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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之后_分节阅读_第1节
小说作者:慕吱   内容大小:244 KB  下载:暧昧之后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6-21 18: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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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暧昧之后   作者:慕吱   简介:   人设:女主:清冷也妖冶VS男主:阴郁且偏执   1.   所有人眼里的容屹,高高在上,寡冷疏离,无人敢靠近一步。   唯独方清漪见过他另一面——   潮热窒闷的地下室里,容屹嘴角有伤,浑身戾气地躺在那里。   方清漪帮他处理伤口。   容屹:“你别关心我。”   方清漪笑了:“我可没有在关心你。”   “弟弟,看不出来吗?”   “我是在勾引你。”   2.   方清漪喜欢暧昧,享受暧昧,不愿意暧昧过后的恋爱关系。   容屹愿意陪她玩暧昧,愿意成为她呼来唤去的人,多年前如此,多年后亦如此。   一场暧昧游戏过后。   方清漪走到门边,听到身后的动静,容屹低哑的嗓,沉沉道:“又打算像以前一样,醒来就走吗?”   方清漪握着门把的手发颤,掌心有着层层的汗液。   她双唇翕动,想说话,又听到他说——   “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只想玩玩而已。”   “可是方清漪,”   “……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爱你高高在上的灵魂,更爱你为我俯首称臣。   *更新时间,每晚八点   *wb:@是慕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屹,方清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玩一场暧昧游戏   立意:爱情是自由的 第1章   ◎热吻过后◎   昼夜狂欢   文/慕吱   春潮晚来。   南城步入五月,空气里却未曾有往日的潮润。整座城市仿佛困在春夜里,冷凄的风混淆着淅沥雨珠敲打着窗户玻璃。噼里啪啦作响的雨声,湮没在室内此起彼伏的键盘声中。   落地灯勾勒出放在键盘上的一双手,没有任何修饰的指甲盖透着粉白,底部的月牙像是被乌云吞噬的一弯弦月。干净,柔嫩,像是春日熏染下枝头最娇嫩的桃枝。   键盘声毫无规律地响。   又毫无预兆地停。   方清漪落在电脑屏幕正中央的视线往右上角滑,分针恰好在此刻,多了一位数字。   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凌晨四点。   电脑屏幕里显示的新闻稿件还未编辑完毕,方清漪整个人无力地往后靠,脊背紧贴椅背。放空般地坐了会儿后,方清漪捕捉到隐藏在雨声下的,细小的开门关门声。   她回过神来,确认了遍日期。   比之前说好的日子,提早了一天。   还未等她起身出门,卧室房门被人敲响。   好友向葵的声音响起:“你还没睡吗?”   “没有。”   方清漪边回她,边走至门边,打开门。   “吧嗒——”一声。   顶灯亮起,昏暗的客厅被暖光浸染。   二人走至沙发旁坐下。   向葵问她:“你是还没睡呢,还是睡到一半醒了?”   问完,向葵弓着身子,拿起茶几里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余光里,瞥到身旁的方清漪身形懒散地靠坐在沙发上,头后仰,不知是困的,还是光线刺眼,方清漪双眼半阖。   无论认识多久,哪怕见过不少当红女星,向葵都不得不承认,方清漪是她见过的人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不单是过目难忘的漂亮,更多的,是惊艳。   此刻的方清漪,未施粉黛的脸,素净白皙,眉骨里带着浑然天成的清冷。侧脸线条流畅优雅,神情中透着股游离于尘世的冷艳。   “没睡,”嗓音音色像极了窗外的雨水,水雾蔓延的清凌凌,“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明天临时有工作,不对,准确地说,是今天下午。”向葵无奈耸肩,叹息,“没办法,资本家是这样的,一心压榨我们这堆廉价劳动力。”   “你的工资薪酬是我的七倍,哪里廉价了?”方清漪提醒她。   向葵就职于南城龙头企业霍氏总裁办。总裁办共有八位助理,每位总经理助理均毕业于全球top5院校,会说至少三门外语,一年七位数的薪酬。   反观方清漪,就职于南城广播电视总台,担任外派记者,薪资对比起向葵的,相形见绌。   “方大小姐,方大公主,我要是你,绝对会安安心心待在家当千金大小姐。我上班是为了养家糊口,你上班是因为兴趣爱好。”向葵语气浮夸道,“要知道,我不吃不喝上十五年班,才能买得起你这套房子。”   二人现住的这套房子,是方清漪父亲买给她的市中心大平层。   向葵非南城本地人,她家和方清漪外婆家是隔壁,二人算得上是发小。所以,她来南城工作时,方清漪外婆特意叮嘱方清漪,要她多多照顾向葵。想到外婆在那边也多受向葵父母照顾,再加上二人年少时本就关系不错,方清漪自然应允了。   于是,向葵省去了外地工作最不方便最麻烦的一件事,找房租房。   闻言,方清漪嘴角扯起一抹不置可否地笑。   兜兜转转,向葵又绕回最初的话题:“你怎么还没睡?”   方清漪说:“台里考核,得准备些稿子。”   向葵:“我说你们台里就是事儿多,隔三差五的一个考核,考核到底有什么用?总不能把考核不过关的给辞退吧?”   “不会辞退,会给你一个假期让你好好沉淀一段时间。”   美其名曰是沉淀,实则是冷藏。   而往往,冷藏的下场,便是自动递交辞呈,离开总台。   ——总台不会辞退任何人,哪怕你工作能力再烂,总台也不会辞退你,但它有的是法子让你自己主动离开。   “怎么和谈恋爱冷暴力似的?”向葵思绪发散开来,“逼你提分手。”   方清漪愣了愣,发觉她的比喻挺形象的,“确实。”   提到恋爱,向葵忍不住好奇:“说实话,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   方清漪:“怎么突然聊起了这个?”   向葵:“反正睡不着,随便聊聊嘛。”   方清漪神色怏怏:“我很困,需要睡一会儿。”   “你又来,”向葵拉着她手不让她走,“每次聊到这个话题,你都回避。你这样子,我合理怀疑你心里有个忘不掉的男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   方清漪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来。   过去近五年,记忆却甚嚣尘上,铺天盖地席卷着她的理智。   有关于他,方清漪记得的,是他那近乎病态白的肤色,以及那双不含世间任何情.欲的眼,以至于旁人与他对视,会有种细细密密的不寒而栗倾覆全身。   唇很薄,吻是凉的,气息却是滚烫的。   每一次热吻过后,他唇齿间的呼吸,是压抑的低沉。   越隐忍,越克制,就越令她贪恋。   她想看他撞碎理智的那一面。   雨声哗然作响。   豆大的雨水,像是要把窗户撞碎。   方清漪思绪回拢。   她一掀眸,撞上向葵意味深长的视线。   向葵:“老实交代,你刚刚是不是在想男人?”   关于五年前的事,方清漪并不想多谈。   然而,逃避话题,亦或者是转移话题,都逃不开被向葵刨根问底逼问的下场。索性,方清漪大大方方地交代:“算是暧昧过吧。”   “我靠?!”向葵激动不已,“你竟然和人玩过暧昧,快说,是什么样的男人!!!”   方清漪一句话,彻底打击了向葵的高涨情绪:“二十四岁,和你的总经理年纪一样大。”   冷不防提到总经理这仨字儿,向葵顿时萎靡下来。   她一脸幽怨:“能不能别提我老板?你明知道我这个世界上最烦最怕的就是他了。”   方清漪对向葵老板的了解很少。   连他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向葵每每下班到家,都会用将近半小时的时间数落诋毁谩骂自己的顶头上司。用词基本上是不近人情、要求严苛、阴晴不定的工作狂之类,甚至还恶狠狠地诅咒他没有性生活。   “既然你这么怕你们老板,那么能不能早点补觉,争取下午早点起来去公司上班?”方清漪顺势说。   霎时。   八卦之心消弭。   向葵看了眼时间:“四点半了,我下午两点就要回公司报道,不行了,我得补觉去,万一迟到,指不定得遭受什么非人般的待遇。”   “现在是法治社会了。”方清漪哭笑不得。   “你不懂,我老板一言不发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在将那人千刀万剐。”向葵哀嚎,“我敢保证,你喜欢的男生和我老板除了年纪一样以外,毫无共通之处。”   哀嚎过后。   向葵回屋补觉。   方清漪也紧随其后,回了自己的卧室。   台里时常考核,考核时间全凭领导心情,每至考核期,全台上下,哀声遍野。方清漪回到电脑旁坐下,看到工作群里一个个都在吐槽这突如其来的考核,她轻哂一笑,复又点开文档,继续写没写完的新闻稿。   新闻稿写完时,她看了眼时间。   五点十分。   工作群里,大家议论的话题换了又换。方清漪看到的最后一个话题,是台里经费告急,需要找赞助商,大家猜测着新的赞助商。消息刷得很快,方清漪隐约捕捉到“霍氏”这两个字,还未看清,就被新消息给刷上去了。   她没在意,心道有时间可以问问向葵,她肯定清楚赞助这事儿。   昏昏沉沉快睡去时,她又想起方才和向葵在客厅的对话。   其实刚刚,她说的并不正确。   比起暧昧过,更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一切,绮糜,瑰丽,带着放浪形骸的绯色。   -   莹白的手缠绕着命运的喉管。   湿透了的热吻锁住他的呼吸,汗液吸附住他身体每一处紧绷的肌肉线条。白色的裙摆在眼前虚晃而过,纯洁的白,灼烫着他的灵魂。   而后,他被封锁住,灵魂连同呼吸,被埋在千万英尺的深海海底。   窒息感胁迫着他。   蓦地。   容屹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是密不透光的室内。   连光都无处遁形的地方,屹立着他毫不掩饰的欲望。他眼里脸上却是平静的,平静的掀起了一场无声无息的汹涌海啸。   他还是贪恋她。   他还是无法拒绝她。   就连做梦,也只能梦到她。   床头闹钟不合时宜地响起。   几乎只响了一秒钟,就被按断。   容屹是个时间观念极严苛的人,恨不得将生活工作里的事,精确到每分每秒。也因此,他的生活像是被格式化一般,日复一日的千篇一律,今天是昨日重现,犹如一潭死水。   早晨八点。   他进浴室洗漱。   八点二十分。   他打开水龙头,冲刷去指尖的黏腻拉丝。   八点三十分。   容屹换上西装,乘坐直达地下车库的电梯。   司机和容屹的特助早已在车里等候,待容屹坐上车后,特助将手头的文件递给他。   “容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黑色的文件夹。   里面放着一张A4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底蓝衣的证件照。   容屹指尖寸寸滑过,哪怕是触摸着她的照片,他的动作也是独对她才有的温柔。车渐驶离地下车库,落入车厢内的光线由暗转亮,他眼底渐燃起暗火。   视线往别处蔓延。   落在她名字上。   又落在她工作单位那一栏。   方清漪。   南城广播电视总台。   良久。   容屹合上文件,一同收敛起的,是他眼里极致的爱意。那抹爱意温柔的像是虚幻,光影婆娑,连时间都难以将其捕捉记录。   后视镜映着他此刻的神情,不近人情的疏离,和刻在骨子里的孤傲寡冷。   他双唇开阖,似碎冰浸没过的嗓音在车厢里响起:“和南城广播电视总台的赞助合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赞助合作由总裁办的向助理负责,她刚出差回来,大概下午两点能到公司。”特助一板一眼地答,声线平滑,“广播电视总台的副台长想约您吃顿饭,明晚七点。”   是意料之中的事,容屹说:“可以。”   车缓速前行,窗外街景一幕幕倒退,西府海棠枝蕊娇嫩,晨光蹁跹,却未将那一片春色坠入容屹的眼底。他眼神又淡又远,静了两秒,收回视线,低垂的眼睫覆下阴影,遮挡住他眼底的侵略欲。   慢慢来。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带着容屹和方清漪和大家见面啦。   之所以先写这个故事,是因为它适合在春夏交替的时候写。   文章的基调就是这样的,有着初夏的潮热,黏腻的触感,像是南方的回南天,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它存在于你的记忆里,无法分割,也无从取代。   -   男女主双洁   每晚八点更新,日更不断更。   感谢大家的喜欢,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第2章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今天是周六。   电视台是传统的周末双休,难得的休息日,方清漪却要回台里考核。   考核时间是下午三点,方清漪提早半小时到台里。   办公室里乌泱泱坐满了人,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天,无外乎是些痛批把考核放在大周末、压榨打工人休息时间的话语。   方清漪捧着杯冰美式,百无聊赖地听大家的话题换了又换,冷不防切换到凌晨的那个话题。   ——“霍氏出手就是阔绰,明晚请咱们台所有人吃饭。”   与此同时,方清漪的手机发出接二连三的震动声。   向葵:【你知道没?】   “……”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方清漪:【?】   向葵:【不对啊,你们台里没有消息吗?】   向葵:【我们公司给了你们台一大笔赞助费,而且明晚还请你们广播总台所有职工吃饭,吃饭的地点是本市最高档的会所浮光。】   向葵:【开!心!吗!】   冰美式入喉,身体被苦涩冰凉的冷感入侵,击退疲倦。   方清漪终于提起点精神,【能不去吗?】   向葵:【?】   向葵:【这不值得开心吗?】   方清漪:【明天是周日,我只想在家待着。】   向葵:【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   向葵:【所有的节假日和休息日,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长得漂亮又怎么样?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你要是找得到男朋友,我估计那男的物种肯定不是人,是男鬼。】   方清漪嘴角松散出笑意。   她问:【你去吗?】   向葵:【本来是要去的,但是我今晚八点的飞机,对,我又要出差了。】   向葵:【我待会儿就回家收拾东西去机场了。】   方清漪不太清楚向葵的工作内容,只知道她经常出差,一个月三十天,有近二十天是在外地的。即便在本城,二人同住于一个屋檐下,日常见面的时间也不多。像今天凌晨的这种聊天,追溯到上一次,竟然是一个月前她生日那天了。   手机又震了下。   方清漪看到向葵起承转合毫无逻辑的一句话。   向葵:【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次饭局,我们总经理也会去。】   方清漪莫名:【?】   向葵:【虽然我吐槽了他很多次,但是我从没吐槽过他的长相。】   方清漪隐约嗅到了什么:【他长得很帅吗?】   向葵:【帅得要命。】   向葵:【但是,切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方清漪:【为什么?】   向葵:【还能为什么?你忘了我每天吐槽他什么了吗?脾气真得很差,哎也不是说脾气差吧,我没见过他发火。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气场吧?他身上的气场,就挺让人害怕的。】   方清漪总结:【望而生畏?】   向葵:【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向葵:【反正就是,可以欣赏帅哥,但千万别对我们总经理动别的心思。】   方清漪挑眉,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向葵态度又变了变:【万一真看上了我们总经理,也行,你把他拿下,成为我的老板娘,然后给我放个长假,天知道我有多渴望一个带薪假期。】   方清漪:【拿我当工具人了?】   向葵发了个“坏女人”表情包,恰巧,到考核时间,方清漪匆忙回了个“抓住坏女人”的表情包给向葵。而后,便将手机熄屏。   -   漫长的考核结束,当场宣告考核结果。   考核不像考试,按照成绩排名,考核只有两个结果,通过,不通过。   万幸,经济新闻部全员通过考核。   考核结束,众人收拾东西要走时,部长过来通知他们,明晚七点,全台聚餐,地点是浮光会所。听到上半句话时,众人神情怏怏,显然对聚餐没多大兴趣,而后半句——浮光会所一出,空气里浮杂着微妙的激动感。   “台长中彩票了吗?”有人问。   要知道,以前台里聚餐,是固定的合作酒店,固定的菜式,大家都吃吐了。   “谁中彩票会请上百号人去人均四位数的会所吃饭?”部长翻了个白眼,话语直白又真实,“是霍氏,台里刚拉了霍氏的赞助,人总经理出手阔绰,壕无人性,请咱们全台的人吃饭。”   “记住了啊,明晚七点,所有人都要出席。”部长耳提面命地叮嘱。   耳边响起欢呼雀跃声。   掩盖住方清漪无奈叹气声。   难得的周末,她只想在家待着,哪儿都不想去。   方清漪并非喜欢独处,她只是单纯地喜欢待在家里,在属于自己的地盘,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手沿衣角伸入,动作利落顺畅地解开身后的衣扣,几秒的工夫,手心里多了件黑色内衣。   布料少的可怜,蕾丝透着若隐若现的光。   她讨厌被束缚,各方各面的。   然而向葵对她的评价却是另一种意味:“你是干大事儿的人,就是干那种古时候皇帝和宠妃待在寝宫里三天三夜足不出户的香艳事儿。”   方清漪倒没生气,还笑盈盈地说:“我还真干过这种事。”   向葵当然不信:“骗谁哦。”   没骗人。   方清漪从不骗人。   只是真心话听着像谎言。   -   方清漪心里不情愿出席饭局,但又是个时间观念极强烈的人。   浮光离她住的小区不远,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但是周末晚高峰,方清漪怕过去的路上堵车,六点半就出门了。浮光的地下停车场只供其vip会员使用,方清漪虽说是浮光的会员,但她行事作风一贯低调。在广播电视总台工作近四年,台里同事无人知晓她叫副台长一声“叔叔”。   因此,没开车过去,而是拦了辆出租车前往。   出租车停在浮光的旋转门外时,才六点四十五分。   方清漪打算等到六点五十五分再上楼,在此之前,她需要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位于走廊尽头。   方清漪洗手时,手机嗡嗡震动。   她以为是同事催她,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向葵。   “怎么了?”方清漪脚踩着羊毛地毯,边往电梯口走,边和向葵打电话。   “你到浮光了吗?”向葵关心她。   方清漪:“到了。”   向葵:“怎么样,见到我们总经理没?”   方清漪失笑:“他真有那么帅吗?”   向葵就差拍胸脯保证了:“真的,不仅帅,人还特优秀。十五岁考入哈佛大学商学院,十九岁大学毕业,成为哈佛最年轻的学生之一。”   “……”   “……”   方清漪脚下步伐骤停。   面前是电梯金属门,倒映出她纤细的身形轮廓。   她抬头,和金属门里的自己,四目相对。   忽地,她问了个至关重要却二人从未提到过的一件事:“你们总经理,叫什么名字?”   与此同时。   面前的电梯门响起“叮——”一声。   电梯抵达楼层。   金属门往两边移开。   里面站着两个人,方清漪稍抬眸,在电梯门打开的第一时间,撞入一道黑沉沉的视线中。   呼吸带来尘封多年的记忆。   他身上那点儿微末的清润少年感彻底褪去,眉眼间沉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表情冷淡到近乎没有。矜贵,清冷。   耳边,是向葵略显惊讶的声音, “哎,我没和你说过我们总经理的名字吗?”   还未等向葵回答。   静谧空间里。   “——容屹。”方清漪平静的语气响起,心里有了大概的答案。随即,她挂断和向葵的电话。   阔别五年再见面,二人的反应平淡至极。   容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寡冷又疏离,嗓音无波无澜地,和她叫他的名字一样,他也叫她的名字,当做回应,“方清漪——”   好久不见。   他在心里兀自补充。   没有人影走动,电梯门感应器运作,门要合上之际。   容屹身后的特助眼疾手快,长按开门按钮,压低声音,凑近容屹,提醒:“容总,离定好的七点,还有五分钟。”   静了两秒。   方清漪莞尔一笑:“是去三楼宴会厅吗?”   容屹神情戒备:“你怎么知道?”   方清漪不答反问:“霍氏的总经理?”   “……”   “还真是啊。”   “……”   如向葵所说,容屹的沉默,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年少时便是如此,经过五年时光洗涤,那股强悍的禁欲冷感更甚,甚至带着森森寒气。   “我也要去三楼宴会厅,方便同一趟电梯吗?”方清漪也如年少时一般,对他周身的冷冽气场视而不见,不急不缓地开口,请求。   于是她就看到容屹往后退了半个身位:“进来吧。”   方清漪:“谢谢。”   电梯门合上。   过几秒,再度打开。   方清漪先出电梯,“我先走了。”   今晚的饭局,台里的人都在,万一被他们撞见她和赞助商一同出现,指不定会传出多少活色生香的流言蜚语。新闻人最擅长引导舆论,也最擅长无中生有。   “为什么?”回应她的,是出乎意料的一句反问。   方清漪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慢慢道:“容屹,不对,容总,你是赞助商,我是被你赞助的电视台里的记者。我们之间,得避嫌。”   “避嫌,”容屹唇舌咀嚼着这两个字,喉结滚动,“好,我知道。”   他站在原地,没再动一步。   直到路过拐角,方清漪忍不住回眸,余光瞥到容屹依然站在那里,没动分毫。之后的饭局里,方清漪和容屹碰面,他也是一脸淡漠,对她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态度一模一样。   将避嫌这事,贯彻的彻底。   饭局临近尾声,容屹率先离席。   方清漪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   未多时,饭局结束,方清漪跟随众人一同去往会所的旋转正门。大多人都开车过来,有人早有准备,提早叫车。唯独方清漪,身边的同事都走了,她手机里打车软件还显示着,前方排队等候17人。   她视线随意一瞥,猛地定在某处,“容屹。”   声音不轻不重,足够让他听清。   容屹循声望来,冷淡的视线停留在方清漪身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然后挪开。   方清漪睫毛颤了下,失落情绪豁然倾覆住她脑海。   然而下一秒,她唇畔溢出笑来:“这么听话?避嫌到这份上?”   不远处的容屹,听到这话后,远离她的步伐,改变方向,一步步,缓缓向她靠近。   他垂眸睨她,昏沉沉的夜色里,语调清淡似冷涧深雪:“不是你要避嫌?”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方清漪说,“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么听我的话?”   因她这话,二人同时被拉扯回五年前。   那时的容屹,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情冷性。他被称为天才少年,十九岁就从哈佛大学毕业,优渥家境缔造下的矜贵公子哥,几乎将不可一世刻在骨子里。   没有迁就人的习惯,就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旁人。就是这么一个孤傲的清冷少年,在方清漪面前,温驯又听话。   方清漪和他说:“容屹,你要不要抱我?”   于是容屹伸手抱她。   在他怀里。   方清漪近一步蛊惑他:“想不想亲我?”   于是容屹低头,舌尖舔舐着她的唇瓣。   那阵子,容屹对方清漪,可以说得上是言听计从的。唯独一件事,方清漪使出浑身解数,容屹都不愿意向她低头。   “我和你认识这么久,就没听你叫过我一声姐姐。”   容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未曾偏移半分。   沉默片刻,他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她皮肤薄,又白,轻轻一捏脸畔便染上一层绯红。脆弱的仿佛轻而易举就碎在他掌心。   “想听我叫你姐姐?”他冷嗤,“做梦。” 第3章   ◎我以身相许◎   容屹比方清漪小三岁。   可他没叫过方清漪一次“姐姐”。   他理由很多。   最为直接了当的一条理由是,   ——“你还在上大学,我都大学毕业了。”   按照出生年月定论,方清漪确实比容屹大。可按照涉世深浅,容屹占上风。   更遑论,方清漪从没把容屹当做弟弟看待。人和人之间的吸引与被吸引,缘由大不相同。但是方清漪能够确定的是,面前这个清冷端方,对周围一切持漠然态度的容屹,唤起了她皮囊里的渴望与血脉里的动情翻涌。   十九岁的容屹。   在方清漪眼里,是个对她有着致命又强烈的性吸引的男人。   时隔五年再见面。   如今的容屹,一身高定西装。黑色西装封印住他修长身姿,被深色领带禁锢住的脖颈,一双黑得能够吞噬世间万物的眼,不远处的光线投射在他身上,斑斓霓虹,染不上他身上一点儿色彩。   褪去少年青涩感的容屹,气场里那股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姿态尤为深浓,他的傲慢,带着理所应当。   通俗点说,二十四岁的容屹。   是个充满性冷淡气息的禁欲男人。   “方清漪,”容屹说话声音不大,既冷又淡的声调,抓回方清漪游离的思绪,“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们之间,应当要避嫌。”   言外之意。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方清漪也没把自己想得很重要,毕竟他俩之前连情侣都算不上,要真计较起来,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个定论,估计“炮.友”最合适了。   “容总,”于是方清漪再度避嫌,脸上挂着进退有度的笑,“我的车到了,再见。”   “……”   她转身离开。   容屹仍站在原地,一两秒后,坐进车后座。   “跟上那辆车。”他说。   司机不明所以,特助面不改色地指着方清漪乘坐的那辆白色网约车。   而后,黑色劳斯莱斯紧随其后。   网约车里。   方清漪注意到网约车司机时不时往后视镜里看。   无意撞上她的视线,司机怕她误会,立马解释:“我在看后面那辆劳斯莱斯,哎,我要是有钱,我也想买劳斯莱斯。”   南城遍地豪车,空气里满是纸醉金迷的气息。   方清漪见多了圈里玩车的纨绔子弟,不以为意地笑笑。   十来分钟的车程,车子停在小区大门。   方清漪下车,头也没回地往里走。   网约车里,司机手机“叮咚”一声响,是乘客的付款信息。   ——收到乘客尾号“0711”支付的车费。   一单完成,司机心情愉悦地吹了声口哨,视线往外扫,定在停他斜前方的劳斯莱斯上,目光是直白的欣羡。安静看了会儿后,他驱车离开,去接另一个客户的单。   后视镜里,那辆劳斯莱斯还在原地没动。   平直的马路,路灯灯光笔直照耀着豪车车牌。并非是南城本城南A车牌,蓝底白字,印着的车牌是外地车牌——南FQY711。   过了不知多久,容屹低哑的嗓缓慢道:“回家。”   司机收到指令,踩下油门,送容屹回到他的私人别墅。   别墅地下车库里五十个车位,停着各大豪车品牌的车,车的品牌不同,颜色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车牌里的数字,均由7和1组成。   无一例外。   -   方清漪洗完澡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到向葵给她发的一连串消息。   向葵:【你刚刚为什么挂我电话!】   向葵:【有看到我们小容总吗?他本人是不是超帅!!!】   向葵:【比你那个弟弟帅吧!】   要怎么比较呢?   弟弟和小容总,分明是一个人。   方清漪决定还是先回她第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生平第一次撒谎:【刚没信号,电话自己挂断了。】   向葵:【不要转移话题,方大记者。】   方清漪眼睫低垂,撒谎上瘾了:【我没看到你们总经理。】   真心话被当做谎言,谎言又被当做实话。   向葵:【那没事了。】   方清漪:【?】   向葵:【我们总经理从不参加应酬的,他讨厌人际交往。昨天听到周特助说他会出席饭局的时候,不只是我,总助办的人都吓了一跳。】   向葵:【我们私底下还讨论,说容总是不是看上电视台里哪个女人了,又是赞助又是请吃饭又是出席饭局。哎,看来是我们多想了。容总清心寡欲、油盐不进的人设可真是屹立不倒啊。】   方清漪看着最后一条消息,许久未动,也没做出回应。   容屹看没看上电视台的人,不好定论,但台里的人,有不少对他起了兴趣。   隔天是周一。   周一例行晨会。   会议室主位的领导跟打了鸡血似的,聊的唾沫四溅。一眼望去,底下的人没一个听他说话,专注地盯着手机,没有领导在的聊天群里,众人也跟打了鸡血似的,聊的热火朝天。   虽然领导聊领导的,大家聊大家的,但是话题莫名统一。   都在聊霍氏的容总。   台长:“容总年少有为。”   手机里有人发:【容总是单身吗?】   台长:“容总出手阔绰。”   手机里有人发:【昨晚应该问容总要联系方式的。】   台长:“非常感谢容总的支持。”   手机里有人发:【口头感谢有什么用,要不我以身相许聊表谢意吧?】   台长:“对了,下周的金融峰会,容总会出席并发表主题演讲,财经新闻部派去的记者是谁?”   底下的人总算有了反应。   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金融峰会是个苦差事。会议枯燥无聊,两天时间的峰会下来,总结而成的新闻视频,不超过一分钟。短暂的一分钟里,还有十几秒的时间是介绍峰会主题和重要来宾的。剩余的四十多秒,得囊括两天会议的精华。   金融峰会涉及的专业名词众多,主题不同,要做的事前功课也不尽相同。   所以之前,财经新闻部部长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参会的时候,组里的人,只有一人表示愿意。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清漪。   没等方清漪说话,财经新闻组组长回答:“是方清漪,昨晚我和容总说了这事儿,容总那边表示会给台里记者留个离他近点儿的位置,方便记者做出更好的采访报道。”   “那行,方清漪,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台长说。   方清漪唇角松出笑意,回答得很官方:“我会努力做好这个采访的。”   散会。   各自回组。   方清漪的工位恰好在办公室的正中央,乌泱泱地围了一大堆人过来。   大家七嘴八舌,羡慕她能和容总近距离接触之余,有人朝她挤眉弄眼:“你说有没有可能,顺便要个容总的联系方式?”   还未等方清漪回答,组长就把她叫到办公室里。   “金融峰会在江城召开,台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差旅费报销有限。你每次出差都是自费升级飞机头等舱和高铁商务座,酒店也是订的最好的,你不差钱我是知道的,但是有的时候能省则省嘛。霍氏的华逸酒店,在江城也有,容总那边说你到了酒店,直接办理入住就行。”   组长一脸慷慨又大方的模样,仿佛提供七星级酒店入住名额的人是他。   “不需要提供身份证之类的吗?”方清漪心思缜密。   组长挠头:“……容总没说,应该直接报名字就行吧?”   方清漪:“万一有重名的呢?”   组长:“这个简单,我把容总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要是办理不顺利,直接打电话给容总就行了。”   话音落下,组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方清漪。   黑底名片,烫金字迹。   方清漪接过来,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名字。   她定定地看了会儿后,收回视线,淡笑:“好。”   离开组长办公室,回到工位上,方才还闹哄哄的办公室,不知何时陷入安静。   大家都忙着手头的工作,没人再提容屹。   方清漪将容屹的名片,不动声色地塞进包里。   名片安安分分地待在她的包里,恍若没收到过一般。   容屹时不时盯着自己的手机发呆,手机提示声开到最大,只要来一条消息,提示音便会嚣张地响起。遗憾的是,连续十天,手机像是坏了,没有发出过任何声响。   沉郁心情到顶峰。   容屹面无表情,打开抽屉,想把手机扔进去。   抽屉打开,他看到里头放着的名片。   心头郁结更甚。   “咚——”一声巨响。   抽屉遭受无妄之灾,被用力地甩合。   将近两周的时间,公司上下,感受着来自容总的低气压。   直到周四上午,容屹提早离开公司,乘坐飞往江城的航班参加金融峰会,公司连日沉闷的气氛顿消。   公司的人心情倒是好了,特助周行止依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容屹参加峰会,周行止作为他的特助,自然得一同前往。机场的贵宾休息室里,周行止安排着落地江城之后的事宜。   接机。   酒店入住。   晚饭。   “容总,”周行止想到一事,“方记者的房间就在您隔壁。”   容屹没什么温度的嗓音响起:“嗯。”   一路上,他都提不起精神,压着气息,始终一副死气沉沉的状态。   周行止注意到,容屹全程手机不离手,解锁屏幕,锁定屏幕的声音“咔咔”作响。   好像,在等谁的消息。   至于在等谁,只有容屹自己知道。   抵达南城的第六个小时二十九分。   晚上十点十七分。   容屹终于放过折磨了一下午的手机,把它随手一扔,而后,走进洗手间洗漱去。   洗漱完毕,他边擦头发边往客厅处走。他只穿了短裤,上半身赤.裸,水珠滴淌在他肌理分明的腹肌上,沿着人鱼线往隐秘处滚动。   由卧室的洗手间出来,走至客厅。   右侧的房门处,蓦地传来“滴——”声。   房门解锁。   容屹以为是特助找自己有急事,并未有什么动作。   而后。   门打开。   四目相对。   方清漪看着眼前近乎全.裸的容屹,浑身一僵。   她大脑宕机,脑袋里只浮现出一个成语,用来形容眼前看到的。   ——活色生香。   作者有话说:   容屹:原来不联系我,是为了给我这么一个大惊喜。   方清漪:………………不是,你听我解释 第4章   ◎羞耻又寻常的秘密◎   方清漪始终认为,靠肉.体吸引异性,是最低级别的勾引。   受异性肉.体蛊惑而鬼迷心窍,是降智的行为。   但她没有想到,这种降智行为,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几乎静止的画面中。   滚动的不是时间,而是容屹额前湿发的水珠。方清漪清晰地看见,那一滴水珠沿着容屹高挺的鼻梁往下滑,途径他微抿的唇,沿着瘦削的下颌线,蔓延往下,最后顺着人鱼线,浸的黑色布料,颜色更深。   容屹是矛盾的集合体——   穿上衣服,是望而生畏的冷淡。   脱下衣服,是流连忘返的痴迷。   空气里撞入一股气息。   是浅淡的檀香味。   檀香最为安神。   方清漪却像是全身被电流通过,心乱如麻。   视线落在容屹身上。   难以收回。   “还打算看多久?”容屹往前走了一步,黑黢黢的一团,随之抖动,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他没有半分被人看光的羞耻心,说出来的话却是与之相悖的,“避嫌避的,大半夜打开我的房门,这就是你所谓的避嫌吗?方记者。”   “……”   “……”   “抱歉。”方清漪外露的情绪凝在脸上,她微抿唇,“应该是误会,我待会儿和你解释。”   话音落下,方清漪退离出房间。   打开的房门,被关上。一同关上的,还有容屹。   方清漪闭了闭眼,记忆却无法上锁。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画面,身上那丁点儿的布料包裹住主要部位,正因为这份遮掩,画面有种禁欲又极具暴力的色.情,不显低俗。   电梯门打开。   发出“叮——”声。   方清漪深吸一口气,将脑海里不该有的东西撇去。   她拖着行李箱,脚步匆匆,来到酒店大堂办理入住的前台。   前后不到五分钟,前台小姐又见到方清漪,嘴角挂着进退有度的笑:“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方清漪递上房卡:“弄错房间了。”   前台一愣:“是吗?”   方清漪:“是的,你再查查。”   前台迟疑了几秒,想到刚才方清漪说,是以容屹的名义提前预定的。所以前台想当然地认为面前这个漂亮得几乎和女明星媲美的女人,是容屹的女朋友。   前台试探:“你不是容总的女朋友吗?”   方清漪失笑:“我看上去像是你们容总的女朋友吗?”   前台点头。   方清漪总算搞清楚了,前台把她当做容屹女朋友了,所以才把容屹房间的房卡交给她。   方清漪说:“我叫方清漪,你查一下有没有预定。”   前台在电脑上查预定消息,“……方小姐,这边没有查到你的预定。”   方清漪默了默,“稍等。”   她走到一边,打开手机拨号界面,不需要看名片,就输出了名片上那十一位数字。   电话铃响了三秒。   被容屹的嗓音取代。   “哪位?”   方清漪说:“是我。”   容屹:“你是哪位?”   声音冰冰凉凉的,却很欠揍。   “我是方清漪。”方清漪无奈至极,他是真的要将避嫌贯彻到底了,“容总,前台这边查询不到我的订房记录,我想问一下,你有提前帮我订房吗?如果没有,我现在自己开一间房。”   总统套房客厅是一面落地窗。   容屹面对落地窗而站,视线所及之处,是市中心繁华夜景,他眼底却是一片暗色。   他每退一步,她就退十步。   一口一个容总,叫得比谁都欢。   他第一次意识到,“容总”这个称呼,如此刺耳。   容屹抓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青筋凸起,指骨毫无血色的泛白。   久久无言。   容屹听到手机那端响起了一声叹息。   “容屹,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容屹紧绷的唇线,骤然松开。   容总阴郁寡冷。   容屹温驯折服。   “两分钟。”容屹说。   “什么?”   容屹抓起沙发上的短袖,往身上一套,“等我过来。”   -   临近半夜,酒店大堂空旷静谧。   工作人员昏昏欲睡,唯独大堂上方的水晶吊灯孜孜不倦地工作。   方清漪静立一旁。   她没数时间,但电话挂断没多久,就看到了容屹。   可能是一分钟,或许是如他所说的两分钟。他时间观念向来很强。   不同于之前的照面。   容屹仍旧是一身黑的穿着,上身是黑色短袖,下身是黑色运动裤。半湿的额发低垂,敛着他漆黑的眉眼。他高高瘦瘦,有股难言的沉澈挺拔少年感。   有那么一瞬间。   方清漪以为容屹还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少年。   但那念头转瞬即逝。   容屹到她面前,低垂的眼睫,投射出一片阴影。   方清漪整个人被他的阴影笼罩住,连光都无法在她身上寻觅落脚点。空气因他的到来,而被他身上的气息,蛮横地占据。   方清漪:“你……”   容屹说:“办理入住。”   方清漪:“……嗯。”   容屹掠过她,走到前台。   前台小姐见到容屹,瞌睡顿消,整个人精神抖擞,“容总!”   容屹面色冷淡:“以周行止名义预定的房间,你查一下。”   键盘敲动,鼠标作响,电脑运转。   前台道:“有的,”她看向方清漪,“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方清漪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不消两分钟,方清漪拿到了房卡。   方清漪注意到,她入住的房间,和容屹的房间,一墙之隔。   二人在各自的房门外停下。   容屹:“进房后的第一件事,记得扣好安全链。”   方清漪:“……”   她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好心提醒?   容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方大记者,你我之间,男女有别。请你自重,也请你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保密,我讨厌绯闻。”   “……”   原来是提醒他自己。   言毕,容屹刷卡进房。   方清漪不无疲倦地揉了揉眉。   进房后,方清漪莫名又笑了。   因为那一句——“男女有别。”   他要是真知道男女有别,当初也不会干那种事了。   二人关系彻底发生改变,也是因为那件事。   在此之前,他们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边界模糊,暧昧又清白。   猝不及防地,导火线燃起——   容屹家和方清漪家,如同此刻酒店房间一样,是隔壁。   容屹目睹过方清漪那些追求者毫不掩饰爱意的追求行径。   方清漪也见过喜欢容屹的女孩子,比日光还要滚烫的真心。   待在一起久了,连处理异性关系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冷淡的回应,绝情地告知对方,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发展可能。   容屹厌恶社交,可以连续两个月不出门。   方清漪并非不喜社交,她只是更享受待在家里的自由。但家里人的电话一个催一个,好言相劝过后,见她仍是油盐不进,到底换了苛责的语气,让她和世家公子哥见面。   方清漪是在客厅阳台接的电话。   对方厉声质问,穿破阳台门。   容屹听到的不是她无奈答应的声音,而是阳台玻璃门乍然裂开,碎片噼里啪啦,溅的他浑身是血,血夜直流的声音。   “我下午回来。”方清漪在玄关处换鞋,边换鞋边说。   盛夏清晨。   远处是灰霾天,稠闷的空气,逼仄又黏热。   仿佛随时有可能淋下一场大雨。   容屹靠在墙边,半明半暗的光线,辨不真切脸上情绪。   他的声音是清晰的:“知道了。”   方清漪离开。   将近七个小时,他盯着玄关门的姿势,没动过。   有所反应的时候,是听到别墅外,轿车的油门声。   容屹走到院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方清漪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   男人眼里的爱意像是乌云后的阳光:“下次见?”   然后,是意料之中的,方清漪薄凉的拒绝话语,宣判二人还没开始就已是死刑的关系。   可是,她是笑着拒绝的。   容屹藏在阴暗处,内心的阴暗面不断地扩大,藏在阴沟里的情绪,彻底糜烂。   他转身回屋。   晚上,方清漪上楼叫他吃饭。   每个人的房间,都藏着各自的秘密。方清漪和容屹,都没有进入过彼此的房间。哪怕曾在客厅里热吻,情到浓时,温热的呼吸绞着彼此的理智,彼此的眼神里,透着赤.裸的占有欲。   想占有的,不仅是唇边温度。   还有滚烫的湿热。   但还是停了下来。   ——只亲半小时,这是他们的约定。   闹钟响了。   容屹的时间观念,让他无法继续。   亦或者是,他对她的言听计从。   方清漪彼时沉迷于接吻,执着于接吻,她要接吻时,容屹便和她接吻。不分缘由,随时随地,容屹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以至于方清漪都快忘了,容屹其实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容屹的房门没有上锁,方清漪甫一敲门,门就被她推开。   窗帘紧闭的卧室,光源来自于电脑,光亮诡谲幽昧。方清漪一抬眸,看到的便是电脑屏幕里的画面,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撞破了他羞耻又寻常的秘密,方清漪以为他会停下。   然而。   电脑画面还在播放。   容屹的手和空气里的尘埃般浮动。   容屹看向她的眼神,轻的像是棉花,温柔地摩擦着她的眼睫,让她无法挪开视线。   而他那阵宣告结束的低哑嘶鸣,是棉花被浸泡在池水里,极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室外下起了雨,雨势淅沥,豆大的雨敲打着窗户。   方清漪像是站在空寂的平地里,被雨水浇灌,眼耳口鼻都被雨水湮没。她全身湿透,孤零零地站在湿重的雨幕里。她找不到自己。   是容屹的声音,救回她:“我刚刚是一边想你,一边代入。”   那片岌岌可危的边界,男与女之间的距离,因为这句话,这件事,被彻底粉碎。   容屹和方清漪之间,撕开了男女有别的隔膜。   作者有话说:   男主标签:阴郁,沉冷,变态,病娇。 第5章   ◎私生子◎   不得不承认的是,二十四岁的容屹,比十九岁的容屹要无趣。   可方清漪仔细一想。   十九岁的容屹,也没有多有趣。   只是不像现在,浑身散发着密不透风的冷漠。   方清漪以为自己今晚会彻夜难眠,结果躺在床上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到天明。   金融峰会的时间是早上九点至下午四点。   金融峰会分为两场,一场是新闻发布会,届时会有不少记者参加;另一场是峰会主会场,出席的有政府代表、国际金融组织负责人以及海内外重要金融机构高管。主会场上的记者尤为少数,基本只有国内的重要新闻机构受邀参与。   方清漪作为总台记者,自然是受邀参与峰会主会场的。   她瞄了眼,除她以外,只有两位记者出席。而且位置被安排在偏僻处,唯独她的,是第二排。落座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位于她斜前方的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个人桌签,说明座位主人。   ——容屹。   方清漪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她提早了二十分钟到。   九点整,容屹像是掐着点儿,出现在主会场。   严谨肃穆的峰会会场,方清漪全神贯注地做着峰会发言记录。直到斜前方位置坐着的人,突然站起,转移至发言台发言。   ——“大家好,我是容屹。”   他是带了稿子的,发言却是完全脱稿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他身上只能看到两种颜色,黑,白。西装外套是黑的,内里衬衫是白的。头发是黑的,皮肤是毫无血色的白。整个人透着一种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她以前最爱做的事,就是看禁欲者浪.荡。   说不上来是喜欢他,还是喜欢看他仰起脖子,咬着齿间,压抑住层层快感而发出的低吟声。   其实那种时候的容屹,才将禁欲贯彻的淋漓尽致。   半小时的发言结束。   方清漪意识到,自己竟然走神了半小时。   一时间,心绪难辨。   中场休息时,方清漪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看到容屹转身进了楼梯间消防通道里。   方清漪落后几步,还是跟了进去。消防通道的门极重,她一撒手,门便自动自发地合上,发出沉闷钝重声响。   容屹偏头,轻慢的视线扫荡过来。   他没说话。   方清漪把手里的冰美式递给他:“拿着。”   容屹挑了下眉:“干什么?”   方清漪:“提神。你好像没什么精神,昨晚没睡好吗?”   容屹:“嗯。”   他伸手接过冰美式,杯壁沁出一层冰凉的薄液。   他低着头,说话声音很轻,以至于,方清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容屹说:“被看光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睡的香了。”   “……”   “……你刚说了什么?”   方清漪转身的动作停下,扭头回看他。   容屹低垂着头,黑色额发细碎铺在额前,光影投射,他下眼睑处的疲惫倦意更明显。   他喝了口冰美式,眼也没抬,反问:“我说什么了?”   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应该。   是听错了吧。   可是那句冰冰凉凉中夹杂着别扭和委屈的话,又像是容屹会说的话。   他向来如此。   不会发火,像是没脾气的人。   所有的情绪都自我消化,实在消化不了,才会表达出来。   方清漪还记得那次,她参加好友许秋的生日聚会。生日聚会的主题是,泳池,比基尼,所以只有女性参与。   方清漪本不想去的,但毕竟是人家生日,她想着等蛋糕切完她便偷摸溜走。   等待的间隙,她坐在角落里和容屹发消息。   容屹:【什么时候回来?】   方清漪:【最多一个小时。】   容屹:【嗯。】   方清漪:【你说一声想我,我马上回去。】   容屹:【……】   容屹:【早点回来。】   方清漪存了心逗他:【说声姐姐想你,姐姐立马回家。】   容屹:【做梦。】   容屹:【不说。】   方清漪:【那我明天回来。】   然后她就看到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字样,出现,消失;再出现,又消失。反复多次。到头来,容屹一句话都没说。   方清漪也没有回复。   因为有人拉她参加室外的泳池派对。   手机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过半小时,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提醒。   方清漪没有设置过,所以屏幕乍然亮起,就能看到消息内容。   容屹:【回来的路上了吗?】   又过半小时。   是她说好的最晚时间。   容屹遵循时间,说:【一个小时过去了。】   手机屏幕长久地亮起,归于沉寂。   漆黑的屏幕,倒映着远处泳池里的热闹。池水四溅,正好此时,手机的主人——方清漪被人恶劣地拉下泳池里。她会游泳,但是会游泳并不意味着在水里泡一遭,身上的衣服还是干爽的。   方清漪浮上水面,颇为无奈:“闹什么?”   有人欢快地说:“都说了带泳衣过来,方清漪,这是惩罚。”   方清漪:“我忘了。”   “忘了也不管。”许秋耍无赖。   方清漪和她大眼瞪小眼。   “我没带衣服,这要怎么回去?”   “安心啦,可以穿我的衣服回去。”许秋忽地凑过来,一脸色眯眯地冲她笑,“你穿了我送你的内衣啊,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牌子的内衣,闷骚怪!”   内衣是英国品牌。   布料以蕾丝、真丝质地为主,主打性感。   极薄的一层裸色蕾丝,清晰地透露着方清漪的肤色。皓雪肌肤,和深雪里的一枝腊梅,被方清漪身上套着的白色衬衣给遮的辨不清,到底那枝腊梅,是否挺立饱满。   “我要是有你这种身材,每天穿低胸吊带。”许秋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大夏天的还穿着长衬衫,暴殄天物啊方清漪!”   方清漪懒得搭理她。   她上岸,“我换好衣服走了啊。”   “干什么?你成天就待在家里,无不无聊。”许秋扯破嗓子喊,“我生日你都不陪着我,你不陪我你要陪谁?陪男人吗?你又没有男朋友。”   “陪个弟弟。”   “住你家隔壁那个?”许秋翻了个白眼,“容家的私生子,我劝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许秋。”方清漪语气平静。   阶级观念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培养的。   私生子是食物链的底端,受众人嘲笑。   许秋没察觉到方清漪敛起的神色,大咧咧自顾自地接着说:“你别圣母心泛滥,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得太可怜,想着照顾他。清漪,你可是方家族谱里唯一的大小姐,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还是少点儿接触比较好。”   方清漪转头就走。   许秋在身后叫她:“喂——”   “方清漪!”   “清漪!”   “你们拉我干什么?”   “……什么?她生气了?她生什么气?就因为那个私生子?怎么可能,方清漪不是那种人好吧,她才不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和我发脾气。”   ……   ……   方清漪没理会,进了许秋的换衣间,随便拿了件衣服换上。   她今天穿的长袖衬衫,是容屹的,白衬衫,辨不出男女款。换好后,她带上湿哒哒的衬衫,去往客厅找到手机,扬长而去。   别墅堕于漆黑。   方清漪以为停电了,结果打开门,廊厅的声控灯亮了。   “……容屹?”她疑惑。   无人应答。   走到客厅了,方清漪吓了一跳。   容屹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声不吭,视线投射在别处。方清漪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直勾勾盯着墙上的时钟。   “你怎么不说话?”方清漪走到他面前,“看着时钟干什么?”   “……”他仍旧不说话。   方清漪恍然大悟:“是怪我回家晚了?”   容屹终于舍得正眼看她了。   方清漪坐在他身边,解释:“发生了一点儿意外。”   容屹眼里攒动着难言的情绪,低哑着嗓:“你换了衣服。”   “……”   “不回我消息。”   “……”   “你说最晚一个小时,比说好的,还晚了四十七分钟。”   “……”   没有开灯的客厅。   声控廊灯在静默中熄灭。   方清漪听出了沉默里,微末的埋怨,和隐忍的委屈。   容屹说完话后,头往后仰,脸部线条凛冽紧绷,颈间凸起的喉结,尤为缓慢地滑动。   他声音低哑,一字一句说得很慢:“你和朋友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有想到过我吗?”   “没有。”   “你不在乎我。”   “方清漪。”   “你把我在等你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昏昧环境里,容屹好似整个人都溶于黑暗。   方清漪大脑里冷不丁冒出一个想法来:如果不抱住他,她就会失去他。   思及此,方清漪猛地欺身上前,抱住他。   头埋在他颈侧,唇紧贴着他的喉结,她唇齿间吐纳的气息煽动着他的呼吸,“小容屹,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把你忘了的。”   “是吗?”   “真的,我保证。”   容屹真的很好说话,方清漪一句信誓旦旦的“我保证”,容屹就没了脾气。   夜半,方清漪和容屹一同躺在浴缸里,温热的水包裹着皮肤,缓解着身体各处的酸涩感。方清漪忽地问他,“你刚刚是在和我闹别扭吗?”   容屹面无表情,否认:“没有。”   方清漪笑:“好委屈啊,被人遗忘的小狗狗。”   容屹冷漠地挪开视线。   方清漪说:“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直接和我说,好不好容屹?我哪里做的不好,你也和我说,你想让我早点回家陪你,我可以哪儿都不去,就在家一直陪着你的。容屹,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给你。”   “不要委屈,不要不开心。”方清漪一边转过身亲他,一边说着蛊惑心智的情话,“容屹乖,姐姐宠你。”   容屹和方清漪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   诚如方清漪所言,是个绮糜又放浪形骸的美梦。   但要真仔细计较起来,言听计从的是容屹,有求必应的还是容屹。   因为容屹将情绪藏得很好,他从不表达自己想要什么,他永远都是等。   等方清漪说想牵手,等方清漪说想接吻,等方清漪说,她今天买了件很漂亮的睡衣,容屹,你要不要看看?   容屹敛去眼底侵占的暗色,说:“好。”   他装乖,装不懂。   像极了那个年龄少年会有的纯情。   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反正,和纯情毫无半点儿关系。   就如此刻。   面前的方清漪不知在想什么,神态心不在焉。   她浑然没注意到,容屹落在她身上,近乎灼烧的眼神。   方清漪手里拿了杯冰美式。   黑色的吸管,顶端被她口红沾染。   而后,她咬着吸管,绯红的唇,皓白的齿。   容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成为被她唇齿含咬的吸管。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4个;5276047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6492200 228瓶;佳慧0815 25瓶;YL 11瓶;不二有点甜 9瓶;王夫人、沙发上的土豆、珩、清墨、阿巴阿巴??? 5瓶;风吹幡动 3瓶;沈适的底牌74、惊瓷啊!、Manman 2瓶;故城旧巷、奇奇超可爱、RabbitX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非分之想◎   多冰的冰美式,方清漪喝下一口。   冻的她浑身打颤。她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就看到面前的容屹,正盯着自己手上的冰美式……又像是盯着她的嘴,眼神幽暗,里面似有一簇火。   容屹这人,看着清心寡欲。   可方清漪记忆里有关于容屹的记忆碎片,都是沾染着情.欲的禁.忌色泽。   被他这么一看,方清漪浑身像是被火烧着,莫名体热。   她略感别扭地双眼涣散,“容总。”   一句生疏的称呼,将容屹拉回黑白世界。   容屹面无表情:“方记者。”   二人客套的有来有回。   方清漪:“容总,峰会快开始了,我先回会场了。”   容屹:“你先走。”   方清漪:“?”   她也没打算和他一块儿回去啊。   容屹神色漫不经意,缓缓地落下两个字来:“避嫌。”   方清漪:“……”   -   方清漪是真没想到容屹现在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一句“避嫌”,从南城辗转至江城,跨越几千公里,他还记得这么清楚。就因为你是天才少年,有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是吧?   好一句避嫌。   方清漪盯着斜前方容屹的身影,冷冷一笑。   避嫌是吧?   行。   第一天峰会结束。   众人移步宴会厅吃晚饭。晚饭是自助餐模式,自行取餐,自行寻找座位落座。方清漪随便挑了点儿吃的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吃到一半,接到摄影师的电话。   摄影师名叫王家俊,方清漪入台之后,二人便一同出外勤、出差。他前几天休了婚假和新婚太太度蜜月,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然而他今天晚上就得坐飞机赶往江城,进行明天的采访拍摄任务。   “我刚看了下,峰会会场附近的酒店都是爆满的状态,最近的酒店离会场,直线距离都得要五公里,”王家俊倍感头疼,“你帮我问问你住的那个酒店前台,还有没有空房。”   一般酒店有两个订房渠道,线上和线下。   线上无法订房,不代表线下也订不到房。   方清漪答应了:“我吃完晚饭就帮你去问问,你要住几晚?”   王家俊:“一晚吧,明天是5月20号,我还得回家陪我老婆过节。”   方清漪愣了愣,她没男朋友,对这种日子并不敏感。   对她而言,日子只分两种,工作日和休息日。   “你对你老婆可真好。”方清漪感慨。   “那是因为我老婆对我也很好。”王家俊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把你身份证发给我,我待会儿就帮你去订房。”方清漪说。   “行。”   电话挂断,方清漪把手机放在一边,她漫不经心地抬头,目光定住。   离她三五米远的距离,容屹手拿着装有香槟的高脚杯,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无端让方清漪产生了一种,自己和别的男人开房偷情,却被自己的正牌男友听了个正着——的错觉。   视线定格约五秒。   方清漪率先移开视线,同时移开的,还有她自己。   她端着餐盘,找了个更偏僻的角落坐。   不是要避嫌吗?   她避给他看。   殊不知,目睹她一系列行动的容屹,拿着高脚杯的手,用力地泛白。周身本就冷淡的气场,凛冽得仿佛掺了碎冰,让原本想和他搭话的人,各个都自觉地退缩了回去。   然而,方清漪的避嫌行为不止于此。   晚上回酒店房间的时候,二人在电梯间相遇。   电梯到达。   容屹走了进去,方清漪站在外面,一动不动。   容屹按下开门按钮,疑惑的目光:“不进来?”   方清漪:“避嫌。”   “……”   “……”   方清漪不急不缓地笑着:“容总,你先走,我等下一趟电梯就好。”   她把今天他在消防通道处的“你先走”和“避嫌”,原原本本还给了他。容屹气的牙痒痒,还没地儿找理去。毕竟是他几次三番重复避嫌的。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   回到酒店的房间,容屹依然气韵难平。   酒柜里有几瓶Romanee Conti的红酒,昂贵的红酒,是需要提前醒酒的,可容屹没那么多耐心等待,开瓶后,直接喝。   价值不菲的红酒,被他当白开水似的,一口接一口囫囵饮下。   总统套房一墙之隔的豪华套间。   方清漪进屋后,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   她边喝水边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将笔记本上记下来的发言内容,再度总结摘要,把核心部分记录在电脑上,以便后续提交新闻稿。   只是,纸张翻动,翻到记录容屹发言的内容时——   纸上只有两个字,翻来覆去,不断重复。   容屹。   方清漪盯着这俩字,想到他一遍又一遍的避嫌行径,发自肺腑地骂了一句:“狗容屹!”   骂完后,她愣了愣。   她的人生是娇贵滋养的,就连礼仪老师都是圈内最好的。所以像现在这样,骂人的行为,几乎算得上是她人生里的污点了。更让她震惊的是,自己骂容屹骂的竟然这么熟练。   可他真得很欠骂。   骂完后,方清漪整个人神清气爽。复又准备伏案工作时,手机一响,是王家俊,把身份证号发给她了。   方清漪不得不下楼,给王家俊订房。   订房的时候出现了点儿意外。   “您好,提前订房需要出示本人身份证。”   “他还要两个小时才到,我提前预定一下,不行吗?”   前台小姐礼貌周到地笑着:“不行哦。”   方清漪:“可是你们容总给我订房的时候,也没要我的身份证啊。”   前台:“您也说了嘛,是容总。”   这家酒店都是容屹的,他要一间房,压根不需要提供任何证明。   方清漪和前台好说歹说说了许久,前台还是坚持,要么提供本人身份证,要么让他本人来。每个酒店的规矩都不一样,方清漪也能理解前台照规矩办事儿的行为。   “你们还有多少间房?”方清漪问。   前台查了下:“还有三间,周末入住的人会比较多,而且明天日子特殊,今天办理入住的,基本上都是情侣。”   说话间,来了对情侣订房。   只剩下两间空房了。   方清漪沉默地退到一旁,纠结半晌,拿出手机,相似的时间,相似的地点,她再一次因为酒店房间的事儿,给容屹拨了电话。   忙音响了许久。   电话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方清漪打了两个,都没接。   她急的不行。   电话挂断后,她走到前台,和前台小姐说:“我先上去一会儿,你帮我留个房间可以吗?”   前台有些为难,或许是美人令人心软,她语气软了下来:“最多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要是没回来,有人来订房……我肯定要订给对方的。”   方清漪:“嗯,麻烦你了。”   方清漪急忙上楼,她也不清楚容屹在不在房间,但是联系不到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看看瞎猫能不能碰上死耗子。   到了容屹房门外。   方清漪又给他打了通电话。   意外的是,这次电话接了。   “哪位?”懒洋洋又冷冰冰的声音。   方清漪说:“是我,方清漪。”   容屹:“哦,干什么?”   方清漪问他:“你能帮我个忙吗?”   容屹:“不能。”   说完,电话挂断。   “……”   方清漪无言。   好在她一贯脾气好,有求于人的事儿做了不知多少回,低头对她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方清漪没再打电话,而是发消息给容屹。   方清漪:【我真的有事找你帮忙。】   方清漪:【我在你房间外。】   方清漪:【你只需要和前台说一声,让她留个房间给我就行。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你帮帮我,行吗?】   最后一句话还没发出去,面前紧闭的房门,骤然被人拉开。   空气里满是酒气。   二人身高差距,近距离下,容屹眼睫低垂着看她。   他身上有着浓重的酒气,吐息间的酒味更重,是醇厚的红酒香。   方清漪闻出来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酒味儿很重,但他脸色是平淡的,没有半分酒精浸渍的红晕。人可以藏住许多情绪,但眼睛里的情绪是直白的。他一双眼醉醺醺的,眼尾泛红,“不是要避嫌吗,晚上十点半站在我房门外干什么?”   “我有事找你。”   “我不管。”   “容屹。”方清漪没辙。   “……”容屹直视着她的眼睛,半晌后,挪开眼,“进屋说。”   “还是在这里说吧。”方清漪不认为这事儿复杂到需要进屋细聊的地步。   然而话落在容屹的耳里,就成了另一番意味。   “既然想要避嫌,就不要来找我。”容屹嘴角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我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时间点来敲我房门的女人,存了什么目的,我太清楚了。”   这些年来,容屹的身价水涨船高。   方清漪有听到过不少流言蜚语,传他手段狠辣,一手把养他长大的容家给毁了。那个见不得光、只能被藏在别墅区里的私生子,如今已是南城豪门圈令人闻风丧胆的容大少爷了。   恐怕这些年,靠近他的女的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方清漪不太喜欢他满是敌意地和自己说话,也不喜欢他说这种看破世俗的龌龊话语:“容屹,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女人。”   “为什么?”   “什么?”方清漪不理解他这句疑问,眉头紧皱。   毫无防备地。   容屹一股脑地栽了下来,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方清漪的身上。他头埋在方清漪的颈窝里,酒精麻痹着他的身体,连呼吸都不复往日轻浅,粗重沉闷的呼吸拍打着方清漪脖颈处最细腻的皮肤。他动了动,气息蔓延至她耳后,无人窥见的地方,她耳根一片绯红。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几秒光影。   容屹的声音轻得低不可闻,他没想过,自己原本最瞧不起的恶俗手段,会在有朝一日,希望她用在自己的身上。浑身傲骨都被他踩在脚底下,他央求着:“你为什么不能和她们一样,对我有非分之想?”   作者有话说:   容屹:我好有钱的你爱我的钱行吗   -   抱歉,收到通知,本文书名会改为《暧昧之后》,大家要是看到书架里多了本不认识的书,请不要走开!!!!!是我!是我!是我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城南花已开、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漠漠 9瓶;顾茶眠 4瓶;包纸酱、iice、RabbitX、韩二最帅 2瓶;娜小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真的睡不着◎   方清漪没听清容屹在说什么,因为他覆压在她身上的身体、耳畔处沉重的喘息声,侵占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男女有别。   男性的气息裹挟着她,像是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笼罩住她。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男人,方清漪都会推开他,并且甩他一巴掌。   但眼前的人,是容屹。   方清漪心中恻隐,不仅没推开他,还关心他:“是不是喝醉了?”   容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正好她给了个理由,他顺坡下驴:“有点儿。”   喝醉了的人会说自己没醉,没醉的人也不会说自己醉了。   所以回答“没醉”,方清漪没法分辨出容屹是不是醉了。   “有点儿。”   模棱两可却恰到好处的回答。   容屹趁势挺直身子,拉开与方清漪之间的距离。   那阵浓烈得仿佛南方回潮天般侵袭着她周身的气息,霎时离开。   二人相隔两米左右。   安全距离。   他连影子都离她很远。   时间不等人,方清漪没纠结他到底醉没醉,她没忘了自己找他的意图:“容屹,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容屹刚占完她便宜,没法拒绝。   可他又当上位者当习惯了,旁人求他都是低声下气,求一求二再求三,他还不一定答应。哪有方清漪一求他,他就答应的。他可是堂堂容四少。   “你说说是什么忙,”容屹语气很淡,“我听了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高姿态。   又极为拽傲。   方清漪是和他相反的低姿态:“你能不能帮我给前台打个电话,让她给我留一间房?不是很麻烦的事儿,只需要打通电话就好了。”   “你给谁开房?”   “我同事。”   “男的女的?”   “男的,”方清漪疑惑,“这很重要吗?”   “男同事为什么要你开房?”容屹眉头皱了下。   “因为周边酒店线上都是满房的状态,我只能线下给他订。”   “他自己不能订?”   “他现在还在天上飞着,怎么订?”   “落地了再订。”   “落地了就不一定有房了。”方清漪好声好气道,“我刚上来之前就和前台小姐沟通,只剩下三间房了,她只能等我十分钟,要是十分钟后我没回去,有人订房,她肯定不给我留房间了。容屹,你帮帮我行吗?”   “又不是你没房间住。”容屹冷漠,“不帮。”   “我同事没地方住,总不能和我睡一屋吧?”   “……”   容屹正转身往屋里走,闻言,抬起的脚,硬生生收回。   容屹看向她,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方清漪的脸上情绪倒是挺饱满的,有种稳操胜券的笃定。   她勾唇笑:“容屹?”   容屹盯着她几秒,几秒后,他一挑下巴:“我是商人,商人讲究付出与回报。”   言外之意,他可以帮她,但她需要给出回报。   方清漪失笑:“你现在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容屹反问:“谁说我什么都不缺?”   方清漪:“你要什么?”   容屹挑着下巴俯视她,忽地,似笑非笑:“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停顿两秒,他说,“你不是会做饭吗?”   方清漪文弦而知雅意,“你该不会,想让我给你下厨做饭吧?”   容屹淡淡地嗯了声。   “我工作很忙,连我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没时间准备,”方清漪并非是推脱,事实如此,总结下来,就是,“我不可能给你做饭的。”   “我也不可能帮你同事订房。”容屹不咸不淡道。他本身就没什么同情心,更没有助人为乐的高尚情操。   方清漪眼神锁着容屹。   短暂对视后。   方清漪说:“好,抱歉,打扰你了。”   她说完,干脆利落地离开。不回头。   容屹胸腔里像是憋了一口闷气,不上不下,吐不出来。   明明求人办事的是她,他才是被求的人,可他有种自己才是低头求人反被拒的那个。憋屈,郁闷,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没地儿撒气。   ……   容屹酒喝得凶又急,胃疼发作,他找了药吃。   药效发作,胃疼缓解不少,但胃上面的那个器官,堵得要命。   他手覆在眼上,在沙发上躺了会儿后,突然想起什么,拿起酒店房间的电话,拨通前台。   前台训练有素又温柔的女嗓响起:“容总,晚上好,有什么需要的吗?”   容屹:“还有空房没?”   前台安静了几秒。   容屹沉声,声线凛冽,令人不寒而栗:“没听到我的话吗?”   前台哆哆嗦嗦地回:“您是帮方小姐留房间吗?可是方小姐刚刚过来,她说不用给她留了。”   容屹:“不用了?”   前台:“嗯。”   容屹:“她有说原因吗?”   前台:“……没。”   电话戛然而止。   容屹想了想,没犹豫走了出去。   出房门的同时,余光瞥到客房服务的推车,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里。   他到房外后,又迟疑了。时间很晚了,作为异性,敲她的房门,多少有些欠缺考虑。万一昨晚的事儿重蹈覆辙——虽然容屹可耻地希望,能够画面重现,被看光的人,成了她。私欲得到满足,道德却不尽然。   若是哥几个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想法,估计都会狠狠地嘲笑他一番。   其实就连容屹自己,都在嘲笑自己。   把整个容家都搞得天翻地覆,几十年的基业,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却被容屹连根拔起,轻而易举地将其打入谷底,永远翻不了身。   ——连他生理学上的父亲和他求饶时,他都能无情薄凉地视而不见。   他那个时候有考虑过道德吗?   怎么现在,面对方清漪的时候,突然高尚起来了。   容屹靠墙站着,一手按着胃,一手拿着手机。   手机屏幕里,是拨号界面,一串熟悉的数字。拨号键,迟迟没按下。   静谧长廊里,陡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即,是男人碎碎念的声音:“老婆,我到酒店了。”   “你也早点儿睡吧。”   “我明天晚上就回来。”   “当然是回来陪你过节啊,这还是咱俩结婚后第一个520呢。”   容屹循声望去,视线仿佛被胶凝住,固定在男人身上,一动不动。   他,拿着房卡,进了方清漪,房间?!   心一乱,等到容屹反应过来时,就听到手里手机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容屹?”   不知何时,电话拨了过去。   药效仿佛失去作用,容屹手心捂着的胃,抽搐作疼。   容屹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咬牙切齿:“方清漪,我知道你喜欢追求刺激,但你好歹也得有个度。”   容屹一直知道,方清漪喜欢刺激。   她表面上看是乖的,是温柔的大家闺秀,内里却是不受束缚的灵魂。   就像当初,容屹不是没听到过方清漪身边的人劝她的那些话的,他态度冷硬,不无讽刺地说:“方大小姐,何必自降身价和我这么个私生子走这么近。”   “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却这么优秀,你说容家人到底怎么想的?”方清漪意笑晏晏,跟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疏离排斥似的,“你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个都被送去国外,说得好听点儿叫留学,说得直白点儿,被国内高考体制淘汰迫不得已出国花钱买文凭的笨蛋。”   她声音清脆,娇贵滋养的人,骂人的词汇都无比匮乏。   “方清漪。”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叫她的名字。   “小容屹乖啊,清漪姐姐罩着你。”   “……”   容屹好不容易升起的温情,烟消云散。   他扭过头,冷着脸,不搭理她。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后,方清漪一边亲他一边说:“你想想,我和所有人都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多叛逆多刺激啊。”   容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他长舒一口气,继而把她整个人都压在身下。   方清漪肆意笑着,明媚的蛊惑人心,红唇妖冶,像只妖精。   “而且你多特别。年纪虽然比我小,但是比我早毕业,”在这种时候,她应该说些调情的话的,可她偏偏选了他最不喜欢听的话,“让你叫我姐姐,我又过意不去,但让我叫你哥哥,我也叫不出口。多带感的关系,多刺激——”   “——喂!”   “容屹你属狗的吗?”   “别咬!”   “别咬那里,你疯了吗?”   方清漪轻快欢脱的声线,成了毫无支撑的颤抖。   像是骤然落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将她淋了个满怀,她随风晃动,风雨同时袭来的混沌中,方清漪的声音支离破碎。耳边,容屹的声音格外清晰,沉稳,平直:“这样,不刺激吗?”   方清漪无力反驳。   结束后,容屹问她:“和我这样,也是因为刺激吗?”   “我没想过,”方清漪坦诚道,“容屹,我没想过和你进展到这一步。”   她追求刺激,也有个度。   她只是想和他玩玩的,哪成想,一不小心,差点儿玩到床上去了。   “是我让你和我进展到这一步的。”容屹额发漆黑,淌着湿汗,浑身汗涔涔地抱着她,语气里,有着无法察觉的运筹帷幄。   他眼睫低垂下来,看上去有着人畜无害的纯良,“对不起。”毫无诚意的道歉。   方清漪懒懒地笑着:“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现在这样,不挺刺激的吗?和十九岁的男孩子亲密接触,关键是这个男孩子,体力和技巧一流,恐怕我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经历了。”   容屹脸色一黑,没有被夸奖的愉悦:“我是男人。”   不是男孩。   “行,”方清漪失笑,“是男人。”   ……   ……   时隔多年,她追求刺激已经追求到这种地步了吗?   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年纪比她小但经历比她多的弟弟都无法满足她,要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在一起了吗?   容屹深呼吸,胃越来越疼,痛感蔓延全身,以至于他眼眶泛湿,眼尾晕红。   空气里仿佛渡进一股刺激性极强的气息,呛的他气息紊乱,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与此同时,他听到手机那边传来的一声“滴——”响。   电梯抵达楼层。   方清漪忙碌了一晚,此刻心力交瘁,拖着行李箱走进柏悦酒店给总统套房的专属电梯时,没头没尾地听到容屹这么句问话,顿感莫名。   “我追求什么刺激了?”   声音空灵,仿佛置身密闭的环境里。   容屹面对方清漪时,总是能够做到敏锐察觉到她周身的一切,他下意识能判断出,她现在在电梯里。   “你在电梯里。”应该是疑问句,但他语气笃定,成了陈述句。   总统套房位于五十六楼。   方清漪看着数字由个位数变双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到五十六楼,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容屹:“嗯。”   容屹快步走到电梯间,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一台电梯,是上行的。   他眼神暗了下来:“你在哪里?”   方清漪懒洋洋地说:“柏悦酒店。”   容屹:“柏悦?”   方清漪清冷冷的嗓,和她这个人一样。   她天生媚眼,长了张极具蛊惑性的漂亮脸蛋,气质却是清冷的。是海拔极高的冰冷雪山里盛开的一朵牡丹花,惹眼,张扬,却高高在上,令人望而生畏。   冷淡或是热情,她向来因人而异,区分明显。   容屹和方清漪并不熟识的时候,领教到的,是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周遭仿若真空,谁都无法靠近。   而后来,方清漪赐予容屹的,是无原则的包容,无底线的给予,最纯粹的喜欢,与最浓烈的情爱。   现在的方清漪,如同过去最初熟识时的方清漪。   疏离中带着客套:“容总,我电梯要到了,就不和你打电话了。”顿了顿,她补充,“容总既然不愿意帮忙,就不要在这种时间给我打电话。你我之间,男女有别,身份差距悬殊,传出去,对你我的影响不好,我讨厌绯闻。”   说完后,方清漪干脆利落地挂上电话。   原话奉还。   容屹。   方清漪透过电梯间里能够清晰照出自己的金属镜面,看到自己唇畔渐往上勾,像是一把钩子,轻而易举地勾住了某样事物。   入住柏悦总统套房后。   方清漪奔波忙碌了一晚上,拿上换洗衣服去往浴室。   酒店洗手间的灯光,灼亮明晰。   方清漪站在洗手台边,看着偌大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裹浴袍的胴体。婀娜有致,连绵起伏的身线,引人入胜。   倏忽间。   方清漪想到了那晚误入容屹房间后,看到的一切,又想到今天白天峰会休息间隙,容屹说的那句——“被看光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睡得香了。”   “被看光的人是我的话,”方清漪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良久,轻笑出声,“你恐怕才是真的睡不着吧。”   作者有话说:   方清漪:我很有料的   容屹:我知道   方清漪:不给你看   容屹:越活越小气了,你以前都是主动给我看的。 第8章   ◎取悦她◎   弟弟永远都是弟弟。   除了在某种场合能压姐姐,其余地方,都被姐姐踩在脚底。   方清漪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隔天。   然而比起她,王家俊的心情更好:“没想到台里这回这么大方,给我定豪华套房。”他一边调试设备准备录影,一边仍在回味豪华套房的舒适奢侈。   “……”   方清漪没拆穿。   因是周末,又逢特殊节日,周围酒店均处于满房状态。方清漪找了许久,唯独柏悦酒店还剩一间空房,空的,是总统套房。   台里经费有限,不可能报销。王家俊又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负担不起一晚五位数的天价房费。   方清漪几经抉择,决定自己入住柏悦酒店的总统套房,把华逸酒店的豪华套房让给王家俊。搬离房间前,她特意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全部用品换新。以便王家俊入住。   “我听说那位容总,是咱们台里   丽嘉   的新赞助商。”王家俊话题转得很快,朝不远处的容屹抬了抬下巴,“看上去年纪不大,有二十五了吗?不太像是事业有成的生意人,倒像是当红明星。”   二十四岁。   方清漪在心里回答。   “长得是挺帅。”她赞同。   王家俊颇为羡慕:“谁说上天平等对待众人?我看不见得。你看那位容总,长得帅又赚钱,我长得既没他帅又没他高还没他赚钱,哎,真羡慕他们这种有钱人啊,感觉不会有任何烦恼。”   方清漪淡笑不语。   王家俊今天过来,是为了拍摄视频。   他们与工作人员沟通过后,在峰会中途,找了个绝佳的摄影位置进行录像,方清漪在镜头前,字正腔圆地汇报着峰会重心。为了上镜,方清漪今天画了个淡妆,衣着简单,是普通白领一贯穿的西装套装。   看似普通的西装,内里的标签却有着不菲的价格。   女士西装,西装外套是收腰款。   容屹能够想象到,内里同样收腰款的白衬衫,掐着她细窄的腰,和饱满的胸。   她还在穿那个牌子的内衣吗?   容屹无从得知。   他坐在第一排,旁人只看到他矜贵,清冷的一面。殊不知藏在斯文表皮下的容屹,因为激动,右手隐隐颤抖,回忆里的触感甚嚣尘上,令他血液沸腾。   -   峰会结束,聚会吃饭是固定流程。   容屹自然在受邀名单首位。不同于昨晚在宴会厅的自助晚餐,今晚的晚餐,由国际金融组织负责人做东,定了华逸酒店的宴会包厢。   王家俊没想到媒体也在受邀行列,他定了下午五点半回南城的机票,一时间,很是两难。犹豫着,给组长打了个电话。   组长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你回来干什么?把采访视频发过来就行了!给我去参加宴会,容总都出席了,你竟然不敢出席?你很忙吗?你忙什么你和我说说?容总一个上市公司的老总都没你忙!”   振聋发聩的声音,王家俊默默把手机往远处挪了挪,到头来,不得不取消当晚回南城的机票。   “我收回刚才夸台里大方的话,他只想榨干我!”王家俊说,“我想不明白,这种生意人的应酬,我们这种媒体为什么要出席?”   愤愤完,王家俊拿起手机给自己老婆打电话,态度陡然转变,一口一个宝宝一口一个亲亲老婆,甜腻的空气里仿佛都浸满了彩色泡泡。   方清漪没有听人隐私的习惯,收拾好东西,和他做了个稍后联系的手势后,率先离开。   第二天的峰会在下午三点就结束。   晚上的聚餐是在七点,中间还有四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方清漪工作完成,回房换了套衣服后,打算出门逛逛。   时下越发多节日,简单的一个五月二十号,竟然也成为独属于情侣间的特殊日子。商场里,满是手牵手的小情侣,各大商铺也推出各种情侣活动。   情侣用餐打八八折。   情侣装限定款。   情侣大头照可挂在餐厅照片墙里。   就连买杯奶茶,也推出第二杯半价的活动。   方清漪不渴不饿不缺衣服也不喜欢拍照,以上,统统忽略。   她坐直梯,到商场五楼,奢侈品专柜集结地。   她喜欢买饰品,耳饰发饰等一系列小首饰,都很喜欢。奢侈品近些年来掀起配货风潮,配货意味着,买一样东西,需要再消费同等价格的装饰品,否则无法购买。方家以前在南城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仅次于南城首富霍家。那时候的方清漪,从未听过配货一词,像她们这种在一个品牌一年消费近九位数的vip客户,自然不需要走配货门槛。   但那时的方清漪,也喜欢买饰品。   她父亲还为此把两个客房打成一个饰品收纳间。   “清漪难得有这么喜欢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双手支持的。”父亲原话如此。   很喜欢吗?   也不见得。   只是有点儿喜欢罢了。   但方清漪是会为了一点儿喜欢而散尽千金的人。就像当时对容屹的感情,是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也正因为那么一点儿喜欢,她靠近他,不动声色地引诱他,最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他。   中国人是真不禁念叨,前一秒刚想到容屹,后一秒,容屹就出现在了方清漪的视线里。   方清漪甫一进店,就看到容屹坐在休息沙发上,品牌经理递给他一堆签账卡,示意他签字。   这家奢侈品店售卖的包、鞋、丝巾、首饰,基本都是女顾客惠顾。方清漪注意到,容屹身边有好几个包装好的纸袋,身边有店员正在打包一条项链,包装好后,印着山茶花的黑色纸袋,放在了容屹的身边。   方清漪的视线,平滑扫过。   她继续在店里逛,看中了一对耳环,买了下来。   拿手机付钱时,出了点儿意外。   余光里伸出一只手,手腕是常年不见光的白,瘦削,青色的毛细血管遒劲张扬。修长指尖夹着一张黑色银行卡。   “刷我的卡。”   店员愣了愣,疑惑的眸光睇向方清漪,“这……”   方清漪毫不忸怩地收起手机:“刷他的卡吧。”   店员八卦的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心道刚刚两个人也不是一道儿来的啊,在店里十来分钟也没任何交集,像是全然不熟,怎么这会儿倒替她买起单来了?   付完钱,方清漪从店员的手里接过购物袋,“谢谢。”   离开店后,她望向身边双手空空的容屹,似笑非笑的:“不是要避嫌吗?”   容屹语气很淡:“一开始,难道不是你要避嫌的?”   方清漪说:“我就提了一次。”   容屹:“我一直记着。”   方清漪无言以对:“你以前也不这么记仇吧?”   容屹:“人都是会变的。”   方清漪幽幽盯着他看了几秒:“那怎么现在又不避嫌了?”   容屹被她看的不自在,瞳仁闪烁,喉结滚动,嗓音像是昨日酗酒未退的低哑,“又没有别人,我为什么要避嫌?”   “前天晚上,你不也在避嫌?”方清漪慢条斯理地反问。   “方清漪,那种情况下,你希望我做出什么反应?”容屹转了个身,挡着她去路,鞋尖相抵,他低垂着头,模糊光影里,他的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落在她眼上,“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做是你,我恐怕被你送去警局了。”   理由大概是,入室性.骚扰未遂。   “那是意外,你知道的。”方清漪说。   “嗯,我知道了,所以别提那晚的事了。”他没做造型,额间黑发垂下来,平素清冷孤傲的模样褪了三分,难得有种温驯的感觉。   像只小狗。   惹人怜爱的小狗。   方清漪抿唇,“不打算和我避嫌了?”   容屹反问:“你呢?”   方清漪思维缜密:“涉及公事,还是要避嫌的。你现在是霍氏集团的容总,又是台里最大的赞助商,被台里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难免遭人嘴碎。我讨厌子虚乌有的流言。”顿了顿,她语调闲适地补充,“私底下……我觉得我们还是朋友,你觉得呢?”   “不是。”容屹出乎意料地否认。   方清漪略怔忡。   容屹平静得像是一滩死水,无悲无喜地与她撇清干系,“方清漪,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我从没想过和你做朋友。   做交托生死的恋人也好,做杀人放火的共犯也罢。   我们必须得是世界上最牢不可分的关系。   亦或者,   我为你赴汤蹈火,献祭我的心,我的吻,我的身体。   献祭我的灵魂,祭奠你。   -   不欢而散。   晚宴上,不得不再次遇见。   十来张酒桌的宴会厅,容屹远在主桌,方清漪等媒体记者被安排在角落位置用餐。   王家俊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上菜后安心用餐,吃得停不下来:“真好吃,七星级酒店的餐品确实非同凡响。”   同桌的都是媒体人,简短交换了联系方式后,都埋头猛干。   方清漪有些口渴,找服务员要了瓶水,等了半天没等到,于是自行起身,打算和经理沟通。   走到宴客厅出口,碰到了容屹。   他被一堆人拦住,人群里,有人递了根烟给他。   常见的,男人与男人之间交际方式,以一根烟拉开聊天的帷幕。   恰好方清漪找到了经理,注意力转移,却依稀能听到身后人堆里,那道极为冷淡的声线,“抱歉,家里管得严。”   宴会厅里放着轻音乐,轻松,欢快的音乐声,衬得那道冷淡的声音,似乎沾染了几分愉悦。   应该是错觉。   就像他说的话,也不对。   以前的容屹,容家只管给他钱,一张又一张无限额的卡,仿佛给了足够多的钱,就能抵消只生不养的愧疚感。   后来……   后来容屹一手将容家赶出南城,他哪儿还有家人?   家里管得严。   他家里除了他以外,还有谁?   人堆里迸发出细碎的片段,让方清漪意识到,自己思维浅薄。   “哪儿是家里管得严,是女朋友管得严吧。”   “想不到容总是个妻管严。”   “什么妻管严,那叫尊重女朋友。”   “对对对,尊重,尊重……”   “……”   “……”   经理递了一瓶水给方清漪,方清漪轻声道谢着接过,转身进了宴会厅里面。   身后的议论声渐行渐远,她当然不会发现,也无法发现他藏在人声鼎沸里望向她的目光,区别于对待所有人的隐晦,灼热又直白。   -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混乱又潮湿。   光线并不明朗的地下室里,方清漪跌落在容屹的怀中。   他的脸藏在暗处,神情是克制的隐忍,颈间的动脉血管迸发,紊乱的呼吸声拍打在方清漪的脸畔、唇角,激的她脸上泛起涟涟红潮。   她的唇是樱桃色的,昂贵的口红涂抹其中,被晕染出撩拨人心的颜色。   迤逦,绚烂,像是在暗夜里盛开的一朵花。   容屹看得喉结艰涩地上下滚动,心尖泛痒,再低头,想要吻上去。   却被她拦住。   “你是不是抽烟了?”方清漪是个冷漠的刽子手,无情地宣判着他们的初吻,“没想到初吻会是这样,有着难闻的烟味。”   要如何形容容屹当下的心情呢?   他讨厌自己。   讨厌无法取悦到她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不抽烟理由:妻管严   真实的不抽烟理由:怕老婆有不好的接吻感受   呜呜呜没有人会不喜欢小容屹吧!!!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2个;我不是娴鱼鱼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的 40瓶;fengjingya 25瓶;zengyt 4瓶;风吹幡动 2瓶;Manman、娜小孩、沢风北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二十七岁再谈恋爱◎   方清漪平静地回到位置上,拧开瓶盖,喝水。   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方清漪打开来看,发现是向葵发来的消息。无外乎是些吐槽工作上遇到的麻烦事儿,和遇到的傻逼人。   方清漪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方清漪:【你之前说你老板没有女朋友,是真的吗?】   看清消息内容的时候,她心里涌起羞耻心。   消息发过去还不到一分钟,可以撤回,但她没有。   好在向葵是个工作上精明挑剔,私底下却是个粗神经的人,对于洞察人情绪这一方面,万分迟钝。再加上方清漪发消息前,向葵刚巧提到了自己的老板,说自己遇到了老板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大家人生的第一桶金是几千块钱,她老板赚的人生第一桶金是七千万美金。   向葵:【他没有女朋友。】   向葵:【但是明面上没有,不代表私底下没有,毕竟以他的外形和身家,想找个女朋友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向葵:【就像我们总裁和我们公司公关部部长,他俩的事儿你应该听说过吧?霍以南和霍南笙,两个人当了二十多年的兄妹,听名字我还以为他俩是龙凤胎,结果俩人压根没血缘关系。我们以为他俩是亲兄妹,结果他俩是睡在一张床上的情兄妹。】   向葵:【豪门圈乱得很,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事实究竟怎么样,只有当事人知道。】   方清漪沉默了一会儿:【所以?】   向葵:【所以我合理怀疑我老板有女朋友。】   向葵:【你想想,一个成年男性,正处于血气方刚的时候,没有任何社交活动,不上班的时候就在家里待着,你觉得正常吗?】   向葵:【肯定是家里藏了个女人呗。】   上一秒,向葵言之凿凿地发了这么句话,而下一秒,向葵又说——   向葵:【但我就是这么猜一下。】   向葵:【无凭无据,纯粹是无聊的下属进行无语的造谣行径,别当真。】   但。   方清漪半信半疑。   甚至。   相信远超过怀疑。   让她相信的不是向葵的话,而是方才人堆里飘飘渺渺落入她耳畔的那句,   ——家里管得严。   以及。   在商场里,他买的那些东西。   都是给女人的。   -   晚上的饭局,媒体桌的人很有默契,抱着吃饭的想法来的。吃完饭,大家先行走人。   方清漪也率先离开,走之前,她看了眼主桌。   容屹不在了,可能去洗手间了,可能被人叫住了,也可能先走了。有很多的可能性,但都和她无关。   王家俊吃完饭又去机场了,他还是要飞回南城陪老婆过节。   他三十一岁了,提到这事儿,面色羞赧似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话语里是挥之不去的幸福感:“没办法,毕竟是婚后第一个520,我老婆虽然嘴巴上说没什么,但我觉得她希望我回家陪她过节的。”   很多人都说,男人是不懂浪漫的,年纪越大的男人,越与浪漫无关,婚后的男人,更是浪漫绝缘体。   事实却不尽然。   浪漫和年龄无关,真喜欢一个人,会在任何与爱情有关的事物上,都想到自己心尖上的人。   方清漪温声道:“王哥,希望你和你太太节日快乐。”   王家俊说:“谢谢了啊小方,王哥也希望你早日找到男朋友,好歹是咱们电视台的台花呢,找个男朋友不是轻轻松松的吗?”顿了顿,王家俊挤眉弄眼地,“最好找个和那位容总一样,又帅又多金的霸道总裁。”   “……”   方清漪哭笑不得。   送走王家俊后,方清漪也拦了辆车回酒店。   回到酒店时间尚早,方清漪坐在会客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机。退出朋友圈动态时,冷不丁注意到多了个好友申请。   她点开一看。   ——Ry。   来源:来自手机号搜索。   两个英文字母,方清漪很快解读出来。   是容屹。   她眨了眨眼,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手机界面转换,跳到聊天界面。   一行黑色小字跃然眼前——“你已添加Ry,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方清漪并不想和他聊天。   她果断退出聊天。   把手机一扔,方清漪拿上换洗衣服去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出来是玄关柜,她视线一瞥,就看到玄关柜上放着的印着山茶花的黑色购物袋。她打开袋子,拿出里面装有耳环的盒子。   挺漂亮的一个耳环。   方清漪拿着耳边对比了下,又放了回去。   翌日,她化好妆后,戴上耳环,心满意足地拉着行李箱退房。   工作原因,方清漪身上很少带饰品,所以她尽可能地在每一个空暇时刻,脖子、耳朵、手腕,甚至于手指头上,都戴上饰品。   右手中指戴戒指,有招财作用。   经受过高档教育的年轻人,竟然还如此迷信。不好不好。   方清漪虽然在心里讨伐自己,但现实里,还是没把戒指摘下来。   很快,到机场。   方清漪买的经济舱,候机时无聊翻看了下南城的天气。   五月,春夏交逢时节,这种日子,变天比变脸还快。   南城暴雨。   方清漪一会儿担忧航班会不会延误,一会儿又思索要不要让家里的司机来接。思绪纷繁复杂,还没等她想清楚,航班准点,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提醒她登机。   近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保不齐等她到南城,暴雨就停了。   还真挺巧。   飞机准时降落,无风无雨。此刻的方清漪还挺庆幸的,然而等她取完行李,到了机场出口时,发现停了的雨去而复返。暴雨如注,倾盆落下。   雨天极易发生车祸,堵车是常态。机场来往车辆本就多,等家里的司机过来,估计得等至少一个小时。还不如拦出租车回去。   思及此,方清漪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走到路边时,她注意到离她三米左右的地方,停着的一辆黑色高档轿车。车子很长,车身线条流畅,带白色手套的司机下来,替车主提起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车主上车的步伐停下,转身,眼梢稍抬,与她对视。   方清漪稍微慢了半拍,显然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巧,和容屹在这种场景下相遇。   也是这思维滞缓的空档里。   容屹走到她面前。   相安无事好像是他熟练掌握的技能,昨日在商场的不欢而散,被他抛之脑后。容屹神色寡淡,语气平静:“还没打到车的话,我送你回去。”   ——仿佛是重逢那晚,浮光会所外的重演。   只是结局稍作更改。   今天的方清漪,没有打车。   一眼望去,视野里的出租车,都是“有客”状态。   方清漪答应了:“好。”   她伸手想要提行李箱,手心陡然一空。   行李箱被容屹接了过去。他非常自然地提着行李箱,走到轿车的后备厢附近,打开后备厢,把她的行李箱放了进去。   “谢谢。”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道谢的。   容屹神色很淡,恍若未闻:“上车吧。”   车后排,二人分座两边。   上车后,只方清漪报住址时说了一句话,之后,车厢内便陷入安静之中。窗外雨声淅沥,连呼吸声都被掩盖。方清漪脑海里闪过向葵先前吐槽容屹时说的话。   “我们老板一天到晚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全天低气压,你懂我每天的工作生活有多如履薄冰吗?你不懂!”   “不止是老板,周特助也是。这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你说我跟在他身边久了,是不是也会变成安静的美女子了?”   “……哎不太行,我管不住我的嘴,让我一天不说话比让我吃屎还难受。”   “但我没有要吃屎的意思哈。”   是真的很安静。   但他一贯寡言,以前也是,一天说不了几句话。   嘴很硬,撬不开几句话;   嘴也很软,接吻的时候总让她意乱情迷。   思及此,方清漪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目光轻抬,与他幽深的瞳仁在空中交汇。而后,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耳边,方清漪意会到,怡怡然问他:“好看吗?”   容屹的嗓音如同雨珠砸地般,沉闷,暗哑:“好看。”   方清漪说:“你买的。”   “嗯,”容屹知道,而后又说,“是你眼光好。”   方清漪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总是绵柔的,仿佛世间温情都溶于其中。她当然是温柔的,认真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容屹也曾见过,也曾……亲身经历过。   一句话几乎要压抑不住,破膛而出。   车厢里突然亮起的一道璀璨光芒,夺取了他的视线,他的理智,他的大脑。   右手中指戴着的一枚钻石戒指。   察觉到容屹的视线,随自己的右手起伏,方清漪伸手,手背朝向他那边,凑近他:“好看吗?”   容屹控制着自己暴虐心理,竭力说服自己,明明都调查过了,她身边没有男人。   别生气,别嫉妒,别发疯。   她不喜欢那样的你——   劝说无数遍,不如这一句话管用。   “……好看。”他语速很慢。   “我爸爸送的。”方清漪说。   容屹绷着的心弦,震荡声响彻胸腔。   他问:“为什么要戴中指?”   害他误会。   “想戴哪根手指就戴哪一根呗,哪有那么多讲究。”方清漪当然不会和他说真实原因。   招财。   太傻缺了。   “我还以为,你有男朋友了。”容屹藏在晦暗中的漆黑双眸,宛若暗夜里星星点点燃烧着的幽茫鬼火,火势蔓延,惹人心悸,“你以前说,等到要结婚的年纪,再谈恋爱。”   ……   得天独厚的娇宠,唾手可得的爱意,造就了她骨子里的肆意与随性。   她对待未来都轻慢,随口说的一句:“人和人之间,越是自由的关系,越长久。恋爱里有太多束缚了,等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再谈恋爱吧。”   “该结婚的年龄是多大?”   “二十八岁吧?那……”她清冷的眉眼弯着,如同泊着万顷温柔的海,海浪翻涌,卷动着他心里无限暧昧风月。   海浪声空耳缠绵,萦绕在他耳畔五年。   使得容屹记忆无比清晰,清楚地记得方清漪说,   “——二十七岁再谈恋爱吧。”   这就是他选择现在与她重逢的理由。 第10章   ◎逼事儿贼多◎   ——“等到要结婚的年纪,再谈恋爱。”   方清漪的记忆,昏蒙又模糊不清。   年少时说过太多看似毫无条理的话了,她记忆力没有厉害到能将当时和容屹的每一句对话,都深深地记住。   “我还说过那样的话吗?”方清漪问。   说不上是否失意,但她的反应确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没有人会将自己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印烙在脑海里,只有他,这么多年以来,困在和她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里。