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宋承然就关掉了浴室的灯光,房间又陷入了静谧的黑暗。
林安回过神,只能懊恼地垂下目光。
她怎么又呆呆地看了他这么久。
林安在意识到自己还是躺着的姿势时,不免惊地立刻起身,匆匆忙忙坐直身子。
为了掩饰此时沉默的尴尬气氛,她开始找着话题。
“今晚……你要在这里睡吗?”
身旁的床垫微微陷了一点,林安鼻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牛奶味,香甜诱人。
明明都是用了同样的沐浴露,为什么宋承然的这么好闻。
“嗯。”
宋承然坐得挺直,后背的肌肉有些僵硬,明显是没有放松下来的表现。
林安陷入了复杂而纠结的情绪里,如果宋承然今晚要留下来歇息的话,这就代表着他们必须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可是宋承然根本就不愿意和她接近,她也不想再与他有接触了。
林安倏地站了起来,语气十分坚定:“承然,你今晚就在这床上睡吧。”
她怕宋承然的洁癖症状发作,又急急地补了一句:“床上很干净的。”
“而我就去那边睡好了。”
宋承然顺着林安指的地方看去,是一个供人歇息的小沙发。
沙发即使够大,躺个人却仍旧显得局促。她宁愿在沙发上挤着睡,也不愿意与他睡一张床。
宋承然的心里莫名地泛了些不爽快,他微微蹙眉道:“你在躲着我?”
林安闻声却是一愣,什么叫她躲着他?
明明是他不愿意接受她的触碰,更别说是同床共枕了。她顿时有些委屈,刚想回话,宋承然就已经先躺到了床上。
他的身体绷得直直的,明明他很紧张,语气却还是能够保持的十分镇静,好似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上来睡吧。”
宋承然紧紧地盯着天花板,柔软的床垫和身上所盖的薄被都不是熟悉的,甚至连空气都不是熟悉的。
黑夜中的他睫毛颤了颤,此刻的感觉,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熬了些。
他有洁癖,更确切地说,是心理洁癖。
因为某种原因产生的,深深藏匿在内心深处的,不愿意让别人发现的秘密。
而另一头的林安,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宋承然都已经这么坦然,她觉得自己要是再扭捏下去,就太小家子气了。
索性一咬牙,她就摸着床沿爬了上去。
她有些僵硬地躺在床的一侧,和宋承然中间隔出很多距离。盖上薄被的时候觉得中间有些空,她才往床中间挪了挪。
刚刚躺稳,她就感觉到来自身旁处,隐隐散发出来的热源。
她的思绪一阵乱飞,不知不觉就想到古时候的皇帝和妃子。明明男人血气方刚、身体热量无限,为什么还会有女人给男人暖床的这个说法?
现在的宋承然并没有穿任何衣物,几乎浑身赤裸,就以这么近的距离躺在她的身边。
林安眼神四处乱飘,旁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些岁月的男人。再怎么抑制住胡乱散发的思想,她也没办法让自己无视他的存在。
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了,为什么她此刻的心,还是在狠狠地为他跳动。
许多回忆都在刹那间涌现到脑中,林安却使劲咬着下唇,阻挡那些令人心酸的爱意浮现出来。
既然都已经看到结果,就不要再继续愚蠢地挣扎了。
就这么安静地睡下去吧,等明天早上醒来,他们依旧会保持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
“林安。”
黑暗中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林安瞳孔一缩。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无异:“怎么了?”
“你今晚。”宋承然侧过脸,看着背对着他而睡的林安,声音平和地询问,“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我……”
该来的还是来了,林安抓紧了胸前的被子,将被角揪成了一团。
不该犹豫的,她始终都要说的。
“我想,跟你离婚。”
终于,她说出来了。
身子恍惚一空,好似从心中脱离出了巨大的重物。
宋承然始料未及,脑袋一下子嗡白,眼里黑沉到不可思议。心底扣着自己也不明白的丝丝怒意,只是不发作。
他猜测过数种可能,却没有猜到林安要说的事情。
是离婚。
“为什么?”
