
自以为是的幽默,却只换来商执的沉默。
许久过后,男人颓然倚靠在椅背上,如同咬碎黄连般带着苦意,轻嗤一声。
觉察到对方情绪不对,温轻雪安静下来,试探性地将那碗面往商执跟前推了推:“……要分你一半吗?”
而对方的回答淡漠、决绝:“不必了。”
温大小姐对他的反应非常不满:“你干嘛这么冷淡,我是真的没留心,商执,我向你保证,明年我一定提前给你订生日蛋糕,准备生日礼物,办生日轰趴……过生日就应该高兴点,你笑一笑,笑一笑嘛。”
她的示好并没有奏效。
甚至,令两人间本就不友好的气氛变得更僵。
商执薄唇一张,冷冷下达逐客令:“温小姐,请你出去。”
*
晚间十点半,商宅的小画室里亮着灯。
温轻雪盘腿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将碗里的火鸡面解决掉大半,辣的双唇红肿鼻涕直流,耳畔依然回荡着商执的那一声冷冰冰的“温小姐”。
从“温小姐”到“温轻雪”到“轻轻”,再到“温小姐”,一朝回到结婚前。
商执今晚的状态令她不安。
在温轻雪的印象中,商家未来的继承人古板无趣,像一台做工精细却款式老旧的仪表,唯二的优点是,长得好看,以及,情绪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