所以才能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倒背如流。   光影擦过容屹薄淡的面容,“说过吧,我也记不清了。”   方清漪:“怎么,把别人说的话,当成是我说的?”   容屹:“或许。”   方清漪问他:“前女友吗?”   容屹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猝不及防间,方清漪再度与他冷漠如霜的眼对视,如同多年前时有发生的一幕幕重现。二人僵持着,分秒流逝,彼此眼里都毫无情绪,心里却都是一样的波澜起伏。   容屹想的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他心动的过目难忘。   方清漪想的是,后来他这双漠视众生的眼里,有过为了别人迷离沉沦的时刻吗?   她希望他有过。   又希望他没有。   人都是自私的,即便方清漪没有任何身份、立场,但当初荒唐一场,她拥有了容屹人生里,有关于另一半的所有第一次。她亦然。   “你觉得我有过前女友吗?”容屹目光沉沉,反问。   “按照你的条件,找一堆女朋友也正常。”方清漪说。   容屹:“让你失望了。”   方清漪:“嗯?”   容屹:“一个女朋友都没有,更没有一堆女朋友。”   短促地沉默了一下。   方清漪问他:“为什么不谈恋爱?很忙吗?”   容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朝着她的侧脸,透着疏离少寡的冷淡感。   他的冷漠从来不是伪装,而是由骨子里蔓延至全身,各细胞都透着疏离冷感。性格偏执阴沉,对不感兴趣的话题懒得张口说一个字。开口说话于他而言,像是极费精力的事儿。   方清漪不是得不到回答誓不罢休的性子,于是也没再追问。   车厢里一度陷入安静。   “你呢,谈过恋爱吗?”   方清漪斜睨他一眼,见他仍保持着方才的阖眼姿态,安静的连呼吸都听不到。要不是他颈间喉结在上下滚动,方清漪都怀疑刚才听到的是她的错觉。   “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方清漪说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进总台后,就被外派了,常驻外地,今年才被调回总台。”   “早知道是这样的工作性质,读书的时候就应该好好谈场恋爱的。”话语是遗憾的,但她脸上没有任何遗憾之色,倒像是在开玩笑地调侃。   容屹:“为什么?”   方清漪说:“二十七岁了感情史还一片空白,说出去多丢人。”   闻言,容屹冷嗤一声。   方清漪读出了他嗤笑里的讽刺,随即纠正:“恋爱史一片空白?”   容屹:“感情史非常丰富?”   方清漪心里五味杂陈:“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容屹。”   ——把他全身心都玩了个遍的,坏女人。   容屹一言不发。   凄风苦雨里,车厢内仿佛下了场比室外更磅礴的大雨。   方清漪手放在车门按钮处,声音很低很低地说:“容屹,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和你做过的事,没和别人做过。我对待异性的态度,你是知道的,我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你。我没谈过恋爱,感情史也不丰富。”   两边街景越发眼熟,方清漪抬眼望去,就看到了自己家小区。   她说:“只有你,容屹。”   我的感情经历并不丰富,称得上是一片苍白,只有你经过,容屹。   说完这句话后,方清漪弓身离开。   车门打开又合上,渡进一阵凉飕飕的湿冷。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刮动频率越来越大。两边昏黄路灯被雨水打碎,搅浑在红色的车灯里,光影错乱迷离,构成这动荡不安的雨夜。   司机和特助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周行止开口,询问:“容总,我是送您回家,还是去公司?”   下午三点。   时间尚早。   按照以往,容屹出差完回来,都会回公司处理出差期间堆积的工作。再加上容屹最近因为某种原因,工作变动,手头的工作越发多。周行止私以为,他会要回公司办公。   哪成想。   容屹说:“哪儿都不去。”   言外之意是,留在这里。   周行止和司机又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错愕交织。   -   回到家中,方清漪疲倦地躺在沙发上。   客厅里的液晶电视正放着一条又一条无聊至极的广告,突兀地,紧急插播了条天气信息。气象台发布强对流天气蓝色预警,部分地区将有雷暴大风或冰雹天气。   当记者久了,天气蓝色预警已经不足为奇。   想当初,方清漪被外派至沿海地区。顶着狂台风,她也穿着雨衣做过采访,纤瘦的身形看上去像是随时会被狂风卷走。   只是个蓝色预警罢了。   然而向葵还是打电话回来,叮嘱她:“记得把门窗关好,这种天气你就不要出门了,家里什么都有。”   方清漪无奈:“我平时也不出门。”   向葵反应过来:“是哦,外面什么天气,和你这种宅女无关。”   方清漪:“倒是你,我看平城最近很热,最高温度都有三十七度了,你别中暑。”   向葵哀叹一声:“已经中暑了。”   话题就此开启,向葵开始碎碎念她中暑的原因,顶着三十七度的艳阳去工地考察……方清漪一边听她碎碎念,一边起身倒了杯水。   像是有着某种预感,方清漪鬼使神差地走到落地窗边。   俯视而下。   那辆犹如耄耋般庞大的黑色宾利,两注车灯照亮前行的路,往小区出口缓缓驶去。   方清漪下意识瞄了眼墙上的挂钟。   三点五十七分。   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屋的。   三点半?   好像更早。   三点多?   记不清了。   车子渐行渐远,方清漪无端地,笑了一声出来。   手机那头的向葵顿了下,“你在笑什么?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了吗?”   方清漪随意敷衍着,好在向葵倾诉欲旺盛,她还有许多话能念叨,喋喋不休的话语,再度响起,充斥在方清漪耳边。   -   之后的几天,南城迎来黏热的阴雨天。   方清漪照常上下班,礼拜五这天,她打算回家。所以趁中午休息间隙,她拎上化妆包,打算去洗手间化个妆。快到洗手间时,意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真羡慕方清漪啊,有个有钱的爹,一路顺风顺水。外派去的是最有钱的沿海地区,不像我们,外派被派去偏远西北地区。”说话的是方清漪大学同专业的同学,陈蔷,“回来之后,转头就去了最省时省事儿的经济新闻部,而我就被派去罗里吧嗦逼事儿贼多的民间新闻部。”   民生新闻频道关注的都是些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琐事儿,但是台里的人都把民生新闻频道的新闻,戏称为奇葩消息集中营。   例如。   网恋奔现,吴某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是男性,吴某痛斥对方欺诈之后,又恳切询问对方能否用变声器和他一直保持网恋关系。   再例如。   陈某为求刺激,把自己的生.殖.器塞入玻璃瓶中。   再再例如。   朱某送女友情人节礼物,声称该礼物价值五千块,然而女友收到了来自某网购平台的购买消息,发现该礼物只需要三十九块九即可带回家。   “认清现实吧朋友,这个社会不拼实力,拼的是家底。”杨玫拍拍陈蔷的肩,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她可是正鼎集团总裁的千金,我还听说,正鼎集团每年给台里这个数的赞助,要不然你以为台里会让方清漪这么轻松?”   “……真的假的?”   “我也忘了是谁说的,反正,我觉得是真的。”杨玫道,“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可能在她眼里就是个平淡不起眼的数字罢了。”   陈蔷一脸欣羡:“真羡慕啊,你说我要是也有个有钱的爹该多好。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是某位亿万富翁的女儿,出身后被商业竞争对手恶意带走,流落人间。而在这个时候,我的父亲终于通过种种手段找到我……”   陈蔷声音戛然而止。   方清漪提着化妆包走到洗手间,神色淡淡。   陈蔷错愕地双唇翕动,一开一合,不知说些什么,最后,讷讷地扔下一句“好巧,你也来上厕所啊。”后,慌忙拉着杨玫跑出了洗手间。   洗手间安静了。   方清漪打开化妆包,拉链滋啦一声,紧闭的化妆包裂开一道扣子,她嘴角也随即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来。   下午下班后,她提前打电话给爸爸。   一是想告诉他,他的掌上明珠今天回来陪他;   二是想问问他,他是去抢银行了吗,竟然能给得起那么高额的赞助费。   电话却是秘书接的:“方总今天外出谈事,现在还在开会。”   方清漪问:“他在哪里谈事?”   秘书道:“霍氏集团的办公大楼。”   听到这话,方清漪缓慢清脆的脚步声骤停。   长廊幽深,连绵阴雨天造就廊道里光线晦暗。方清漪略一仰头,看到狂风呼啸,吹起廊道尽头的窗户被风吹开一道缝。冷雨斜逸入内,落在她白皙的脚踝上。   冻的她双腿一颤。   “爸爸和霍氏的谁在谈公事?”方清漪敛眸,问。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 2瓶;Manman、娜小孩、惊瓷啊!、想举高高的小树、iic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占有她◎   答案当然不是容屹。   方清漪驱车前往中央商务区。   无数高楼大厦虬结成片,霍氏六十八层的办公大楼屹立于最显眼的位置,落地玻璃窗将室外的繁华尽收于其中。   得知方清漪的身份,前台小姐刷卡放行,又妥帖地按下电梯上行键,“方总和商总在六十六楼的三号会议室开会。”   方清漪道:“谢谢。”   前台小姐收好通行卡,做好分内事后,回至前台。   几秒钟的时间,电梯间里,高跟鞋清脆有力的声音,去而复返。   方清漪以为是前台小姐忘了什么事儿,遂转头望去。入目的是张明艳动人的漂亮脸蛋,来人穿着西装裙套装,精致干练。   她手机贴在耳侧,和人打电话的同时,注意到有人盯着她看,抽空礼貌地回以一笑。   电梯到了。   二人先后进电梯。   方清漪按了六十六楼。   她按了六十八楼。   密闭空间里,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   身后的女人说话轻声细气的,声调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娇嗔。   “哪有,那些都是我拜托容屹去买的。你应该知道你家容四少有多难说话,刷的是你的卡又不是他的卡,他还不乐意。”   “那几款包很难买的,江城的SA联系我了,让别人买我不放心,容屹是自己人。”   “……虽然我知道容屹不太想把我当做自己人,让他去专柜买包跟要了他命似的,好说歹说,才说服他的。”   “但是哥哥,你知道我在那堆签账单里看到了什么吗?”   “签账单里有一张不属于你的卡的消费,金额也和我买的东西价格对不上,我看了下,就几千块钱,应该是件小首饰。”   “你还没明白重点吗?重点就是——咱们家不近女色的容四少,买了样女人的东西,你说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那总不能是他自己买女生带的饰品,然后自己带吧?容四少什么时候还有女装癖了?他只是性格偏执了一点儿,倒不至于到变态的程度。”   电梯抵达。   停在六十六楼。   方清漪离开。   电梯门自动合上。   方清漪伸手,摸了摸耳垂处的耳环。   不论什么首饰,在她这里,保质期都是一天。可是这对耳环,她戴了有好几天了。   她嘴角浅浅地滑出一抹笑来。   -   等了约有十分钟,方清漪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方正邺身边站了个俊朗不凡的男人,方清漪记得秘书在电话那头介绍了方正邺今日谈事的对象,据说叫商从洲。   方正邺甫一见到方清漪,嘴角的笑意无限度扩张:“商总,这是我女儿,清漪。”   商从洲道:“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方小姐确实美若天仙。”   没有父亲能够抵挡住旁人对自己女儿的赞美,方正邺自然不能免俗,开心不已:“她生出来就是产房里最漂亮的小孩儿,就没有不漂亮的时候。”   方清漪感受到自己脸畔温度急速升高,她应该感到羞耻的,却因为夸赞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心里只感慨,父爱可真盲目。   商从洲是长袖善舞惯了的角色,闻言,眼梢稍挑,附和着方正邺的话。   他言辞温和,进退有礼,夸赞也是恰到好处的,但方清漪却浑身不适。那种不适感,来源于商从洲望向她的眼神。   窥探,好奇,疑惑,以及,了然。   以上不管哪种,方清漪都万分莫名。   他们以前见过吗?   他眼里的恍然大悟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困惑并没萦绕在方清漪脑海里多久,因为上车后,方正邺就问她:“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有等很久吗?”   “没等太久。”方清漪问他,“爸爸,怎么会和霍氏有合作?”   “还在接洽阶段,合作不一定能谈成。”方正邺眉心隐着细细密密的担忧,他伸手捏了捏眉骨,“想要和霍氏合作的公司太多,我们提出的条件不算好。”   方清漪默了默,“爸爸,你有想过退休的事吗?”   正鼎集团自从方正邺接手后便走下坡路,当年的南城首富早已不复当年鼎盛。方正邺不是做生意的料,为人太正直,平生最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事。好在他近些年运气不错,选的管理层和运营团队还算靠得住。只是这种靠得住——也只是拆东墙补西墙,集团每年的盈利甚至比不上方清漪每年家族信托的收入。   这不是方清漪第一次提到让他退居二线了,以往方清漪话语隐晦,问他工作这么辛苦,要不别工作了,家里的钱够他们父女二人如此奢淫无度地生活十辈子了。可方正邺每每都是揉揉她的头发,说:“爸爸还年轻,还想闯一闯。”   “爸爸还年轻。”方正邺老生常谈,“清漪——”   “不年轻了,爸爸,您都五十三岁了。”方清漪提醒他。   方正邺一噎:“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自己爸爸老的?”   方清漪扭头:“难不成您还觉得您是个年轻小伙?”   方正邺目光闪躲着,努力挣扎:“就……那……我才五十三岁,还没到退休年龄!”   方清漪盯着他,目光不移。   方正邺最怕她这副模样,立马束手就擒:“爸爸好不容易才能和工作繁忙的女儿见上一面,希望我唯一的女儿,我的掌上明珠,能够多点儿温柔和耐心对待你垂垂老矣的老父亲,好吗?”   方清漪紧绷的神色松弛出微末笑来,“刚刚还在说自己年轻,怎么现在就垂垂老矣了?”   “没办法,女儿都这么大了,我再用年轻这词儿,也不像样。”方正邺蔼笑着,“晚饭爸爸下厨,做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好不好?”   方清漪嗯了声,又说:“爸爸,我听说你给我们台每年这个数的赞助费,真的吗?”她伸手比了个数字。   方正邺扶额,澄清:“我巴不得你辞职,回家安安分分地当你的方家大小姐。”停顿几秒,他冷哼,“还赞助费?想得美!”   方清漪被他这幅模样逗笑:“知道了,但是爸爸,我是不会辞职的。”   “哎,你不愿意辞职,我也不愿意退休,还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   马路两旁的路灯早已亮起,灯光明灭,方清漪的笑颜荡漾在其间。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她唇角勾起的弧线渐渐隐没在黑夜里,消失不见。   提到赞助一事,方正邺陡然记起:“我听说霍氏是你们台的新赞助商?”   方清漪说:“是,您怎么知道的?”   “今天谈公事的时候,听那位商总说了一嘴,说是他们小容总大发善心,批了一大笔赞助费给总台。对了,”方正邺道,“爸爸请了商总明天来家里吃饭,你要是介意的话,明天中午去外面吃,等到客人走了,你再回家。”   方正邺不爱在外应酬,一般都是请合作伙伴到家吃饭。   方清漪不喜欢饭局里的虚与委蛇,每到这种时候都会自觉避开,对于明日的饭局,亦然:“那我明天去逛街买几套新衣服,晚上回来陪您吃晚饭。”   “好。”   -   翌日,方清漪在中午用餐前出门。   戴白手套的司机替她打开车门,送她去往市中心繁华购物商圈,而后,负责将她和她今天买的所有奢侈品送回家里。   最近天气多变,雨时下时停。出商场停车场时还在下雨,等车停在家里的车库时,雨已经停了。   方清漪下车时还在整理自己新买的耳饰。   新买的耳坠,让她爱不释手,恨不得立马就戴上。所以下车后,她一边往回走,一边举着手、歪着头戴耳坠。   一不小心,耳坠从指尖溜走,掉入地上。   方清漪正准备弯腰捡起时,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   弯腰,捡起耳坠,复又起身,脊背笔挺站在她面前。   “容屹?”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还是需要仰视他。他个高,不驼背,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她面前,轻易地挡住近处路灯的光。   容屹淡淡嗯了声,“要帮你戴吗?”   方清漪:“你会戴吗?”   容屹:“以前帮你戴过。”   方清漪仰着头,她被他倾覆而来的阴影笼罩住。   距离逐渐拉近,方清漪感受到耳边传来的他指尖温度,微凉,浑着空气里的湿冷。更冷的是耳坠挂钩,穿过她的耳坠,贯穿她身体里,成为装饰她身体的一部分。   耳坠的重量拉拽着她的耳朵,提醒着她,耳坠已经挂上。   可容屹迟迟没有动作。   他维持着俯身靠她的姿势没变。   “容屹——”她再次叫他的名字。   “我在。”   容屹低下头,寻找她的视线。   与此同时,她转过脸,也想捕捉到他的双眼。头微仰,意料之中的,与他的视线撞到,未曾料到的是,呼吸好像就此同步,她的唇瓣与他的唇瓣,也差点儿撞到。   空气登时滞住。   雨荒唐落下,打破僵局。   “方清漪。”容屹的嗓音很哑,仿佛在泥沙里滚过一圈,喑哑低沉,“下雨了。”   “……”方清漪适时地与他拉开距离,“嗯,你要走了吗?”   “我要走了。”容屹说。   “我也要回家了。”方清漪叮嘱他,“下雨了,你路上小心。”   有佣人执伞过来,为她撑伞。   容屹的司机也下车,为他撑伞。   风雨袭来的夜,容屹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凉飕飕的雨水并没带走她身上的气息,浅淡清甜的花香,裹挟他全身的并非是湿冷天,而是她身上的味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连空气都嫉妒,恨不得世界是真空的。   雨水淋浇在她的身上,空气里有她存在的气息。   而他只能作为旁观者,看雨水打湿她的裙摆,嫉妒着虚无的空气。   也是在这瞬间,他问自己——   还能忍多久,他要占有她的想法。 第12章   ◎接吻好不好◎   “容屹——”   方清漪转回身,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底。   见他仍在原地,她并无太多惊讶,背后好似长了一双眼,将他的贪念收于眼底。   可她是令他贪欲得到满足的那个。   “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容屹?”她顿了顿,补充,“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   容屹始终留意着她的举动,在她转身的刹那,就已经收敛好神态。眼神微凉,平直的唇线,毫无温度地回应她:“我不急,走了也是回家睡觉。”   “那,一起吃饭?”   “好。”   容屹走到她面前。   他并没有接过她家保镖手里的伞。在众生面前,他是高高在上,孤冷清傲的容四少爷。怎么会屈尊替人撑伞?   两把伞,一高一低,穿过混沌雨夜。   静了两秒,容屹冷不丁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吗?”   方清漪:“你总有你的理由。”   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仿佛他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   她对人感兴趣的时候是真的好,冷漠的时候也是真的无情。   过了好久,方清漪几不可闻地一声轻叹,无奈地明知故问:“我听我父亲说,他请了你们公司的商总来家里吃饭,你是和商总一道儿来的吗?”   “嗯。”容屹闷声。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商总呢?”   “还在你家,和你父亲谈事。”   “那你怎么提早走了?”   “……”   因为没有你。   等了几乎一天,都没等到你。   其实他并不打算来的,他讨厌应酬,讨厌与人交往。要不是商从洲说,约见的人是方正邺,就是在你年少不懂事的时候,把你吃干抹净之后溜之大吉的女人的爹。容屹才不会过来。   来之前,他还做了将近半小时的心理准备。   因为四舍五入,这也算是未来女婿和未来岳父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可是谁能想到,闲聊的时候,方正邺突然问商从洲:“商总有女朋友吗,要是没有的话,不妨和我女儿接触一下?”   如同当头一棒。   敲的容屹气不打一处来,还必须得憋着。   商从洲欣赏着容屹憋屈的小表情,心里不知道有多嘚瑟。但他也不太敢表达出来,生怕自己笑得太开心,给容四少火上浇油。论打架,他是打不过容屹的,不是技巧上赢不了,而是容屹有种不顾死活的狠劲儿。   没得到容屹的回答,方清漪也无所谓。   世界上无解的问题多了去了,有的找不到答案,有的给不了答案,而有的根本没有答案。   -   室内灯火通明,客厅空荡,唯独水晶吊灯的璀璨灯光充盈楼屋。   管家循声赶至玄关处,解释:“老爷在会客室与霍氏的商总谈事儿。”旋即,目光触及到方清漪身边,去而复返的容屹,愣了愣,“容总,您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方清漪简单叙述:“我请他在家里吃饭。”   她转过身:“容屹,我先去换套衣服,你在客厅里坐一会儿,行吗?”   雨伞并不大,即便保镖撑伞时,三分之二的伞面都给了她,但她身上依然有被雨淋湿的痕迹。   她穿着挂脖连衣裙,露出优越的天鹅颈线,两臂雪白,和他挥了挥手。上楼的时候,纤细白皙的双腿,笔直修长。高跟鞋踩踏声,远响于雨滴砸窗的声音,他心里飘落万千烟雨。   容屹一直以来喜欢着,雨将下未下的阴霾天,阴沟里肆意生长的苔藓,枯朽颓败摇摇欲坠的枝叶……这些令人倍感压抑的事物,都令他倍感欢喜。   就像他对方清漪的感情。   压抑,窒息,午夜梦回时像是有一双手紧箍住他的喉咙。   他一边挣扎,一边又迷恋这般至死的快感。   漫长的等待里,他手机轻震,点开一看,是方清漪发来的消息。   她问:【你要不要换套衣服?】   他答:【不用。】   她说:【可我看你好像也淋湿了。】   他说:【没关系。】   她问:【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他说:【那是我的事。】   “……”   还是……冷冰冰啊。   方清漪眉梢稍抬,将手机扔至衣帽间的沙发上。她在一个又一个衣柜前穿梭,她的衣服太多,最多穿个三四次便不会再穿,衣帽间的衣服也随季更新。   五年前的衣服当然找不到了,但是她记得有条裙子,和五年前那天她穿的裙子,很像。   约莫过去五分钟,方清漪眼前一亮,她踮脚,取出挂着的裙子。   是真的很像。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换上后,方清漪拿出手机,给容屹发了条语音:“容屹,我是在关心你。”   若有似无的委屈,以及微不足道的埋怨,尾音里有着极具蛊惑气息的温柔。她太擅长如何令他心软,更擅长惹他心动。   消息发出去,她也走出衣帽间。   未消片刻,容屹回了消息:【你别关心我。】   方清漪问:“为什么?”   容屹没回答。   方清漪也不想看到他在手机里的回答。   隔着手机,再缠绵的言语,都是毫无温度的文字。   她想亲耳听他说。   客厅里,依然只有容屹一个人。方清漪下楼前,问管家:“爸爸什么时候谈完事?”   管家:“这不太清楚,小姐是有事要找老爷吗?”   方清漪:“没有,我就问问。”   她只是希望,父亲能够晚点儿回来。和容屹的相处,是一场漫长又无硝烟的持久战,她不希望任何人的出现,影响到她。   “容屹,”方清漪走至他面前,停下,往日清冷的眼里此刻情生意动,语气很软,“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关心你吗?”   容屹收回望向室外的眼,漠然眸光落在她身上,看清她身上穿的裙子后,瞳仁狠狠震颤。   五年前。   五年前的那天,就是这条裙子。   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开启了他们二人荒诞无度的人生。   方清漪和容屹,并非是五年前认识的。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他们的关系,疏远些,是邻居;亲密些,是青梅竹马。因为他们认识得太久了,久到方清漪都无法记起,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容屹了。好像有记忆以来,容屹都在。   方家是半山腰的别墅,方清漪每每上学,都要坐至少半小时的车。年少时,她是个极度厌恶早起的人。所以她父亲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一栋别墅,她上学期间,都住城东的别墅里。   别墅楼与别墅楼间距三米。三米的距离,是容屹和方清漪的距离。   虽说是邻居,但二人并未说过话。   三岁的年龄差,又不在一所学校上学,想认识对方都难。   唯一有交集的事是,二人雇用着同一个保姆。   偌大的别墅,保姆要做的事,只有打扫卫生,以及做早晚饭。事情不多,加之保姆急用钱,所以一人打两份工。当然,她是取得了两边雇主的同意,才这么做的。   保姆话多,偶尔也会当着方清漪的面念叨隔壁楼的主人。   他叫容屹。   比她小三岁。   接连跳级,是个天才少年。   烟瘾很大,客厅、房间里都有数不完的烟头。   会打架,身上隔三差五就有打架过后的淤青。   “看着挺可怜的。”保姆忧心忡忡地评价着。   可怜吗?   方清漪并不觉得。   她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优等生堕落,多有意思的一桩事啊。   所以她偶尔也会,在保姆喋喋不休的话语里,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会带女生回家吗?”   “怎么会,倒是有很多女孩子找他,我都接到过好多女孩子的电话。”保姆瞪大了眼,过不了一会儿,连连叹气,“他们那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看脸,也不晓得看性格脾气。”   “容屹的性格不好吗?”   “不是说不好,就是……太闷了。”保姆说,“我刚开始去他家干的时候,还怀疑他是个哑巴来着。”   方清漪笑了笑。   保姆在屋内打扫,方清漪走到院子里。   室外空气清新,天上挂着一盏清冷弦月,她坐在秋千上悠闲地晃着,脚尖时不时点地。在某个抬眸的瞬间,脚尖踩地,摇晃的秋千被截停。   那算得上是方清漪和容屹的第一次正式照面。   以往都是擦肩而过,亦或者是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到对方。   隔着院子里的铁栅栏,方清漪看见容屹指尖夹着猩红的烟,他一言不发,沉默地和她对视。   谁都没说话。   第二次见面,仍旧是保姆促成的。   保姆局促地搓着手,和方清漪说:“方小姐,我女儿生病了,我想请三天假回老家照顾我女儿,可以吗?”   方清漪当时刚结束考试周,迎来暑假。父亲在外出差,所以她不急着回方家。得知保姆有难事,方清漪并没有为难她,并还体贴地给她转了一千块钱:“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下厨做饭。如果那边太忙,你可以多请几天假。”   一千块钱对方清漪而言微不足道。   可是对保姆而言,是雇主的慷慨与善心。   突然请假就算了,她还转了一千块钱给自己,保姆眼眶微红,神情略羞耻。   方清漪读出了她神情里的欲言又止:“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保姆手攥着围裙裙摆,挣扎之后,还是说了:“我知道我这个请求有点不礼貌,所以如果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隔壁的容屹,他不吃外卖,就是……如果可以的话……”这个请求实在太为难人了,她有些说不出口了。   “我可以多做一份饭给他,”方清漪似是猜到了她没说的话,“不过,是他来我家吃,还是我去他家做?”   保姆潸然落下,道谢声停不下来。   方清漪目光幽幽,该道谢的是她才对。   感谢保姆给了自己一个,和容屹相处的机会。   翌日。   方清漪拿着钥匙,打开了容屹家的大门。   屋内的装修风格,无比契合容屹身上疏离冰冷的特质。   方清漪走到客厅处,就被身后的一道阴冷声音抓住,“进错屋了,方清漪。”   光尘雀跃。   方清漪在光圈中勾起了嘴角。   她今天穿了条新买的裙子,也没自我介绍,怎么他单看了她的背影,就轻而易举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   梦里容屹又梦见了方清漪。   她从秋千上下来,朝三米之外的他勾了勾手指。葱白指尖上像是挂着把无形的钩子,钩子勾着他下颚。她是操控他生死的刽子手,他活下来的方式,就是靠近她。   容屹翻出自家院子,走到她家院子外。   她手沿着他的脖颈往上,按过他颈间凸起的喉结。他齿间紧咬着的烟,烟头有着更深的牙印。庆幸铁栅栏连接着水泥墙,遮挡住他的蓄势待发。   “你的嘴巴很好看,容屹,我们接吻好不好?”她那双漂亮又含情的眼,让容屹的精神世界,遁入虚空。   他扔下烟,在铁栏杆的缝隙里寻找她的唇。   他醒来,为未完成的梦而烦躁,起身去浴室时,听到了楼下的动静。想到保姆说的话,步子换了个方向,拉开房门的动作,大的他都无法用脑海思考。   然后。   他看到了她出现在他面前。   他眸光卑劣地舔舐着,空气里她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2个;Wanwan、城南花已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lechazo 20瓶;咕咕咕咕 14瓶;超级想瘦的花椰菜 5瓶;我想睡个好觉 4瓶;Manman、iice 2瓶;iloeweu、城南花已开、娜小孩、茉莉蜜桃萍酱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任她拿捏◎   “你好,容屹。”方清漪不喜刁难人,也不喜欢明知故问。   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是问他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下,她和他的第一次对话。   容屹眉目疏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清漪:“保姆临时有事请假回家,这几天,你的用餐问题由我帮你解决。”顿了顿,她问,“是她忘了和你说吗?”   “说了。”容屹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瓶矿泉水,瓶盖拧开后,他问,“你会下厨?”   “会一点儿。”   “嗯,银行卡卡号发我。”   方清漪瞬间怀疑起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什么?”   容屹喝了大半瓶水,面无表情地睨向她:“报酬。”   方清漪嘴角轻扯:“给你做一顿饭,有多少钱?”   容屹:“和保姆一样的价钱。”   方清漪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语调幽幽:“可我不是保姆,而且我也不差那点儿钱。”   容屹盯着矿泉瓶里的水,“你可以开个价钱。”   方清漪说:“姐姐只是好心,照顾住在隔壁的弟弟。小容屹,你没必要这么计较吧?”   “砰——”的一声。   是矿泉水瓶砸进垃圾桶里的声音。   容屹猛地扭头过来,“你叫我什么?”   方清漪指指自己,“我二十二岁,”又指指他,“你十九岁。”   得出结论,“你比我小,我叫你一声’小容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我大学毕业了,你还在读大学,”容屹嘴角掀起讽刺弧度,学着她的逻辑,概括总结,“你叫我一声’学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理直气壮又蛮不讲理的逻辑。   哪有按照学历排长晚辈的?   要按这种方式,保姆阿姨都得叫他俩一声哥和姐了。   “容屹,”她把名字前的“小”给去掉,“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   “没有。”   “那我随便做了?”   “……”   容屹没说话,他套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身上有着介乎少年与成熟男人的清冷味道。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和她擦身而过。   “做你喜欢吃的就行,”他上楼,只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无所谓。”   方清漪看着他清瘦高大的背影,心里莫名发痒。   刻满了疏离冷淡,也写满了孤独寂寥。   怎么办。   好想抱抱他。   -   容屹比保姆说得还要沉默寡言。   接连三天,方清漪没再听到容屹说过一句话。他们沉默着用餐,用完餐后,容屹端着盘子进了厨房,整理凌乱的厨房,清洗餐具。   他什么都不说。   方清漪也什么都不问。   不问满室的烟味。   客厅垃圾桶里的烟头。   也不问东倒西歪的红酒瓶。   更不问家里座机响起时,那头女孩子羞怯的询问容屹的声音。   方清漪捂着电话,像是怕电话那头的女孩儿知道,容屹家里有个异性。   她语气平静:“是个女生找你。”   容屹一言不发走过来,拿过她手心里的手机,决绝无情地挂断电话。   三天以来,他第一次说话,嗓音是被烟酒浸渍过的喑哑,低沉的像是强烈的金属乐:“以后这种乱七八糟的电话,直接挂了。”   “都是你的爱慕者,挂了不好吧?”方清漪眼尾曳出笑。   容屹直视她:“都是没关系的人。”   方清漪问:“你总是以这种方式对待那些女孩子吗?”   容屹反问:“这和你有关系吗?”   浑身像是长满了刺,她一靠近,便被利刺扎的血流成河。   可她爱死了在悬崖上走钢丝的快感,血液激荡她骨子里不羁的灵魂,隐藏在温婉从容表皮下,她的任性、肆意,侵略全身。   “姐姐脾气好,不和弟弟计较。”方清漪若有似无一声喟叹。   容屹抬眸,睫毛浓密,眼睫处投下的阴影甚浓。   他语气很冲:“我不是你弟弟,方清漪,别叫弟弟叫的那么熟。”   方清漪愣了下。   意识到自己冲她发火,容屹心里一万个懊恼。   可他最讨厌她把他当小孩儿。   他没有解释的习惯,天生不会低头。此刻,视线从她身上收回,虚无地漂浮在空中。过半晌,他说,“晚上有事,回来会很晚。”   “晚饭要给你留一份吗?”方清漪对感兴趣的人事,有着盲目的宠爱,上一秒他朝她发火,下一秒她就能忘记。毕竟她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对胃口的人,所以不管他如何坏脾气,她都能做到无原则无底线的包容。   容屹的瞳仁是深沉的黑,眼睫低垂,他说:“要。”   方清漪笑:“好,我等你回家。”   风和她的笑一同灌进他的脊骨里。   屹立笔直的脊梁,好像脆弱的不堪一击。   像随时随地都能为她低下头来。   容屹抿了抿唇,原来这里是他的家,那他今晚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也是他的家。   容家。   他竟然有两个家。   只是一个家里,有他喜欢的人,另一个家里,没一个人欢迎他的到来。   车库里跑车发动机轰鸣声在深夜里响起,划破平静午夜。   方清漪等得太久,在客厅里睡了一觉。被吵醒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容屹上楼。于是她走向去往地下车库的楼梯,穿过地下室时,脚步停住。   地下室的沙发上,容屹浑身是伤的躺在那里。   脸颊处红肿乌青。   嘴角渍血。   手背骨节处血液蜿蜒。   察觉到动静,他紧阖的眼睁开,沉默无声地望着她,然后,嗓音嘶哑:“滚。”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潦倒狼狈的模样。   容屹嘴里漫着铁锈味,“方清漪,滚。”   话音落下不到三秒,他如愿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   容屹嘴角掀起讽刺弧度。   看吧,所有人都会远离他,她也不例外。   只是沉闷的地下室里,脚步声突兀响起。容屹掀开眸,看到方清漪提了个医药箱,走到他面前,半蹲而下。她打开医药箱,碘伏擦拭他身上的伤。   他手背处很多擦伤,酒精消毒,他喉处压抑着嘶声。   “我轻一点,”方清漪抬睫,“你忍一忍,容屹。”   随后,容屹没发出一声响。   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任她摆布。   方清漪都快怀疑他死了,有一块地方,破皮了,里面的肉被翻出来。她看的都心惊肉跳,可他纹丝不动,好像没有任何痛感。   她忍不住看他,正好撞上他望向自己的细窄眼缝。   “不痛吗?”她问。   “痛。”   “那怎么不喊出来?”   容屹闷声:“你让我忍着。”   方清漪顿了下,而后笑出来:“这么乖啊。”   容屹似乎察觉到她要说什么,烦闷道:“别再喊那个词,听着烦。”   那个词。   是哪个词?   哦。   是弟弟。   “不喊,再也不喊了。”   方清漪忽地放下他的手,身体前倾,凑近他脸。   距离突然拉近,空气滞住一瞬。   容屹感觉到自己受伤的脸,整张脸都处于麻木的状态,做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僵滞。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机械地动着唇齿,“你干什么?”   “看看你脸上的伤。”方清漪樱桃色的唇,笑意轻佻,“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   “打架打赢了吗?”方清漪弯腰找碘伏棉签,随口问道。   “他被送去医院急救室了。”   方清漪无起伏的声调,夸奖他:“打赢了啊,真不错。”   地下室只点了一盏橘色地灯。   昏黄朦胧的灯落在她身上,嵌出的阴影罩住他半张脸,辨不清他脸上的情绪。许多伤处传来痛感,刺激着他的身体的同时,也刺激着他的大脑。   蓦地,容屹问:“不问我为什么打架吗?”   方清漪说:“你总有你的理由。”   容屹忽然笑了,方清漪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身上的少年感其实更强烈些。沉澈,清冷。   处理得差不多了,方清漪把碘伏棉签扔进垃圾桶里。   “方清漪。”他叫她。   她侧眸,他脸上神情如平常般冷淡。   “嗯?”   沙发并不宽敞,他长手长脚,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方清漪半蹲在他面前。二人长久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很久之后,容屹才开口。   “你别关心我。”   再一次将她推开。   方清漪帮他处理着伤口,几番动作后,头发稍显凌乱,横生出些许妖媚风情。她缓缓靠近他,指尖在他的下颌处来回盘旋,却被他抓住。容屹力道很大,她皮肤嫩,几秒的时间,白皙的手腕处都是充血的红。   “方清漪你——”容屹一双眼里,有着山哭海啸。   “还真是弟弟,”方清漪丝毫察觉不到疼似的,笑吟吟着,呵气如兰,“看不出来吗?我不是在关心你。”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吐出七个字。   “——容屹,我在勾引你。”   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   容屹一双眼盯着她,瞳仁里仅有她的存在。她是天生的情人,有着浑然天成的媚感,笑不笑都动人。与生俱来的万千宠爱,让她连低姿态的勾引都做成高姿态的施舍。   她并非在勾引你。   她只是施舍她的爱给你。   你愿意吗?   容屹,你愿意接受这份施舍吗?   “离开这栋房子,你还会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不同于红肿的脸,他唇色是病态的白。   方清漪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转头就会忘了这句话?”   容屹没说话。   电流似乎出了问题,光时亮时暗,诡谲的光影变幻中,他脸上情绪更显晦暗。整个人万分安静,安静的令人害怕。像是死亡前的寂静,而死亡于他而言,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明昧交替的光影,是昼夜交替。   时间的界定在此刻变得不明朗,方清漪想关了灯,据说黑暗中,人会更脆弱,也会更……容易被引诱。在她起身的那一秒,容屹的动作比她更快,更急,更猛。他拽着她,把她整个人都压在沙发里,他双手撑在两边,气息压着她的喉管,“为什么要走?”   “……”   “不是说勾引我吗?”   “……”   “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容屹说完,不留她任何思考时间,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猛烈得近乎侵略的一个吻,缠绕在彼此的唇舌间。   横冲直撞,不含任何技巧。只是为了回应她口中的勾引,回应她,勾引成功这件事。   方清漪用几秒钟的时间回神,回神后,双手搂住他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他。指尖揉着他柔软的头发,舌尖描摹他的唇线,感受到他唇齿间铁锈味的气息,以及浅淡的尼古丁味道。   他们吻了很久,离开时,彼此的呼吸声凌乱粗重,心跳声震天骇地。   ……   ……   容屹无法控制,在看到她穿这条裙子时的心情。   强而有力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   以及。   往事重演般。   他说的那句:“你别关心我。”   她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为什么要追问,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   “为什么不让我关心你?”   “你在害怕吗?容屹。”   容屹眉间掀起褶皱,显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方清漪走至他跟前,鞋尖与他的鞋尖相抵。她歪头,耳边戴着的是他给她买的那对耳坠,耳坠在空中摇晃,他脑海里浮现着的,是她坐在院子秋千里,摇晃着的双腿,白的惹眼。他无法挪开视线,只能用尼古丁麻痹自己。   原来有的时候,勾引是无声无息的,是她什么都不做,他便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容屹的心跳越发剧烈,似有预感她下一句会问的话。   一定。   一定是那一句。   她穿上多年前这条裙子,一定是为了引导出那一句勾引。   “怕被我爸爸知道我和你认识,想借着我和你的关系达成两家公司的合作?”方清漪弯着嘴角,温柔的真像个知性大姐姐,“那你大可放心,我爸爸最讨厌裙带关系了,他更不会利用他最宝贝的女儿达成合作。”   “……”   话音落下。   方清漪就看到容屹脸上的表情,有着扭曲的难以置信。   哎呀。   又被她玩了一遭。   豪门圈内令人闻风丧胆的容四少,还是和多年前一样——   任她拿捏。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韩二最帅 2瓶;iice、就爱看甜文、Manman、陌上花开、iloewe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姐姐◎   打断二人之间难以言说氛围的,是方正邺的声音。   “清漪,回家啦。”方正邺略疑惑,“容总不是走了吗,怎么……”   “爸爸,我邀请他在家里吃晚饭。”方清漪走到他身边,熟稔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解释。   方正邺不无疑惑:“刚刚我邀请容总留下吃饭,容总还说有事要走。”   方清漪心知肚明,压根没有事儿,只是容屹随便找的一个理由敷衍方正邺罢了。时隔多年,她以为自己猜不透容屹的想法,却没想到,容屹还如多年前一般,心思简单,通透,澄澈。   怎么办呢。   她积压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再度翻涌上来。   好想。   再和他玩一次。   方清漪天生喜欢刺激,与容屹有过的刺激,难忘到她想再次经历。   人身上的劣根性,很难剔除。   “事情应该解决了吧,容总?”方清漪侧眸瞥向容屹,朝他使了个眼色。   容屹顺势说:“解决了,现在没什么事儿了。”   方正邺到底是不适合做生意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眼神交流他都察觉不了,爽朗大笑,“那就留在家里一起吃晚饭吧。”   容屹敛眸:“方总,麻烦您了。”   方正邺说:“不麻烦,不麻烦。”   随后,方正邺拉着方清漪先去餐厅。   身后,容屹和商从洲并排走。   二人用只有彼此听到的声音对话。   商从洲:“真能装。”   容屹很谦虚:“客气客气。”   商从洲:“你知道你现在什么嘴脸吗?”   容屹:“事业有成,谦虚有礼的后辈嘴脸。”   商从洲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看你是不要脸。”   容屹表示:“我知道。”   商从洲被他的耿直给打败,未几,评价道:“还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无耻之徒。”   容屹:“谢谢夸奖。”   ……   晚餐时,方正邺和商从洲没再聊公事。   所以方清漪一直以来都觉得她爸爸不适合做生意。适合做生意的人,是精明,圆滑,擅于见缝插针。方正邺保守正派,不会吹嘘溜马,更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   方清漪拿筷子拨弄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须臾,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方正邺的话里。   “我记得商总是在师大附中读的中学吧?我家清漪也在那儿读的,你俩就差两岁,说不准以前还见过。”   “……”   “……”   方清漪敏锐地嗅到另类的气息。   她拿筷子的手指,松了又紧,面色无异样,微微笑。   商从洲余光注意到身旁的容屹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   “蹦——”   骨头好像都被他咬碎了。   商从洲敬小慎微,生怕自己也成了容屹嘴里的骨头。   商从洲道:“或许有见过。只是学生时期的事儿离我太久远了,我现在连同班同学长什么样儿都记不太清了。不过我记得,容屹和方小姐以前是邻居。”   方正邺为之一惊,显然没料到他俩还有这层关系,忙不迭向方清漪求证:“真的吗?”   方清漪:“嗯,我住华清府时,容屹就住我隔壁。”   华清府就是他们曾住别墅的别墅区名。   注意到她提到容屹时,没有用“容总”这客套的称呼。方清漪向来讲究礼貌周到,如果不是关系还算不错,她决计不会叫对方名字。   方正邺问:“你们以前很熟吗?”   方清漪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望向容屹。   她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巧桌面。时间沿指缝中溜走,心脏被她操控。   “是挺熟的,”她问容屹,“容屹,你说对吧?”   “……”容屹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她,一会儿要避嫌,一会儿又与他拉近距离,但他确实也无法拒绝她的一举一动,除了迎合,毫无办法,“嗯,挺熟的。”   熟的不能再熟的关系。   再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她的身体了。   相熟程度,连她亲生父母都得认输。   “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方正邺状似埋怨口吻,“早点儿说,我就让你回家了。好歹也算是邻居弟弟,你这做姐姐的怎么也得好好招待他一番的。”   “咳咳咳……”   一旁的商从洲正喝水,被水呛的直咳。   容屹顶着黑的不能再黑的脸,不耐烦地伸手拍他的背,替他缓和。   商从洲一边用纸擦脸一边憋着笑道歉:“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弟弟。”最后两个字,被他着重强调。   天知道容屹有多讨厌弟弟这个称呼。   偏偏挑明姐弟关系那人的,还是方清漪的父亲。   他未来岳父。   忍。   除了忍,容屹别无他法。   容屹还是忍不住,小声腹诽:“我没姐。”   方正邺没听清,“什么?”   桌底下,容屹的脚被踹了一下,他闷哼着,却没收回脚。   他敛眸低头,一声不吭,空间气氛遽然沉寂住。   方清漪又踢了他一脚。   容屹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不情不愿地开口:“我说,我和方清漪私底下还有联系。”   “是吗?”方正邺喝了口茶,“我怎么没听清漪提过你?清漪?”   “我俩也是最近才联系上的。”方清漪说。   “嗯?”   “爸爸您忘啦?我大学毕业那年和您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我把那套房子给挂牌卖了。”方清漪说的轻巧,“我没住那儿,自然就和容屹断了联系。”   方正邺饮了口茶,恰到好处的水温,他却有种喉管被灼烧的炙热。   在场的除了方正邺,其余仨都是人精。瞬间察觉到方正邺霍然变化的情绪。   方清漪大概气还没消,故意说这话气他,肯定不会再安抚他。   容屹除了安慰被方清漪抛弃的自己,别人他是不会安慰的。   最后还是长袖善舞的商从洲出面调解气氛:“以前的事儿没什么好提的了,都过去了,人嘛,最主要的是活在当下。方叔叔,您看他俩多有缘,分开这么多年还能遇见。”话里的别有用心,属实明显。   方正邺肯定地点头:“说明他俩有姐弟缘。”   “……”   “……”   商从洲憋笑憋得要疯了。   这老头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这么不会来事儿呢?   容屹面无表情:“方总。”   桌子底下踹他的那只脚也疯了,踹他踹的停不下来。   容屹被踹的疼了,还是伸着脚,任方清漪踹。   方正邺提神:“容总?”   容屹说:“方清漪不让我叫她姐姐。”   方清漪一愣。   方正邺也愣住:“啊?”   容屹面不改色:“她说她长得年轻又漂亮,让我叫她妹妹。”   “咳咳咳……”   商从洲再一次被水呛到。   容屹斜睨他一眼,“二哥,能小心点儿喝水吗?”   商从洲无语望天,你能小心点儿说话吗?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不止是商从洲有这种想法,方清漪也是。狗容屹,你是真的狗!   方正邺疑心疑面,毕竟是自己一手栽培的女儿,她是什么样的人当父亲的再清楚不过了。处事冷静从容,为人大方端庄,是最典型的大家闺秀。明明年长,偏让对方喊自己妹妹,方正邺觉得这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方正邺问:“清漪,容总说的是真的吗?”   