他的声线,不知何时变得生冷。
周遭顿时凝固的温度,让林安忍不住抖了一下。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地方,灵魂好似被剥夺,心里空空荡荡的。
“因为……”林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正面面对着宋承然:“你对我并没有感情,不是吗?”
字缕很淡,但能感觉的到,这一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无限的落寞。
最后的三个字,尤其深刻。
轻飘飘的语句传进宋承然的耳朵里,心口却像是有森森的烈焰在灼烧。
沉默的空气,让得不到回答的林安的心越来越冷,她哑着嗓子继续说着。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我也太冲动了,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以为你也……喜欢我的。”
“既然我们的婚姻是奶奶希望看到的,那我们至少现在也要在奶奶面前装得恩爱一些。等到……”
林安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等到奶奶看不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就离婚吧。”
宋承然静静地听完,他缓缓张开眼。墨眸被昏黄的月光镀了一层金旧,雕刻般的轮廓终于安寂。
“这就是你希望的?”
林安身子微微缩了缩,往床沿的方向撤开了一些距离:“嗯。”
“好。”
极为事不关己的冷淡回应让林安一怔,她积蓄了许久的决定。
原来,他根本就不在乎。
第7章
异于平常的宋医生
这一夜,林安根本就睡得不安稳,等到后半夜才模模糊糊地睡着。
那时的夜风很冷,林安不知怎么又踢了被子,身体上的寒冷让她不自觉地往身边的热源凑了过去。
在抱到热源的时候,林安又忍不住往上面蹭了蹭。很舒服,就像小时候睡觉抱着的毛绒熊一样温暖。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现在抱着的毛绒熊实在是太硬了,磕着她难受。
等到林安醒来的时候,宋承然已经不见了。
身旁的床垫已经没有了残余的温度,枕头也没有一丝凹陷下去的模样,好似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她的眼神暗了暗,只当做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切照常。
下了楼,林安又看到餐桌上飘着热气的牛奶,以及培根三明治。
宋奶奶也早已经离去。
生活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她匆匆地去了医院,赶在上班迟到的临界点打了卡。
等到了护士站时,却发现里面的徐丽丽正战战兢兢地在整理着桌子上的杂碎物件。
林安不禁有些疑惑,徐丽丽平常可都是说“天才的桌子都是乱糟糟”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徐丽丽?”
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精神高度紧张的徐丽丽吓地差点跳起来。
在看到来人是林安的时候,她才安心了似的。
一放下心,徐丽丽就立即开始运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吐槽:“林安,你可要吓死我了。”
林安见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疑神疑鬼的。”
徐丽丽一脸苦闷地拍着林安的肩膀,感叹道:“我在给我自己找点事做,免得被人逮住了。你晚来可不知道啊,今天宋医生一大早可就来医院了,脸色那叫一个恐怖。”
“他所经之地,如同被十八级台风刮过一样,直接降温了几十度!”
林安听到宋承然的名字,放下手提包的动作忽地一停顿。
她记得,今天的宋承然并没有早班的。
“你还记得前几天新来的实习护士吗?就是垂涎宋医生特地来心胸外科的小美人。”
“刚才她给患者扎针的时候,没扎好位置,好死不死地又被宋医生给发现了。宋医生正在气头上呢,当场就毫不留情面地训了她一顿。”
“那个小美人,现在还在洗手间里哭着呢。”
“你说这宋医生帅是帅,就是脾气不太好,又那么严肃。要是他再亲民一点,我绝对使出浑身解数。”
徐丽丽说得天花乱坠,鬼哭狼嚎地将当时的情形重现了一遍。
一旁林安的反应却十分平淡,她忍不住捅了捅林安的腰:“你怎么没点反应?今天宋医生这么反常,你就不怕他迁怒于你?”
林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自己的一副“离婚”大论,让宋承然的火气直冲脑门了。
听着徐丽丽这么说,她忽然有种自身难保的感觉:“那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