方清漪还是给容屹几分面子的,“以前和他开过一次玩笑,没想到小孩子爱记仇,记了这么久。”是给了几分面子,但给的面子不多。   被称为小孩,容屹更不爽了。   底下踹他的脚更用力。   方清漪瞪了他一眼:闭嘴。   容屹带点情绪的脸,还是成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爸爸,您别总是叫他容总,”方清漪说,“他有名字的,容屹。”   “啊容、容屹。”方正邺也不擅长人情往来,更不擅长拉拢关系,生意场里最基本的社交手段都不会,叫容屹名字的时候,还稍显局促,磕磕绊绊的。   容屹弯起嘴角,温驯模样,与他问好:“方叔叔。”   -   “不是我说,你这未来老丈人真不适合做生意。”   回去的路上,商从洲让司机先走,自己坐上了容屹的车,喋喋不休,“就单为人处世这点儿,他连自己女儿都比不上。多好的攀关系机会,我们仨都送到他嘴边了,他只需要张开嘴吃就行,他倒好,张开嘴,直接一口气吹走——”   “二哥。”容屹打断他。   商从洲“嗯”了声。   容屹说:“我未来老丈人为人如何,你别做评价,我听得很不舒服。”   商从洲冷嘲热讽自家兄弟的时候毫不手软:“你把他当未来老丈人,你未来老丈人可是把我当未来女婿,你确定还要替他说话?”   “你不想被我从车里扔下去,就别说这种让我听了不舒服的话。”容屹非常有礼貌,“谢谢。”   只是这声“谢谢”,商从洲是没听出任何感谢合作的意味,他听到的是,威胁,恐吓。   商从洲失笑:“行,不谈私事,聊聊公事,聊聊正鼎集团和霍氏的合作。”   容屹正有此意:“你和他聊了一下午,有什么想法?”   “没有任何想法。”   “什么?”   “没有任何合作的想法。”   “……为什么?”   “我是商人,商人是以赚钱为目的的,正鼎没有任何价格优势。”商从洲话锋一转,“当然,看在你的面子上,霍氏可以一分钱不赚签下合作合同。说真的,你俩要是真能成,哥几个倒贴钱都得促成这桩合作替你讨好老丈人。但是按照方正邺的性子,他要是知道其中的蹊跷,会是什么反应?”   “利用自己女儿得到的合作,”商从洲轻哂,自问自答,“他怕是会羞愧的无颜面对自己的女儿。”   今晚的交流下来,容屹大概摸清了方正邺的性子。   商从洲说的,不无道理。   容屹烦躁地抓抓头发。   红灯停。   红色光亮穿过挡风玻璃,落入他冷淡的双眸。   容屹直视远方,神情晦涩。   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叮——”响。   容屹没心思看是谁发来的消息。   商从洲瞥了一眼,幽声道:“你姐姐发来的消息。”   换来容屹正脸朝过来,脸色是骇人的阴冷。   商从洲束手就擒:“小容屹,你现在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我好歹是你二哥,是你长辈,给长辈一点儿尊重行吗?”   “尊重是相互的。”容屹捡起手机,解锁。   “我没有尊重你吗?”商从洲眉梢轻挑,玩世不恭地笑着,“她比你大三岁,你叫一声姐姐,不是应该的吗?”   “二哥。”容屹平直的声调,“我只说一遍,我没把她当姐姐。”   “一次都没有吗?”商从洲饶有兴致地问,“你俩一直都是邻居,小时候总有把她当姐姐吧?”   “太小的时候没注意到她。”   “……”   “等到注意到她的时候,也没把她当姐姐对待。”   “那你把她当什么了?”   绿灯亮。   容屹动作干脆利落,踩下油门。   以安全性能享誉全球的豪车缓慢行驶,容屹毫无起伏的声线,却透着浓郁的危险气息。   他说:“女人。”   一个对他有着致命性吸引力的女人。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叫自己喜欢的女人,姐姐。   他永远都不会叫方清漪姐姐。   因为他对她的心思,从来都不清白。   路口许多,交通信号灯,再一次的红灯亮。   容屹终于看清手机里,方清漪发来的消息。   方清漪:【我们谈谈。】   容屹:【谈什么?】   方清漪:【合作的事。】   容屹平生最烦的便是利用裙带关系达成目的,可一旦涉及方清漪,他巴不得她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通通对他使一遍。说他将自尊踩在脚底也好,说他轻贱也罢,那又如何呢?反正能得到她的一个眼神,对过去许多年只敢在人群里偷偷看她的容屹而言,已经是无上荣光。   他嘴角勾起,慢条斯理的打字,一句话还没打完,方清漪迫不及待地又发了一条消息。   方清漪:【我忘了,合作的事儿不是你负责的,你把商从洲的微信推我。】   容屹的脸,比远处漆黑夜幕还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喜欢。   下章入v啦,但是不确定是明天还是后天更新,大概率是后天,入v当天三更。v后的更新会比较多,老读者们都知道哒,我坑品还阔以,经常双更的,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喜欢。 第15章   ◎我怕她不想玩我◎   绿灯。   轿车启动。   由于惯性, 商从洲猛地往后倒,安全带收紧,勒的他锁骨疼。与此同时, 容屹把手机扔向他怀里, 与其说是扔, 砸可能更准确些。   商从洲放在腹部的手,被手机砸中,骨节都快断了。   “我靠——”以儒雅随和著称的商二少爷, 极难得爆粗口,“你发什么疯?”   容屹一言不发。   仔细看, 他侧脸线条紧绷的近乎凌厉。把着方向盘的手, 五指收紧,隐约可以看见手背处迸裂的青筋。   商从洲扬眸,猜测:“姐……”   话出口,又被他强制截断, 修正:“方清漪给你发什么了?”   容屹沉着张脸,“你自己看。”   得到许可, 商从洲才捡起怀里的手机,看完里面的聊天内容后, 笑得胸腔发颤。   “她这是在玩儿你啊。”他得出结论。   “……嗯。”容屹知道,但还是生气。   “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   “对于她玩你这事儿,你是什么想法?”商从洲语气幽幽, 半提醒半劝告的口吻, “大名鼎鼎的容四少, 要是被圈内人知道你被人这么玩儿,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你?”   “随便他们怎么想, 我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落雨天, 街道马路上已无行人走动,一辆辆车飞驰而过。   发动机轰鸣声穿梭于呼啸风声中,雨刮器认真工作,发出沉闷声响,犹如时间流逝的点滴声。   沉默片刻。   商从洲总算听到了容屹的回答。   他声音低哑,带点自嘲:“我怕她不想玩我。”   商从洲盯着容屹,一瞬间,眼神复杂。   容屹神色淡然无异样,平静地转移话题:“送你回大院还是哪儿?”   商从洲:“去你家。”   容屹默了默,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满:“为什么?”   商从洲轻啧声:“容四,你好像很不欢迎我和你住啊。”   容屹递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商从洲哽住,僵硬地扯了半边脸颊,颇为无奈地开口:“商司令最近回家了,一见到我就开始催我结婚,我这阵子被催的脑袋瓜子嗡嗡的。容四啊,收留一下二哥,行吗?”   容屹反问:“二哥,我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有乐于助人的形象了?”   “……”理直气壮的态度,商从洲气结反笑,慢条斯理道,“我能去的地儿就那几个。你想想,大哥那儿我肯定是去不了的,齐三刚订婚,你是希望我去齐三那儿住打扰他新婚生活是吗?如果你不怕死,现在就把我送到齐三那儿去。”   “……”   “……”   四兄弟里,容屹是下手最狠的那个,手段狠戾,置之死地。   而齐聿礼是最阴险毒辣的那个,最喜欢做的事,是慢慢折磨一个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容屹其实挺怕齐聿礼的。   要知道,齐聿礼好不容易把养了这么多年的南烟给娶回家,最近春风得意的不像话,说一句夜夜春宵都不为过。容屹把商从洲送去齐聿礼那儿,万一打扰了齐聿礼的夫妻生活,齐聿礼第一个治的是商从洲,第二个就治容屹。   容屹眉头皱起,憋屈又烦躁地说:“真麻烦。”   商从洲知道,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容屹洁癖严重,商从洲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他家住一晚,然后把他家客厅弄得一团糟。简而言之,就是惹容屹生气。   一想到明天容屹生气的画面,商从洲开心地吹了声流氓哨。   容屹已经预料到明早醒来会看到的场景,此刻太阳穴突突直跳。   回到家后。   容屹不想搭理商从洲,直接进了浴室。   商从洲语调很欠揍,嘚瑟的贱兮兮:“我怎么多了个好友申请?我看看是谁加我,哦,原来是正鼎集团的千金,方清漪啊。”   浴室的门,合上,又被暴烈地打开。   容屹面色冷凝,走到商从洲面前:“她哪里来的你联系方式?”   商从洲:“我怎么知道,或许是她爸给的?”后半句话,煽风点火得不像话。   容屹眼帘一压一抬,胸腔一起一伏,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见状,商从洲顿觉好笑。   他一字一句地念着手机里,方清漪发来的消息。   “商总,你能不能帮我转达一句话给容屹?”商从洲摸摸下巴,不无疑惑地望向容屹,“你俩没有微信吗,为什么要我转达?”   话虽如此,商从洲还是慷慨地表示:【可以,什么话?】   方清漪回得很快,商从洲重复着上面的内容:“让他别不……理……我?”   越说,他脸上的笑渐退。   而商从洲脸上消失的笑,逐渐出现在容屹的脸上。   商从洲掀起眼皮,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不是,她这是什么意思?”   容屹语气很淡:“看不出来吗?”   “?”   “她在和我调情。”   “……”商从洲嘴角抽了抽,“你俩调情为什么要通过我?”   “她大概猜到你欺负我,所以她帮我——”容屹拉长声调,轻描淡写地落下三个字,“——捉、弄、你。”   “……”   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捉弄,商从洲气不打一处来。   他又不能和方清漪计较,于是想从容屹那儿找回场子。容屹却心情大好,任商从洲怎么胡作非为他也无动于衷,一副“你把客厅翻个底朝天也没有关系,我的好哥哥”的宽容姿态。   商从洲无言望天,呜呼哀哉:“你迟早死在她手上。”   容屹想了想,发自肺腑的渴望:“我希望能够死在她床上。”   商从洲:“?”   商从洲:“……”   ……   或许也算是缘分,他和方清漪同在华清府的别墅,都卖了。方清漪是自己卖的,容屹的房子……那本就不属于容屹,不过是他生理上的父亲,施舍给他住的地方罢了。后来容屹惹恼了他那位父亲,房子直接被收回,他被赶了出去。   别墅太空太大,一个人住着实在寂寥。   容屹本身不排斥寂寞,只是住在别墅,总会让他想起和方清漪的曾经,也会让他无法控制住去找她的念头。   一半理智被情.欲燃烧,一半灵魂随昼夜狂欢。   要忍耐。   她最喜他隐忍不发的姿态。   容屹回房,躺在床上。   他解锁手机,入目的是和方清漪的聊天界面。   半小时前。   容屹回了方清漪那条消息:【我不想给。】   方清漪问:【为什么?】   容屹:【你爸爸好像在撮合你俩。】   容屹:【二哥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向来聪慧,敏感,能够从他简单的话语里,读出深层含义。瞬间明白,商从洲让容屹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她无需知道。   她护短。   无理由无原则的护短,才是护。   所以她问:【要不要让你看热闹?】   这条消息发得晚,容屹当时想去洗澡,并没看到。原来她口中的热闹,是这个意思。   思及此,容屹敛眸,敲字:【你怎么加了他微信?】   方清漪回得很快:【我想加谁的微信就加谁的。】   容屹问得更直接:【谁推的?】   方清漪哑然失笑:【你可能误会了,不是我加的他,是他通过你的名片分享,加的我微信。】   容屹一愣。   随即,想到刚才在车里,商从洲拿着他手机。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把方清漪的微信名片,发到自己的微信号上的。   但容屹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想不明白就去问。   容屹起身,敲开客房门:“二哥,你为什么加方清漪的微信?”   商从洲语调懒洋洋:“还能为什么?帮你谈合作呗。”   容屹一愣。   “咱们哥俩就别说那些矫情话,听着烦,”商从洲翻了个身,真丝质地床单发出细微窸窣声,他语气吊儿郎当的,带着一贯的浮荡不羁,“哥能帮的尽量帮,追女人这事儿,主要还得看你自己,懂?”   “……知道了。”   “知道就滚回去睡觉,别打扰我做春梦。”   温情霎时溶蚀在春夜里。   容屹面无表情地退出客房,关门,回屋,睡觉。   一夜无梦到天明。   客厅里,是意料之内的凌乱无章。   容屹眼底一道冷光闪过,怒气快要喷涌而出时,商从洲忽地说:“我约了方清漪吃午饭,你要不要一块儿?”   容屹拿毯子的动作停住,他直起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要。”   商从洲笑得很不客气,却也没说什么。   -   浮光。   南城的高档会所。   方清漪将车钥匙递给泊车人员,而后,侍应生前来接她:“方小姐。”   午餐见面的地点,是商从洲定的。方清漪没有想到他会定在浮光,转念一想,浮光是霍氏的产业,他们谈事,总归想要找个舒服的地儿。   侍应生带她到了一间包厢外:“商二少和容四少还没过来,劳烦方小姐再等一会儿。”   方清漪淡笑:“嗯。”   落座后,不到五分钟,商从洲和容屹便到了。   像是为了区分出,甲方与乙方的关系,他们坐在方清漪的对面。   敲门声再度响起,是会所经理。   经理说:“现在可以上菜了吗,还是再等一会儿?”   商从洲绅士询问方清漪:“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方清漪想了想:“我蛋白过敏,鸡蛋、乳制品、海鲜等蛋白质高的食物不吃。”   商从洲眯着眼,研判似的观察着方清漪。   方清漪毫不避让他的打量,微微笑:“怎么了,商总?”   商从洲一脸若有所思,有些微妙的刻意:“没什么,容屹,你呢,你有什么忌口的?”   被点到名的容屹,此刻正静静看着桌子另一边的方清漪。   两人对视,眼神均没有移动半分。   会所经理尽职尽责,贴心提醒:“容四少忌口的东西,后厨都记着。”   方清漪双唇翕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只是齿间还没发出成调的话,就被打断。   容屹:“她什么都吃,按照时令菜单上菜就行。”   两方说法各执己见,会所经理一时间不知要信谁。   商从洲优哉游哉地欣赏着这一幕,指尖无规律地敲着桌面,有着隔岸观火的闲适,“到底过不过敏?怎么你俩说法不一样啊?”   容屹垂在桌下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按住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右手。   他语气冷静的听不出一丝异样:“她不过敏,蛋白过敏的那个人,是我。”   作者有话说:   大家留个评论,我送个红包。   全!都!送! 第16章   ◎鸿门宴◎   有关于方清漪, 商从洲了解不多。   无外乎是,容屹不近女色的主要原因。至于她姓甚名谁,如何模样, 商从洲无从得知。还是无意间撞到容屹的特助周行止, 与他撞了个满怀, 手上的文件跌落一地。商从洲帮忙捡起,见是一个陌生女人的个人简历,疑心渐起。   于是去问了容屹。   容屹未有隐瞒, “就是她。”   商从洲:“什么?”   容屹轻描淡写:“以前玩完我就跑的那个女人。”   商从洲这才仔细看简历上的照片。   模样确实漂亮,证件照最考验五官。方清漪的骨相和皮相都无可挑剔。可是容屹身边漂亮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不像是会囿于美色的人。   直到现在。   商从洲大概清楚了, 容屹为什么念念不忘。   分开这么多年还把你的喜好口味记在心上,面面俱到的恰到好处——这么一个女人,容屹活该被她玩儿。   -   气氛是难以言说的凝滞。   会所经理合时宜地关门离开。   商从洲不徐不缓地玩着手心里的手机,摆出事不关己的架势。看似一门心思盯着手机, 实则竖着两只耳朵,恨不得连空气里容屹和方清漪细微的呼吸声都听清。   遗憾的是, 容屹和方清漪也只是在呼吸。   没有进行任何对话。   很快,包厢门打开, 经理与侍应生推着餐车送菜摆菜。   摆好菜后,服务人员离开。   包厢里终于有所声响,是餐具与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   到头来, 忍不住的是商从洲, 他抓耳挠心得很, 实在受不了这么逼仄压抑的气氛。他直接略去寒暄部分, 长驱直入, 问:“方小姐怎么突然约我见面?”   昨晚, 方清漪礼貌问商从洲明天是否有时间约见一面,商从洲看在容屹的面上答应了。至于为什么约见他,商从洲不清楚。放在以前,商从洲大概会认为是对方看上自己了,毕竟他可是蝉联南城贵族黄金单身汉排行前三的人。   虽然他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搞这种榜单。   但是商从洲清楚,方清漪对他没有非分之想。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容屹?   他送佛送到西,把容屹送到她面前来了。   “我想和你谈谈,正鼎和霍氏合作项目的事儿。”方清漪放下手中的餐具,笑意温婉。   余光里,容屹没任何反应。   既然谈公事,商从洲便公事公办的口吻:“方小姐,我听说你是名记者,记者对商业合作也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方清漪缓缓道,“我以前也没插手过公司任何合作案。”   “那你现在是……”   “我昨晚无意间看到了项目策划书,我虽然是外行,但是也学过金融,毕业的时候也差点儿接手正鼎集团。”方清漪淡声道,“所以我能看得懂策划书的具体内容,也能清楚,这个项目,到底是利人还是利己。”   “你觉得这个项目达成,谁得到的好处更多?”商从洲语调悠闲。   “我觉得,霍氏和其他公司合作,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方清漪语气很淡,轻如蝉翼,却又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其余二人,心底骇然。   所以她不是为了容屹,也不是为了借容屹促成两家公司合作,而是为了毁掉这份合作,才来找的商从洲?   商从洲:“抱歉,我不太能理解……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方清漪:“不想让容屹辛苦赚来的钱亏在我父亲的手上,这个理由可以说服你吗?”   商从洲瞟了容屹一眼,眼神奇怪。   容屹好歹是南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没那么轻易受女人蛊惑,理智尚存。   容屹直白地挑起眸:“这个合作不是我负责,盈亏都与我无关。”   沉寂。   两三秒后。   方清漪说:“我父亲在做生意方面,素来追求低风险低收益,他不会挑战任何高风险的项目。’大学城’这个项目牵连太多,又涉及到政府——商总从商多年,应该也知道政府插足的项目是最棘手的。对于霍氏而言,这个项目你们十拿九稳,业内想与你们合作的建筑公司应该不在少数,我父亲也是听了风声才找的你,对吧?”   商从洲好整以暇,等待下文。   “其实我父亲在业内没什么朋友的,究竟是谁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又怂恿他找你谈合作,我心里清楚得很。正因为我清楚,所以商总,我希望你能够拒绝我父亲的合作请求。”   商从洲神态散漫:“你还是没给我一个准确详细的理由。”   方清漪将脸颊处的碎发挽至耳后,温声软语:“那个女人,就是理由。”   “陈芝荷。”   “——合作取消。”容屹骤然打断,冷到砭骨的嗓音,周围的空气仿佛就此冻结。   “二哥,”容屹脸色阴沉得厉害,“合作取消。”   商从洲不知晓具体情况。陈芝荷和他们二人,亦或者是和他们之间一个人有过什么隐秘过往,以至于容屹的反应如此之大。当然,商从洲倾向于,陈芝荷和方清漪不对付。   毕竟容屹对待看不顺眼的人,处理方式向来简单粗暴:看不顺眼的人,就让他们自动自发地卷铺盖走人,滚出他的视野范围内。   思忖半晌,商从洲起身:“既然事情谈完了,那我先行离开。”   如此,便是合作取消的意思。   商从洲离开后,再无人调节气氛。   容屹眼底一片漆黑,里面攒动着难以言说的暗瘾,翻涌成灾。   方清漪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没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生气,容屹。”   容屹没说话。   静默中,方清漪起身,到他身边空位坐下。   她笑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拿筷子给他夹菜:“菜都要凉了,先吃饭,好不好?”   “她经常插手你家的合作吗?”容屹头微垂,眉眼沉在阴影里,显得格外的沉冷。   “还好。”方清漪神情平静,“我爸知道我不喜欢她,所以和她接触都避着我,就连打电话都偷偷摸摸的……其实我有时候会想,我爸在外面包几个女人好了,在那些女人身上花多少钱我都无所谓。但是她不行,哪怕在她身上花一块钱,我都没法接受。”   “我知道我不能插手这个合作案,没有合适的身份,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方清漪扯了扯嘴角,声音清冷,“我也知道和霍氏合作是稳赚不赔的,但是容屹,我讨厌她,我宁愿我父亲一年亏几千万也不愿意借由她手赚几个亿。”   这番行为未免太小家子气,太无理取闹。可方清漪就是忍不住。   至于容屹——   “嗯,”容屹缓慢地抬眸,纵容她的无理取闹,“所以合作取消了,你讨厌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圆桌转盘以极慢的转速转动。   容屹拿汤匙舀了一勺泉水牛肉放进方清漪的碗里。   方清漪嘴角扯起笑来:“我利用了你,你还安慰我吗?”   容屹淡然:“你有没有想过,我不会过来?”   方清漪说:“想过。”她掀眼,“但你不还是来了?”   容屹气定神闲道:“所以,你凭什么会以为我不知道这是鸿门宴?”   方清漪略怔忡。   容屹指指她面前被事物填满的瓷碗,提醒她:“吃。”   方清漪几乎是机械般地拿起餐具,吃了几口后,咬了咬唇,轻声道:“对不起。”   容屹淡淡瞥她一眼:“没关系。”   瓷器碰撞声中。   容屹又道:“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说的,合作的事儿。没必要约商从洲,万一他不和我说你俩应酬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二哥没有我好说话,也没有我善解人意,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人对着干。原本他没想好要不要和正鼎合作的,你找他说取消合作,说不定他硬赶着求你父亲合作。”   虚虚实实的一番话,半真半假。   得亏商从洲为了让他俩有单独相处的空间,提早离开,要不然这会儿听到这番话,气不打一处来了。整个豪门圈谁不知道,容屹容四少是最难说话,阴晴不定的那位?过了今天,大概得多加一个形容词。   厚颜无耻。   “那我再给你打电话就好了。”   她说得轻巧,像是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像是不管她说什么,容屹都会乖乖说好。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只要她一个电话打过去,等待音不会超过三秒,电话那端便会传来容屹的声音。   容屹当然不会拒绝方清漪每一个有理或是无理的要求,他从来都温驯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屹不气反笑,“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像以前一样听你的话?”   方清漪摇头:“不是。”   容屹轻嗤一声,意态轻慢,显然不信她的话。   “你说过,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如果我做不到,你会帮我做到。”方清漪未施粉黛的脸,漾着微末的笑,如三月的春风,如旧时的明月,清冷明亮,“你忘了?”   “没忘,”容屹喉咙像是被堵住,喉结艰难地滚动,他不甚自在地撇过眼,“我还以为你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   “你希望我记住,还是忘了?”方清漪不急不缓地反问。   作者有话说:   还是!送!红!包!   大家都留言一下求求啦!对了,红包是,明晚八点前送,过了明晚八点留言的就不送啦!(以防大家说我骗人,补充说明一下。) 第17章   ◎姐姐先睡了◎   方清漪总是习惯用各种问句。   提问者高高在上。   有问题便有答案。   回答者却是惴惴不安, 生怕给予的答案并非是标准答案。   容屹无心去猜她心里的标准答案,他懒得用各种手段对付她。   容屹深谙与她的相处之道。   那就是,成为她眼里的诱饵、猎物, 一脚踩下她布好的陷阱中。   “我不知道, 方清漪, 你说过的。”容屹把当初方清漪说过的话,原原本本转述还给她,“没必要刻意去忘, 也没必要一直记得,人生那么多经历, 不是每段经历都是有意义的。”   “真乖。”方清漪绵柔地笑, 伸手触摸他的头发。   容屹的头发发质偏软,老人常说唇薄的人薄情,头发软的人脾气好。薄情与否,暂难定论, 但他在她面前脾气确实很好。   察觉到对方的举动,容屹浑身一僵。   他没阻止, 只是说:“你干什么?”   方清漪一本正经:“摸你头发。”   容屹板着脸:“我允许你摸了吗?”   于是方清漪收回手。   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因为她这个行为,而失落。   然而复又听到她进退有度的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吗?容屹。”   容屹扬眉:“你——”   正撞上她笑吟吟一双眼, 戏谑,玩味。   他更不爽了:“玩够了没?”   方清漪:“小容屹,生气了?”   容屹彻底板下脸来。   方清漪笑:“男人都这样吗?”   容屹滞了一瞬, 意识到她说的是那个“小”字, 他语调凉飕飕:“还有哪个男人被你用这个字眼形容过?”似零下十度的冻结成冰的河, 戳破坚硬的河面, 底下涌动着的冷水, 有着挥之不去的醋酸味。   方清漪刻意忽略:“有啊。”   容屹想走了。   方清漪一句话又把他的念头压住:“五年前的容屹。”   容屹烦闷不已, 嘴角又隐约有往上翘的趋势。   “好了,先吃饭吧,我早饭都没吃,现在饿的胃都疼了。”方清漪一句话,终结了二人之间掺杂暧昧的剑拔弩张。   ……   那天之后,容屹和方清漪有很长时间没再碰面。   过了将近一个礼拜,方清漪和父亲打电话时,听到他说和霍氏的合作以失败告终。但方正邺向来豁然,心态平稳,认为是自家公司提出的条件不够优渥丰厚,导致合作失败,并未往别处想。恐怕绞尽脑汁他都想不到,是他唯一的女儿从中作梗。   难得的休息日,方清漪在家躺了一天,临到深夜,毫无困意。   朋友圈里圈内人都在议论大学城项目,由地皮再到开发商,讨论的沸沸腾腾。有不少人还给方清漪发了消息,替她惋惜正鼎集团失去这个合作案。方清漪客套礼貌地回了几句后,盯着通讯录发了许久的呆,随即,点开了容屹的头像。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方清漪发消息时没想过容屹会回。   她问:【你在干什么?】   而容屹几乎是秒回。   他回的是一张照片。   办公桌,亟待处理的文件,窗外是漆黑的写字楼。   容屹言简意赅:【加班。】   方清漪:【这么晚还加班,好辛苦。】   容屹:【赚钱,不辛苦。】   方清漪被他的耿直给逗笑,【加油赚钱吧,姐姐先睡了。】   容屹:【方清漪!】   三个字,方清漪感受到屏幕那端传来的戾气。   还未等她回复,手机屏幕里,弹出来个语音通话。   方清漪接了起来。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只呼吸作响。   “不说话我挂了。”方清漪故意说。   “不许挂。”他恶狠狠地强调。   “……”   凶什么凶!   方清漪没辙,“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容屹:“是你先给我发消息的。”   方清漪默了默:“我也没什么事儿,要不先挂了吧?”   容屹还是那仨字儿:“不许挂。”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响,伴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大学城项目,霍氏和齐氏联手办了。”容屹手下落笔动作未停,一边签合同一边抽出心思与她交谈,“你听说了没?”   “嗯,听说了。”大学城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分得一瓢羹。弯来绕去,明面上是霍氏和齐氏联手,实则最终赢家还是霍氏。毕竟谁不知道——齐氏现如今的总裁,还是霍氏的齐三总经理。   自古经商之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即便你不找我,这个合作项目也不会落到正鼎头上。”容屹没隐瞒。   方清漪咬了下唇,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可:“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容屹执笔的指尖松开,钢笔滑落至桌面。   工作近十五个小时,他整个身体都是疲惫倦乏的,他伸手揉了揉眉。   “所以还是得谢谢你,容屹。”她真情实感的一声道谢。   容屹却不愿意接受,疲倦身姿瞬间浑身竖起利刺:“我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才帮你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还是得说一声。”方清漪软下声来,“明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顿饭好不好?”   好不好?   容屹的身体先给出了回答。   紧绷的身形,又松散回椅子里。   高高在上,长居于山顶的人,也会被狂风吹弯腰杆。什么桀骜与轻慢,都荡然无存。   容屹永远无法拒绝她:“嗯。”   吃饭的地点,是方清漪最喜欢去的一家融合餐厅。   流量时代,餐厅出圈大多依靠明星效应,这家餐厅出圈亦然。前阵子某位当红女星过来用餐,之后这家餐厅便在南城火了。如今过去近半年,仍一座难求。店里用餐至少得提前半个月才能预约到,好在方清漪和店长私交甚笃,一条微信发过去,店长就给她留了一个包厢。   【是带男人来吃饭吗?】   方清漪哑然失笑:【嗯,男人。】   对方显然不信:【你身边有男人我吃屎。】   方清漪:【少来骗吃骗喝。】   对方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哈”过来,旋即祝她:【用餐愉快咯~】   -   方清漪提早了十分钟到店内,她掏出手机给容屹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自己所在的包厢名后,拿着菜单划拉着上菜菜品。   未几,包厢门推开,方清漪漫不经心地往门边瞥去。   视线骤然停在半空。   不同于前几次的西装革履,容屹今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下身是一条灰色西装裤。乍一眼看去,像个在校大学生。毫无血色的脸,透着病态,眼睑处的乌青很重,拉扯着沉沉倦意。   看着像个病人。   念头初起,容屹的咳嗽声萦至耳畔。   方清漪眉头蹙起:“你生病了?”   容屹不甚在意:“小感冒。”   他在她面前位置盘腿而坐,伸手翻动着菜单,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看过医生了吗?”方清漪问他。   “吃过药了。”   话音落下,容屹看到对面的菜单被她合上。   “是不是没去看医生?”方清漪声线微扬,透着明显的关心与焦急。   容屹眼眸轻掀,正准备说话,眼前一片阴影覆盖而来。   桌子并不大,方清漪半起身,撑着桌子靠近容屹。她手背先后碰了自己的额头和容屹的额头,模糊对比不出来,嘀咕着:“怎么好像我的额头温度比你的高?”   有着说不出来的可爱。   容屹好想笑哦。   哪儿像个姐姐?   叫她一声妹妹也不亏。   “算了,我问问服务员有没有体温计,帮你测一测。”方清漪坐回原位,按下服务铃。   服务员很快就到,听完方清漪的需求后,连忙拿了体温计过来。方清漪给容屹使了个眼神,容屹立马接过体温计测量体温。容屹的私人医生温云庭要是在,见到这一幕恐怕会忍不住叫方清漪一声祖宗。   温云庭今早求爷爷告奶奶,才求得容屹松口答应量体温的。   兴许是高负荷的工作量,导致他身体疲惫、抵抗力变差。室内外温差大,他家里冷气只开了二十度,冷热交替,以至于他今早发起了高烧。三十九度七。   一天过去,现在体温差不多回到正常体温了。   容屹把体温计放在方清漪面前:“真没什么大毛病。”   方清漪:“你面色很差。”   容屹不置可否。   他下颚轻抬,指指菜单:“点菜吧。”   “你想吃什么?”方清漪问。   “你看着点,我口味你都知道。”   方清漪翻纸的指尖一顿,眼睫轻颤着笑,“嗯。”   容屹感冒,方清漪点的都是些清淡的,甚至还让后厨做了一碗蔬菜粥。店长收到消息时在手机那端哀嚎:【你是要砸了我们店的招牌,请问谁会在融合餐厅点蔬菜粥啊!!!】   方清漪不得不安慰好友:【小孩生病了嘛。】   她讨好着:【你朋友圈发的那款包,我已经买了,过几天让人送到你家里。】   好友犹如变脸:【爱你爱你,我们店的厨师长最擅长做的就是蔬菜粥啦么么哒。】   方清漪习惯了好友的态度转变,见她答应了后,收起手机。   一碗六位数的蔬菜粥,按理说她应该心疼的,可是见到容屹一口接一口的喝,方清漪又觉得没什么了。钱都是虚的,他喜欢吃就好。   晚餐到这一步,进展得还算愉悦。   直到离开包厢结账时,包厢外的长走廊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容屹比方清漪更快发现,先她两步走到她面前,挡住来人看过来的视野。   可容屹怎么挡也没法挡全,方清漪的脸蛋是圈内独一份的,有时候单一个模糊侧脸,都能被人认清。那人认得更快,以熟稔又亲昵的语气,叫她:“清漪,好久不见。”之后才叫容屹,“容总,你和清漪一块儿吃饭吗?”   给不给人面子,容屹不看那人的地位,全看他自个儿的心情。   容屹并不想给面前这位陈女士,不对,现在圈内人都叫她一声“许太太”面子。   他微侧过头,眼里欲言又止地睨向方清漪:“不想理她,可以不用理。”   方清漪摇了摇头:“没事。”   她伸手,动作自然地拉住容屹垂落在身侧的手。容屹身形微滞,靠近她的那半边身子几乎是麻的,没有任何知觉。掠过他,方清漪看清了近处的陈芝荷。   年近五十,陈芝荷保养得当的脸,年轻漂亮像是三十出头。   所以,方清漪也很能理解,为什么父亲会这么、这么的喜欢她。喜欢到哪怕她再婚,只要她开口求他,不管什么事,他都为她去做。   “我和她很久没见了,”方清漪脸上是笑的,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到底是长辈,晚辈要有晚辈的模样——这是我爸爸教我的。”   作者有话说:   三更结束!   大家早点睡!   明天的更新依然是,晚上八点,别跑空啦。   我爱你们。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3个;威猛先生狂吻多情少女、城南花已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忌忌忌忌 50瓶;好的 40瓶;漠漠 10瓶;三水、大头的一头卷发 5瓶;韩二最帅 4瓶;Manman 3瓶;iloeweu 2瓶;超级想瘦的花椰菜、就爱看甜文、陌上花开、fan*fun、奇奇超可爱、iice、l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非得来招惹我◎   “陈阿姨。”方清漪清冷的嗓, 与陈芝荷打招呼。   陈芝荷端方的脸挤出温柔笑意:“我前几天才和你爸爸提起你来,他总念叨着你的人生大事,我还想着给你介绍几个世家公子哥, 只不过……”她睨了方清漪身后的容屹一眼, 暧昧的促狭, “……你和容总在约会吗?”   方清漪始终拉着容屹的手,指缝处填满空隙的十指紧扣。   他还在低烧,身上的温度比常人高一些, 掌心漫汗。随着陈芝荷说的话,他右手握紧, 又有轻微的颤抖。最后, 是克制的放松力度,连带着指尖的缝隙都被空气填充。   似乎她的回答不如他意,他随时就能抽身离开。   他总是这样,委屈了也不说, 只是肢体语言分外诚实。   “爸爸没有催过我,您知道的, 他从来都是随我开心就好。”方清漪说。   “正是因为宠你,所以他不敢当面和你讲, 怕你被催的不乐意。”   方清漪笑意并不明朗:“他倒是什么都和你说,其实陈阿姨,比起我的人生大事, 我更希望我爸爸能够解决他自个儿的人生大事。您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单身女伴, 可以介绍给我爸爸, 您说呢?”   陈芝荷脸上的表情裂开一丝裂缝, 一瞬即逝, 她表情管理向来得当。   “你说得对, 我得对他的事儿上点心。”   “有合适的可以联系我,毕竟得先过了我这关才行。”聊到这里,方清漪耐心告罄,她收紧和容屹相握的手心,转头,问他,“我们走吧?”   大概是生病,让容屹的头脑运转迟钝,对她的亲昵无所适从。   他反应慢了几拍,颔首:“……嗯。”   到最后,方清漪也没有回答“约会”的问题。   一路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方清漪无事发生过一般问他:“自己开车来的,还是司机送你过来的?”   容屹当然回:“打车来的。”   只有这个回答,才会通往他想要的方向。   ——“我送你回去?”方清漪问。   容屹鼻音沉沉,鼻腔里溢出一声“嗯”来。   坐上车后,方清漪示意容屹把住址输到自己的导航软件里。容屹一个字一个字输完,整个人就毫无精气神地瘫在副驾驶上。地下车库光线晦暗,他浸在暗处,五官轮廓被勾勒的立体流畅,眼阖着,死气沉沉的,常人看了会有种压抑感。   方清漪不觉得压抑,只是心软。   “生病了就在家好好待着,没必要出来的,”她俯身,手往他车门那边伸,拉过安全带,一边帮他系安全带一边说,“我们可以下次吃饭。”   “不要。”容屹黯声说。   方清漪弓腰的动作停住,因为腰间多了一只手,强而有力的桎梏住她,让她无法逃离。   副驾驶的空间很大,然而当属于一人的宽敞的空间里,平白无故地多了一个人,就会变得逼仄。   画面有着说不清的禁忌色泽。   “松手,容屹。”方清漪几乎是命令的语气。   容屹声音寡冷:“对病人用命令的方式,合适吗?”   方清漪被气笑:“生病的人力气还这么大吗?你该不会是装病吧?”   “你可以再拿体温计量一下。”容屹冷嗤,“我犯得着骗你?”   “……”   确实不至于骗她,而且隔着层单薄的布料,他掌心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些。   方清漪到底还是拗不过他,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发觉自己此时压根没有多余的手。索性,她仰头,额头与额头相贴。   这一瞬间。   容屹紧阖的眼睁开。   “……我让你用体温计量,没让你用额头量。”他因为生病而低哑的嗓音,越发喑暗。   “找不到体温计,”方清漪弯弓的腰,弯折弧度逐渐增大,她与他四目相对,声音里,不带任何情.欲,问他,“好像比刚才烫了一点儿,你觉得呢?”   容屹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全身上下都是。   “我不知道,我的额头不是体温计。”他略显僵硬地回。   压着她腰上的手,力度渐退。方清漪眼疾手快,伸手把他的安全带扣住,而后,毫不费力地回到了驾驶座。   她嘴角挂着怡然自得的笑,一路导航去他家,笑意没停过。   进小区时出了一点儿意外。   小区的自动升降杆只会在识别出登记过的车牌后,防护杆升起。方清漪的车并未提前登记,门卫走过来,敲下她的车窗,“你好,请问找哪户业主?”   方清漪将车窗降至最底,人往后仰,以便门卫看清副驾驶坐着的容屹。   “业主在我车里,他叫容屹,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在南城寸土寸金的地界,高档楼盘层出不穷,最金贵的当属锦绣华府。锦绣华府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商圈,以独特的“夜随江风入梦,日伴江色复苏”的圈层理念,还未开盘,名号就已打响。   购房者还需经过层层条件审查筛选,才有购房资格。所以锦绣华府的业主,俱都非富即贵。   高额房价带来的是高额物业费和安保费,保安门卫训练有素,认得每户业主。   门卫一眼就认出了容屹:“容先生。”   他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器,自动升降杆缓缓上升。   “他生病睡着了叫不醒,”其实是她不舍得叫醒,“我想问一下他住哪一栋?”   “七栋十楼。”   对话间,门卫好像看到容屹睁开了眼,就一下,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可能是看错了。   门卫挠挠头,周到地补充说明:“刷卡上楼的,到时候麻烦您把容先生叫醒。”   方清漪:“好,谢谢。”   道完谢后,方清漪升上车窗,踩下油门,驶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有指引,提示着单元楼方向,方清漪按照指引开去七单元附近。停车场里有临时车位,大概是以便业主的亲朋好友泊车。   方清漪找了个临时车位,停下后,她小声叫他:“容屹?”   “容屹?”   “醒一醒?”   “……容屹?”   “有这么困吗?”   方清漪狐疑,伸手摸他的额头,冷不防被他身上的温度给烫到。   “怎么这么烫?”   她有些束手无措:“又烧回来了吗?容屹,听得到我说话吗?容屹!”她伸手捏、揉、拍他的脸,想把他叫醒。   容屹处于睡梦中,大脑昏昏沉沉,被她这么一弄,只觉得烦躁。   “别吵……”他阖着眼,却能够快速准确地抓住她放在他脸上的手,一把按在胸口,呢喃着,“方清漪,别吵啊,我再睡一会儿……我就睡了三个小时,困死了……”   方清漪微楞。   -   总不能一直让他睡在车上,长手长腿的,窝在一块儿,方清漪看着都替他身体发累。   无声环境里,手机自带的提示音响起。容屹被吵得不耐烦了,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眼见他要按断电话,方清漪忙不迭夺过手机,递到耳边:“喂。”   周行止正准备说话,猝不及防一道女声,喉咙里灌进一簇暖空气,呛的他难以置信地咳嗽。   方清漪心疑,怎么他身边的人都生病了吗?是感冒还是流感啊?   呛气咳出去后,周行止清了清嗓,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是?”   方清漪:“我是方清漪,容屹在睡觉。”   周行止听得心惊肉跳,又在心底惊喜狂嚎。   还得是老板啊,做事快准狠,才一个月的工夫,两个人已经发展到床上了。下个月是不是要结婚了,老板结婚,他是不是可以请婚假休息了?他已经好久没有放过假了!!!   ……等等,情侣间的香闺艳事,也是可以说的吗?方小姐?   “方小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周行止觉得自己身为下属,这一举止简直是体贴的不能再体贴了。   “不是——”   电话那头,方清漪叫住他。   周行止犹疑:“方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方清漪胸腔里闷着一股气,“你老板高烧不退,现在在我的车里睡晕过去,叫不醒了。”她复又拿起手机看了眼通话那头的来电人信息,“周特助,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帮忙把你老板扶回家里去?顺便联系一下他的私人医生。”   “哦……好的好的。”周行止应道。   挂断电话后,他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   过好几秒。   周行止回过神来,喃喃自语:“原来是我想多了,老板只是发烧。”他还龌龊地以为,老板发骚了。哎,春天才是发骚的季节,春天已经过了。他的老板是个随季节变化的人,夏天到了,他开始发烧了。   ……   电话结束,不到十分钟。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方清漪的视野里,浓眉大眼,身材瘦削而不干瘪,肩膀处肌肉发达,是个常年健身的人。方清漪曾经见到过他,认出他是容屹的特助。   “周特助。”她想起对方的称呼。   周行止示意:“能把副驾门开一下吗?”   方清漪:“好的。”   没过多久,周行止把容屹放在背上。   他知晓容屹家具体地址,由他带路刷卡上楼。   容屹的住处是一梯一户,出了电梯,便是家里玄关。和记忆里容屹曾住的别墅内饰相似,装修以黑白灰三色,屋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像极了设计师眼里最完美的竣工作品。   周行止把容屹放在床上后,说:“容总的医生今天下午出差了,没有办法过来。不过早上的时候他来了一趟,配的药都在床头,用药事项也在那边。方小姐可以作为参考。”   方清漪大半注意力都在容屹身上。   因为高烧,他浑身滚烫,肤色晕红,额间冒着涔涔汗液。   她皱眉:“真的不需要叫医生过来吗?”   周行止眼观鼻鼻观心:“温医生说,吃药就行。如果明天醒来体温还没下去,到时候他会派医院里的其他医生过来给容总打吊瓶。”   方清漪:“好,我知道了。”   周行止迟疑片刻,眉眼间凝着挥散不去的担忧:“……那,我先走了?”   方清漪顿觉好笑:“你也可以留下来照顾他。”   周行止面不改色地撒谎:“我还有工作要忙。”   方清漪:“你们工作很多吗?我听容屹说,他昨晚就睡了三小时。”   周行止仔细算,纠正:“不是昨晚,老板昨晚在公司加班,今天清晨才回家。回家之后又有个紧急会议,温医生过来给他看病的时候他还在开会。准确地说,他是今天下午一点才睡觉的。”   “……”   “嗯,我知道了。”   方清漪未施粉黛的脸,神色低落,强撑着客套礼貌的笑,送走了周行止。   她回屋看了眼药,见没有热水,又去厨房烧水。   热水得放凉,放到差不多的温度,方清漪端着杯水,进了容屹的卧室。   容屹的睡相是满分一百分,他能拿一百分的人。方清漪偶尔也会好奇,世界上还会有他做不到的事吗?好像不管什么,他都能做到最好。   天才少年从来不是虚名,他的人生道路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   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方清漪半跪在床边,轻声叫容屹。   她必须得叫醒他,让他吃了药再睡,“容屹,起来吃药了。”   重复好几次,容屹总算被她叫醒,严格意义来说,是被她的声音吵醒。   他一把拽过她的手,寸劲强硬猛烈,压根不像个病人。   “水——”方清漪记挂着水,轻呼着,然而容屹恍若未闻,拉着她的手,轻松一扯,让她重心跌落到了他的怀里。   “很吵。”容屹双眼紧阖,像是在做梦,梦境里有人吵他闹他,他被吵得不耐烦了,把那人压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胛骨处,迫使她往自己怀里靠,另一只手按在她腰上,更好的禁锢,不让她有任何的逃离空间。   他还梦到了,这个人的模样。   是方清漪。   他贪婪地将头埋在方清漪的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声线,说:“方清漪,你让我睡一会儿,等我睡醒再陪你。”   语气熟稔自然的,仿佛是五年前某个清晨重现。   方清漪每到夏天,睡眠尤为浅,很容易惊醒。醒来后,百无聊赖,便拿容屹寻乐子。   戳戳他的腰,摸摸他的皮肤,或者是跟小鸡啄米似的亲啄他的嘴。   容屹被她闹醒后,也是这样的不耐烦。但他不像现在,只是一句话回应。   当时的容屹,被她弄醒后,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将她剥得跟水煮蛋似的光溜溜,压着她亲,喉结滚动,气息粗重,嗓音粗嘎:“非得来招惹我,最后哭的还不是你?好玩吗,方清漪。”   哪怕是回忆……   都挑动着她的肾上腺素。   ……很好玩啊,容屹。   因为是你,所以一切都变得非常有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喜欢。   明天不更新,后天更新时间为晚上十点。   大家不要着急,我没有更新的,后期都会补更的,过几天会双更补哒!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3个;城南花已开 2个;威猛先生狂吻多情少女、阿白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的 27瓶;你的南仁 24瓶;罗罗 10瓶;平胖胖 5瓶;是几几鸭 4瓶;iice、Manman 3瓶;1yu、Q 2瓶;就爱看甜文、嘎嘎嘎、小睫毛、奇奇超可爱、超级想瘦的花椰菜、比较远行、陌上花开、烦wwwww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清漪姐◎   此刻的容屹, 切切实实地沉入梦境。   梦境里的一切,真实,生动, 就连怀里的触感都万分清晰。   他抱着方清漪, 贪恋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其实他一直都没有说过, 她身上有股体香,像是奶香,又掺杂着一股橙子香味。之所以说是体香而不是她刻意勾引他而喷的香水香, 是因为得到了实践证明。   ——洗完澡后,那股味道依然在。   与方清漪分开的五年时间里, 容屹做过无数次有关于方清漪的梦。   这是唯一一次, 梦境里,二人纯洁的发乎情,止乎礼,仅限于一个拥抱。   “又梦到你了, ”他说话时,喘息伴随病人独有的粗重, 吐息像是落水的求救,“为什么不亲我?方清漪, 我哪里做的让你不满意了……你说,我改。”末尾,是落水者得不到救援的绝望与哀鸣。   ……   ……   卧室内只一盏落地灯亮着。   方清漪靠坐在床头, 昏昏欲睡, 又被他的梦话激醒。   不论是梦里还是现实, 容屹的手都是紧拽着方清漪的手。用力到她指节都有痛感。   “生病了还想要接吻, ”方清漪半真半假地埋怨他, “会传染的, 还想让我也生病吗?”   “……”   “……”   床上的容屹翻了个身。   方清漪拿体温计又量了一遍。   这回,体温正常了。   她把体温计放到床头柜上,转回身的时候,发现容屹已经醒了。   他眼帘半开,眼睫里浮着困倦,视线虚晃,最后落在床边打完了的吊瓶上。   “醒了?”方清漪若无其事地问他。   容屹怔愣的视线,转移在了她身上,目光逐渐明朗,眼里有着茫然。   对吊瓶、对她出现在这里的茫然。   “你高烧不退,我又叫不醒你,只好拿你的手机给医生打电话。私人医生没来,来的是医院其他医生,给你打了两瓶吊瓶。”容屹一个病人倒是舒舒服服地享受着病人该有的待遇,方清漪折腾了半宿,幸运的是他床头放着一只工作手机,没有密码,她在里面找到了医生的电话号码。要不然,她估计得打120了。   容屹张了张嘴,说话时才意识到自己喉咙干哑得快要冒火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因为你是在我的车上晕倒的,我得对你负责。”方清漪倒了杯水,试了下水温,发觉太烫,又拿起边上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倒了凉水降温。等到水温差不多,她才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喝点水润润喉。”   “嗯。”容屹接了过来。   他半靠在床头,因为高烧,身上都是汗,湿黑额发贴着头皮,衬得底下那双眼更幽暗。   面色不似之前惨白,是他本身的肤色,依然白得近乎病态,像是终年不见光的人。也许是生病了的缘故,他似乎失去味觉,嘴里喝的水,口腔里感知到了甜味。   “负责,”容屹细嚼慢咽这词,蓦地,问她,“如果是别人,你也会对他负责吗?”   “会。”她答得很快。   容屹眼底本就没有光,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嘴角扯起自嘲的笑。   “会给他打个120,但是医药费肯定不出了,又不是我让他生病的。”方清漪逻辑清晰,她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好了,你既然醒了,那么小容屹,告诉我,我可以睡哪间客房?”   话题转移得飞快。   对容屹而言,却是恰到好处的速度。   因为她已经明确了态度——她只会陪他。   “我带你去。”容屹掀被下床。   容屹住的平层空间很大,近四百平的江景房。   他睡着时,方清漪参观过,有三个客房,没经过主人允许,她不知道睡在哪一间。但如果容屹真醒不过来,方清漪打算随便睡一间得了。她在容屹面前,向来不怎么有礼貌。   礼貌是伪装,她和容屹之间,是无所拘束的关系。所以,不需要伪装。   她需要拥抱的时候,容屹会给她拥抱,要接吻时便接吻,他唇齿会安抚她动荡不安的身体,低荡过她每一寸肌肤。亲密的男女关系,是不能讲礼貌的。   “我想舔你,可以吗?”   ——所谓的礼貌,令人满怀期待的同时,又让人羞耻。煞风景的礼貌。   所以容屹也不讲礼貌,他从来都不会说这种话,而是直接做。   ……   容屹把她带到一间房外:“这里。”   方清漪好奇:“别的房间不能睡吗?”   容屹说:“别的房间有人睡过,就这间没人睡过。”   方清漪漫不经心地调侃:“难不成你家客房不是客人来住的,是某某某的专属卧室?”   “嗯,”容屹的声音还掺杂病怠感,“左手边那间是商二睡的,最里头那间是大哥睡的。”   “所以这间是齐聿礼的房间?”方清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霍氏四大总经理,南城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方清漪自然也知道是哪四位。南城当仁不让的首富家族霍家掌权人霍以南,家里不知出了多少忠烈的商从洲,第三位则是城西齐家的齐三少爷齐聿礼。剩下的那位,是面前的容屹,容四少。   容屹:“三哥没住过。”   方清漪:“为什么?”   要怎么说?   霍以南过来睡,是和霍南笙吵架,在霍南笙滚出家门和他滚出家门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商从洲过来睡,是被家里催婚催得不耐烦,极其自觉地选择滚出家门,讨个清净。   齐聿礼不一样,他追南烟追到国外去,甚至申请海外的工作,就是为了和南烟待在一块儿。就他这种腻歪劲儿,是决计不可能不和南烟过夜的。所以给他留的房间一直空着。   理由难以启齿,任谁能想到被称为商界传奇人物的三人,私底下要么离家出走要么追人追到千里之外。一个比一个老婆奴。   见他不愿意说,方清漪没再追问:“里面有睡衣吗?”   “没有。”   “你都不准备睡衣吗?”   “我要准备也是给男的准备,”容屹皱眉,“我准备女的睡衣干什么?”   方清漪怡怡然:“万一有女的来呢?”   容屹:“我家不会有女的来。”   方清漪指指自己:“我不是吗?”   容屹低头,认真思考的模样,片刻后,内敛的眼挑起,直视她:“你可以穿我的睡衣。”   方清漪笑意盈盈,一双眼含情凝望他,轻松应允:“好。”   没多久,方清漪接过容屹递来的睡衣,合上房门之前。   “容屹——”她叫住长廊里的容屹,容屹逆光而站,神情辨不真切,唯独脸部寡冷线条透着不近人情的郁色。光落在他身上,嵌着他周身的清冷矜贵,高高在上犹如神邸。   方清漪永远执着于,看高高在上者堕落。   时过境迁,她必须得承认,自己想看的是——容屹堕落。   容屹问她:“还有什么事?”   方清漪答:“刚刚的问题,还有一个答案。”   容屹蹙眉:“什么问题?”   方清漪抬起手里捧着的睡衣。   黑夜里。   她是无法触及到的妖精。   “容屹,想好答案可以和我说,”她媚眼如丝,“我会给你,你最想要的奖励。”   -   “万一有女的来呢?”   容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翻来覆去。   脑海运转,情感发酵,混淆着理智的解读,进而给出回答。   你可以穿我的睡衣。   这是他今晚的回答。   他睁眼到天亮,似懂非懂地想了个正确答案。   你也可以选择不穿,躺在我怀里。   ……   答案好像清晰了,又好像更惶惑了。   迷迷糊糊中,容屹还是睡了过去。再醒来,家里空无一人,干净整洁的程度,让他怀疑昨晚一切都是一场梦。   餐桌上,却有一份早餐。   还有一张纸条,提醒着他昨晚一切都是真的。   方清漪留的字——   【早餐在桌上,记得吃,我去上班了。   Ps:想到答案再来找我;   Pps:只有一次答题机会,答案要是出错,我可不会给你重考的机会。】   容屹清冷侧脸,起伏柔和。   “真严格。”他语气平和地对这位老师发表评价。   -   出完题的方清漪,万万没想到自己真成了老师。   中午午餐时间,台里有食堂,方清漪拿好工卡独自前往食堂,正好遇到副台长何松柏柏。副台长和她父亲是旧识,私底下,方清漪都会叫他一声何叔叔。在台里,她会公事公办地叫他一声何副台。   “清漪,我正好找你。”何松柏叫住她,“咱们边吃饭边说。”   “……”   和领导一道儿吃饭,压力颇大。   周围同事都会投来异样目光,方清漪神情淡漠地全部忽视。   打完菜后,二人面对面坐在餐位上。   何松柏缓缓说明来意:“我有个儿子你还记得吧?小澍,你小时候还抱过他的。”   方清漪其实不记得了,但还是点点头:“记得的,他怎么了?”   何松柏说:“他下半年大四了,学的正好也是新闻专业,在找实习,我寻思着,要不把他送到台里来实习得了。至少在我眼皮子底下,凡事都能照顾到些。”   话到这里,方清漪要还不清楚他找她的用意,未免太不通人情了。   “您是想让我带他吗?”   何松柏和善地笑着:“可以吗?”   方清漪似乎也没有说不可以的权利,“可以的,但是跟我的话,会比较辛苦。您也知道,财经新闻部采访要准备很多专业上的知识,他……”   “这你放心,他大学辅修了经济学,相对有一点儿基础。”何松柏说,“而且男孩子嘛,辛苦一点儿也没什么的,你可劲儿使唤他就行。”   方清漪轻笑:“行,那您什么时候带他过来?”   “他今天最后一门考试,明天我就让他带着实习报告上你这儿报道。”说完正事儿,何松柏进入闲聊的放松状态,“他小时候可缠着你了,你还记得吗?每回去你家,都要跟着你。我当时还和你爸开玩笑,说让你俩订个娃娃亲。你爸那人你也知道,老顽固老迂腐,觉得你俩年龄差太大,不乐意。”   大三的学生,最多二十二岁。   方清漪都二十七岁了。   而且她对这个弟弟是真没什么印象。   “人都说女大三抱金砖,你都能抱两块金砖了,也不晓得你爸不开心个啥。”何松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   方清漪不知要如何打断,嘴角扯了抹笑后,低头吃饭。   熟料,午休结束,方清漪喉咙不太舒服,手背碰了碰额头,疑心自己被容屹传染着感冒了。她去茶水间找体温计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是副台长打来的电话,她心不在焉地接了起来:“副台?”   “清漪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何松柏乐呵呵的,听上去,心情极好。   方清漪不明所以地挂断电话,到了副台长的办公室后,才知晓他为什么如此高兴。   “小澍,这是你清漪姐,你俩好久没见了吧?”何松柏身边站了个男生,清润挺阔,朝气蓬勃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小澍,和你清漪姐问好。”   何澍走至方清漪面前,下颚线条干净流畅,笑时整个世界仿佛都清朗起来。   “清漪姐,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啊年轻真好啊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真真假假不要问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n 3瓶;娜小孩、一轮下弦月 2瓶;阮悦悦悦子、Manman、fan*fun、是几几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姐弟恋正当道◎   何澍笑起来更有男大学生的感觉了, 清澈透亮,像是夏日烈阳下的林荫大道。   方清漪看着眼前的少年,熟悉感蒸腾, 终于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有过这么一个跟屁虫邻家弟弟。   “何澍, 好久不见。”她握住他伸在空中的手, 一秒时间,便收回了手,礼貌又客气的询问, “实习报道的流程走了吗?”   “都走完了。”何澍说,“清漪姐, 接下去的半年, 就麻烦你了。”   “是我麻烦你才对。”方清漪笑。   基本的客套结束后,何松柏便让他俩离开。   方清漪带着何澍回办公室,“我以为你明天才过来,所以还没来得及给你收拾工位。但我现在有份采访稿要写, 不然你自己收拾一下?”   “可以的,清漪姐, 哪个工位是我的?”   “靠空调那个。”方清漪指了指。   “大好的风水宝地给我留着,谢了啊, 清漪姐。”   方清漪迟疑了几秒,才告诉他残忍的真相,“那边漏水, 所以位置一直空着, 而且那个位置特别冷, 你以后多带件衣服, 我怕你冻着。”   何澍领会过来, 若有所思。   忽地, 他不吝笑意的脸再度展开一个桃子汽水味般的笑:“清漪姐,谢谢你的关心。”   “啊嚏——”方清漪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何澍怔了下:“清漪姐,你感冒了吗?”   方清漪:“可能是,你先收拾工位,我去看看茶水间找找有没有感冒药。”   话音落下,方清漪转身去了茶水间。   泡感冒冲剂时,她用电子体温计量了下.体温,发觉是低烧后,突然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被你传染,还不如亲你一下。   亲没亲到,还被传染感冒了。容屹,你真的是个祸害。   喝完感冒冲剂后,方清漪又倒了一大杯热水,回到工位写新闻稿。   稿件写完,她点开微信,发现多了个好友申请,点开一看,申请备注写着:我是何澍!!!   小孩子都喜欢用这么强烈的标点符号吗?   好像也不是。   容屹不喜欢用。   方清漪通过了何澍的好友申请,通过的一瞬间,何澍发来消息:【清漪姐,你感冒好些了吗?】   方清漪面不改色地给他发了工作事项,之后才回:【好些了。】   大约察觉到了她的冷淡,何澍没再给她发消息,而是专心工作去了。   直到下班,他才和她打招呼:“清漪姐,我走了。”   方清漪神色淡淡:“明天见。”   他瞬间又跟打了鸡血似的,神色里,满是憧憬和期待:“明天见。”   -   回到家里,方清漪发现客厅里有只嫩黄色的行李箱。   “向葵?”   她边往里走边叫向葵的名字。   “你回家啦?”厨房门被拉开,向葵探出头来,“还有最后一个菜,炒完就可以吃饭了。”   “怎么不叫外卖?”   “闲得无聊,我这两天休息,周五才回公司上班。”向葵说。   方清漪诧异,忍不住夸容屹:“你们老板好体恤员工哦。”   向葵:“什么啊,老板生病不舒服,不得不放假的。”   方清漪吸了吸鼻子,装作一无所知:“生什么病了?”   向葵端着菜出来,摇头:“不知道,周特助给我发的消息,说是老板生病了,让我周五再回公司报道。”   方清漪双唇翕动,想说些什么,结果一开口,就是无法控制的咳嗽声。   “你怎么也生病了?”向葵给她倒了杯热水,“量体温了吗,是发烧还是感冒?”   “低烧,待会儿吃颗退烧药就行。”   吃完晚饭,方清漪咽下退烧药后倒头就睡。   昨晚没睡多久,今天她一整天都在犯困,当然也有生病的因素。在台里没什么休息的机会,她还喝了好几杯热美式提神。回到家里,她无需提神,一颗药吃下去后,安安心心地睡去,一夜到天亮。   醒来后,她又量了个体温,体温正常了,就是还有些咳嗽。   换好衣服出房后,撞见端着早餐出来的向葵。不工作的时候,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她负责的,贤惠的像是田螺姑娘。   “可以吃早饭了,”向葵说,“你手机一直有消息进来,是谁给你发消息啊?”她登时换上一副八卦面孔,“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地谈恋爱了?”   方清漪捡起昨晚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解锁后看清发信人:“台里新来的实习生。”   实习生也未能打消向葵的八卦心,“男的女的,帅不帅?”   “在你问他帅不帅的时候,你就已经希望他是个男的了。”方清漪无奈。   “所以,真的是男的吗?”向葵双眼放光。   “是男的。”   “帅吗帅吗?”   “……”   “没有你老板帅。”方清漪嫣然一笑。   向葵故意板下脸:“方清漪你真得很没劲。”   方清漪细细地扬起眉,故作不解:“怎么了吗?”   “我在这儿和你讨论美味可口的男大学生,你倒好,提起了我那冷冰冰倒胃口的老板。”向葵撇了撇嘴,死鸭子嘴硬,“虽然我老板模样长相确实无法诟病,霍氏去年收购了家娱乐公司,我过去瞅了眼,那些个男明星吧,长得确实挺帅的,但比起我老板……好像真的差了点儿。”   “要不劝你老板转行去拍电影?我看能火。”   “我也觉得,最好是光着膀子和女人打架的电影。”向葵暧昧地朝她抛了个媚眼,“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和我老板打架怎么样?”   方清漪嘴角微抽。   向葵撇撇嘴:“……好吧,好像不怎——”   话到一半,被方清漪打断。   “——挺好的,你问问你老板愿不愿意,”她抿了口水,唇色霎时水光潋滟,眼尾勾起,活脱脱女妖精模样,向葵自诩性取向男,也被方清漪给勾到了,“我随时奉陪。”   随口扔下一句话,方清漪捡起餐盘里的三明治,急匆匆地换鞋上班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向葵瞠目结舌,好半晌,滞缓的大脑恢复正常运转。   “……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吃错药了?”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向葵:【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我老板有非分之想?】   向葵:【以前聊到男人你脸上身体里都写满了“恐男”。】   向葵:【你竟然愿意和我老板拍床戏?】   向葵:【方清漪!!!】   手机里接二连三弹出向葵的消息,相较于她的激动,方清漪反应平淡。   方清漪:【和你开玩笑的,你还真信了?】   向葵:【拉倒吧,你最讨厌和男的捆绑在一起了。】   向葵:【咱们姐妹俩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你该不会真看上我老板了吧?什么时候?去江城出差采访的时候吗?】   向葵:【呜呜呜我的清漪宝,求求你告诉我吧。】   方清漪甩了张照片给她。   向葵:【我靠,这谁?】   方清漪:【新来的实习生。】   向葵:【嘿嘿,他好帅,嘿嘿嘿。】   方清漪无语:【擦擦口水。】   向葵:【嘿嘿嘿。】   向葵屡教不改:【嘿嘿嘿嘿嘿。】   向葵:【姐弟恋正当道,要不你和实习生去拍床上打架的电影吧,票房肯定一飞冲天。】   话题就此偏移开来。   向葵但凡见到方清漪身边有个男的,都得撮合一通。好在她想起一出是一出,没再追问方清漪早上如惊雷般的话语。   -   方清漪害怕感冒传染给别人,上班期间始终戴着口罩。   多了个实习生,倒省了一大堆活儿。   实习生换言之,是随意差遣的免费劳动力。方清漪没怎么享受带实习生的福泽,组里其余人倒是使唤何澍使唤得非常顺手。大学生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热情,不管谁叫他,他都应得殷切积极。   再一次。   有人嚷嚷着何澍的名字。   “何澍——”方清漪打断,示意他:“我有事找你,跟我出来一趟。”   何澍迟疑着:“可是……”   王樱说:“清漪你有急事吗?我这边儿挺急的,想让小澍帮我一下。”   方清漪从工位上站了起来,眼风清冷,毫无起伏的声线响起:“挺急的,我需要我的实习生的帮忙。王樱,抱歉啊,要不你找别人帮你?”   话里的强调与敌意都挺明显的。   组里的人平时仗着资历比方清漪年长,尽把刁钻的活儿扔给她,上次的金融峰会就是最好的例子。方清漪没觉得有什么,做记者这行,活多比没活好。她又不是为了挣钱来的,如向葵所说,有钱人才追求梦想,方清漪是喜欢做记者所以才入这行的。   她被欺负没什么,但是她不允许她的人被欺负。   不等王樱回答。   方清漪低头换了个口罩,新口罩戴上,又扔给何澍一个新口罩:“走了。”   何澍也不蠢,知道她是护着自己,赶忙跟了上去。   办公室里。   王樱一脸无语:“她是在怪我使唤她的实习生吗?真是搞笑,实习生不就是拿来使唤的吗?我使唤何澍还是给他面子,他长得帅我才使唤他好吧,要是长得丑,我看都不看他一眼。”   “什么歪理?”王家俊走过去,冷冷地嗤了声,“差不多得了,也就是方清漪和何澍脾气好,但凡换个脾气差点儿的,估计早把你告到上面去了。理由是:压榨他人员工。”   “……”   王樱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王家俊身形魁梧,一身腱子肉,她看着就瘆得慌。最后,嗫嚅着骂了几句脏话,当做泄愤。   到了消防通道处。   何澍人畜无害地笑着:“清漪姐。”   方清漪想了想:“你还是叫我方老师吧。”   何澍:“为什么?”   方清漪:“就像我在台里见到你爸爸,叫他’何副台’而不是’何叔叔’一样。”   何澍明白了:“公事公办,我懂,清漪姐。——ok,方老师。”   “你是我的实习生,何澍,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方清漪咳嗽了声,露出的半张脸泛着生理性的红,“知道我的意思了吗?”   “大概懂了,”何澍也和她一样戴了口罩,露出的一双眼明澈,直勾勾地盯着方清漪,“我是你的人,我的眼里只能有你,我全权交由你负责,是这意思吗?”   方清漪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咳得越发凶猛。   何澍着急:“清漪姐,要不你请个假去看医生吧?我看你都咳了两天了。”   缓过那阵后,方清漪说:“看过医生了,也配过药了。”她顿了顿,提醒,“方老师。”不要再叫她“清漪姐”了。   “好吧,方老师。”他对她的疏离实在没辙,明明消防通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还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呢?   “该说的我都说了,何澍,剩下的你自己掂量。”方清漪揉了揉眉,“回去吧。”   “你呢?”   “我下楼买杯咖啡。”   “我帮你!”何澍迫切道。   “你回去写采访稿,”方清漪说,“我的实习生不需要给任何人跑腿买东西,他只需要把我交给他的事情给完成了就行。所以,上去,把你那写的稀烂的采访稿,重新写一遍。”   “……”何澍挠挠头,小声争辩,“也没有很烂吧?”   方清漪绵绵软软地笑着,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何澍败下阵来:“我上楼了,方老师。”他上了几节台阶,还是不满,转过身,“没人在的时候我还是要叫你清漪姐!我叫了你这么多年清漪姐,改不过来!清漪姐清漪姐清漪姐!”连叫了好几个,何澍终于心满意足,上楼离开了。   方清漪站在原地,无声哂笑。   等到何澍彻底消失后,方清漪沿着楼梯下行,无意间低头,提步的动作停住。   隔着半层楼的休息平台处,容屹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不声不响。   蝉鸣声沸腾的酷暑天,他跟察觉不到室外温度变化似的,一身西装革履,笔直挺阔。四周阴风徐徐灌入,容屹眼神寂冷,直直地盯着她。   倏尔。   他上楼。   距离逐渐拉近。   猝不及防地,他拉下她的口罩。   方清漪阻拦不及时:“我感冒了……”   “嗯,我听到你的咳嗽声了。”   她背后是楼道里的窗,容屹上半身前倾,笼罩着她,双手掠过她的上半身,掌心抵着窗沿。呼吸咫尺可闻,阳光炙盛,风是热的,呼吸似大火燎原。   鼻尖与鼻尖相对。   容屹一脸不屑,又像是甘愿与她赴黄泉般的无所畏惧:“我不喜欢你戴着口罩和我说话。所以,传染给我也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sion studio 9瓶;63339014 6瓶;不是谁的宝贝 2瓶;lin、漠漠、阮悦悦悦子、奇奇超可爱、iloewe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我身边也不缺女人◎   “是你先传染给我的。”方清漪伸手戳他的胸膛, 提醒他,随后加重戳他的力度,“容总, 麻烦避一下嫌, 谢谢。”   “……”   她这幅公事公办的模样, 总教人心烦意乱。   容屹又想起刚才,她和男人,不对, 准确来说,那应该是个男生。嗓音里有着白云出頔的干净, 不用看脸, 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对方年纪很小。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他收手,后退,侧靠着墙。   拉出安全距离。   方清漪重新戴上口罩, 隔着口罩,她声音有些闷:“跟我的实习生。”   容屹闻言没情绪地扯了扯嘴角:“只是实习生?”   “世交弟弟。”方清漪进一步解释, 心情莫名很好,揶揄他, “你看人多乖,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我,不像你, 我们认识这么久, 我就没听你叫过我一声’姐’。”   “以后也不会叫。”容屹斩钉截铁地宣判。   方清漪忽地凑近他。   分明距离和两分钟前他靠近她的时候所差无几, 带来的感觉却千差万别。   心脏入驻她的眼里, 随她睫毛上下起伏而跳动。   “不是要避嫌?”容屹声线平直,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痕迹, “离这么近,避哪门子的嫌?”   “反正没人会看到。”方清漪问,“还是说,你不喜欢我靠你这么近?”   “……”   她一贯如此,忽冷忽热,随心所欲。   任他在泥沼里深陷,而她只是隔岸观火。   “起开。”容屹声线冷漠。   “不喜欢我靠近你吗?”方清漪挑眉,“好吧。”   “你——”   “我什么?”她好整以暇的姿态。   容屹浑身像是失了力,在她挪开的时候,伸手把她拉入怀里。   他有些挫败,咬牙切齿:“好玩吗?”   “挺好玩的。”方清漪拉下口罩,“你不愿意叫我姐姐的样子,更好玩。”   “哦。”他反应淡淡。   方清漪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这个姿势最考验人的五官,方清漪不得不感慨,老天爷真是厚待他。智商,家境,长相,身材,都已达绝色境地。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问。   容屹敛眸睨她,“过来签合同。”   继霍氏给台里高额赞助费后,霍氏与南城广播电视总台达成战略合作。——台里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方清漪也有所耳闻。她习惯不动声色的等待,习惯等待对方出击。所以,哪怕周遭讨论的再热火朝天,她都不会借此机会找容屹聊天。   “什么合同重要到,得让你容总亲自过来签?”方清漪几乎一眼看穿他的图谋不轨。   “严谨点说,我送人过来签合同。”容屹冷面冷色。   方清漪嘴角噙着的笑一瞬僵滞:“……啊?”   “签合同还得拍照,这种场合一般都是二哥出席。”容屹眉宇间隐有不耐之色,“和他玩了个游戏输给他了,惩罚是当他一个礼拜的司机。”   “玩了什么游戏?”方清漪关注点偏了。   “想知道?”   “嗯。”   容屹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混不吝的,恶劣道:“不告诉你。”   方清漪无语:“幼不幼稚啊你!”   容屹不置可否。   方清漪咳嗽了几声,喉咙发痒,身体也有些热。说不清是感冒,还是身体摩擦生热。   趁彼此身体还没有任何异样之前,她退出他的怀里,顺势拉上口罩,“我下楼买杯美式,容司机,你也该回去履行你司机的职责了。”   “感冒了还要喝咖啡吗?”   “嗯,不喝会困死。”   “怎么样才会不困?”   “不知道,”方清漪懒洋洋的,“来点刺激的?”   身后的人没了声音。   方清漪犹疑转身,下一秒,整个人被他推倒,后背靠墙。身高差距,她仰头,他弯腰,依然无法双唇贴合。于是他抱起她,她双脚脚尖点地。   窗外是灼热的蝉鸣声,掩盖住了空寂楼道里汨汨啧啧的啄吻声。   ……   何澍回到办公室后,发现自己的手机不见了。   他四处翻找也没找到,疑心刚才和方清漪聊天时,把手机落在安全通道里了,于是他转头回去找。通道里的安全门并未紧密地合着,有一小道门缝。   他站在门边,俯视而下,三四米左右的距离。   他看到平素清冷的方清漪,被男人搂进怀里。   男人嘴唇沿着她的眼睛,鼻梁,唇角……渐渐往下,吻的力度轻柔绵延。光晕拉扯,每一个动作迁移都被渲染住无尽的旖旎之色。   最后,他停在她的耳边,低音炮颗粒感十足:“够刺激了吗?”   紧接着,何澍看到方清漪粉嫩的舌尖舔过男人的喉结,声音是他从未听到过的娇与嗔,“容屹,你学坏了。”   何澍拉着安全门的手,悄然用力。   他强制自己松开手,转身跑远,心脏快要跳出胸口。   ……   余光里,偷窥的人终于离开。   容屹眼里闪过一道冷光,转瞬即逝。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迷离,接着她的话:“你不喜欢?”   方清漪调整着呼吸:“不喜欢。”   容屹把她放了下来,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在研究什么棘手的合作案,“在你眼里,怎样才算正经的刺激?”   “正经的东西没有办法刺激。”方清漪纠正。   容屹:“所以?”   或许姐弟恋的诱人之处就在于此。   姐姐的大胆与直接,会满足弟弟内心的阴暗渴望。   方清漪再度脚尖点地,手按住容屹的后颈,用力,把他的耳朵往自己唇边按。她靠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要坏就坏到底,容屹,你的手太规矩了,为什么不伸进来呢?那样才是我喜欢的刺激。”   -   深呼吸。   呼气。   长长地吐出胸腔里的浊气。   再呼气。   吐气。   反复以上动作。   容屹站在阒寂的安全通道处,花了大约五分钟时间,才平复好自己的异变。   惹火的人轻飘飘地说完那句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但也无所谓,以前的方清漪,比现在更恶劣,玩得更过火。   清漪姐?   他眼眯成缝,想到那个男生。   你的清漪姐对你没有任何兴趣,她其实,最讨厌男人叫她姐了。   容屹嗤笑了声,离开后,拿出手机,给方清漪发了条消息。   收到容屹的消息时,方清漪已经回到了办公室。   她看到自己桌上多了只手机,手机翻至后面,看清手机壳后,她认出手机的主人。左右张望,发现办公室内没有何澍的踪影,以为他又被人差使了。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何澍端着水从茶水间出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差点儿撞到路过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连道歉。   “走路小心点儿,实习生。”   “好的。”何澍有气无力道,一抬眸,与方清漪的眼撞了个正着,眼神似有躲闪,几秒后,还是乖乖叫人,“……方老师。”   “你的手机在我这里。”方清漪不清楚自己的隐私早已被他无意间看见,好心关怀他,“采访稿写的头晕了吗?要不歇一会儿?我不急着要,你可以在周末的时候好好想,等到周一再给我。”   边上的王家俊插话了:“方老师,过分了啊,人小孩儿上了三天班,好不容易明天周六可以休息,你还要他回家写采访稿。”   知道王家俊在和她开玩笑,方清漪淡笑着:“好像是有点儿过分了,不然周二的时候给我?”   王家俊又说:“方老师,麻烦对你的学生严格一点儿好吗?你看隔壁的实习生,每天都在写采访稿,不过关不下班!”   方清漪回到工位,看见手机亮起,有消息进来,她闲声笑着:“不要对实习生那么严格,他还小,慢慢来。”   王家俊伸了个懒腰:“要是所有老师都像你这样就好了。”他压低了声音,“你看看他们,一个个把实习生当苦力干,凶的要命,我刚还看到一女孩儿被凶的在厕所哭呢。”   方清漪未予置评,只说:“每个人的处事方式不一样。”   回答完,她解锁手机,发现是容屹的消息。   容屹:【买咖啡了?】   方清漪不自觉地勾唇笑:【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不需要买咖啡了。】   方清漪:【不过……它好像也清醒了。】   方清漪:【它还好吗?】   隔着手机屏幕,她都能预想到此刻的容屹,有多咬牙切齿。   对她突如其来的挑逗,束手无措;也有对她的无可奈何。   容屹:【它很好,谢谢。】   方清漪夸他:【好有礼貌哦。】   容屹:【你够了啊。】   容屹:【下回没那么简单放过你了。】   方清漪斜眸觑着聊天界面,轻描淡写地把手机搁置在一旁。即便面对这般暗示性的话语,她看起来依然无波无澜。   心里的翻涌,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血液汨汨涌动,暌违许久的失重感袭来。   啊……   好想摸一摸。   清醒状态的小容屹呢。   思及此,她再度拿起手机,给容屹发消息:【什么时候写上答案交卷?】   容屹是秒回:【我不想写。】   方清漪脸上笑意淡了下来:【为什么?】   等待时间漫长,手机屏幕右上方的时间,最末端的数字增大了五位。   过了五分钟,容屹才不急不缓地发来一条消息。   他说:【你的奖励没那么诱人,我身边也不缺女人。】   仔细想想,这是他第二次正儿八经地拒绝她呢。   至于第一次拒绝她,故事情节,类似的像是往日重现。   有接吻。   有暧昧不清的情绪发酵。   有她的引诱。   还有。   他的冰冷。   他不知道的是,她最着迷的,就是他高高在上舔.舐她脚底的模样。   方清漪盯着手机里的一行黑字,数秒后,她扔下手机,扭头望向窗外。   天空辽阔,万里无云。她鼻息间沉着似笑非笑的气韵,发自肺腑地雀跃:“……一切又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章,容屹视角,解释容屹为什么这么做。 第22章   容屹视角   怪胎。   私生子。   天才少年。   这些词都冠于容屹的身上。   独来独往的怪胎, 城东容家的私生子,有着远超乎常人智商的天才少年。   以上不管哪个,容屹都欣然接受。   既定事实, 没什么可争辩的。   偌大的容家, 容不得他的存在。因为他是私生子, 连怀胎十月的母亲用他换了八十万就将他弃之不理,凭什么要求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把他留在容家?   容屹的父亲还有一个儿子,比容屹年长四岁。   容屹是一个男人出轨的证据。   没有女人会容得下他这枚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容屹不被允许住在容家。   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给容屹的衣食住行,永远都是最好的。偶尔, 容屹也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并非是想她,只是讽刺她,区区八十万竟然就把她打发走了。   独处给容屹带来的,是绝对的自由。他喜欢游魂相伴的孤独。   但总有人让他不得安生。   总有人敲错门, “请问,这是方清漪家吗?”   面前的女生, 震惊之余,面露惊喜。   容屹臭着脸, “不是。”   不给人说话的机会,门被他猛地合上。   “砰——”一声。   巨响。   容屹讨厌人声。   他坐在后院,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 他听到隔壁别墅里传来的对话声。   “清漪, 原来你隔壁住了个小帅哥。”   “是吗?”   “你不是吧, 你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 都不知道自己邻居长什么样吗?”   “……”   女生的回答, 他没听见, 因为指尖的烟燃到尾端,烫到了他的手。   他把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里,双手插兜,往里屋走。   他见过隔壁邻居。   也可以用另一种说法。   这个小区,除了天天来家里打扫的保姆以外,他只对住在他家隔壁的方清漪有印象。   要怎么形容呢?   很漂亮。   可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   除了漂亮,还有更多。   他对方清漪的了解程度,连他自己都吃惊。   这源于他俩共用一个保姆。   容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缺那点儿钱吗?为什么要和人拼一个保姆。他为什么要对人有同理心,因为她家里急需用钱,所以想要给两户人家做保姆。真搞笑,他竟然还有同情这种奢侈的感情。   保姆话很多,即便容屹从未回应过她的话,她依然喋喋不休。   他应该讨厌她的,应该辞退她这种话多的人的,但他没有。连一次辞退她的念头,都未曾有过。   保姆说。   “清漪不仅成绩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是不晓得,她还会跳芭蕾舞。”   “清漪带了一大堆朋友来家里,一个比一个闹腾,她倒是脾气好,朋友们说什么她都应。昨儿个半夜十二点,一个朋友说要吃她做的蛋糕,她还真动手打奶油烤蛋糕了。”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脾气这么好的人,没有一点儿大小姐的架子。”   “听说她在学校特别受欢迎,追她的男生不仅是本校,外校都特多。”   “……”   “……”   诸如此类。   保姆嘴里的方清漪,完美到无可挑剔,脾气好的近乎没有。   容屹认为,不过是上多了礼仪教养课,将伪装那一套运用到极致的,虚伪的完美罢了。   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人都有阴暗的一面。   容屹回到屋里,一个人的屋子,供他随性所欲。   对于欲望,他从来坦荡地发泄。   客厅百寸液晶显示屏放着毫无故事线的视频,女人莫名其妙地和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高档立体环绕音响发出的拍打放浪声,在空荡的客厅里,似有回音。   他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眉间突然皱起。   然后,他拿下遥控器。   播放暂停。   他盯着屏幕里女人的侧脸,肾上腺素飙升,呼吸变的凌乱无序。   ……和方清漪,很像。   他拿起遥控器,右手因为激动而不受控地颤抖,以至于按了好几次,才把电视给关了。   一整夜,他彻夜难眠,兵荒马乱。   冲了一个又一个冷水澡,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一闭眼,全是视频里女人的模糊侧脸。再度模糊,是……无法承认的又不得不承认的,方清漪的侧脸。   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会对异性产生渴望,就像他会无法控制每一个早起的尴尬。这不随理性控制,这是身体的反应,与大脑无关,与感情无关。   他坐在阳台上,凉风袭来,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的光。   地上堆的烟头,数都数不清。   他幡然醒悟。   或许应该答应参加今晚,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的生日宴。看看世界上,还有别的女人,不需要代替成为他梦里的女主角,只需要模糊他梦境里女人的五官就好。   容裕大容屹四岁。   是豪门圈内出了名的纨绔公子哥。容为征两个儿子,智商上可谓是一个天一个地。容裕常年位于年级倒数,连高考都没有参加的蠢货。蠢货又如何,圈子里多的是他这种蠢货,花点钱送出国留学,资本主义国家,有钱万事大吉。   留学圈里都知晓。   容屹大学期间赚得的人生第一桶金,是两千万,美金。   容裕大学期间请人代写论文、代上课花的钱,将近五百万,人民币。   一个是天才少年,一个是人间蠢货。   天才少年的生日无人问津,人间蠢货的生日大办特办。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二十二岁的蠢货终于成功升级为二十三岁的大蠢货了。   容屹发觉自己也是个蠢货。   竟然无聊到来参加这种生日宴。   一堆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在一起,生日宴不过是个噱头,实则是猎艳。   漂亮的女人很多,对他示好的女人更多。   没一个入眼。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喉咙很痒,烟瘾犯了,他放下手里的酒杯,转身上楼,到他回   璍   来时家里会安排他住的房间,在阳台处抽烟。   猩红烟头火光明灭,刺激的烟草气息过嗓,入肺,引得全身酥麻。   容屹抽了一根又一根。   等他决定离开,手刚推开门时,听到了廊道里的对话。   是他生理学上的父亲,和留着相似血液的哥哥在说话。   容为征:“少和乱七八糟的女的接触,穿白色礼服裙的那个你看到了吗?方家大小姐,你和她多些来往。”   容裕懒洋洋的:“穿白色礼服裙的多了去了,爸您指的是哪一个?”   容为征无奈:“没搭理过你的那个。”   容屹的嘴角,无端地弯了起来。   容裕挑起了兴趣:“最漂亮的那个啊……原来她就是方清漪。”   见有戏,容为征道:“方家就这么一个姑娘,长得漂亮人也优秀,在人大上学,学的还是人大的王牌专业新闻专业。八成不会接手家里生意,你搞定了她,等同于拿下正鼎集团,明白吗?”   安静了一会儿。   容为征厉声:“和你说话呢!”   “不是,爸,这么优秀的姑娘,真能看上我啊?”容裕吊儿郎当的。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容为征叹气,“总不能让你弟弟上吧?他要是和方清漪在一块儿,你妈怕不是要疯。”   “还真是,私生子找了个条件这么好的女朋友,我妈估计会念叨死我。”容裕饶有兴致地说,“其实我还挺喜欢她的,长的是真漂亮,身材也是真的好,娶回家当个老婆挺不错的,爸,您觉得呢?”   “等你真能把她娶回家的时候再说吧。”   “行,您等着,我保准让她乖乖巧巧地叫您一声公公。”容裕混不吝道。   父子二人的对话逐渐远去。   容屹推开门,靠廊道墙站着,微仰头,颈间凸起的喉结无法遏制地滑动。   她成了容家的猎物。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温室里无刺的花,觊觎花的人多了起来。   容裕读书方面是蠢货无疑,在男女情.事上是个中翘楚。纨绔子弟的标配,不就是如此吗?换女伴如换衣裳,熟练的调情技巧,再配上他那张浪荡风流的脸,很少有女人会拒绝他。   容屹阖上眼。   或许。   邻居要成嫂子了。   -   容屹想提早离开,却被容为征的保镖拦住。   保镖的意思,代表了容为征的意思:“二少爷,先生让你待到生日宴结束。”   容屹一脚踹开面前的两位保镖。   保镖们忍着痛,拦在他面前。   “我去休息区,”容屹黑沉着脸,“别跟着我。”   休息区没什么人,他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手搭在脸上,企图挡去外界所有杂音。   很快,有高跟鞋声音响起。   由远及近。   熟悉的,好似在哪儿听过的女声:“清漪,晚上去喝酒吗?”   容屹记起来,是敲错门的那个女人。   方清漪声音很淡,漂浮在空中,抓不住,“宴会厅里那么多酒,都不够你喝的吗?”   许秋兴致勃勃:“这种宴会没意思,我带你去一家酒吧,可有意思了,可以边看表演边喝酒。”   方清漪了然:“男模演出?”   “还是你懂我,”许秋问她,“晚点儿去吗?”   “不去。”   “……就当是陪我,行吗?”   “懒得动,只想躺着。”   许秋翻了个白眼,“怪不得大家都说你是最标准的大家闺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坐姿都能这么规范优雅。你的礼仪老师见了,都会给你打一百分的。”   “没办法,这条裙子开叉太多了。”很难想象,方清漪用清冷的语调,说出那么一个词来,“不这么坐,别人恐怕都会知道我穿着丁字裤。”   许秋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就连容屹被手盖着的眼皮,都颤了一下。   “你是怎么用这么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毫无波澜地说出这个词来的?”许秋感慨连连,“闷骚怪,闷骚死你得了。”   “正常的衣着罢了,我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方清漪说。   “……倒、倒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许秋被她绕进去,吞吞吐吐半晌,还是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拒绝容裕?”   “我今晚拒绝的男的有点多,请问哪个是容裕?”很少有人有她这般,傲慢的进退得当。   许秋愣了愣,随后爆笑:“不是吧,那么个骚气十足的花蝴蝶你都没印象?”   方清漪:“穿浅蓝色西装的那个?”   许秋想了想:“那他妈是周杨!……好吧,周杨确实更骚包一点儿,但我觉得他得用妖孽这词形容才对。”唧唧歪歪地嫉妒之后,她才描述起容裕的穿搭与长相。   方清漪总算有了印象:“啊……”   许秋随着她的抑扬顿挫,头往上抬。   方清漪说:“花了五六百万买到大学毕业证书的那个蠢货,是吧?”   许秋不以为然:“圈里买学历的纨绔子弟一抓一大把。”   方清漪心不在焉:“我不喜欢蠢货。”   许秋噗嗤笑:“你敢当着他的面说他是蠢货吗?”   方清漪:“不行啊,我可是方家大小姐,不能说脏话的。”   许秋:“那你和我说脏话?”   方清漪:“你又不是第一次听到我说脏话。”   许秋忽地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你知不知道,容家还有个私生子?比容裕小四岁,十九岁大学毕业的天才少年。”   方清漪不理解她突然兴奋的点在哪儿:“所以呢?”   “你肯定见过他。”   “……不会吧?”方清漪不热衷社交,好友圈狭窄,圈内好友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家隔壁住了个帅哥。”   “……他……”   “对,他就是容家的私生子。”许秋说。   方清漪神情逐渐凝肃,“容屹?”   许秋双手和拳,互击了一拳,“你看,我就知道你认得他。你连他的名字都知道。”   方清漪说:“我俩共用一个保姆。”   她喃喃:“他竟然是容家的人。”   “说真的,我觉得容屹比容裕更帅,分明年纪小一些,可是看上去就比他那不成器的哥哥沉稳,一看就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许秋却装出一幅非常了解容屹的样子,“不过出身摆在那儿,私生子——”她轻哼,空气里满是奚落与讽刺,“到底是放不上台面的。”   “许秋,”方清漪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够了,少议论别人的事。”   许秋深知,方清漪不喜欢讨论八卦,她并没往心里去,努努嘴:“知道了,我们出去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可以走人了。”   “嗯。”   二人离开后,休息室显得尤为安静。   容屹放在脸上的手,缓缓移开。   落地窗外的天,月明星稀,他盯着那一盏月光,一时间,心绪难言。   -   离开的时候,停车场里出了点儿意外。   停车场出口被堵住。   容屹叼着烟,站在不远处,看着容裕堵在一辆宾利前。   司机绕至后座,打开后座车门,车主走了下来。   初夏,夜风燥热,灌木丛里有零星蝉鸣声。   方清漪穿着的礼服裙,是高开叉,裙摆摇曳,露出的右腿纤细皎洁。一缕月光清辉,洒在她走动的腿间。容屹是暗处可耻的观察者,叼着烟头的牙齿,逐渐用力。   “容少爷,有事吗?”方清漪停在容裕面前。   容裕掏出手机,“加个微信?”   方清漪欣然同意:“行。”   容裕问她:“有时间出来一起吃饭?”   方清漪答应了。   随后,容裕挪开身位,给她车让道。   她转过身,背对着容裕。   容屹看到了,她变脸似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不说,还泛着不耐烦的情绪。   她双唇一翕一动,容屹读出了她的唇语。   ——蠢货。   他扬了扬眉,深吸一口烟,带来过肺的快感。   看。   她一点都不完美。   转过身就骂人。   -   容屹和方清漪交集逐渐变多。   但所有的交集,无一例外,是容屹单方面有的。   马术馆,他看到一个女人和她很像。   穿着黑色牛仔紧身裤,上面是一件黑色紧身衣,外套一件黑色的冲锋衣。飒爽干练。转过身,她带着口罩和鸭舌帽,压根看不见正脸。但容屹确定,她就是方清漪。   她马术很好,骑马的动作很标准,挥鞭的姿势,漂亮得不行。   周围一片叫好声。   有人问:“这谁啊?”   无人知晓:“不知道,待会儿去要个联系方式。”   但她下马后,很快消失不见。   ……   室内.射箭馆。   容屹被商从洲叫来,他心不在焉地执枪瞄靶。   冷不防瞥见商从洲指着大屏幕里的记录,问工作人员:“第一是谁啊?”   “一女的,身材忒他妈好。”工作人员答。   “长得呢?”   “害,别提了,她回回来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压根看不着她的脸。”   商从洲姿态闲散地开玩笑:“估计长得不太行。”   倏地,工作人员朝一处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喏,就那位——”   “砰——”一声。   子弹出膛。   屏幕里亮起容屹中的环数,糟糕透顶。闭着眼睛都能打中的环数。   他摘下隔音耳机,转头,就看到了一身黑的女人。   有人对她吹口哨,她置若罔闻,双手插兜,漠视一切的傲慢身姿。   商从洲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冰山美人啊。”   他没什么架子,工作人员用他的话调侃他:“您不是说她估计长得不太行吗?”   “我为我的年少轻狂道歉。”商从洲故作惆怅地叹气。   后来。   再见到她,是在酒吧。   周杨组了个局,容屹讨厌嘈杂的环境,但还是得卖他几分面子,所以去得很晚。   穿梭于舞池边沿时,被吧台里的喝彩声吸引住。   一堆人围在那儿,似乎在看热闹。   或许上天都在帮他忙,这一刻,舞池内鼎沸的音乐暂停,哄闹声也戛然而止。人堆里,冒出一道清冷的女声。   “你输了。”   女人拨开人群,经过容屹时,脚步未停留,也未给他一个余光。   她低头带口罩和帽子,容屹在夹缝中,看清了一身黑的主人。   ……还真是她。   方清漪。   背后的人堆里,议论声洋洋。   “她今晚喝了多少?少说也有二十杯吧,一杯比一杯浓度高,你看她走路的步子,稳得不行。”   “真看不出来,她长得不像是会喝酒的样子哎。”   “那幅冷淡劲儿,真他妈勾人。”   “别勾人了,你把账结了,愿赌服输,今晚的消费记在你头上。”   “……靠!”   “……”   “……”   人堆里响起幸灾乐祸的嗤笑声。   容屹对方清漪的认知,再度刷新。   她总是给他层出不穷的惊喜。   完美的教养礼仪系统下的大小姐,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端庄,淑女,远离人群,烟酒不沾才对。   但又好像应该是她这样的,不论什么,她都从善如流、手到擒来。   偏偏低调得要命。   马术馆,室内.射击馆,赛车中心,攀岩馆……任何与刺激挂钩的场所里,容屹总能遇见她,或是听见一身黑的冰山美人的事迹。   她回回来都刷新了我们这儿的记录。   她都戴着口罩和帽子,生怕别人看见她的模样。   她总是很冷淡。   她被称为冰山美人。   很多小开都向她示好过。   赛车俱乐部的公子哥为了讨好她,特意清空俱乐部,就为了让她玩的开心。她确实玩嗨了,超时速地一圈又一圈地跑道上赛车,每个技巧都令人眼花缭乱的瞠目结舌。但在那之后,她再也没去过赛车俱乐部。   哦对了。   她登记的名字。   是。   许秋。   容屹派去打听的人,有条不紊地交代着有关于“许秋”的种种事迹。   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有一切高调的可以炫耀的资本,却低调得不行。穿着一身黑,就连登记的名字都是好友的名字。生怕被人认出来,生怕被人知晓她有多优秀似的。旁人眼里可以拿来炫耀的东西,对她而言并不重要,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赛车是,射击是,骑马是,攀岩也是,她只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并不想拿出来炫耀自己在此方面有多卓越。   难不成,她只是爱玩,只是享受玩的过程。   仅此而已吗?   容屹自问能够轻易地掌握住人心,却还是头一次,捉摸不透一个人。   方清漪。   你真的很有意思你知道吗?   -   容屹的烟瘾越发大了。   他总是忍不住注意隔壁的一举一动。   方清漪真的很漂亮,冰山美人这词像是为她而生。   容屹不予苟同。   因为他看到,她晒在二楼阳台里的贴身衣服,蕾丝质地,薄如蝉翼。   能挡住什么?   什么都挡不住吧。   他知道他卑劣,一面鄙夷自己偷窥的下三滥行为,一面又在午夜梦回时难以自拔地因她情动。   家里垃圾桶里的烟头,一天比一天多。烟雾缭绕,熏得他灵魂出走,仿佛住在了她家。   又是一个夜晚。   她和好友在家里相聚,二人在二楼卧室阳台处喝酒聊天。   容屹坐在阳台处抽烟,听着她的声音呼吸。   许秋痛彻心扉:“你知不知道你伤了多少个少男的心啊。”   方清漪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知道吧。”   许秋:“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不止是许秋在等她的回答,隔壁的容屹也在等。   是酒倒杯的淅沥声。   继而才是她的声音。   “主动追我的,都不喜欢。”方清漪说,“因为很没意思,容易得到的人事,对我而言都没意思,我喜欢有挑战性的。”   “你这不是犯贱吗?”许秋思想简单。   “不是。”   时间模糊到无法界定。   有风吹过,带来她温柔而冷静的话语,一字一句。   “我喜欢的是——   禁欲者沉沦,   傲慢者温顺,   高高在上者成为我的裙下臣。”   酒精蔓延至他唇齿,浸渍至他喉管,他整个人浸在她的回答里,皱眉,思索,顿悟。   ——原来得到她,并不难,只需要他做自己就足以。   疏离,寡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所有他最擅长的,都是她最痴迷的。   “征服一个人,很简单;但我想要的,是驯服高高在上的神,”方清漪声线荡漾,笑意如夜莺鸣啼般悦耳,“对所有人冷面,唯独听我的话。这才有意思,你说对吧?”   “……确实。”   “太容易得到的显得索然无味,难得到的,才会珍惜。”方清漪像是醉了,声线糜糜,“而且我讨厌恋爱,玩暧昧多有意思,若即若离的自由,享受着恋爱的快乐,不会有任何恋爱期间会有的一切负面情绪。恋爱是需要责任的,我讨厌责任感。”   “……”   “……”   容屹把燃着的烟,按在掌心里。   灼热的火,烫着他手心,身体的痛感,掀起他心里连绵不绝的快感。   他眼底似燃起一簇暗火,有着病态的,痴迷的,疯狂到令人看了心悸的压抑情绪。   方清漪。   我成为你的猎物,怎么样?   以你无法得到、又想得到的猎物身份出现,怎么样?   -   世界上最完美的猎人,是以猎物的身份出场。   容屹做的第一件事,是和请假的保姆说:“你请假了,方清漪呢?”   保姆说:“……我还不清楚方小姐那边的态度。”   “十万。”   “啊?”   “你让她过来,给我下厨。”容屹冷淡地掀眸,阳光下,他皮肤白的反光,常年不见光的人,有着从内而外的冷与淡。像是独立于世界的存在,又像是他有自己的世界。无人能染指他。   保姆迟钝地说:“……这样不好吧?先不说她会不会同意,容少爷,你为什么——”   “我做什么,需要和你交代吗?”容屹一剂眼刀扫了过来,他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你只要去和她说,我就给你十万,不管成不成。如果她答应了,我会再给你二十万。”   没有人受得了金钱的诱惑,尤其是拿着微薄薪水、急缺钱的人。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容屹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说。   保姆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   他如愿在他家客厅,见到了她。   看,她还不是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方清漪,不要成为别人的猎物了,来成为觊觎我的猎人吧。 第23章   ◎和你接吻的男人◎   方清漪极少数时间, 会对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产生兴趣。   年少时她为了追求刺激,给平淡如水的生活增添些许趣味, 她挑战了无数具有极强刺激感的娱乐项目。因为父亲在栽培她之事上阔绰慷慨, 她所有的家庭教师, 都是圈内最好。就连马术老师,也是曾创个人奥运积分历史排名世界第二好成绩的瑞士选手。   以前曾觉得有意思的东西,翻检几回, 也不过尔尔。   可容屹不一样。   他是真特别。   时隔五年再见,她依然无法控制自己面对他时的心跳。   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好想和他再玩一次暧昧游戏。   像那年一样。   疯狂地玩一次。   而他偏偏还像五年前一样, 当她以为已经得到他的时候, 突然拉远与她的距离。   “怎么办呢容屹?”方清漪突然不急着工作了,反正周总结报告也不急着交,反正明天就是周六,她有一大把的时间写下周一再交的报告, 思绪随着她的话语,浮荡开来, 将她带回五年前,而她嘴上喃喃说的话, 也是五年前曾说过的。   “小容屹,得不到你,姐姐真的不甘心。”   ……   五年前。   混沌的地下室热吻过后, 方清漪并未在容屹家留宿, 她回到了自己家。   方清漪离开前, 照旧是平静无澜的。   只是门合上, 回到家中, 换鞋的动作泄露了她的情绪。她踢了好久, 才把自己脚下的鞋踢开,换上室内拖鞋,走了几步,她低头,发现自己左右脚的鞋子穿反了。   没有亮灯的房间,唯独落地窗外的月光倾泻照亮。   方清漪干脆踹开鞋,光脚踩地,走到沙发旁,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躺在沙发上,无可避免的让她想起刚才在地下室沙发里发生的一切。混乱的,热烈的湿吻和急促的喘息。   对方清漪而言,初吻是什么呢?   是磕绊在一起的牙齿,是唇舌口水间掺杂着的血锈味,是她情难自禁地伸手抱着他,是她沉迷于此无法自拔的情绪。   没有所谓的烟味。   不过是她伪装平静的借口。   想要和容屹证明,姐姐并没有多留恋弟弟的吻。   可实际上。   她想再吻一次。   再吻更多次。   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响起,方清漪保持着平躺姿势,掏出手机,递到面前。   是许秋发来的消息。   许秋:【你猜都猜不到,今晚发生了多精彩的事儿。】   方清漪心道,这话她也可以发给许秋。   她这边也发生了无比精彩的事情。   在她走神之际,许秋噼里啪啦打字,速度飞快,又发来几条消息。   许秋:【半小时前,我见到容裕和一姑娘在卡座里亲的难舍难分,画面不知道有多色.情。】   许秋:【结果他刚刚到我这儿包厢来喝酒,坐到我边上,问我,你怎么没在?】   许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这狗男人是真够三心二意的。得亏你对他没想法,要不然大夏天的你头顶就戴了不知道多少顶绿帽子。】   方清漪反应淡淡:【你怎么回他的?】   许秋:【我和他说——】   许秋:【我家清漪也在和别的男的亲亲抱抱,爱的死去活来呢。】   阴阳怪气得很。   方清漪举着手机的手一松。   手机,“咚——”的一声闷响。   自由落体,砸在了她的脸上。   “嘶——”她轻嘶,边揉着自己的鼻子,边嘟囔,“装监控了是吧?”   手机里,许秋又发来几条消息。   许秋:【你最好下次见容裕的时候,身边带个男的,气死这水性杨花的死渣男。】   许秋:【要不下次我花钱给你雇个“男朋友”,当着容裕的面亲一下,只亲脸。放心好了,你的初吻我肯定帮你守护到你八十岁。】   方清漪无语:【谢谢,不用了,我刚把初吻送出去。】   许秋:【?】   许秋:【别在这儿耍酒疯,谢谢。】   方清漪:“……”   不相信呢。   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是和容屹接吻了吧?   是吧。   万千情绪震荡,平复后。   方清漪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明天要怎么面对容屹?   他才十九岁,十九岁的弟弟,是不是会把一个吻看得特别特别的重要?重要到——以为这是他俩的定情之吻。   那未免也,   太糟糕了吧。   他总不会觉得接了吻就要谈恋爱吧?   方清漪突然慌了。   她没有任何恋爱的念头。   抱着纠结、困扰的心情,方清漪睡的并不踏实。   隔天醒来,她还得去隔壁给十九岁的弟弟做早餐。   方清漪深吸一口气,走至门边,还没拿出钥匙开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容屹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绕过她,晨跑去了。   方清漪:“?”   她这是,被忽视了?   她站在原地,目送容屹跑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他身上有着介乎与男人和少年的气质,更多的还是偏向于成熟男人。大抵来源于他与生俱来的那股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仿佛没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   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接了个吻还这么冷啊?   方清漪胸腔一起一伏,唇舌里溢出笑来。   挺有意思的。   她万万没想到,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   等到容屹晨跑回来,洗完澡,下楼,来至餐桌处用早餐。   用餐快结束时,方清漪佯装轻描淡写的口吻:“昨晚地下室的吻,你是怎么想的?”   容屹抬起头,脸部线条都透着寡冷感。他直视她,目光很淡,未几,备受困扰似的,眉头蹙起,仿佛浪荡子发言,“只是一个吻而已,你总不能让我对你负责吧?”   “……”   莫名地,被他将了一军。   激起方清漪骨子里的野性,“并没有,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容屹:“了解什么?”   方清漪说:“你在和我接吻的同时,也会和别人接吻吗?我本人不太喜欢和别人共用一样物品。”   物品。   她形容他是一件物品。   容屹眼皮跳起,按捺住不耐,嘴角扯起极轻蔑弧度,“都已经接过吻了,再问这种话,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儿?我要是真和别人接吻过,论先来后到,你是后的那一个。”   “所以,之前没有,是吧?”方清漪明白了。   容屹唇线紧闭,一副不想与她交谈的冷淡模样。   他吃完早餐,起身上楼。脚刚踏上台阶,方清漪的声音充斥在房子的角角落落。   她笑吟吟的:“容屹,其实昨晚我的接吻感受还算不错,我们要不再试试?”   容屹上楼的步伐停了两秒。   两秒后,他接着上楼,冰冰凉凉地扔下两个字:“——做梦。”   意料之内的回答。   被拒绝了,才有意思啊。   那么轻易就到手,多没劲。   “小容屹……”方清漪沐浴在晨光里,轻声呢喃着容屹的名字,眼角眉梢都有光雀跃着,“得不到你,姐姐真的不甘心。”   她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殊不知。   二楼楼梯拐角处,容屹站在阴影中,听着她的喃喃自语,嘴角翘起愉悦的弧度。   ……   转眼已至下班时间点。   记者这行,经常昼夜颠倒,出差时更甚。只要没有加班情况,台里的人都是到点便拿起东西,下班回家。   方清漪也不例外。   她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和周围先行离开的同事点头告别。东西收拾好后,她余光注意到何澍还在工位上,于是叫他:“何澍?”   “何澍。”   “何澍——”   接连叫了三声,最后一声,声音加大,尾音拖长。   何澍终于有了回应:“啊,怎么了?方老师。”   “下班了,”方清漪边说边往脸上带口罩,“别发呆了,稿子写不出来就放周末写吧,下周一再给我。”   “哦,好的方老师。”何澍毫无灵魂的应着。   方清漪不知晓他怎么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痴呆模样。   可能是周五到了,想着出去玩儿吧;也可能是和同学朋友聊天聊到些需要费脑费神的东西。年轻人的想法,谁知道呢?她无心多问,收拾好东西,先行下班。   过闸机口,刷卡发出“嘀——”声。   方清漪把工作卡放入包里,旋即又听到身后何澍叫她。   “——清漪姐。”   她背对着他,颇为无奈地皱了下眉。   转回身面对他的时候,神情也挺无奈的。   何澍火急火燎地跑到她面前,喘着粗气,“没有人!而且都是下班时间了,我叫你一声’清漪姐’怎么了嘛?”   有理有据,方清漪也不好反驳。   她问:“还有什么事吗?”   何澍目光灼灼盯着方清漪,口罩把她半边脸遮挡住,距离感随之而来。   他想起安全通道休息平台里,她和那个男人,别说口罩了,他们都嘴对嘴了,那个时候,她就不怕把感冒传染给别人吗?   她的距离感,是因人而异的吗?   “清漪姐。”何澍又叫了她一声。   方清漪嘴角噙着笑:“怎么了?”   何澍提起神,想问“和你接吻的男人,他是谁,是你男朋友吗?”,可是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个弯,他摇摇头,如之前一般笑得耀眼爽朗,“就是想提醒你,记得看医生,早点病好。我想看你不戴口罩的样子。”   方清漪:“好,谢谢你。”   何澍:“不客气,清漪姐,我会给你发消息的,你记得回我。”顿了顿,生怕她拒绝,他补充,“写不出新闻稿的时候,我会发特别多消息给你,向老师请教。”   没有老师会讨厌任何一个上进的学生。   方清漪眉间漾笑:“好。”   -   总算是礼拜五,明后天便是方清漪最喜欢的休息日。   她回到家中,发现礼拜五要回公司上班的向葵,依然穿着一身嫩黄色家居服,毫无形象地躺在客厅沙发上。   “你今天不上班吗?”方清漪问她。   “不上哦,下周一开始上班。我最近换了个工作内容,不用出差也不用加班,大概率恢复正常人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了。”向葵似是想起什么,猛地抱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后,又惊醒似的喊方清漪。   方清漪换好家居服出来:“声音轻一点,要不然又得被楼下的投诉了。”   向葵翻了个白眼:“楼下那户是不是有点儿毛病啊,周围的都被他投诉了个遍。之前还投诉我们夜里发出不正经的声音,拜托,我们两个女的能多不正经?”   “还不是你大半夜的看鬼片。”方清漪撇清关系,“和我无关。”   “……”向葵努努嘴,提起正事儿,“明天咱们这栋楼停水,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   “啊?”方清漪皱眉。   “高档小区也会停水,我的心理平衡了。”   “……”   方清漪去厨房拿水,思考着明天去向。   夏天一到,不管是停电还是停水,都挺折腾人的。但她不太想回家。苦思冥想之际,客厅里敲敲打打的键盘声,很是干扰人的思绪。   “你在干什么?”方清漪问她。   “工作呢,”向葵头也没抬,慢吞吞地说,“我现在主要负责老板的行程安排,这么一对比,我之前的工作量显得微不足道了,我们老板真的是醒来就开始工作啊。我是真没见过这么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他怎么这么热爱工作?想不明白。”   “他没有休息日吗?”   “没,他明天中午在浮光吃饭,吃完午饭还得回公司开会,我看看他明天的会议安排,”向葵抬了抬鼻梁处架着的眼镜,照本宣科地念着,“下午三点到五点的会议,会议结束吃个晚饭还得和海外公司欧洲分部的负责人开视频会议……是我误会了,就我老板这种工作狂,不需要我诅咒,他压根不可能有性.生活。”   方清漪一愣,她着实没想到容屹会这么忙。   蓦地,向葵话锋一转,“我明天要回趟老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方清漪拒绝了:“我外婆都不在了,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干。”   向葵也没勉强她,只说:“我不在家,你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要是觉得寂寞了,就把实习生小弟弟带回家,我好希望接到楼下的投诉,说半夜听到家里有不正经的声音。”   “……”方清漪嘴角微抽,意味不明地说,“我不如把你老板带回家。”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到晚上十点啦。   因为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晚上八点更新的话,一天就过得很匆忙……我想慢慢悠悠地更文,但还是日更的!下周四会开始双更,大概双更四天or五天吧。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白白、fengjingya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C 9瓶;lin 3瓶;63339014、奇奇超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要玩就玩点儿大的◎   “好了, 别说了,再说下去就有点儿恐怖了。”   “老板”简直是向葵的禁忌词,一听到, 向葵整个人就毛骨悚然。   方清漪笑了笑, 又和向葵闲聊了几句后, 外卖到了。   二人吃晚饭,吃过晚饭,向葵在客厅看电影, 方清漪心不在焉地看着,偶尔摸一下手机, 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确实有新消息, 只不过是来自她爸的。   方正邺:【清漪,明天中午有时间吗?陪爸爸吃个饭。】   仔细一想,方清漪将近一个月没回家了。   她爸是个女儿奴,却也很尊重女儿, 知道孩子大了需要独处的空间。从来都是方清漪想回家时才回家,她不想回家的时候, 方正邺也都是约她在外头见个面、吃顿饭。   方清漪低垂着眼:【爸爸,我们去浮光吃午饭吧?】   方正邺:【好的, 需要爸爸明天过来接你吗?】   方清漪:【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   方正邺:【好,那你明天路上小心点开车。】   回完方正邺的消息, 方清漪却迟迟没将手机锁屏。   指腹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 聊天头像上下滑动, 最后, 定格在纯黑头像上。   思忖许久。   她冷笑一声, 将手机锁屏。   明天中午浮光吃饭是吧?   我看你会不会主动来我的包厢找我。   容屹。   -   浮光的菜单是按季节更新的。   转眼已至夏天, 夏日菜单推出之前,得让几位老板亲自试一遍才行。以往这种苦差事儿都交由商从洲,可最近商从洲被他大伯逮去外交部了,抽不出身来。容屹年龄最小,一个是他最尊敬的大哥,一个是最阴险狡诈的三哥,在不敢斗和斗不过的两个人面前徘徊,最后还是被欺压着,赶过来试新菜。   手机那头,商从洲持相悖意见:“试菜可比谈判桌谈判有意思多了。”   容屹扯了扯嘴角,反驳:“算计人是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   商从洲长吐出一口浊气:“小容屹啊,就是因为世界上有你们这种爱算计他人的人,我都感觉不到什么叫真诚了。”   “我不真诚吗?”容屹一本正经地说,“我非常真诚地在算计对方的钱。”   “……”商从洲沉默半晌,阴阳怪气地说,“幸好我是你二哥,你算计别人的钱,到最后都会有一部分进我的口袋。”   “……”   容屹懒得搭理他。   “别忘了去浮光试菜,”商从洲提醒他,“我看了菜单,有几道甜品,你最好带个女的过去,那玩意儿小姑娘爱吃。”   “我身边没有女的。”容屹低敛着睫,声音很闷。   “那位方大小姐呢?”   “……”   见容屹又不说话,方才说话时声线低荡得像是坠入山底。商从洲猜到,容屹容四公子八成是在方大小姐那儿吃瘪了。说实话,方清漪看着清清冷冷的,手段倒是挺高明的。   方清漪给商从洲的印象是:“——她是不是谈过特别多男朋友啊?”   实打实的情场老手。   “没谈过,她不喜欢谈恋爱。”容屹说,“而且她身边一直都没男的,我调查得很清楚。”   “你调查得很清楚?”商从洲一语道破,“你让谁查的?还不是自己有事没事儿就跟个偷窥狂似的偷跑去她那儿?那年平城发洪水,你他妈的捐了六百万物资,还使唤上江野。人一少校,被你当飞行员使,开直升机带你过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为了她采访之后有个舒坦的休息地方、能吃饱饭,容四少,你出手可真是阔绰。”   “二哥,”提及往事,容屹更烦闷,“能别说了吗?”   “我只是想和你说,容四,既然心甘情愿在她身上砸那么多钱,那就姿态再放低一点,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好了。只要最后,她是你的,不就行了吗?”   容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理呢?   但和方清漪相处,就不能把姿态放低,姿态越高越好。   “我知道了,二哥,我快到浮光了,先不和你说,挂了。”话音落下,容屹挂断电话。   抵达浮光后,泊车小弟代替容屹,坐上驾驶座,将容屹的车停在他的停车位上。   会所经理迎了上来,领着容屹进会所,“四少。”   容屹进会所的自动门时,也有侍应生出来,不过不是走向他的,而是掠过他,接待后面的客户。侍应生的声音并不响,但容屹还是听到了。   “方小姐。”   容屹脚步未停,往电梯间走去。   只是很没出息地,竖着耳朵听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一串,两串,三串脚步。   还有男人在说话,醇厚有力的嗓音。   不用回头看,容屹就知晓了,她和她爸吃饭。   方正邺的眼力见可谓是糟糕透顶,别说看背影认出容屹这种高级别的识别能力,人会所经理上赶着讨好的对象,除了霍氏的几位总经理以外,还能有谁?   偏偏他认不出来,自顾自地和身边的女儿,方清漪唠家常:“怎么就感冒了?有看过医生吗?”   电梯等候间也就二十来平米,地方不大。   三个电梯间,容屹在最里面的专属电梯外等。方正邺和方清漪在最靠外的客梯等。中间隔了三四米距离。   方清漪感冒近一个礼拜,到今天,她已经没怎么咳嗽了,所以没戴口罩。   她搂着方正邺的手,露出仅有的,独属于女儿对父亲的娇憨:“看过医生了,医生开了药,叮嘱我多喝热水。我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声音还是有点哑。   容屹敛眸,掩盖住自己眼神里无法控制的,自责情绪。   “怎么会感冒了?”方正邺问。   “不知道,可能夜里着凉了。”   “总不会是被同事传染的吧?”方正邺又老生常谈了,“要不咱还是辞职回家?我是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传染源不自在地轻咳了声。   也是这声咳嗽,令方正邺侧眸,看清侧脸后,方正邺一惊:“容总?”   容屹仍是一副清冷孤傲的神态,“方总。”   视线转移,轻而淡地落在方清漪身上,只一秒的时间停留:“方清漪。”   方清漪也是一副疏离寡冷的姿态,称呼更疏离:“容总。”   但凡换个有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两个人在闹别扭。方正邺不行,他乐呵呵的像个好好先生,“容总也在浮光吃饭吗?”   容屹:“嗯。”   方正邺诚挚邀请:“容总是一个人吃饭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块儿吃顿家常饭。不谈工作,只唠家常。”   容屹没说话。   一旁的方清漪轻扯着方正邺的袖子,声音很轻,像是怕叨扰容屹,给容屹找借口,“爸爸,好不容易是休息日,说不准容总有约会呢?”   怕叨扰容屹?   个屁!   容屹看出来了。   她就是想惹他恼怒。   方正邺得到女儿的示意,忙说:“容总和女朋友约会吗?”   “没有,”容屹黑沉着脸,“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约会,方总怕是误会了。”   “叮——”响。   连续两声。   两台电梯同时到达楼层。   方正邺最后一次邀请:“方总要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容屹今天行程太赶,试完菜还得回公司开会,到底还是拒绝了:“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吧,下次我做东,请您和清漪吃饭。”   叫谁清漪呢?   方清漪忍不住想笑,这就憋不住了啊?   既然憋不住,怎么不一块儿吃午饭?   方清漪当然没多问,她还在气头上——关于昨天收到的那条,被他拒绝的微信。   ——【你的奖励没那么诱人,我身边也不缺女人。】   不缺女人还一个人吃饭。   我看你包厢里藏了一堆女人吧。   虽是脑海里冒出过这么一个想法,但很快,方清漪就否定了。   容屹和圈子里的那些纨绔公子哥不一样,没有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坏习惯,也不会流连夜场,他的男女关系干净清白。他也不屑于撒谎,一个人吃饭就是一个人吃饭,没必要扯谎。   可方清漪仍旧好奇。   谁会一个人跑来会所吃饭的?一个人点一桌菜,未免也太骄奢淫逸了点儿。   上次约见商从洲时,方清漪听到会所经理提起过,他们霍氏几位有自己的专属包厢。甚至于,包厢也是有专属楼层的,和客人用的包厢,泾渭分明。   点完菜,等菜上来的间隙,方清漪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出了包厢。   她往电梯间走去,刚走了四五步,路过一间包厢外,包厢门陡然打开。   下一秒。   一只手伸了出来,拉拽住方清漪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往包厢里拉。   仓皇间,方清漪差点儿尖叫出声。像是有感应般,那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她抬眸,和面前的容屹对视。   对视几秒。   方清漪突然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容屹捂住她的掌心。   湿热软绵的触感,容屹深吸一口气,挪开手,低声责怪她:“脏不脏?”   “你的心更脏吧,”方清漪气定神闲,分明她矮他高,她仰视他俯视,可是对话里,她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容总,二话不说把我拉到这个包厢来,不好吧?万一被你身边其他女人看到,她们——”   “——别担心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比较好。”容屹眼神寂凉,出声打断。   方清漪莫名,又觉好笑:“我怎么了?我身边可没有男人。”   “你说,要是你父亲知道,他最宝贝的女儿和他差点儿合作的合作商用这种姿势抱在一起,他会怎么办?”说话间,容屹弯腰低头,光在他身后,被阻隔开。视线里,阴暗笼罩着他们二人。   容屹贴在她耳边低语,如恶魔般低语,“我的心确实很脏,我想让他看到我们接吻的画面。”   “方清漪,你不是最喜欢刺激吗?要玩儿就玩点大的,你说呢?”   作者有话说:   哦呦,你小子,不得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3339014、偏执狂。、fan*fun、就爱看甜文、iloewe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口红印◎   疯了。   方清漪觉得容屹是真疯了。   她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伸手,用力把他从自己怀里推开。   “没劲,不玩。”方清漪的底线其实很明确, 是她的父亲, 她的家人。   “你才没劲。”容屹嘟囔着。   她想玩的时候, 他奉陪到底。   轮到他了,她一万个不配合。   方清漪听到了他的话,神色疏淡:“嗯, 我就很没劲。我哪儿有你有劲儿啊,身边一堆女的围着, 容四少爷, 魅力不输当年啊。”   “……”   还真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容屹冰冰冷冷的脸上满是傲气,没半点儿认怂:“你不也是围着我的那个?”   方清漪短促的一声轻笑:“容四少未免太自恋了吧?”   “那不然呢,你出包厢干什么?”   “上厕所。”   “洗手间在另一个方向。”容屹轻描淡写地拆穿。   “……”方清漪顿了顿, 也不过半秒的时间,好整以暇地回应, “是吗?我不怎么来浮光,不太知道洗手间的具体位置。”   “是吗?”容屹淡声, “需要我带你去洗手间吗?”   “就不麻烦容总了。”   方清漪转身,手碰上门把,手背又是一重。   容屹的手扣了上来, 把她的手和门把, 都扣于他的掌心。他长身长腿长手, 身上好像就没有不长的部位, 轻而易举地将她笼罩住。   方清漪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动作没动, 清冷冷的嗓出声:“容总——”   话一开口, 就被他打断:“——我哪儿惹你了?”   容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因为他想要她的确切回答。想听她亲口承认,她吃醋了,嫉妒了,因为那条故意惹怒她的短信,非常非常的生气。   “男女之间,保持安全距离。”方清漪说,“麻烦你把手挪开。”   “接吻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那时候嘴巴忙得很,”方清漪脸上浮现一丝类似于羞赧的神色,好在她是背对着他的,不会担心被他发现,“没空说话。”   话音落下,方清漪感觉到耳后容屹的呼吸越来越近,直到他唇齿鼻息间的呼吸熨帖着她耳根。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耳边,蜿蜒往下,蔓延出她脖颈一片绯红。她不甚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耳后,容屹略低哑的嗓音敲打着她的耳蜗。   “我还是更喜欢你和我接吻的样子,方清漪。”   方清漪浑身一僵。   而后,耳边感知到的是湿濡的触碰。   容屹沿着她耳朵舔舐,空气里滋生出无限的爱欲,气温上升,热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只能配合着他,转身,仰头,和他的唇相碰。   “把舌头伸出来,”额头相抵,容屹手心捧着她的下颚,低沉着喘息,“我想和你接吻。”   “……”   “……”   晦暗空间里,方清漪和容屹吻的难舍难分。   一吻结束,不知过了多久。   方清漪的手放在容屹的尾椎骨处,那一处都是酥麻的。后背是麻的,前身是麻的,连带着大脑也是麻的,浸泡在她潮红迷离的脸上,无法自拔。   但她是清醒的。   方清漪问他:“特意跑下楼抓我,就是为了和我接吻?”   容屹:“不是。”   方清漪霎时换了一副面孔,清冷的,无懈可击的疏离。   急的当然是容屹,他放在她腰上的手用力收紧,方清漪吃痛:“疼——”   容屹不得不松了力度,“你出包厢真是为了上厕所?”   还是绕回来了。   方清漪叹气,“如果我说不是呢?”   容屹:“找我?”   方清漪懒洋洋地笑着:“是啊。”   她大方地承认——不管是承认,还是为了安慰他所以才不得不承认,反正,容屹只当是前者。他擅长替她说服自己。   “找到我了,然后呢?”   “没然后。”   “……”   容屹松手,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边。   他朝她背后的门抬了抬下颚,声线漠然:“走吧。”   方清漪拨弄着混乱中被他弄乱的头发,忽地问他:“有没有带镜子?”   容屹皱眉:“我会带镜子这种东西吗?”   方清漪挑眉:“不是带了吗?”   容屹莫名:“哪有?”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方清漪,时间游移,几秒后,眼前的方清漪忽地上前,凑近他。在他以为她会亲上来的时候,她却没有亲。   而是。   她盯着他两只眼睛,不轻不重的声音,像是在命令他。   “别眨眼,”方清漪说,“我口红都花了,我补个妆。”   旋即,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盯着他漆黑却又满满当当都是她身影的瞳仁,补妆。   “……”   原来,他的眼睛是她随身携带的镜子。   容屹没有表情的脸更寡冷。   有时候,冷淡是一层伪装,竭力地按压住自己心里的得意与窃喜。   ——原来他这么实用,那是不是她以后出门,都可以带着他?   方清漪视线里的容屹,脸部线条逐渐紧绷,平直冷淡的唇线,绷的厉害,像是下一秒绷不住,随时都会溢出上扬的弧度。   “一个人吃饭吗?”她心情好了,语气也温柔许多。   容屹从鼻息间挤出个生硬的“嗯”来。   “好可怜,要不要姐姐陪你?”   “别烦,”容屹表情出现裂缝,只不过这裂缝不是笑,而是躁,“听到那俩字就烦。”   “小容屹。”方清漪改口。   “你才小,”容屹脸沉下去,“有完没完?”   “啵——”的一声。   不同于之前唾液相交的接吻,这个吻一触即离。   方清漪亲了下容屹的侧脸,“好了,别生气了,我要回包厢吃饭了。再不回去,我爸估计会以为我被人绑架了。”她又伸手摸了下自己刚才亲过的位置,好心提醒,“离开包厢前,记得把口红印给擦了。”   “你——”   “不擦也行,反正丢脸的是你不是我。”方清漪动作干脆利落,开门,离开。   “……”   徒留容屹一人留在包厢。   生气吗?   气的。   开心吗?   非常开心。   包厢里没有镜子,他没办法看自己脸上烙下的唇印,只能伸手,按照记忆模糊地摸自己左脸颊。   他没擦唇印,沉着张冰山脸走出包厢。   沿途间,遇到会所的侍应生,侍应生毕恭毕敬地朝他喊了声“四少爷”,漫不经意扫过去的目光骤然停住。眼里,有惊讶,有错愕,还有荒谬。   “你的脸……”   容屹眉目凛冽,扬了扬眉,不可一世的傲慢:“怎么?”   侍应生自知僭越,失言,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容屹顶着脸上的鲜明似樱桃色的吻痕,不知路过了多少个侍应生,他面不改色,好似浑不在意。倘若霍氏其余三位总经理在,都会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哪儿是浑不在意啊。   是得意洋洋地和全世界炫耀。   -   方清漪回到包厢里时,情绪早已平复。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没过一会儿,侍应生推着菜进入包厢。意外的是,后续接连上了十来份未知名的甜品。   “我们没点甜品。”方清漪说。   侍应生端着训练有素的笑,一板一眼地说:“这是会所的新甜品,还没有上菜单,四少爷让后厨送到您这儿来让您先尝尝。”   方清漪下意识打量了眼方正邺。   方正邺一脸若有所思。   看的方清漪心绪不宁,生怕被他看出点儿什么来。   未几,方正邺感慨:“看得出来,你俩以前关系挺不错的,要不然容屹也不会对你这个邻居姐姐照顾有加,还让人上这么多甜品给你。”   庆幸于她父亲堪比没有的眼力见,方清漪松了口气。   她清清淡淡地笑着:“您别老一口一个’姐姐’,容屹听到该不开心了。”   方正邺疑惑:“我记得容屹才二十四岁吧?他比你还小三岁呢,叫你一声姐姐不挺正常的吗?”   “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小孩儿。”   “年龄摆在那儿。”   “年龄都是虚的,人和人相处,又不是靠年龄。”   闻言,方正邺虚晃了下头,谆谆教导的无奈口吻:“你们年轻人现在越来越不懂长幼有序了,年纪摆在那儿,不管怎么样,他就是得叫你一声姐姐的。”   方清漪对方正邺的说教,一直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她吃着容屹送来的甜品,敷衍地应付着父亲说的话,“嗯……对……爸,您以前不是新闻系转的金融系吧?是学汉语言的吧?”   方正邺哪儿听不出来她在嘲讽自己古板传统,但还是强调:“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方清漪索性不听了,认认真真低头吃甜食。   一顿饭到最后,甜食收尾。   方正邺下午还要回公司看文件,离开前,叮嘱方清漪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要是受委屈了及时打电话给他,他会帮她处理任何琐事。   “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方清漪哭笑不得,推搡着他,“您快上车吧,司机都等急了。”   “在爸爸眼里,你永远是小孩。”方正邺临上车,又绕回来,“没钱了记得和爸爸说。”   “我刷着您的副卡。”方清漪温馨提醒。   副卡永远不会有余额不足的情况,也不会有限额的情况。   方正邺笑容慈蔼,直到车后面响起一连串催促的鸣笛声,他才恋恋不舍地上车离开。   目送他车消失于自己的视线里,方清漪眯缝着眼,感受到夏天的燥热,树荫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零落的碎光落在她身上,温度烫的慑人。   据说,今日最高温度有三十九度。   体感温度只会更高。   在室外待久了,恐怕会中暑。她感冒还没完全好,可不能又中暑。思及此,她转身,搭乘会所的电梯到地下车库。   车库里是挥散不去的闷热,空气因子往毛孔里钻,热汗涟涟。   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响起,最后,停在一辆黑色玛莎拉蒂Ghibli前。方清漪的视线滑过车前车牌的一行数字,眼里仿佛有不属于盛夏的清凉海风。   玛莎拉蒂驾驶座有侍应生坐着,他在五分钟前收到消息,提早十分钟过来,给车打开冷气。   封闭车厢内聚焦着的热意被空调冷气驱散,泊车专员正要踩下油门,将车驶出停车场,好让容屹出会所门的第一时间就搭乘上车。可突然,有位不速之客拦住车的去路。   泊车专员下车:“您好,请问有事吗?”   方清漪说:“我坐下副驾驶。”   不等泊车专员有所动作,方清漪已经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能来浮光会所的人,都是南城排得上名号的,有头有脸的人物。   泊车专员诚惶诚恐:“女士,这是容四少的车……”   “我知道,”方清漪降下车窗,和车窗外脸上赔着小心翼翼微笑的侍应生说,“你知道这辆车车牌的英文字母是什么吗?”   泊车专员都不用看,张口就答:“FQY。”   容屹的车时换时新,车牌从没登记过,但会所的人都知晓,但凡车牌里有这仨字母的车,必定是容四少爷的车。   方清漪给出正确答案:“——我的名字。”   泊车专员惊呆。   方清漪:“开车。”   泊车专员好似灵魂出窍,一动不动。   方清漪伸指敲了敲车门,温馨提醒:“容屹应该在大门等了吧?你再不开车的话,你的老板会等的不耐烦,然后把你开除。”   作者有话说:   感谢喜欢。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的 17瓶;看得到太阳 2瓶;城南花已开、就爱看甜文、超级想瘦的花椰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和弟弟约会◎   猝不及防听见方清漪的声音, 容屹微怔。   泊车人员尴尬又手足无措,“四少……”   容屹示意他:“回工作岗位。”   泊车人员以为等待自己的是辞退消息,没想到是让他回去工作, 一瞬间, 恍若入梦:“啊?”   容屹斜睨对方一眼:“还有事?”   微愠的语气, 显然不耐烦了。   泊车人员劫后余生地摇头,亦步亦趋地离开。   容屹绕过车身,打开驾驶座的门, 坐了进去。车内是和室外截然不同的世界,冷气充裕, 令人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坐稳后, 他侧身,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方清漪。   她好整以暇的舒服坐姿,双腿并起,斜靠着他这边。身材线条流畅明晰, 凹凸有致。紧身的真丝上衣,掐着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 往下,是被灰色短裙笼罩住的细长双腿。白的惹眼。   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俨然把容屹当司机使。   “还不开车吗?”说出来的话,更有种颐指气使的味道。   容屹:“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车?”   方清漪擅长装傻,不咸不淡地说, “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从这辆车下来的。”   容屹没说话, 兀自发动车。   车行驶在马路上许久, 他才一副缓过神的模样, 问她:“要我送你回家?”他轻嗤, “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我有两个办法, 证明你不是我的司机。”   “说说。”   “第一,你立马停车,我打车走。”   “……”   “第二个,我跟你回家,你家应该不停水吧?”方清漪装傻自有一套,她当然知道他下午要回公司开会,但她权当不知晓。   “我不回家。”   容屹否定了第二个。   所以,只剩第一个。   方清漪内心答案笃定。   熟料。   下一个路口,车滑出去十几米远,停在路边白线滑出的停车区域。   方清漪搭在右手车门的手指用力,五指扣紧,带着不敢置信的力度。   她面上仍旧保持着清醒的平静,莞尔一笑,似是无所谓:“容四少的车确实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她收回右手,伸至身体左侧,即将按压住安全带的扣钮。   一只手横亘出来,截停她的动作。   方清漪抬眸,撞上容屹低敛的眸,里面的情绪,晦暗难辨。   “干什么?”   “我让你走了吗?”容屹语气往下沉。   “那你停车……?”   “开累了,停会儿,休息一下。”容屹理直气壮。   “……”   方清漪意识到,自己被他摆了一道。   “好玩吗?”她问。   容屹收回手,双手懒洋洋地搭在方向盘上,似是而非地说:“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你觉得好玩的东西,我未必觉得好玩。同理。”   “是吗?”方清漪双手环在胸前,言辞凿凿,“我觉得好玩的东西,你怎么会觉得不好玩呢?”   “我不是什么都听你的,方清漪。”容屹说着违心话语,嗓音似淬冰,恶狠狠的语气,比起恼怒她,更多的还是恼怒自己对她的有求必应。   一时无话。   “哒——”一声。   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容屹以为她要走,扭头过去,眼前陡然一暗。   方清漪突然跨过来,坐在他腿上,她身体往前弓,手找寻到驾驶座的座椅调节系统。沉默间,驾驶座座椅往后滑往后倒,容屹的脊背也往后仰倒。   “你——”   “不喜欢吗?”方清漪坐在他身上,眼尾上翘,滋生着妩媚,一脸直白的近乎赤.裸的蛊惑,“我喜欢车.震,你呢?你不喜欢吗?”   她低头,看清他如深潭般的双眼,幽深,漆黑。   容屹久久不说话。   方清漪自觉无趣:“不喜欢拉倒。”   “下去。”他声音无波无澜。   等方清漪回到副驾驶坐好,扣上安全带的下一秒,车子猛地从车位里飞了出去。   方清漪侧眸瞥他,遒劲有力的小臂处,青筋迸发,快要裂开了。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含笑的声音伴有遐想的意味,“明明喜欢得要命,容屹,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   容屹沉默不语。   汇入车流的车子,哪怕车主再暴躁,也得安分守己地保持车速。开开停停,将近半小时的时间,车子终于在霍氏的停车场停下。容屹始终未言,沉默地解开安全带,离开驾驶座,关上车门。   然后。   绕到方清漪这边。   打开副驾驶门。   “下车。”   “怎么不回家?”方清漪装傻充愣到底。   “加班。”他省略到了极致,多说一个字都跟要了他命似的。   方清漪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来自容四少的司机服务,和他一道搭乘总裁专属电梯,上至六十八层,进入容屹的专属办公室。   “我要加班,你自己看着办。”容屹扔下一句话,便坐到办公桌前,没再搭理方清漪。   方清漪也乐得清闲。   玩玩手机,刷刷视频,再吃和他一同加班的助理送来的下午茶。   闲得无聊,还能欣赏下容屹。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工作的男人很有魅力。   别的男人方清漪不清楚,面前的容屹,方清漪不得不承认,确实很有魅力。   年少时的容屹周身的少年气场就寡淡,现如今的容屹,即便长了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可五官棱角线条很是凛冽锋利。整个人被包裹在一种极致的冷峭中,背后落地窗外的天辽阔,成为他工作的背景板,又显得渺小。   他有种能力,轻而易举让世间万物在他面前失色的能力。   莫名。   方清漪思绪发散开,想起之前和向葵的聊天。   容屹即便不走经商这条路,单靠那张脸闯娱乐圈都能闯出一片天吧?以他的身材和脸蛋,不拍爱情动作片真的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   恍惚中,方清漪的手机嗡嗡作响,打乱她的思绪。   她昏昏沉沉地拿出手机,解锁,发现是何澍给她发来的消息。   一连串消息,全是有关新闻稿的问题。   末了发牢骚地补充一句:【方老师,我写的头疼。】   方清漪才是更应该头疼的那一个才对。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同事们都不喜欢接受实习生了,好学的实习生真是让人欢喜又让人发愁的存在。大周末的,扰人清幽,打扰她欣赏容屹的美色。   微信聊天界面里,倒是不显一点儿愠色的。   方清漪耐心地把何澍新闻稿里的错误点指出来,逐一纠正用词。   到底只是辅修金融学,对于金融板块了解的不够详细,专业用语也不准确。方清漪列了一长串的书单给他,又推荐他听相关的播客。   许是惊讶于老师细致且不厌其烦的指导,何澍当即发了一条语音消息过来。   方清漪点了下语音转文字,熟料指尖一滑,点到了播放。   扬声器播放,声音大的离奇,何澍清润的嗓音占据整间办公室。   “清漪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看书好好学习的,谢谢你这么耐心地教我。”   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   上一条响完,自动播放下一条。   “不过清漪姐,今天周末,你没有约会吗?”   “没有约会的话,不如晚上和我一块儿吃饭?”   “徒弟请老师吃饭,我想方老师应该不会拒绝吧?”   “而且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了,清漪姐,我请你吃个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语音到此结束。   方清漪感知到有一道视线,自语音响起,便落在她这边。   等她望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容屹工作的侧脸。他神情专注,盯着面前的文件,指间夹着一支黑色签字笔,在文件右下角唰唰唰地签下自己的署名。   沉默。   过了几秒。   方清漪拿起手机,和何澍一样,她也发了条语音。   语音条按下,她手机靠近嘴边,清冷的嗓也会曳出婉约音调,“我晚上没有什么事,这么多年没见,应该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请弟弟吃饭才对。”   “咻——”的一声。   提示着,语音成功发出。   又是“咻——”声。   有新消息进来。   何澍似乎很喜欢发语音,“那今天你请我吃饭,下次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清漪姐?”   不远处的容屹,终于将视线转了过来。   他背后是无边的落日,霓虹漫天,橙光晕了他一身,他的脸色与身后日光形成鲜明对比。像是滞闷的阴霾天,压抑的,逼仄的,给人以强烈的窒息感。   容屹依旧沉默着,没有丝毫回应。   方清漪双眸直视他,一字一句地和手机那头的何澍说:“可以,我把吃饭地点发你,待会儿见。”   提示消息成功发出的“咻——”声再度响起。   手机屏幕右上方显示着时间。   下午五点四十七分。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方清漪边说边起身,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那平淡又毫无棱角的笑里藏了什么,容屹再清楚不过了。   有着极强的挑衅意味,也有着隐约的希冀——希望他能够留住她,以此来证明,她在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   只可惜。   资本家也会像鳄鱼一般流下虚伪的眼泪。   容屹在尔虞我诈的生意场谋得至高无上的地位,靠的不仅是他过人的智商,还有他的伪装。此刻的容屹,将自己伪装成一位体贴备至的绅士,从容不迫地拉开办公桌里的抽屉,拿出一把车钥匙,放在办公桌上。   容屹伏案工作,头也没抬地说:“大夏天的,打车还得等,开我的车去和弟弟约会吧。”   作者有话说:   容屹:我不吃醋   容屹:我很大方   转过身——   容屹:你去约会吧,没关系的,大不了过阵子我让他家破人亡。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包纸酱、fan*fun、63339014、城南花已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男大学生的滋味◎   方清漪的眼皮不受控地跳了下。   惊讶于容屹的反应, 亦或者是惊喜于这份出乎意料。   她笑了下,笑靥是温顺婉约的,任谁看了多过目难忘。抬腿, 缓缓靠近办公桌, 指尖轻松一勾, 车钥匙绕在了她的食指上。   “谢了。”   然后她走了。   办公室门合上。   室内静悄悄。   落地窗外的夕阳渐渐陨落,晚霞被密不透风的黑夜覆盖。   没有点灯的室内,跳进几盏外界的霓虹星光, 落在久久没有掀动的文件上。   自方清漪离开后,容屹再没动过笔, 始终保持着弓腰伏案的姿势, 像是座没有生命力没有感情的雕塑。   内部电话响起。   容屹机械麻木地瞥了眼电话,按下接听。   “容总,海外分部的总监已经准备好和您视频会议,请问您还需要多久?”   “几点了?”话一出口, 电话那头的周行止微楞,“容总, 您生病了吗?”   嗓音喑哑的,像是在泥沙里滚过一圈, 磨损过的低音质,有着不堪一击的破碎感。   “没有,”容屹按了按太阳穴, 眼神清明, 用毫无温度的嗓音说, “五分钟后, 连线开会。”   “好的, 容总。”   容屹扔下手里拿着的笔, 室内冷气簌簌,他身上的寒气甚过数九寒冬。   他起身按亮办公室内所有灯,而后,坐在电脑前,等待视频会议开始。   同一时刻。   另一边。   方清漪正和何澍共进晚餐。   实习生请带教老师吃饭,亦或者是关系交好的两家,弟弟请姐姐吃饭;不管哪种,都合情合理。方清漪没什么可拒绝的。她不喜人际交往,但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   一顿饭,吃得倒还算有滋有味。   何澍话题繁多,聊学业聊工作聊生活。   方清漪充当完美的倾听者。   吃饭的地方,是浮光。   吃完饭后,方清漪没开车,她把车钥匙给了会所前台,“容四少的车,到时候你们看到他,把车钥匙给他就行。”   方清漪原本是打算开车来浮光和父亲一道儿吃饭的,临了,还是把车钥匙放回玄关柜里。现在好了,手头的车钥匙也送了出去,她只得打车回家。   何澍却说:“清漪姐,我送你回去吧。”   方清漪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何澍摇头:“不麻烦的,为姐姐鞍前马后,是弟弟应该的。”   方清漪忍不住:“你们年轻人嘴巴都这么甜吗?”   甜的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何澍说:“还好吧,我在外人面前不怎么说话的。”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何澍没再说话。大概是今晚说了一晚上的话,有些累了;大概意识到方清漪并不喜欢他刚才那种聊天方式。车厢内的车载音乐悄悄作响,乘着夜风,一同抵达方清漪住的小区大门。   车子没有做过登记,没法进去。   方清漪也没打算让何澍进去,停车场里拐来拐去,太麻烦了。还不如她下车,在小区里走一会儿走回家。   “我到了,今晚很开心,”方清漪推开车门,叮嘱他,“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儿开车。”   “我今晚也很开心。”车厢光线昏暗,年轻人的一双眼,亮的慑人,“清漪姐,后天见。”   方清漪甫一转身,欲往里走的步伐,停住。   离她约有七八米距离的地方,容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他目光似深潭,凝视着她。   身后,何澍的车处于发动状态,却没离开。   小区入口的路灯并不明亮,还是身后车的两注车前灯照亮夜景。   迟疑间,容屹已经走了过来。   “回来了。”四平八稳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方清漪斟酌了一会儿,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容屹:“来拿车。”   方清漪:“我不是给你发微信了吗?你的车停在浮光了。”   容屹:“我没看微信。”   方清漪抿了抿唇,问他:“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容屹:“打车。”   方清漪几乎都想冷笑一声了。   可以打车来她家小区,不能打车回自己家?   “有时间打车,没时间看我给你发的消息?”方清漪往小区里走,容屹自动自发地跟上,二人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就像方清漪此刻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漠视容屹,或者把他赶走,容屹也不是厚颜无耻之人,被冷漠了自然会离开。但方清漪没有,她嘴里说的话是冷的,身上的行为,却是热的,引领着容屹,往她家走去。   小区内绿化做得很好,蓊郁的树叶,只能看到零星的月光。   容屹和方清漪穿过林荫间,他嗓音有着不属于夏天的凉:“我以为你约会的时候是一心一意,不会分神给我发消息。”   凉里有着浓重的醋酸味。   方清漪不介意让这股醋酸味更重:“为什么不发呢?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回何澍的消息,不是吗?”   容屹冷哼了一声:“你身边男人倒是挺多的。”   方清漪纠正:“弟弟挺多的。”   容屹斜睨她一眼,“他成年了没?”   方清漪慢悠悠:“实习生,你说他成年没?”   容屹:“看着像是高中生。”   方清漪无语:“够了啊,你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大。”   此话一出,方清漪察觉到,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好几度下去。   容屹冷着脸:“你说什么?”   方清漪刷卡进电梯:“你不应该开心吗?我在夸你年轻。”   容屹:“我不需要。”   方清漪:“有人夸你年轻还不好吗?要是有人夸我像十八岁的小姑娘,我做梦都得笑醒。”   容屹无言。   电梯抵达楼层。   一梯一户的格局,电梯入户,金属门沿两侧收缩,入目便是方清漪家的玄关。   方清漪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容屹却没接。   “我爸穿过一次,”方清漪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这么一双男士拖鞋,不穿就光脚。”   “……我没说不穿。”被看穿心思,容屹略有些不自在。   方清漪的家,和容屹设想的如出一辙。   装修家具以冷色调为主,可是细节里透露着温馨。她喜欢买花,茶几、餐桌上都摆放着新鲜花束。廊道墙边挂着山水墨画,落款是她的名字。没什么是她不擅长的。   其实也很容易猜到——   “你家是你设计的?”   得到的回答是:“嗯。”   方清漪倒了杯水给他,“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容屹不答反问:“今晚的约会,开心吗?”   方清漪思考几秒:“还行。”   她抿了口水,“很晚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要睡了。”   “——那个答案,”容屹话锋一转,“我想交卷了。”   “你不是不愿意交吗?”方清漪重复着他的那句话,“我的奖励没那么诱人,你身边也不缺女人。”   “交卷和奖励没有必然联系,我不是考到第一名就要和父母炫耀成绩的那种乖仔。对我而言,能不能拿满分,才是关键。”   “……”   “但主考官想把试卷收回,”夜已经很深了,十一点多,方清漪眉眼间浸着疲倦,音色倦懒,“阅卷的人也不想改卷子。”   容屹没说话。   时间在沉默中溜走。   方清漪索性放弃和他纠缠,起身往屋里走,“我家没有多余的卧室,你要么打地铺,要么回家。”   “你的卧室。”   “……”   方清漪脚步一滞。   空间里,满是他毫无起伏的声线冷嗓:“没有睡衣,那就不穿;没有多余的卧室,那就睡你的卧室。”一句话,前半句,将之前那个问题的正确答案诉诸于口,后半句,则是附加题的最优解。   天才少年的出类拔萃,是各方各面的。   昏黄色调的廊灯笼罩着方清漪,暧昧迷离的光晕,拉扯出缱绻夜色。   方清漪背对着容屹,神情里,有着如释重负,也有着赞赏。再没有人会比容屹更懂方清漪了,也没有人会比他更聪明,举一反三的能力,让她惊叹。   等最为难熬。   容屹看不清她正脸,无法揣测她此刻的心情。   他只知道,在这段关系上,他竭尽全力了。   “方清漪。”   “时间很晚了。”她不咸不淡地说。   容屹眉间掀起褶皱,心没来由地一空。以为她要赶自己走。   秒针滴答。   又听到她说:“你在外面的洗手间洗澡吧,洗完澡就过来睡觉,我今天很累,不想瞎折腾。”   ……   暌违许久的同床而眠。   单是想到这一点,容屹就有些控制不住。   浴室喷洒淋浴头淌着淅沥沥的冷水,他浑身却是滚烫的,冷水浇灌而下,无法浇退他身上灼热体温。   他指尖收缩,扩张,低沉压抑的喘息声湮没在水流声中。   他闭上眼,兀自自渎过一次,消耗了部分精力,人却更清醒了。   一通澡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后。他看到客厅里,方清漪穿着睡裙,盘腿坐在沙发上。   外人面前的方清漪,是清冷难接近的方家大小姐,无数男人在她这儿碰壁。   而只有容屹知晓,方清漪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高不可攀,她眼尾随意一翘,就能滋生出无边媚色。   如容屹所言,方清漪擅长做任何事。   勾引人这事儿,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有的时候,她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单单坐在那儿,就撩拨着容屹的心智。   听到容屹出来的动静,方清漪抬头看了过来。   他全身上下,就下半身套了条浴巾,身上还有湿漉漉的水珠。她看到有一滴水沿着他下颌滴落,滚至他的胸口,蔓延往下……他胸口起伏,水珠滴淌,室内灯光半明半暗,衬得此情此景,要了命的性感。   “那个……”方清漪心里诡异地滋生出些许尴尬。   容屹面色如常,提步走了过来,“什么?”   方清漪张了张口,刚准备说话,手心里的手机突然作响,进来一条消息。   思绪被打断,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借着低头查收消息,来掩盖自己的无所适从。   是向葵发来的消息。   也不知道怎么,大家似乎很喜欢发语音消息。   方清漪不是个喜欢隐瞒的人,也不觉得自己和朋友之间聊天的东西有多见不得光,索性点开语音条。下午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手机声音大得离奇,她忘了降低音量,扬声器音量开到顶,向葵没心没肺的声音在方清漪和容屹的耳边盘旋响起。   “我收到邻居的投诉了!!!他说能不能不要这么晚了洗澡,咱们家公用洗手间下面是他家的书房。”   “为什么要用公用洗手间?你是不是把实习生带回家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男大学生的滋味一定很美味吧!!!”   “……”   “……”   作者有话说:   方清漪:我把你老板带回家啦!!!   向葵:认识你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这么喜欢吹牛。   晚点还有。 第28章   ◎坐怀不乱容下惠◎   手机扬声器响起向葵矫揉造作的笑声。   方清漪拿着手机, 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朋友开玩笑的。”她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   容屹轻扯嘴角,比她还要平静许多:“我知道,如果你想把实习生带回家, 也没我什么事儿了, 不是吗?”   但凡方清漪有半分不想和容屹过夜的心思, 都不会带容屹回家。   但凡方清漪想和一个对她似乎有想法的男人在一起,她都会搞定对方。   结论出来了。   方清漪对那稚嫩只会叫姐姐的实习生,没半点儿想法。   清漪姐?   嘴真甜人真乖。   只可惜。   方清漪明面上总引诱着容屹叫她“姐姐”, 倘若容屹真叫了,她恐怕会立马抽身离开。   她才不喜欢被叫姐姐。   她要找的是男人, 不是找亲戚弟弟。   叫姐姐不是情趣play里的一环。   让她叫哥哥才是。   ……   方清漪拿着手机, 想自己回向葵的消息,转念一想,也不知动了什么歪心思。   她问容屹:“需要我和她澄清一下,我带回家的不是实习生, 而是别的男人吗?”   她给向葵的备注是一朵太阳花图案,人的声音在现实里听和通过手机语音传出来, 是有差别的。以方清漪对容屹的了解程度,以及向葵口中所说, 方清漪觉得,容屹听不出来这是她助理的声音。   “随你。”容屹神态轻慢,无所谓道。   方清漪故意道:“难不成真让她误会下去?”   容屹:“那你打算怎么介绍我?”   方清漪一愣。   容屹的话, 正中要害。   没名没分的, 连解释都是干巴巴的。   “想怎么回怎么回, 我无所谓。”容屹起身, “时间很晚了, 我先回床上躺着, 你随意。”   时而疏离,时而熟稔的亲密。   方清漪盯着他的背影,极淡地笑了笑。   她捞起手机,敲着键盘,回向葵消息。   方清漪:【不是实习生,你误会了。】   方清漪:【是你老板。】   向葵:【你又开始了是吧?】   向葵:【我老板天生和女人无缘,他是性冷淡,他的人生伴侣是工作,。】   向葵:【请勿碰瓷!】   方清漪轻轻渺渺地叹了口气,她突然开始期待,向葵亲眼见到她和容屹在一起的场面了。   应该,会很有意思。   -   卧室很大,床也很大,窗帘紧闭,唯有身后廊灯倾泻入一丝光。   照出床上一小块儿隆起,容屹平躺其中,睡姿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他睡在靠门的位置,床的右边,离近了,方清漪才发现,他是紧贴床边沿睡的。   “……”   好一个贞洁烈男。   方清漪都想给他颁个奖了。   ——《21世纪坐怀不乱容下惠》。   何止是坐怀不乱啊,睡一张床,他都能选个远离她的位置睡。   ……说你性冷淡你还真性冷淡是吧?   方清漪倒也没叫醒他,其实这样也好,她今晚也没想和他发生些什么。   毕竟。   来日方长。   和容屹一样,方清漪的睡姿也无懈可击。   两个人睡在床的两边,中间隔出来的空间,还能再睡两个人。他们谁都没有碰谁,相安无事地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   翌日。   容屹生物钟叫醒他。   醒来时,床上另一边躺着的方清漪还没醒。   他没像以前一样,将时间的分秒都拿捏紧密。醒来后,依然躺在床上,享受着重逢后的第一个醒来有方清漪的清晨。   梦里出现的人,醒来就能看见,原来是这种感受。   像是陷入循环梦境。   不真实。   他靠在床头,确定这不是梦后,拿出手机,给特助发了几条消息,让对方送套衣服过来。   容屹有着很重的洁癖,不穿隔日的衣服。再加上夏天燥热,在室外待一分钟都能闷出汗来,他昨晚在小区门口,等了约莫两个小时,衣服估计沾满汗味。   就这么呆坐了一个小时。   方清漪终于醒了,她转头,稀松平常的语调,和他打招呼:“早。”   容屹:“早。”   方清漪按了下窗帘开关。   深灰色的窗帘拉出窗外明亮天空,晨光明媚,夏日的阳光带着热意,被落地窗隔绝在外。她看着远处悬坠的烈日,容屹看到的,则是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   蕾丝吊带睡裙长度堪堪盖过她大腿根,走动间,能够看见隐秘部位。他看到了,里面是白色的。   她伸了个懒腰,吊带睡裙与其说是遮挡她的身体,倒不如说是半遮半露。侧面看去,能够看见半道连绵的胸线,她转身,正面朝他,凸起的两点,让他在清醒与崩盘之间举棋不定。   但她并未发觉,只是担忧他:“你衣服怎么办?接着穿昨天的吗?”   “我的助理已经在小区门口了。”容屹说。   “啊?”   “没有业主的同意,他没法进来。”   方清漪默了默:“他很早就到了吗?你怎么不叫醒我?”   容屹神色寡冷:“难得周末,你多睡一会儿,他不碍事的。”   他身上有着资本家的冷血,也有着对她的体贴。   方清漪不予置评,她走进衣帽间,边换衣服边和他说话:“其实你可以自己下楼拿的。”   过了两秒。   才等到容屹说话,低下去的嗓音,有几分隐忍难言的委屈。   “……我没衣服,你让我光着下去吗?”   “哦,抱歉。”方清漪抿着笑,“我忘了,我马上联系门卫,让他把你助理放进来。”   -   方清漪在容屹面前,如何大胆直白的勾引,她都没有半分羞耻感。   但在外人面前,又是另一番模样。   就只是从周特助手里接过容屹的衣服,她神色都有些不自在。   彼此都是成年人,知晓成年男女共处一室,势必会发生些什么。绮糜的,浮荡的……房门一关,如何放纵都无关紧要,男女之事,必然是得大汗淋漓才行。   但是房门打开。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儿,被外人知晓,又是另一回事儿。   虽然容屹的特助和容屹一样,板着张冰块脸,但方清漪还是不太自在。   尤其是。   昨晚他俩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方小姐,这里是容总的衣服,这只袋子装的是早餐。”周行止公事公办的口吻,未几,补充了一句,“祝你俩新婚愉快。”   “……”   空气仿佛凝滞住。   “不对,是用餐愉快。”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周行止僵硬着弥补,“我有个朋友今天结婚,我太开心了,一时间说岔了。”   “……嗯,谢谢,我会好好用餐的。”方清漪缓缓看了周行止一眼,做事疏漏,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容屹的助理的。   她接过周行止递来的两只纸袋,刷卡进电梯。   到家后,她把早餐放在餐桌上,之后,提着袋子进了卧室,递给容屹他的衣服。   “换上吧。”   “嗯。”   “……”   方清漪离开,又回来。   “我觉得答案有误,你觉得呢?”   容屹光着上半身靠坐在床头,闻言,蹙了蹙眉,“为什么?”   “因为第二天醒来,还得我下楼给你拿衣服,很麻烦的,容屹。”也很羞耻,就差直截了当地告诉他的特助,你老板昨晚和我睡了。   “我会让人送几套衣服到你这里来的,”容屹严谨道,“除了睡衣。”   “不行。”方清漪一口否定。   “为什么?”   方清漪:“你要和我同居吗?”   容屹没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肯定答案。   方清漪眼睫颤了颤:“你可能不清楚,我和我的朋友一块儿住的,她就住在客房。这几天不在,是因为她回老家去了,今天下午,她就会回来。”   “这套房子不是你的吗?”   “嗯。”   “她付你租金了?”   “没。”   “那她为什么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在这里?”容屹不耐烦了,他往身上套衣服,衣服挡住他的脸,挡住他满脸的不悦情绪。   衣服穿好,他一把掀开被子,吓得方清漪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即便那里她见过,摸过,亲过,舔过,但方清漪不适应这种猝不及防地打招呼方式。   容屹很少见她这种属于小女生的娇羞,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裹挟着一抹不耐烦,“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我让助理找套高档单身公寓,我出钱,她搬出去;   二,你收拾好东西,搬到我家和我住。”   几乎是命令的口吻,方清漪顺风顺水的人生,很少有人会这般和她说话。   方正邺都是对方清漪百依百顺的,哪怕再不想方清漪出去工作,方正邺也只敢小心翼翼地提一句,“要不咱们回家当大小姐”这类的话。   “容屹。”方清漪的语气也沉了下来。   “怎么,生气了吗?”容屹下颚绷得紧紧的,淬冰的嗓音撕扯着她的神经,“那我能怎么办?你知道我的,我想见你的时候一定要见到,不然,我会发疯的。”   “……”   “……”   他穿好衣服,走过来,经过她时,停了几秒。   “我还要回公司加班,就不和你一起吃早餐了,”容屹声音很淡,空气里却充斥着逼仄的压迫感,“我的建议,你考虑一下。我不喜欢偷偷摸摸的,要做什么,就光明正大地做。”   容屹走了。   没有多停留一分钟。   方清漪屏息片刻,走到餐桌旁坐下,拆开早餐。   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会进展到这一步,容屹差人送的早餐,也是一人的分量。   “狗容屹。”她还是没忍住,骂了出来。   骂脏话并不解气。   她拿着筷子,想象着面前的生煎包是容屹。   一口一个吃掉。   吃完也没完全泄愤,方清漪靠在椅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略有些恍神。   双眼渐渐浮上一层雾气,视线模糊,记忆倒退至五年前的雨夜。   暴雨如注,天像是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雨珠哗啦啦坠落。   那阵子,方清漪心情差到了极点。在容屹那儿养的好心情,一回家,荡然无存。   她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基本是刚睡过去,又被惊醒。再次在午夜惊醒,她听着淅沥的雨声,望向窗外,黑夜里,树木狰狞地舞动着枝干,群魔乱舞般。   她突然很想容屹。   几乎是想到容屹的下一秒,她就掏出手机,拨通了容屹的联系电话。   其实方清漪没想过容屹会接的。   毕竟很晚了。   而且说不准他设置了勿扰模式,或是手机静音。   等待音响了七八下。   “方清漪?——”容屹睡意惺忪的嗓,取代了电话等待音。   方清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做噩梦了?”他嗓音清明了些。   方清漪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容屹,我想见你。”   沉默几秒,容屹问她:“现在吗?”   方清漪低垂着眼:“嗯,现在。”   顿了顿,她为她的任性找借口,也为他拒绝自己找合适的理由,“已经很晚了,外面下着大雨,你要是不想来也没关系。”   电话里传来的不止是电流滋滋声,还有衣服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   “我换好衣服了,”容屹说,“等我半小时。”   “……”   “很晚了。”   “嗯。”   “外面雨很大。”   “嗯。”   “你确定你要来吗?”   支离破碎的雨声中,方清漪清晰捕捉到手机那端,容屹的一阵轻笑。   半夜被她一个电话吵醒,他好像没什么脾气,也没任何倦意,语调带着宠溺,“那怎么办呢?你想见我,我当然得去你面前。”   ……   ……   如今想来,方清漪仍旧不敢确信,自己有这般胡搅蛮缠的时刻。   也不敢确信,那晚的容屹,真的在凌晨两点的暴雨天,开车来见她了。   方清漪揉了揉起雾的眼,心道,算了吧,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好了。毕竟他对自己也是有求必应的。   半晌后。   方清漪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容屹。   容屹刚到公司,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点开,意料之中,是方清漪发来的消息。   方清漪:【选项三:我会让人把我的东西送到你那边,但是哪天过去住,不取决于你,取决于我。当然,我每周会在你那里住至少三天。】   方清漪:【同意吗?】   容屹当然是:【——下周一开始,还是今天开始?】   方清漪:【下周一。】   协议达成。   容屹满意地挑了下眉。 第29章   ◎《总裁的替身情人》◎   另一边。   方清漪并没有如释重负的心情。   她从一个纠结里跳出来, 又掉入另一个纠结里。   和人住在一块儿就是有一点儿不好,不在家过夜,对方会关心你去干什么了。   总不能说她回她爸那儿住了吧?   她并非是恋家之人, 加上方家离南城广播电视总台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方清漪工作日压根不会回家。嫌路远, 嫌第二天要早起,嫌这嫌那,一身大小姐脾气。   方清漪的脾气其实不算很好, 只是很多情绪她都会自行消化,实在消化不了, 也只是板着张脸。她不喜欢把自己的坏情绪传染给周遭人。   更何况。   也没有什么事值得她动怒的。   即便半小时前她还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狗容屹——”。   但话语声调里, 几分娇几分嗔,唯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恼怒。   思来想去,方清漪决定等到时候向葵问起时再说。   没成想,接下来的一周, 方清漪没日没夜的加班。记者这行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加班, 工作时间颠倒混乱。偶尔向葵回家见到家里没有人,给方清漪发消息, 方清漪回了句“今晚加班”,向葵给她回个“哭唧唧”的表情包,便无后续了。   隔天醒来, 家里依旧空荡荡的, 向葵以为方清漪在台里睡觉。   实际上。   那一周, 南城广播总台大门外总是会停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   容屹怕她遭受同行的有色眼镜, 特意买了辆低调普通的大众款车。停的位置, 也是总台外面的画了白线的停车位上, 没有使用特权开进台里。就他那张脸,台里的保安见到他就能点头哈腰地放行。   他没下过车,安静地坐在驾驶座里等方清漪上来。   方清漪一上车便阖着眼睡去。再醒来,睁眼看到的,不是逼仄的车顶,而是容屹宽敞的卧室天花板。不同于之前在她家,两个人中间隔了一个世界的陌生距离,她醒来的时候,腰是被容屹的手紧扣住的。   方清漪眨了眨眼,发现他下巴上的胡渣,喃喃:“真是长大了啊……”   以前他都没什么胡渣的。所以她经常睡醒了偷亲他,现在不行了,亲一下,下巴扎到胡渣。   到底是困了,没过多久,她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睡了将近十五个小时,下午四点她才醒。   加了六天班,礼拜天,终于可以休息一天。   正因此,容屹没有叫醒方清漪。   “醒了?”容屹正从厨房出来,手里拿了一瓶冰水,“要吃点什么?”   “喝水。”方清漪示意他把手里的水给她。   “冰的。”   “嗯,我喝冰的,年轻人就要喝冰水。”   “……哦。”   容屹拧开瓶盖,递给她。   她仰头喝水,细长的天鹅颈弧度优雅,再往下,是她的吊带睡裙。睡裙质地轻薄又透,长度堪堪盖过大腿根,将她窈窕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无比清晰。再联想衣帽间里她的衣服,她的衣服不按季节更替而分,按照出席场合分。   出席场合并非是,宴会,工作之类的庄重严肃的场合。   她分的纯粹,只分为,出门,和不出门的穿搭。   在外的穿搭,是常见的职场女性穿搭。要说特别之处,大概是普通的衣服里,昂贵的品牌标签。   在家里的穿搭,她只遵循一个宗旨——能少穿就少穿,能不穿就不穿。   察觉到容屹渐暗的眼神,方清漪把水扔回他手上。   “来帮我挑一件衣服。”她往衣帽间走去。   容屹跟上。   他拧开瓶盖,喝了口冰水。   降降体内升起的邪火。   衣帽间光线并不好,需要开灯。   容屹想开灯,却被方清漪制止:“别开。”   容屹:“看不清。”   方清漪:“什么看不清?”   容屹刚想说话,就看到方清漪撩拨起睡裙,裙摆往下,露出她紧绷的腿部线条,微凹的腰线,与暗色形成鲜明对比的肤色。   “脱衣服呢,”方清漪无波无澜道,“非礼勿视,容屹。”   “……”   “衣服都没选好,这么着急脱什么?”容屹黯声。   方清漪顿觉言之有理。   于是她脱衣服的动作停住。   半遮半掩,比一览无遗还要更撩拨人心。   偏偏她还是如常般的清冷神态,“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帮我选衣服。”   颐指气使的语气。   容屹语态也轻慢:“衣服先放下去。”   方清漪眼里横生媚意:“为什么?你不喜欢?”   容屹走过去:“喜欢。”   他指尖游移在她身上,感受到她不自觉发颤的身体,“方清漪,这你就顶不住了?”   衣帽间内的温度陡然升高。   衣服掉落在地,双脚踩过,乱做一团。   方清漪被容屹放在中岛台上,玻璃茶色台面,被冷气氤氲,冰凉的她又是一颤。   “凉。”   “刚喝了那么多冰水,也没听你说凉。”   方清漪微低头,视线与他齐平,明知故问:“不是要帮我选衣服吗,我可没让你帮我脱衣服。”   容屹声音低哑,沿着她起伏的曲线,一路往上,停留在她耳边,“你是想让我来帮你选衣服的,还是想让我来给你脱衣服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选衣服呀。”她说。   容屹没再言语。   也没继续之前的动作。   胸口紧贴,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声。   方清漪放在身侧的手,搭在他肩上,气若游丝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一把钩子,钻入他的耳蜗,勾住他摇摇欲坠的心脏。   她说:“不亲手摸一下,怎么知道我的身材,怎么选出最适合我的衣服?你说对吧,小容屹。”   她擅长勾引他,更擅长激怒他。   “——你才小。”容屹拽着她的手,动作暴戾又野蛮,毫无温情可言,直截了当地拨开衣料,让她亲手感知,“这还小吗?”   烫。   烫的方清漪想逃。   “方清漪,”容屹漆黑的眼攫住她,他也与她的手相碰,柔软的手心与滚烫如权杖碰面,撞得她想逃,却被他手强烈地按住,“回答我,小,还是,大。”   “……”   如同女人对体重的执着。   男人对某些事物,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   就像一米八的男人,至死都会剩下一口气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身高。   有底气的人,总归是态度强硬且执着的。   容屹确实有底气。   方清漪不清楚正常大小是多大,但她很确定,他是上帝的宠儿。   “……容屹,”她脸有绯红,竭力令自己声线回稳,“我让你过来,是让你来帮我选衣服的,不是我给你选衣服,明白吗?”   “你真的只是让我给你选衣服吗?”   方清漪未语。   耳畔,传来他一阵低沉暗笑:“难道不是,为了引诱我,才叫我进来的吗?”   被他看穿,方清漪也不过片刻的羞赧。   她心情整理得快速妥当,呼吸温热湿濡,掀起他身体潮热:“我以为你年纪轻轻就不行了,让我过来,我睡主卧,你睡客卧。是身体不行,还是太行了,怕自己憋不住。”   挑逗,与,挑衅。   她一贯喜欢如此捉弄他。   “行不行,从来都不是我说的算的。”容屹手掐着方清漪的下颚,释怀的力度,迫使她与自己唇齿相贴,说话时的热气,从他的齿间,灌入她的喉间,“五年前,我放过了你,今天,可没那么容易了。”   “我也没说要逃啊,”方清漪面色绯红,话语还是轻飘飘的,一副情场老手的架势,“而且你带tao了吗你和我说这话?”   容屹一滞。   方清漪不甚在意:“就和以前一样,好吗?”   轰——的一下。   容屹的大脑炸开。   五年前,他们并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   但该做的,都做了个遍。两具年轻的身体,坦诚到了极致,身上有着道道暧昧痕迹。汗液流淌,全身都是黏腻湿濡的,口齿与指尖最为过分。   ……   ……   时隔五年,二人依然如此。   结束后。   方清漪瘫在衣帽间的沙发上,没有一丝力气,由容屹抱她去洗手间洗澡。   “狗容屹,我手都要酸死了。”她有气无力地骂他。   容屹低眉顺眼地接受:“对不起,憋太久了,不想那么快结束。”   方清漪眼睫一颤,想伸手掐他。   “你说的是人话吗?”   “不是,”容屹说,“我不是人,我是狗,你刚说的,你忘了吗?”   “……”   -   一通折腾下来,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方清漪身上穿的是容屹替她选的衣服——容屹的白衬衫。   说他狗还真叫上了。   选的衣服也别有用心。   但方清漪喜欢他这种别有用心。   晚饭吃的是方清漪煮的面。清汤挂面,煎了两个荷包蛋放进去。   方清漪胃口一般,吃了小半碗,剩下的推给容屹:“麻烦帮忙吃一下。”很有礼貌。   容屹面无表情:“我是狗吗,吃剩饭?”   方清漪:“对啊。”   容屹皱了下眉,还是把碗捞过来,解决完剩下的面。   方清漪忍不住感慨:“我家小狗真乖。”   容屹不想和她争,低头吃面。   晚饭结束后,二人没什么事儿可干,最后决定在客厅里看会儿电影。   电影是方清漪选的,但她看的心不在焉,手机时不时地响一下,都是工作消息。   容屹也差不多,有不少工作亟待处理。二人都是抱着手机处理工作,电影成了背景。   解决完工作,方清漪还得回向葵消息。   向葵问她:【你今晚回家吗?】   方清漪咬了咬唇,坦白:【我在朋友家。】   向葵嗅觉敏锐:【哪个男朋友?】   方清漪哑然,这话说的,她像是有一堆男朋友似的。   她纠正:【男的,朋友。】   向葵火速发了一连串问号过来。   向葵:【你!竟然!谈!恋爱了!!!!】   向葵:【是谁!】   向葵:【实习生!年下男!姐弟恋!办公室play!!!】   方清漪一言难尽:【没有谈恋爱,和实习生也无关。】   她还是没把容屹的身份交代出来,交代出来又如何呢?向葵会信吗?之前试探过无数次,向葵哪次信过?   她只说:【你还记得吗?之前我们聊天的时候,提到过一个男人。】   向葵到底是上市公司总经理的助理,反应力一流。   向葵:【二十四岁,和我们总经理一样大的那个男的?】   向葵:【你的暧昧对象?】   向葵:【你俩又……】   方清漪:【嗯。】   向葵:【我靠。】   向葵:【他有我老板高,有我老板帅,有我老板有钱吗?】   话一出口,又被她随之而来的消息自行否定。   向葵:【感觉不会有,比我老板高的肯定没我老板帅,比我老板帅的肯定没我老板有钱,比我老板有钱的……整个南城好像都没几个。】   向葵:【是我要求太严格了,姐弟恋为什么要图那么多呢对吧?弟弟只需要体力好就行,你说对吧!】   向葵:【所以弟弟的体力好吗?】   方清漪模仿她刚才的问句:【难道不应该问:他的体力有我老板的体力好吗?】   向葵:【你的问题好冒昧。】   向葵:【像是你和我的老板play过,感受不怎么样,然后甩了我的老板,然后找了现在这么个男的,而且年纪还和我老板一样。】   向葵:【《总裁的替身情人》】   方清漪瞥见最后一行话,喝水的动作僵住,差点儿被水呛住。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   会很晚,大家可以早点睡,明天醒了再来。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陈同学 10瓶;吃吃喝喝又一天 5瓶;超级想瘦的花椰菜、63339014 2瓶;黑暗、城南花已开、星空坠入深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弟弟不行◎   过了几秒, 手机又是一震。   向葵又发来一条消息:【不对,应该是《总裁只是替身》,或者是《很行的总裁那里却不行》。】   越聊越偏。   方清漪无暇和她闲聊, 快速截断这种漫无边际的猜想。   方清漪:【很晚了, 睡觉吧, 明天还要上班呢。】   向葵:【才十点就睡了吗?弟弟体力也不行啊,要不还是实习生吧!!!】   方清漪:【……】   有些聊不下去了。   她直接退出聊天界面,手机黑屏。   察觉到她略显烦躁的行为, 容屹撇来一眼。   “怎么了?”她先声夺人。   容屹:“应该是我问你,你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   方清漪扯了扯嘴角:“没什么, ”她转移话题, “十点了,你准备睡了吗?”   容屹视线移回至膝盖上不知何时放着的笔记本电脑上,“我还要工作一会儿,你先睡。”   一顿。   键盘声停住两秒。   容屹无波无澜地说:“如果你要我陪你睡, 我也可以先哄你睡觉,然后再回来工作。”   方清漪礼貌地拒绝:“不用, 谢谢。”   容屹:“不客气。”   礼尚往来。   -   时隔五年,方清漪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和容屹再有交集。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 她毫无困意,开始琢磨当下的情况。   似乎,不论怎么想, 都是难以置信的意料之中。   吸引过她的人会再一次吸引她, 人生是循环往复的历程, 感情是潮起潮落的海水, 海啸来临的那一刻, 翻涌无法避免。   于是就这么翻检着, 睡了过去。   翌日,闹钟短促地响了一秒,被人快速按断。   方清漪佩服容屹的生物钟,更佩服他的自控力。能在闹钟停下的第一秒,立马起床,去浴室洗漱。   去浴室前,他客套询问:“需要我抱你去洗漱吗?”   方清漪:“我四肢健全,谢谢,不用。”   容屹声线是冷的,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沐浴在夏日晨光里,带着热度,“我也没有把你当做四肢不健全的人,想要照顾你。我只是作为一个男伴,想要体贴你而已,毕竟昨天我亲的好像有点用力,你皮肤薄,大腿里可能有乌青。”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   留给方清漪掀被查看身体的空间。   身体是酸麻的,方清漪以为是昨天累的,没太在意。毕竟这种事确实耗神耗力。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家暴了。   “我真是……”她无语。   “无语?”凭空容屹的声音插了进来。   方清漪循声望去,看到容屹站在衣帽间与卧室的廊口,他还在刷牙,“我下手很轻了,谁让你皮肤薄,这怪不得我。”   一脸无辜。   “怪我,”方清漪脸上没什么情绪,“我不该和你同处一室。”   容屹刷牙的动作微顿,眼眸低敛,安静认错,“我的问题,是我太激动了一时间没掌握好力度。你放心,下次一定不会了。”   方清漪:“没有下次了。”   容屹置若罔闻:“今晚我来接你下班。”   方清漪:“今晚不加班,我五点下班,我要回我自己家。”   容屹没有为难她。   她喜欢自由、无拘无束,任何关系都是如此。所以她早早独居,她的父亲给予她一百倍的尊重,容屹也会给予她一百倍的尊重。   其余人能给她的体谅,容屹也能给予。   即便他恨不得每天都在她的身体里。   ……   用过早餐,方清漪和容屹各自坐各自的车前去上班场所。   容屹一贯由司机和特助接他,他的工作时间并非是到公司之后才开始,而是从坐上去公司的车那一刻开始计算。周行止和他说今日的行程安排,再汇报重点工作内容。   晚上他来接她,方清漪没什么意见,但早上,她是不愿让他送她的。   总台大门进出口人多眼杂,万一被撞见她从一辆豪车里下来,指不定会招惹多少闲言碎语。万一再被人发现她是从容屹的车上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礼拜一。   早上九点,周例会。   何澍发现方清漪开会时,隔一会儿就按一下后颈,亦或是伸手敲自己的后腰。   会议室五六十号人,似乎没什么人在听会议内容,台上的人将自己的,台下的人玩自己的。于是,何澍也偷摸拿出手机,给方清漪发消息。   何澍:【清漪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消息发出去,何澍就伸着脖子,观察方清漪是否掏出手机查阅他的消息。   然而,遗憾的是,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方清漪甚至没瞥手机一眼,专注地听着会议内容,右手执笔,认真地记下会议重点。   半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众人做鸟兽状散开。   何澍抓着本子汇入人流,凑近方清漪:“清漪姐。”   方清漪淡声:“会议本给我看看。”   何澍:“啊?”   “啊什么?”方清漪神色平静,唇角溢出微末的笑来,“会议本不是给你记会议纪要的吗?我一直没检查过你的会议纪要,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何澍抓抓头发,撑着干巴巴的笑。   方清漪一眼明了:“没写?”   何澍眼神飘忽:“啊……”   方清漪拿自己的会议本拍了下何澍的肩,“开会不要开小差,时刻记住,你是来实习学东西的,不是来混日子的。”   “我知道,”何澍怨念颇深地嘟囔着,“我一直都在认真学习,你上周还夸我新闻稿写的好来着。”   “写了两天的新闻稿,要还是写的不堪入目,我真得给你的专业课老师打个电话,问你专业第二的成绩是不是弄虚作假的了。”   “清漪姐,你的话好伤人。”   “还有更伤人的,我往你邮箱里发了一些材料,你全都得记下来。”   “什么材料?”   “金融有关的专业名词,”方清漪叹了口气,“你礼拜四跟我去平城出差,有个金融峰会。”   “真的吗?你出差带我去?”何澍双眼亮晶晶的。   大抵是年轻。   只有年轻人才会有这样的热情,双眸亮的慑人,仿佛对一切充满期待。   方清漪好似被感染,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嘴角:“嗯,带你去,所以麻烦你做好功课,别到时候听得一头雾水,手足无措地整理新闻稿。”   何澍就差拍胸脯保证了:“你放心,我决定会做好功课的!”   进入工作间时,何澍弯腰靠近她,“清漪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一直在揉腰。”   方清漪神情滞了滞,很快又恢复如常清冷:“昨天睡了一天,所以身体不太舒服。”   睡久了确实也会腰酸背痛。   何澍表示理解,他个高,视线一转,看见她撩拨头发时,耳根后颈处有斑斓红印。还未看清,雪白的颈和暧昧的红晕,被她漆黑的头发遮盖住。   他喉咙紧致,遽地想起那天楼道里的接吻画面。   仅仅是接个吻而已,画面暴.戾又色.情。   “清漪姐。”他想问出来。   方清漪却打断他:“工作时间,别发呆了,回去看我给你发的邮件。”   何澍双唇翕动,顾及到周围坐着不少同事,还是把那句“他是你男朋友吗”给憋了回去。   何澍私以为自己有许多机会问方清漪,然而方清漪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她看似很好亲近——是世交姐姐。   实则周身笼罩着一层真空,不让任何人靠近。   一到下班时间点,没有加班工作,便收拾东西下班。面上挂着职业的笑,虚浮的,客套的,公事公办的。很是打消人的积极性。   接连三天,何澍都没找到和方清漪独处的机会。   礼拜四近在眼前。   何澍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方清漪单独相处了,结果没想到,和他俩一同出差的,还有办公室另一位大哥——王家俊。   王家俊工作严谨负责,出差前拉了个三人小群。   他在里面发言:【十一点半的高铁,我们十一点十五在高铁检票厅集合,ok?】   何澍意兴阑珊地回:【ok。】   方清漪:【ok。】   王家俊:【@方清漪,我老婆开车送我过去,好像要经过你住的小区,我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方清漪:【不用了,我朋友送我过去。】   方清漪回完这条消息,便将手机搁置一旁,整理出差用的行李去了。   关心她明天出行的除了王家俊,还有站在她衣帽间门口的向葵。   向葵拨算着:“家里过去大约一个小时,你十点过去的话……其实我能送你去高铁站。”   方清漪:“明天周四,你不是上班吗?”   向葵:“我老板明天早上有事,不在公司,我去打个卡就能溜号。”   方清漪替容屹同情了:“你偷跑出去,你们老板不会有意见吗?”   “他又不在公司,不知道的。而且我老板在这种时候又很好说话,他对员工的要求就是——员工完美完成他交代下来的工作。”向葵还是头一次夸赞他,“我老板三百六十五天大概有三百天在加班,但他不鼓励也不提倡员工加班,因为他觉得加班是工作能力不足的体现。他给员工的工作都是他认为能够在当天完成的,工作效率低下的人才会加班。所以一般这种员工,他都会开除。”   “那你老板怎么经常加班,他工作效率也低下吗?”不愧是记者,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吹毛求疵。   “他工作多得要命,每天要过目的合同大大小小都有数十份。”向葵莫名站在她老板这一边。   方清漪挑眸:“真难得,你竟然替你老板说话了。”   向葵耸耸肩,一副正义盎然的模样:“没办法,人家就是讲究公平公正啦。该夸夸该骂骂,绝不含糊。”   行李收拾完毕。   行李箱合上,拉链拉紧,密码锁锁住。   大功告成。   方清漪拍了拍手:“行了,明天有人送我去高铁站,就不劳烦向总助了。”   向葵递来色眯眯的眼神:“有人是谁?年下男?”   方清漪坦诚相待:“是哦。”   向葵尖叫一声:“那我更要翘班了!我好想看看年下男长什么样子!”   方清漪思忖片刻,为避免不该有的误会,申明:“我和他不是在谈恋爱。”   向葵眨眨眼:“玩暧昧啊?”   方清漪嗯了声。   向葵不甚在意:“和弟弟谈恋爱也没什么的啊,但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玩暧昧。”   “怎么这么说?”   “拜托,那可是弟弟。虽然说年龄不是差距,但是在父母眼里,年龄就是迈不过的槛。谈恋爱还好说,要真结婚——恐怕不行。”向葵头头是道,“而且弟弟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年轻,长得帅,体力好。”   “与年轻相匹配的是,幼稚,没有多少工作经验,所以可以推测出——穷。”   “而且现在的弟弟聪明得很,他们找姐姐,会以’同龄人太幼稚,我很成熟,所以我不喜欢同龄人,我喜欢聊的来的姐姐’为借口。这都是骗人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弟弟找姐姐,主要原因还不是姐姐经济独立,有钱,不需要花他们的钱,甚至还会给他们花很多钱。”   “尤其是你这种姐姐,我敢打包票,扔进大学校园里,十个学生仔有八个会喜欢你。有钱且不说,还长得跟天仙似的,哪个弟弟看了不迷糊啊。”   “……”   “你了解的倒是挺多的。”方清漪敛眸笑。   “算不上很多,但是男人这种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很容易推测的。”向葵话锋一转,“反正你小心点儿,走肾可以,走心就算了。还有,虽然你钱多,但也别把钱都花在他身上,要时刻谨记,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   方清漪笑了笑,没再说话。   她拿起床上的防晒衣,抖了抖,意外有东西从口袋里掉落,滚至向葵脚边。向葵捡了起来,发现是一枚车钥匙,三叉戟的车标。   向葵:“你什么时候买的玛莎拉蒂,我怎么没见过?”   方清漪漫不经意道:“不是我的,是那个男人的车钥匙。我周一那天开回来的,我给他发了消息,让他助理把车开走,但他助理好像挺忙的,一直没来开。”   “不是……等等……”向葵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二十四岁就有助理了,还开玛莎拉蒂?怎么你这个弟弟和我老板一样年轻有为啊?!!!” 第31章   ◎弟弟好幼稚◎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 也该猜到容屹了。   偏偏向葵在这方面正常,又不正常,“不过你们圈子里有钱公子哥多了去了, 二十四岁开豪车配助理也挺多的。我还听说有不少公子哥留学期间会带陪读过去, 是吧?”   不仅是纨绔子弟会带陪读, 许多千金大小姐也会带陪读。彼此你情我愿,说不得什么。   男人爱玩女人,女人也爱玩男人。   所谓的陪读, 明面上是陪读,实际上究竟是陪读还是陪.睡, 难下定论。   圈子里多的是龌龊事儿, 方清漪不齿也不屑,所以她这些年与名媛圈越发疏离,逐渐混迹为边缘人物。   向葵说的又颇有道理。   开豪车又有助理,是公子哥的标配了。   “哎, 是我多虑了。”向葵咽了咽口水,“你知道吗, 我刚才脑海里冒出个非常恐怖的想法?”   “什么想法?”   “我一度以为那个男人,是容总——我老板。”   言毕, 向葵自我否定地摇头,“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肯定不是。你那位弟弟是五年前认识的, 容总五年前大学毕业, 人在意大利待着呢。”   “意大利?”方清漪显然没听容屹提起过。   “对啊。”向葵娓娓道来, “我也是无意间听周特助说的, 说是老板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就去意大利待着了, 在那儿待了差不多有一年。我原本以为他是在意大利旅游, 结果你知道他在意大利干什么吗?——给传闻中的意大利黑手党约拉姆家族做财务顾问。”   ……   ……   向葵口中的容屹,和方清漪了解到的容屹,像是同一个人,又不像是同一个人。   其实说到底,方清漪对容屹知之甚少。   从一开始便是,就连容屹是容家私生子这事儿,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好歹自己和他那么多年邻居,对此事竟然一无所知。   方清漪不是爱刨根问底的性格,容屹也不喜欢聊太多。   似乎对他们而言,彼此的身份,地位,学历,家境,工作……都不重要。他们单纯是因为他是他/她是她,所以才走向对方的。   和向葵聊了几句后,方清漪拿上换洗衣服去浴室泡澡。   泡澡的时候,她咬了咬唇,拍了张照片给容屹。   白色的泡沫盈满身前,皮肤白的好似曝光。几绺湿发垂落,她脸上淌着透亮的水珠,未施粉黛的脸,别有一番楚楚可怜的风情。   照片发过去不消五分钟,方清漪得到容屹的回复。   ——容屹发来了视频通话邀请。   同意。   还是,拒绝。   方清漪按了拒绝。   随后。   容屹锲而不舍,再次发送申请。   这次等待音时间,比之前长了几秒。   答案却没有改变。   还是拒绝。   然后。   手机再次震动。   事不过三。   方清漪同意了视频通话。   她没开前置摄像头,开的是后置摄像头。莹白脚尖搭在浴缸上,浮沫在空中消散,融化成黏腻的液体,沿着她脚踝往下滴水。   对此,容屹的评价是:“玩不起。”   方清漪悠哉游哉:“我这是保护隐私。”   容屹轻嗤:“保护隐私还给我发照片,还接受我的视频通话?”   方清漪轻飘飘:“那我挂了?”   手机那头。   容屹自然是慷慨的,手机挪近,满屏都是他的脸。   离得越近,越能看清他的五官。高耸的鼻梁,细窄的双眼皮,眼尾狭长,瞳仁是深不见底的黑,根根分明的睫毛。眸间敛着一层晦暗的情绪,似野火在焚烧,燃着无穷止的病态情.欲。   “别挂。”他低声。   “你求我。”她傲慢。   “……求你。”他毫无原则。   方清漪得逞了,于是肆无忌惮:“容屹真乖。”   容屹脸色霎时沉了下来。   方清漪擅长惹他生气,也擅长哄他:“还想看哪儿?姐姐很大方的,你想看哪儿,都给你看。”   容屹面色仍旧不好看,“你玩得起吗?”   方清漪:“我要是玩不起,还会接你的视频通话吗?”   想来也是。   她一向玩的大胆。   容屹紧绷的唇线,有着克制的颤动弧度,“泡沫,能不能弄开?”   他也一向胃口很大。   要看就看全。   方清漪声音软绵:“不行,只能看一个地方。”   容屹面色凝着,寡冷的脸,沾染情爱,克制的禁欲,令方清漪痴迷。   “容屹。”她全身上下,只有喉间是干涩的,浴缸里,池水随着她双腿的动作,荡漾起层层涟漪,泡沫随之拂散开,“你现在在办公室吗?”   屏幕的角落里,可以窥见部分背景。   闻言,容屹将手机挪了挪,让她看清周围环境:“书房。”   “书房?听上去很正经的场合,是吧?”方清漪话里有话。   “嗯。”   “可是我最讨厌正经了。”   “我知道。”   容屹和她一样,摄像头翻转。   彼此屏幕里的画面,相似又不相似。   她是皎洁白皙的双腿。   他被黑色西装裤包裹住。   黑色是克制,于是黑色裂开一道口子,克制冲破理智的牢笼,碾碎一切道貌盎然,沦陷于逐渐急促的呼吸之中。   ……   纤尘不染的书房,有了不属于它的味道。   玫瑰花香的浴室,流动着不纯澈的水。   方清漪懒散靠在浴缸里,没看手机,含着潋滟春色的眼,放空,“容屹。”   容屹低哑着嗓:“满意了?”   她嘴角翘起:“啊,还行。”   容屹烦闷:“我就应该去浴室和你视频的。”   方清漪知晓他洁癖,没法容忍书房里有不属于书香气的味道,也没法忍受垃圾桶里揉成一团的纸。   “你该不会,”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多,还要下楼倒垃圾吧?”   “嗯。”   “对不起哦,我不应该勾引你的。”   说出来的内容,是满含歉意的。   语气声线里,是数不清的幸灾乐祸,更多的,还是得逞的痛快。   容屹眉骨轻抬,神色里有着甘之如饴的无奈,“方清漪,既然这样,今晚为什么不在我这边过夜?”   既然都到这份上,隔着手机都要撩拨他,为什么不和他过夜呢?   他总会给她层出不穷的快乐。   “小别胜新婚。”方清漪懒洋洋道。   “每周起码到我这儿住三天,结果这周一天没来,明天我还得送你去高铁站出差。”容屹一把扔下手里揉成团的纸团,声线也同纸团般,跌落至谷底,“你这小别,别的可真久。答应做到的事,却做不到。”   “我上周在你那儿睡了一周,”方清漪说,“多出来的几晚,你怎么不说?”   容屹默了默,不太爽,“有你这种算法吗?那照你这么说,我接连上一个月的班,下个月我就能放八天的假?”   方清漪:“话题偏了,容屹。”   容屹充耳不闻,接着说,“我们五年没见,是不是我也得一次性把这五年的空给补回来?把你剥光衣服关在我房间里一个月,你看怎么样?”   “容屹,停,停——”方清漪被他气笑了,“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问题。”   “你知道就好。”容屹闷闷。   “出差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再说了,我就去两天,周六一大早就回来了。”   “哦,回来了还来我家吗?”   “来的。”   “暂时先饶了你。”零星有点儿委曲求全的意味,也有和她施加压力的意思。要是周六她没法如期去他家,他说不准真能把她剥光了关在家里一个月不让她出来见任何人。   方清漪相信。   容屹真的做得到。   天才的近义词,是疯子。   容屹就是个实打实的疯子。   视频通话以容屹那句“明早我来接你去高铁站”结尾。   -   方清漪是个每到节假日便能睡个昏天暗地的人。   她盘算了下时间,十点左右出门,她不化妆,早餐可以去高铁站买点吃的,所以她只需要定个九点半的闹钟就够。隔天,闹钟准时响,响了三次,方清漪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起来。   她做不到容屹那样,闹钟一响就起床。   她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做不到容屹这样。   得需要多强的自控力啊……   其实优秀不是天生的,后天的坚持努力也很重要。   中学时期,方清漪还能做到早上五点起,凌晨两点睡,通宵刷题看书。等到了大学,她整个人就懈怠了。如果人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作息,做什么事儿做不成呢?   但岁月如潮水,一阵潮水赶着一阵潮水。年岁将人倾覆,人的体力和精力,在十来岁的时候到达最高阈值,之后的日子里,每况愈下。   等她上了容屹的车后,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是怎么做到,凌晨三点睡,早上八点起啊?”   容屹是个不善言辞的情人。   他不会找方清漪聊天,但每天睡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和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势必是告诉方清漪,他要睡了、刚醒。   没什么意义。但方清漪知道,他想表达的是——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在,她随时都能联系他。   “吃过早餐没?”容屹没回答,而是先问。   “还没。”   容屹上半身往后座靠,长手一伸,拿了一只装有早餐的纸袋,递给她。   “给你买的,买的有点多,吃不完可以在高铁上吃。”   “真乖。”方清漪意笑晏晏。   容屹并不想理会她这种夸小孩儿的方式,车子发动后,他还是不太爽,“’乖’这个词,适用于你以后生的小孩身上,不适用于我身上。”   “我连结婚都没有想过,还小孩儿呢,不然我养你吧,你当我的小孩儿。”   闻言,容屹眼风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正巧前方红灯。   容屹抽了一张纸,伸过去的动作稍显粗鲁,可是帮她擦拭的时候,又温柔到不行。   方清漪咀嚼的速度放慢,低垂着眼,几乎是气音在说话:“怎么了?”   “嘴角处,沾了很多酱。”容屹脸部线条冷削,声线也是硬邦邦的冰冷,“早餐是我买的,吃个早餐嘴角还沾东西,还得我来擦。我们之间,谁照顾谁比较多?”   他眼里受伤情绪,一闪而过。   随后,他猛地压了过来,在方清漪的嘴角狠狠地亲了下。   绿灯亮。   他一脚踩下油门。   过了好久,久到方清漪都把手里偌大的三明治吃了,又听到他说:“谁养谁呢?我看是我养你才对。”   空气里,漂浮着他的声音。   里面掺杂着若有似无的调侃和愉悦。   弟弟好幼稚。   弟弟还想当哥哥。   注意到他逐渐放松的脸部线条,涌着蠢蠢欲动的嚣张。   方清漪看的心痒痒,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不是吗?他们之间,容屹才是照顾她照顾的比较多的那一个。   要不。   叫一声“哥哥”,让他再开心点儿?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啦! 第32章   ◎男朋友◎   叫不叫?   这是个问题。   方清漪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 并没什么道德观念可言。   叫一声“哥哥”,对她而言没什么的,还能讨得容屹开心。要知道, 面前这位堪称商界传奇人物的容四少, 日日与工作相伴。有朝一日为了送她去高铁站, 推了他最心爱的工作,奴颜婢膝地来当她的专属司机。   容屹做到这个份上。   讨好他,好像也不是特别难的事儿。   不过是叫一声“哥哥”罢了。   再三思索后。   方清漪还是没叫。   她害怕他一开心, 直接买高铁票跟她去平城了。   他得了便宜就卖乖,夸张程度难以形容。   五年前就可见一斑。   那时其实两个人也刚在一起没多久。   南城的夏天, 伴随着台风季。   阑珊风雨将他们两个困在家里, 方清漪名正言顺地不需要回方家。那阵子父亲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骗她回去,接触世交公子哥。   父亲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她接触到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比臭水沟里的污秽还要让她恶心。   他被猪油蒙了心。   陈芝荷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放在古代,陈芝荷也算得上是传奇妖妃了。妖言惑众, 蛊惑帝心。   陈芝荷给她介绍的男的,表面上看着翩翩君子, 实际上,却是圈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当时她竭力撮合方清漪和容裕在一块儿, 容裕也以各种名义约她见面。方清漪能拒绝容裕,但没法拒绝方正邺要她去见面。所以当时,她几乎是隔着电话和方正邺吵一架, 吵完又不得不赴约。   然而, 第一次赴约, 回来后的晚上, 便撞到了容屹在房间里幻想她自渎的画面。   “我刚刚是一边想着你, 一边代入。”昏昧空间里, 他神情带着病态的痴迷,看得人心慌。   画面是绮糜的绯色,掺杂暴戾的色.情。   方清漪心跳慌乱,抓着门把的手紧了又紧,手心汨着涔涔手汗。   然后,她调整好心绪和呼吸,走过去。   她不希望他总是自行想象,她会满足他所有的愿望。   “我是这样摸你的吗?”她问。   “……嗯。”他喉间溢出难耐的气息。   缓慢又快速地挪动。   时间尤为漫长。   过了很久,她抽过桌面抽纸,擦着自己的手。   耳旁,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方清漪一个分神,容屹起身,抓过她的手,拉着她走入浴室。流水刷拉拉,淌过她的指尖,他低敛着眸,给她挤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搓着她每一根手指头。   方清漪享受着他的照顾。   她视线轻挑,入目的,是他瘦削的下颚。   “是因为容裕吗?”她问。今天的反常,是因为容裕吗?   流水穿过她指尖,她感觉到他手滞了滞。   容屹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方清漪说:“一个蠢货。”   “你抛下我,就是为了和蠢货约会?”   “……”   “不是约会,只是吃个饭而已。”   方清漪不喜欢“约会”这词,分外刺耳。   洗完她的手,容屹才洗自己的手。   方清漪站在一旁,摸了一会儿,问他:“我们明天去约会好不好,容屹?”   “不好。”   “真不好吗?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时间安静。   连水声都无。   容屹拧眉,“你不问吗?”   方清漪忍不住笑,就知道他憋不住,“你不是不好吗?”   容屹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方清漪含笑睇他。   容屹不爽:“你很开心?”   方清漪:“很开心。”   但她的开心理由,并非是招惹他而内心愉悦,而是:“明天出去约会。”   “……”   “我和你说话呢,容屹。”   “……”   “不说话不去了。”她语气微扬,夹带着故意的逗弄。   “……我又没说不去。”容屹表情里,略有些不自在。   方清漪更开心了。   真可爱啊。   这口是心非的模样。   方清漪和容屹,先前并没有和任何异性约会的经验。方清漪眼光挑剔,挑选同性朋友没什么要求,聊得来就行,然而挑选异性好友,要求严苛。好歹方家也曾是南城首富,方清漪骨子里仍旧清高、骄矜、傲慢。   她认为,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配当她的朋友的。   这也就直接导致她现在,为零的约会经验——对于明天的约会,毫无头绪。   “外面台风很大,又下雨,不然我们去看电影吧?”琢磨许久,方清漪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想到这么个约会方式。   容屹没意见,“你喜欢一个人看电影,还是和别人一起看?”   方清漪茫然:“什么?”   容屹换了种简洁明了的方式:“需要我清空电影院吗?”   方清漪一怔,更茫然了:“哪家电影院是容家的产业?”   那时容屹就已经和霍以南、商从洲、齐聿礼三人厮混在一起了。四人的名号响彻华尔街,远隔重洋,方清漪无从得知。霍家已踏入南城顶级豪门圈,南城有三分之二的电影院,是属于霍氏的。容屹只需要一个电话过去,那家电影院当天便会只对他开放。   但容屹没说实情。   他只说:“和容家无关。”   好在方清漪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她说:“别搞特殊。”   容屹:“知道了。”   于是隔日,他们就近找了家电影院看电影。   台风季的天跟被撕拉出一道大口子似的,瓢泼大雨没日没夜地下,城市的下水道系统高负荷运转。狂风卷席这座繁华的城市,行道树被吹得弯折了腰。   是容屹开车过去的,雨水横肆,雨刮器以最快速的频率工作。   方清漪坐在车里,无端有很强的安全感。   真奇怪。   明明他才十九岁,方清漪却觉得他非常值得人依靠。   于是有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真羡慕你以后的女朋友。”   “……”   车门和车窗似乎没关严实。   有寒风入侵车厢内,钻入方清漪每一个毛细血管里。   带来一股湿冷感。   容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羡慕什么?”   方清漪说:“羡慕她能拥有你。”   容屹:“她也会羡慕你。”   方清漪一愣。   容屹睨她一眼:“你比她更早拥有我。”   连绵阴雨天,方清漪眼里无风无雨,有着万物清朗的明媚。   “怎么说,在别人那儿,我都是个二手货。”车停在停车场,容屹按开安全带,冷不防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方清漪,你挺赚的。”   某个字眼让方清漪很不舒服:“你不是物品,不要这么形容你自己。”顿了顿,“用你的说法,我在别人那儿,也是二手货。”   “你和我不一样。”容屹的语气沉了下来,脸色如墨黑。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们是平等的,容屹。”   “你知道我值多少钱吗?”容屹漠然轻嗤。   容屹说:“八十万。”   令她许久哑然。   “生我的女人,”原谅容屹喊不出“妈”这个温馨的字眼,“拿了八十万就走了,你说我是不是一件物品?”   容屹是私生子,是不争的事实。   方清漪万万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件事。   而且,他说这话时,神情寡冷又漠然,好似浑不在意,好似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   “你别用那个词,方清漪,我不喜欢。”容屹可以随意贬低自己,但不容许那个词安放在方清漪身上,她清冷如皎月,应当受众人仰望,受无数人爱慕,她是高傲的。   “我也不喜欢你用那个词。”方清漪直视他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   “……”   两厢对视。   容屹挫败地低头:“好,以后不会了。”   方清漪:“上楼吧,还有半小时电影就开场了。”   容屹:“嗯。”   到影院后,容屹取票,还有二十分钟,方清漪去了趟洗手间。   徒留容屹坐在大厅等位处,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他手里没捧爆米花桶,也没有饮料,旁人看了,会以为他是一个人来看电影的。   惹眼的人到哪儿都惹眼。   有胆子大的女孩儿凑了过来:“你好。”   容屹冷眸冷脸:“有事?”   “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一只手机伸至他面前。   “不能”两个字压在喉间,眼前突然又多了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推开面前女生的手与手机,“抱歉啊,妹妹。”   方清漪眸光澄澈,一脸风轻云淡,慢条斯理地说:“他是我的,你来晚了。”   女生霎时神色慌张,堂皇局促地说了声“对不起,打扰了”后赶忙离开。   等她离开后。   方清漪站在容屹面前,她站他坐,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他。   “打开手机。”   容屹不明所以:“干什么?”   方清漪:“看短信。”   容屹解锁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短信通知。   银行卡收入提醒——到账金额,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万。   “我觉得,你是件物品比较好,”方清漪说,“我买下来了,容屹,你——”   话到中途,戛然而止,她疼得嘶叫。   “——疼啊,容屹,你别握的那么紧。”   方清漪垂在身侧的手,说话间隙,被容屹拉住,十指紧扣,力度大的尤为慑人。她感知到,他的右手轻微的颤动,但并不妨碍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地,使劲地,死命地扣住她的左手。   他似乎没有痛感,可方清漪疼得牙床都在抖。   “很疼哎。”她脸上还挂着一抹笑,温柔地安抚他,“放松一点儿,容屹,嗯?”   “……嗯。”   渐渐地,手上的力度变轻。   方清漪晃了晃十指相握的手,“记得啊,你是我的。”   甜言蜜语大抵是世间最无解的毒药,毒性颇深,毒素蔓延至他全身,他的心脏伙同灵魂都被浸泡在毒液里,无法自拔。   那场电影,是怎么看完的,方清漪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容屹回去后,把她关在家里,整整三天,没出来过。   每每她想回家。   容屹都会抓着她,沾染□□的眼,雾蒙蒙的。   其实他也很会勾引人,只是他不知道那是勾引。   “你不要我了吗?方清漪,”他埋在她颈间,喑哑着嗓,委屈地说,“你说过,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   方清漪面对他时,本就没什么原则。   当下更甚,只得把穿上的衣服再脱下,与他堕入无尽的狂欢中。   落地窗外,是不属于夏季的湿冷风雨。   落地窗内,是昼夜难分的潮热狂欢。   足足三天,容屹无法进入她,却又依恋地缠着她。仅是如此,他都心满意足。   后来的许多年里,方清漪想起容屹,都会觉得他是个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男人。   他对她的贪欲,从来都是浅尝辄止的满足。   ……   ……   即便是想起,那三天三夜,都让方清漪心口一滞。   实在太……   ……放纵了。   主要是五年过去,方清漪有理由怀疑,容屹的疯狂程度,远超于当年。   所以她决定,还是不要叫他哥哥了。   怕他太疯,太能折腾。   到高铁站后,容屹下车,帮她取出后备箱里的行李箱。   容屹:“到地方了给我发条消息。”   方清漪:“还要报备啊?”   “不发拉倒。”   “……看你这臭脾气。”   “我看不到,我眼睛是看你的,不是看我自己的。”容屹闷声。   方清漪盏唇笑,到底还是如他意,“好啦,会给你发消息的。你快上车吧,后面的车在催你了。”   高铁站的通道,都是即停即走的。后面排队的车,车主不耐烦地按着车喇叭。   容屹不是煽情话多的人,也不习惯和她在公共场合有太多的亲密接触,见该说的都说了,于是转身上车,开车离开。   目送他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后,方清漪提着行李箱,转了个方向。   视线一转,她看见了离她约有五六米左右距离的地方,何澍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   方清漪神色未变,走至他面前:“你也到了啊。”   何澍:“嗯。”   方清漪:“走吧,进去检票吧。”   何澍:“嗯。”   往日缠着她说个不停的人,突然变得安静。方清漪心思通透,怎么可能不清楚他沉默的原因呢?但对方不明说,她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好在与王家俊碰面,打破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气氛。   差旅费报销只报二等座,王家俊买了二等座。   方清漪和何澍都买的商务座。   王家俊反应淡淡,方清漪——他俩经常出差,他早就知道她家条件不错。至于何澍,一身潮牌,腕间的手表都抵王家俊两个月工资,也是个有钱少爷。他心气平,“正好你俩一块儿,互相有个照应,等到了平城,我们再联系。”   “行。”   “好的。”   言毕,王家俊提着行李箱去候车室等待检票。   而方清漪和何澍,在商务舱专属候车室里坐着。   相顾无言。   方清漪以为何澍会一直保持沉默。   然而小年轻真的憋不住,“清漪姐,刚刚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   方清漪说:“不是。”   何澍心口一松,眉间一喜。   却没想到,方清漪紧接着又一句话。   她说:“我不喜欢弟弟。”   作者有话说:   方清漪:弟弟是弟弟,容屹是容屹,两者不相干。 第33章   ◎他在追你吗◎   方清漪不喜欢弟弟。   ——当然是假的。   迄今为止, 她也只对容屹感兴趣过。   但这句话确实很有效。   不是吗?   南城去往平城的高铁上,商务舱里是常见的安静。   五个多小时的路程,方清漪捧着电脑查阅明日峰会时所需要的资料。余光瞥见隔着条过道坐着的何澍, 一副神智被抽离的灵魂出窍, 偶尔抿唇, 偶尔皱眉。   像是在演皮影戏。   方清漪佯装没看到,专心看资料。   路程过半时,她收到王家俊的消息。   原本以为是工作消息, 点开之后,方清漪眉头紧锁。   台风“苏起”登陆平城, 平城测站的日雨量达到特大暴雨量级, 气象台观测站日降雨量突破当地有气象记录以来日降雨量历史极值。平城气象台将暴雨橙色预警升级为红色,预计强降雨还将持续一小时坐于,部分地区迎来大暴雨。   王家俊:【高铁一定会延误的,你做好准备。】   方清漪:【嗯, 我知道了,王哥。】   放下手机, 方清漪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何澍说一下的。   “何澍。”   “啊……啊清漪姐!”何澍笔挺着脊背,双手放在膝盖上, 标准的,小学生听课坐姿。   方清漪眼里映着清凌凌的光,别无二致。   她说:“平城来台风了, 高铁可能会延误。”   何澍应了声, 又问:“延误多久?”   方清漪:“这我不清楚, 只是有可能而已, 毕竟乘务员还没有通知我们。”   何澍点头, 随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饼干来, 递给方清漪。   “谢谢,我不饿。”方清漪拒绝。   “小时候,你也给我买过这个饼干。”何澍手停在半空,语气稍显干涩,“你可能都不记得了。”   “……”   方清漪划拉屏幕的指尖一停,几秒后,轻描淡写:“嗯,太久远的事,我记不太清楚。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大概也能理解我了。”   再一次。   以年龄和他拉开差距。   何澍忍不住:“你又不大,没必要把自己说的跟七老八十的人似的。”   方清漪笑了笑,没说话。   何澍闷声:“他不是你男朋友,那是你好朋友吗?”   方清漪讨厌这种追问。   她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侧身,好整以暇地与何澍对视。   她一脸平静,迎着何澍期待的目光。   “容屹。”她吐了两个字出来。   “……什么?”何澍没反应过来。   方清漪说:“他叫容屹,霍氏容四少爷,听说过吗?”   何澍嗓音迟钝:“听说过。”   容屹在圈子里出名并非是霍氏容四少这名号,而是他以一己之力,使得整个容家分崩离析。他鲜少出现在公共场合,没在任何社交平台上露过脸,所以很多人以为,有这种暴戾行径的人,势必长□□诈凶狠。   可容屹长得比海报上的男星还要帅许多。   只是气场冷冽些罢了。   何澍以为他是哪位豪门公子哥,万万没有想到,他是容屹。   容屹。   容屹。   方清漪的接吻对象竟然是容屹。   “他是不是强迫你做了你不想做的事?”何澍不想把那天无意偷看的事情挑明,只隐晦地提及。联想容屹曾做过的事,又想到方清漪说的不喜欢弟弟,何澍只能想到这方面。内心里,也有卑劣冒泡,希望事实正是如此。   闻言,方清漪疑惑:“他能强迫我做什么事儿?”   她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现在是法治社会,何澍,我有一个律师团为我服务,你觉得有人会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吗?”   “……”   “……”   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方清漪面容平静,重新打开电脑,认真查阅资料。   一旁的何澍,整个人埋进座椅里,保持着躺姿,许久没动。   如预料般,高铁晚点,比预计抵达时间要延误至少一个小时。乘务员露出聊表歉意的微笑,随后又安抚乘客,说一定会尽快赶到的。   不过是一套官方的说辞罢了,尽快到底是多快,无人知晓。天气导致的问题,没人敢打包票笃定。   方清漪的电脑没充电,看了一个小时后,本就不足的电容量发出低电量提醒,没过多久,没电,自动关机。电脑的充电器在行李箱里,她懒得折腾,索性合上电脑,休息会儿。   人是静了,脑子却静不下来。   何澍说的话,仿佛暗含深意。方清漪绞尽脑汁,都猜不到他的欲言又止是哪些。   或许是容屹往日心狠手辣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旁人眼里,他恐怕是个不近人情的暴君,只知烧杀掠夺。   等待时间尤为漫长。   由原先的一个小时,变为一个半小时。   外面雨下了一阵,又成了两个小时。   方清漪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发现自己竟然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   全来自容屹。   “……”   静默片刻,又是一个来电提醒。   方清漪没迟疑,接了起来。   “容屹?”   对面安静了会儿,空气仿佛揉成黏稠的流状液体,无法稀释开。   方清漪好似听到了一道松气声。   容屹说:“你怎么才接电话?”语调很平,没有任何的责怪。   方清漪:“手机静音了,没听到来电。”   容屹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方清漪:“高铁上。”   容屹:“平城台风,你知不知道?”   方清漪:“知道啊,所以高铁晚点了。”   容屹嗯了声,又问:“你住哪个酒店?”   方清漪不明白他为什么问的这么详细,一时间没吱声。   “方清漪,说话。”他加重语气。   “柏悦。”   “好。”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她想知道。   “我在去平城的路上。”   “……”   “你该不会是……”   “有趟高铁车厢着火了,那趟高铁正好是南城去平城的,”容屹语气严峻冷肃,声线绷了又紧,紧了又松开,“你一直不接电话,我以为你在那趟高铁上。”   方清漪并不着迷于电子产品,周末待在家里,可以两天都不碰手机。   所以电脑合上之后,她一直看着窗外的暴雨发呆。她只看到了外面的暴风雨,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掀起了如何一场腥风血雨。   “……我没看手机,对不起啊,容屹。”方清漪知道他是担忧自己,“我现在很安全,你不用特意跑来平城的。而且你过来也挺麻烦的。”   “我已经在去往平城的路上了,大概晚上十点到。”容屹不容置喙的口吻,“你晚上晚点睡,等我见到你,你再睡。”   言毕,他挂断电话。   方清漪哑然失语。   她一侧头,又与车窗里的何澍四目相对。   方清漪转了一百八十度回望他。   何澍:“容屹来平城了?”   车厢就那么丁点儿大,她说话声音压得稍低,但和何澍就隔了一条过道,何澍怎么样也能听清她的对话。   方清漪:“嗯。”   何澍:“他在追你吗?”   方清漪漫不经心地笑:“没有。”   何澍:“那他跑大老远来找你?”   方清漪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语气也淡的若有似无,“那是我和他的事,小澍,我也没问过你的私事不是吗?”   小时候,方清漪总叫他的小名——小澍。   重逢之后,方清漪与何澍的接触都是在电视台,自然是叫他的名字。即便私底下见面,微信联系,方清漪也都是连名带姓地称呼他。   特别有距离感。   现在,她如他梦寐以求地喊出以前的称呼。   何澍的心情却不是期盼的雀跃,复杂的难受。   与他亲近,又拉开距离。   她真的很擅长这一套。   -   下午四点半,平城雨势转小,通往、途径平城的高铁有序恢复运行。   六点多,高铁进平城站站台。   比预期晚了近三个小时。   方清漪满身疲惫,一下高铁,就被湿冷的风吹了满头。她又冷又饿又累。   三人在出租车候车区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后,何澍坐在副驾驶,王家俊和方清漪坐在后排。平日里朝气蓬勃的小伙子萎靡地瘫在副驾驶上,王家俊乐呵呵地调侃他:“到底还是年纪小,没怎么吃过苦,坐趟高铁都累成这样。以后要是调去民生组,那可怎么办?”   “我不累,”身体不累,就是心累,但他没法解释。   顿了顿,何澍求知欲旺盛地问:“民生组很累吗?”   “我和你方老师是老搭档了,之前一直在平城融媒中心——他们这儿电视台叫这名儿——的民生组,这种台风天,是我俩最忙的时候。我一大老爷们还好,你看你方老师,瘦胳膊细腿的,穿着雨衣淋着雨播报新闻的时候,我总害怕台风把她吹走。”   方清漪没插话,她现在想着容屹的事儿。   于是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她掏出手机,给容屹发消息。   方清漪:【我在去酒店的路上了。】   容屹是秒回的:【嗯,我还有三个多小时,你要是困了就先睡觉。】   方清漪:【我让前台给你留张房卡?】   容屹:【不用。】   容屹:【我不是来和你睡觉的,就是不放心你过来看一眼。】   方清漪眼睫轻颤,打字的手都有些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难以置信。   方清漪:【你开十个小时的高速过来,就是为了看我一眼?】   容屹:【不然呢?】   容屹:【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睡你吧?】   容屹:【我是个人,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静半晌。   手机屏幕自动变暗。   又因为新消息,自动变亮。   方清漪解锁屏幕,看到容屹发来的新消息。   容屹:【还是说,你迫不及待想在今晚睡我?】   方清漪:“……”   作者有话说:   因为本文很短,所以没有双更啦,大概下个月十号完结。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滴滴叭叭 10瓶;平胖胖 5瓶;Manman 2瓶;iice、江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病态◎   人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狗容屹。   方清漪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她只是固有思维, 觉得容屹就该和她睡一间房。   ——可是,为什么她会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两个是要在一个空间里的?   炮.友都睡一个房间。   她如此安慰自己。   总不能是因为她依赖他吧……太荒谬了。   手机聊天有一个好处, 当你不知道怎么回消息、不想回消息时, 可以直接锁屏, 当没看到。方清漪直接按灭屏幕,侧眸看向车窗外一幕幕略去的街景。   夏天的下午四五点,按理说天边应该是云蒸霞蔚的风景, 却因台风来袭,天色灰霾, 雨将下未下。   去往酒店的路漫长, 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出租车里,何澍和王家俊还在聊天,只不过话题突变——   王家俊:“比咱们晚半小时出发的那趟由南城到平城的高铁,突然着火了你们知道吗?”   何澍一愣:“啊?”   王家俊拧着眉:“我在锦城的同学说的, 那趟高铁离锦城高铁站不远,我同学接到通知后立马赶过去了, 大雨天起大火,火势特旺盛。”说着, 他点开手机里的视频,先示意方清漪看,待方清漪看完后, 他才给何澍看。   “还好咱们订的早一班高铁, 要不然咱们这会儿还生死未卜。”王家俊心存侥幸。   手机屏幕里的画面, 火势汹涌, 深灰色的浓烟滚滚。   方清漪唇微抿。   容屹……也看到了类似的视频吧?   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跑过来。   思及此, 方清漪胸口像是积压了一块巨石。以他们之间的关系, 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可是,从始至终。   她只想和他玩玩而已。   -   到酒店check in后,三人拿上房卡去往自己的房间。   坐了近六个小时的高铁,方清漪整个人累得不行,连澡都没洗,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另一边,何澍和王家俊在一个房间,二人整理着东西,未几,商量着晚饭事宜。   何澍:“外面雨好大,不如叫外卖吧?”   王家俊:“行,我来叫吧,王哥请你吃点儿平城特色。”   何澍:“谢谢王哥。”   面前的年轻人,模样周正帅气,又绅士有礼,不仅讨异性喜欢,也讨王家俊这类前辈喜欢。毕竟听话的免费劳动力不可多得。   王家俊越看越喜欢,忍不住道:“何澍啊,你有女朋友吗?”   何澍:“没有。”   王家俊:“其实是这样的,隔壁部门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王哥,您别乱点鸳鸯谱,”何澍双眼纯澈,人畜无害的模样,轻易地转移话题,“您点外卖的时候记得帮清漪姐的份点上。”   “清漪姐?叫得这么甜。”   “她本来就是我的清漪姐。”何澍闷声,“我俩认识十来年了。”   这是王家俊不知道的,“原来你俩认识啊?”   何澍:“嗯,她爸爸和我爸爸是好朋友。”   王家俊摸摸下巴:“还真看不出来……不过好像也能猜到。台里那么多老记者,你偏偏跟方清漪,她今年才调回总台,在台里没什么威望,你竟然跟她——好像也只能用这个理由解释了。”   “我觉得清漪姐挺好的,业务能力一流,专业态度端正。”何澍说。   “那当然,我在这行干了差不多有十年了,方清漪是我遇到过最满意的记者了。”王家俊对方清漪赞不绝口。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赞赏有加时。   何澍很难不多想,危机感重重:“王哥,你是不是喜欢清漪姐?”   王家俊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王哥刚结婚!爱老婆爱得不要不要的,我刚和老婆报备完行程。你这话要是传出去,破坏我们夫妻和谐的好不好?”   “啊,”何澍抓抓头发,“对不起啊王哥,是我多想了。”   “她长得漂亮是一回事儿,我觉得她漂亮也是一回事儿,但我喜欢她是另一回事儿。”王家俊思想通透,“长得漂亮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遇到漂亮的都要喜欢?感情靠的是感觉,不是外貌。”   何澍朝他伸大拇指:“王哥,你很牛嘛。”   王家俊嘚瑟地翘起了二郎腿:“小伙子读书的时候是不是特多人追?”   何澍没承认,只说:“我对她们都没想法。”   王家俊:“就对你清漪姐有想法是吧?”   何澍没吱声,沉默了会儿,小声道:“我觉得我藏得挺好的了,这都被您看出来?”   王家俊哼哼:“还行吧,本来没看出来,结果你张口闭口,左一个方清漪、右一个方清漪的,很难让人不多想。说实话,你王哥以前人送外号,情场小王子来着。后来被你王嫂给拿下,改邪归正了。你可能不知道……”   何澍没听他说过去的辉煌史,他把玩着手机,没一会儿,打断王家俊。   “——王哥,你外卖点了吗?”   王家俊被打断了也没什么情绪,反应过来:“哦哦哦,我还没点外卖,你问问你的清漪姐,要不要给她点一份。”   他说起“你的清漪姐”的时候,何澍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只要这么说,事实便是如此。   何澍抑制着唇角上扬的弧度,“那我问问她。”   他拿出手机,给方清漪发了几条消息,只是,无人回应。   王家俊问他:“她怎么说?”   何澍:“她没回我消息。”   王家俊:“可能在忙吧。”   何澍:“那先帮她的点上吧,待会儿我送上去。”   “你小子,”王家俊啧啧,“行,哥帮你,争取这趟出差,让你俩关系更近一步!”   “谢谢王哥。”何澍说。   等到外卖过来,何澍都没吃,拎起给方清漪的那份就往电梯间跑。   电梯数字显示屏里,印着此时电梯所在楼层。   一楼。   而此时的一楼电梯间。   容屹按下按钮,踏进电梯。   他脸色始终不好看,阴鸷沉冷,眉间蹙着风雨天的湿冷。   他拿着手机,给方清漪发消息,她没回;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好在她办理入住的时候,还是交代了前台,给容屹留了张房卡。容屹才能顺利地刷卡,电梯数字键里,56楼楼层亮起。   容屹收起手机,表情很轻松,可电梯金属镜里映拓出的模样,仍旧是冷峭疏离的。   电梯上升到五十楼的时候,停止运转,电梯外,有人等候。   电梯内。   容屹眉目冷淡。   电梯外。   何澍兴致勃勃。   目光突兀地碰撞。   何澍纹丝不动,因无人通过,电梯门缓缓合上。   容屹按下按钮,游刃有余的视线,扫向何澍:“不进来?”   何澍走了进来:“谢谢。”   容屹懒得说话。   电梯运行,安静地直上五十六楼。   容屹全然漠视何澍,出了电梯,按照房卡上的房间号,寻找房间。找到房间后,他刷卡,“嘀——”声后,他推门进去。   屋内静悄悄。   容屹推开卧室门,卧室里,一盏夜灯亮着昏暗的光。   方清漪睡在光晕中,侧颜温柔。容屹站在门边盯了会儿,身上的戾气才渐渐退散。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还未碰到她,注意力就被床头亮起的手机给吸引走。   她手机调的静音模式。   所以来电提醒对昏睡的她而言,压根没有作用。   容屹盯着来电人的名字约莫有十秒钟。   随后。   他拿过手机,拨弄手机边侧的声音按钮。   静音模式,关闭。   手机来电声疯狂作响。   安然入睡的方清漪被音乐吵醒,惊弓之鸟般地浑身一颤。她睖睁着眼,缓缓地直起身,从床上坐起来,循声望去,就看到容屹拿着手机。宛如恶作剧般,明知她在睡觉,还故意手机调至最大声地吵她。   “你吵醒人的方式真特别。”方清漪嗓音微哑,辨不出情绪。   “有你的电话。”容屹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至她面前。   床垫柔软,手机在上面翻滚了几圈,最后,跌落在方清漪面前时,手机屏幕朝上。   她看清了打扰她清梦的人——何澍。   铃声持续作响。   方清漪没动。   容屹:“不接吗?我看他挺关心你的。”   方清漪眉头微蹙:“只是一个电话而已,怎么就能看得出来,他关心我?”   容屹:“他手上拿着一袋吃的,应该是给你的。”   方清漪霎时明白过来:“你和他碰面了?”   容屹没答话,他俯身下来,捡起床上的手机,递到方清漪面前:“不接吗?”   方清漪迟疑半晌,放在床上的手,缓缓抬起,眼看着要碰到手机的时候,手腕处传来阵痛——容屹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扯。他拿着手机的手,将手机随意一扔,手机滚至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容屹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惊呼声取代。   方清漪整个人被容屹按压在床上,他掐着她手腕的力度不减反增,没有半分怜惜意味。眼里有着压制不住的狠戾。   气息沉沉:“你敢接一个试试。”   他本就是个周身泛着阴冷气场的人,此刻气场全开,有种嗜血的凌厉锋芒。   方清漪困意全无,顷刻间,包裹着她的,不是酒店的冷气,而是他眼神里掺杂碎冰的寒,话语里蚀骨的冷。   “容屹,你先松手。”方清漪只这么说。   “我不松。”   “我疼。”   “我也疼!”   离得近了,方清漪看见他脖颈处爆出来的青筋,遒劲蔓延,看的人心里发慌。   容屹拽着她手压在床上,俯下身与她靠的更近,几乎是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凭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要接他的电话?”   “我不允许。”   “我不允许我们之间,还有别人存在。”容屹嗓音低沉,危险,仿佛她违背他的意愿,就会将何澍千刀万剐似的。   而方清漪觉得,这确实也是容屹做得出来的事。   他从不是个善茬。   他有着极病态的占有欲。   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35章   ◎差点儿就要结婚◎   持续作响的手机, 因为无人接听,而停止响动。   停了两三秒。   刺耳来电音又响起。   方清漪顾不上手腕处的力度,倍感无奈:“容屹, 他是我的实习生, 我们因公出差, 这个时间点他找我,说不准是有什么公事呢?”   容屹嗤笑了声,空气里是无尽的傲慢:“那又怎么样?”   方清漪脸冷了下来, “我不是公私混为一谈的人。”   她喜欢这份工作,不想在工作上出任何差池, 一丁点儿错都不行。   “容屹, 别让我生气。”她语气也冷了下来。   “因为他,你要和我生气,是吗?”容屹的想法一根筋。   “和他无关,是工作。”方清漪到底还是没法对容屹太冷情的, 柔声道,“我先接他的电话, 如果是私事,立马挂断, 好吗?”   沉默半瞬。   容屹扯了扯嘴角:“我能说不好吗?”   言毕,他松开拽着她的手,整个人像是失去重心般, 瘫在床上。他视线紧紧跟随着方清漪, 看她接起电话, 用的是右手, 被他紧扣过的手腕, 腕骨处是鲜明的红。   红的滴血。   那瞬间, 容屹后知后觉的愧疚涌上心头。   方清漪坐在一旁接听何澍的电话。   手机的声音很大,明明没开扬声器,容屹却能听到何澍的声音。礼貌的,绅士的,会乖巧地叫她一声姐姐。总之,何澍有着和容屹没有的温柔特质。   何澍问她:“清漪姐,你在哪个房间?我点了外卖,给你送上来了。”   方清漪说:“不用麻烦了,我和我朋友也点了外卖。”   何澍顿了顿:“可我都拿上来了。”   方清漪还是没办法,报了房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余光瞥到一旁的容屹,扯起被子盖在自己的脸上。   电话挂断后,方清漪碰了碰他露在外面的手肘:“我去拿吃的。”   这下,容屹把手肘都给塞进被子里,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副拒绝和她沟通的架势。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没法阻挠,没法态度强硬地逼她。所以只能逼自己,眼不见为净。   真可爱啊。   容小狗。   方清漪勾了勾唇,继而起身,走出卧室。   等她走后,容屹立马翻身而起,他把卧室门拉开一小道缝隙。这个角度没法看见大门,只能听到大门处两个人的对话。   方清漪说:“真的麻烦你了,这么晚还送外卖上来。”   何澍说:“不麻烦的,顺手的事儿,不过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方清漪:“我刚在睡觉,手机调了静音模式。”   何澍:“那好吧。”   方清漪:“对了,外卖的钱多少,我转你?”   男生的语气一下子塌了下来:“就几块钱,而且也不是我买的,是王哥买的。他说请我们吃饭,清漪姐,咱们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吧?”   “那我和他说声谢谢,”方清漪的语气一如始终的平淡,平淡里带了点儿客气,“很晚了,回去之后早点儿睡吧,明早还要去峰会现场。”   “嗯。”   “怎么了?”   “没……我刚好像碰到容屹了。”何澍思来想去,还是没隐瞒容屹的出现,他抓抓头发,直率道,“我拿的外卖有点儿多,你要是吃不完,可以分一点给他吃。”   方清漪愣了下:“我替他谢谢你。”   何澍语气里有些别扭:“不用,反正不是我花的钱。”   何澍并未待很久,送了外卖就离开了。   方清漪把门合上,转身,看到卧室门后一闪而过的身影,她忍不住笑,“容屹,出来吃晚饭。”   “我叫了外卖。”容屹踹开门,走了出来。   一身趾高气昂的傲慢劲儿。   方清漪:“行。”   她把外卖搁置到一旁,转身进了浴室。   容屹:“你不吃吗?”   方清漪:“你不是叫了吗?”   容屹:“嗯。”   方清漪:“吃你买的外卖。”   外面又沉寂了下来。   等到方清漪上完厕所出来,就看到容屹瘫软在沙发上,头后仰,双眸不知是注视着天花板,还是放空神游,他云清风淡地说:“你别以为这就能哄好我,该算的账,还是得算。”   “我们之间有什么账?”   “你不接我电话。”   “都说了没看到。”   “别人的电话你没看到就算了,凭什么我的也看不到?”已接近于质问的口吻。   方清漪不喜欢这般对峙,“静音了,都一样的。”   “为什么会一样?我和他们也一样吗?”容屹自嘲的一声嚇笑,“不管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都能接到你的电话,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我自问能做到在我心里你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说说而已。方清漪,你呢,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   “……”   落地窗外的夜景繁华璀璨,霓虹交织,拉扯出城市绚烂的夜。   灯光穿过落地窗落在容屹的身上,五颜六色的光彩,莫名地堕于一片暗色。他毫无生气地坐在那里,眉宇间积攒着一片郁色,瞳仁里似有暗火,任风吹雨淋都无法掩盖的火苗。   烧的方清漪喘不过气来。   她难以理解:“我们一直以来,不都是……玩玩而已吗?”   玩……   有必要那么认真那么计较吗?   非得摆在明面上说吗?   方清漪不明白。   “玩物要有玩物的自觉,”容屹接得很坦率,脸上神情滋生出阴暗的龌龊,“随叫随到,我觉得是基本。要不然,我和你玩什么?”   “我知道,但是容屹——”   “既然知道,为什么做不到呢?我也没要求你随叫随到吧,我只是想让你接我的电话而已,你手机静音了,那不能再买只手机吗?怎么,当初可以给我花八十万,现在连八千块钱都不舍得给我花了?”   容屹站在她面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   方清漪也站了起来,二人视线持于同一水平线上。她天鹅颈滑出优雅的线条,气场强大凛冽,不输他分毫,“你的要求未免太任性了,既然是玩物,就应该姿态谦卑一点儿不是吗?”   “你不能这么说,方清漪,”容屹淡声道,“你不能只许你玩,不让我玩儿你吧?”   “我也没不让你玩我,”方清漪甚至还笑了下,“我舔你的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吗?”   话题猝不及防转向绮糜那一方。   容屹黑着脸,真是被气的脸黑了。   “有本事别求我舔你。”   “你……”   方清漪抬脚踹了他一脚,“清醒了没?”   容屹低啧了声。   方清漪又是一脚。   “别踹了。”他烦闷。   “清醒没?”   “我一直都很清醒。”   “清醒的人是说不出刚才那些话的,”方清漪面容凝肃,“我承认,没接到你电话是我的不好,我没想到会有高铁着火……抱歉,容屹,换个立场,我也会生气的。但是这不是你说那些难听的话、质问我的理由。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和谐的,自由的,平等的,备受尊重的——玩物这个词,未免太难听了。”   容屹板着脸,像是自暴自弃:“那你把我当狗吧。”   方清漪没法再绷着,被他逗笑:“好好的人不当,当什么狗?”   “我当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容屹说,“喜欢我的时候来找我,对我没兴趣的时候连我的电话都不接。”   “我哪有。”方清漪抬腿,又想踹他。   容屹眼疾手快躲过。   方清漪也没计较,她只说:“我明天就去买手机,办新的手机卡,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手机声音开最大,听你差遣,行吗?”   容屹懒洋洋,装不在意:“随便。”   方清漪不吃他这套:“你说随便那我就不办了。”   容屹气死,他吃她这套,闷闷不乐,明明有理的人是他,到最后,她才是占据山峰的那个。   “……要。”   方清漪笑:“知道了,明天工作结束我就去办,行了吗?和你心意了吧?”   容屹闭着眼,不说话。   好在外面的门铃声响起,是容屹订的外卖到了,由酒店工作人员送上来。   方清漪饿了许久,这会儿终于等到饭,把头发一扎,埋头吃饭去了。容屹见她只顾着吃饭,冷不住说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今晚得饿着睡觉?”   “没呢,还有何澍送来的晚餐不是?”   容屹默了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排骨有软骨,他咬的嘎嘣响。有种,不是在吃排骨,而是在吃人的恐怖感。   “你非提他,很好玩吗?”   “提他不好玩,但是提到他的时候,你的反应很有意思。”方清漪说。   “没劲。”容屹语气平平。   “而且你说了   PanPan   你会来,你到之前肯定会把一切都打算好,你肯定不忍心看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挨饿的。”方清漪语态自然。世界上什么事都会改变,可享受着容屹的好,好像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不需要特意提及,不需要殚精竭虑,反正,方清漪被容屹的喜欢包围着。   也只是喜欢。   不是爱。   爱太有压力了,方清漪排斥“爱”这种情感,她享受着“喜欢”这样纯粹的感情。   寂静须臾。   容屹低低地哦了声,再也没说话。   没反驳,因为无需反驳,因为她,言之有理。   -   吃过饭后,已经是午夜。   方清漪明天还需要早起工作,没时间浪费在容屹身上。容屹当然也如他所说的,不是为了睡方清漪才赶来平城的,他甚至自己还开了一间房,就在方清漪房间的对面。   可到头来,那间房成了多余。   因为方清漪说:“既然在一块儿,没必要分房睡,你觉得呢?”   容屹没作答。   方清漪说:“你确定要和我分床睡吗?”   容屹摇了摇头:“我好歹是个成年男子,保不准睡着睡着会对你动手动脚。”   方清漪:“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次数还少吗?”   她所言甚是。   只是。   容屹替她考量:“我怕你明早起不来。”   方清漪淡声:“我还怕你明早被我吵醒。”   两个人都为对方着想,于是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放下为对方着想的顾虑。   ——睡在了一间房。   一夜相安无事。   直至天亮。   方清漪起床的动作,轻手轻脚,害怕把容屹吵醒。他昨天开了那么久的高速过来,全程精力集中,估计累得不行,昨晚几乎是沾床就睡的。   洗漱完毕后,方清漪回到床边,然后,做了个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堪称为温情的动作——低头吻了吻容屹。   这种类似于爱人之间的早安吻,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去往峰会会场的路上,方清漪都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按她和容屹的关系,不应该发展于此。   留给她遐想的时间并不多,酒店至会场只有十分钟车程,到会场后,方清漪调整好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两个半小时的峰会结束。   方清漪收拾东西,起身要和王家俊、何澍一同去吃午饭时,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人正是刚刚坐在峰会发言席上,被人隆重介绍,据称是行业黑马企业的负责人。   “容裕。”方清漪叫出他的名字。   眼前长了双桃花眼的男人听到她念出自己的名字,眼尾划开多情又放浪的笑意。   “我就说嘛,我认美女有一手,隔着大半个会场,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容裕眉梢轻挑,朝她抬了抬下颚,“前南城首富的女儿,怎么当起记者来了?”   方清漪脸上的笑不减反增,“人志在四方,就像容少爷你不也是,好好的南城不待,非跑到平城来?”   话里的讽刺意味,在场的只有容裕能察觉。   但方清漪也只需要容裕知道,自己在嘲讽他——被赶出南城的落水狗,倒也不必上赶着嘲讽方清漪,前南城首富又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方清漪还在南城。而容裕连同容家,被一整个扫地出门。   容家似乎并没有给容裕请过教养礼仪老师,他的表情管理,实在一言难尽。   他脸上情绪撕开明显的裂缝,却又生怕被人发现他被激怒,于是嘴角往上扯起笑意,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既然方大小姐来到这儿,我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招待。”容裕似是想起了什么,声线里带着几分龌龊的愉悦,“毕竟那时候咱俩差点儿就要结婚了,我想,应该没有人的关系,比你我之间,更亲密了吧?”   作者有话说:   为了章节阅读连贯,晚点还有一章更新。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佳慧0815 26瓶;W 19瓶;63339014 3瓶;Manman、iice、超级想瘦的花椰菜、岛上一棵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退婚◎   方清漪仍旧是如常的清冷模样, 没有因为容裕的话而有任何改变。   时隔多年,容裕发现自己对方清漪,还是喜欢得紧。   就这股清冷劲儿, 还真不是圈内其余的世家小姐有的, 真他妈的勾人。   “方清漪, 别不给我面子啊,好歹我在平城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场的人都认得我。”容裕忽地一笑, 靠近方清漪,附耳, 徐徐道, “咱们也可以聊聊,当初结婚的事儿,不是吗?”   耳边是他黏热的呼吸,令方清漪隐隐作呕。   方清漪不退不让:“好啊。”   应完, 她和身旁的何澍、王家俊说:“我中午有事,就不和你们一块儿吃饭了。等到下午峰会开始前, 我会联系你们的。”   何澍:“清漪姐——”   他眼里满是阻止,希望她不要和容裕一块儿。   方清漪笑了笑, 风轻云淡地叮嘱他:“下午活挺多的,中午多吃点儿。”   然后,转身, 怡怡然地和容裕一同离开峰会会场。   何澍还想上前, 却被王家俊一把拉住。   王家俊:“行了,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你一小屁孩, 别掺和大人的事儿。”   “我成年了。”何澍对王家俊平淡的态度感到疑惑, “你好像很清楚清漪姐的身份?”   方清漪是正鼎集团千金的事儿,台里并没有人知晓,何澍来之后,也被父亲再三叮嘱过,隐瞒自己和方清漪的身份。关系户到哪儿都不讨好。   “知道一点儿,”王家俊神情闲适,快速转移话题,“咱俩赶紧去吃饭吧,吃完饭你整理下早上的资料,晚上就要把报道视频发回台里。时间赶,任务重。”   “……”何澍还想说些什么,见王家俊一脸避而不谈的模样,想说的话,霎时又憋了回去。   -   方清漪跟着容裕,来到峰会所在酒店的用餐包厢。   容裕中午应该是有约的,他的助理过来和他说了几声,容裕不以为意道:“我不过去了,告诉他们,我陪我前未婚妻吃饭。”满脸风流相,举手投足间,是数不清的玩世不恭。   被称为“前未婚妻”,方清漪也没反驳,甚至,连瞥他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包厢门关上,容裕惆怅满腹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们俩之间,有缘无分。”   未等方清漪回复,容裕又说:“不过能在这里遇到,也不能说咱俩是没有缘分的,不是吗?方大小姐。”   他总是一口一句“方大小姐”地叫她。   方清漪也从来都是“容大少爷”地叫他。   “容大少爷,没想到在平城也混得挺不错的。”方清漪忽地眼波流转,眉眼间滋生媚色,慢悠悠地打趣他,“你说当初你在南城也能像如今一样有所作为,咱俩的婚事,也不会中途告吹不是吗?”   容裕低啧了声,他望向方清漪的眼神里有诸多情绪。   赞赏,喜欢,流连忘返,是男人对女人,欲望的折射。   “怎么过了五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容裕语出惊人。   “你什么意思?”方清漪屏气凝神,静待下文。   容裕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时,一道电话铃声打乱了二人叙旧畅聊的气氛。   是方清漪的手机在响,她原本想挂断的,只是发现是容屹的来电,再想起昨天他发的疯,还是不忍心,接了起来。   “喂,容屹。”她没有任何避讳,更像是刻意,在容裕面前提容屹的名字。   实属无奈。   容裕这人阴险狡诈,喜欢在背地里下绊子。从刚才的峰会里就能知晓,容裕在平城地位颇高。在容裕的地盘,方清漪必须得时刻留心。   而她也注意到,提到容屹的名字后,容裕如同惊弓之鸟,神情局促又紧张。   方清漪敛住眼底的笑,和手机那头的容屹对话。   “我在峰会的酒店。”   “不了,我晚上八点左右回酒店。”   “嗯,一起吃晚饭。”   通话结束。   通话中,方清漪无法忽视对面坐着的容裕脸上的表情变化。   如同皮影戏般,几多纠结几多恐慌几多胆战心惊,演绎得分外出彩。或许他家没给他请教养礼仪老师是正确的,如此有趣的五官戏,实属少见。   容裕静静地端详了会儿方清漪,蓦地,问她:“你和容屹发展到哪一步了?结婚?有小孩儿了?”   “瞎说什么呢?”方清漪顿感荒谬。   “不应该啊……”容裕喃喃道。   “什么啊?”方清漪疑惑。   “不是吧方大小姐,你不会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容家是怎么被赶出南城的吧?”容裕玩味地露出一抹冷笑,“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和你没法结婚,是因为我花名在外,你爸不满意?”   “……真是可笑,你爸在婚事上可是点头了的,我们容家可没有逼他。”   方清漪隐约窥见真相一角,只是那真相太过荒唐,她无法相信。   “总不能是容屹吧?”还是试探着,问了出来。   换来的,是容裕轻飘飘的一句:“就是他啊,得知你要和我订婚,二话不说,回国,直接把我们容家所有人都打包赶出南城。他还和我父亲施压,如果我与你的婚约不取消,那么以后容家的所有商业合作,都会由各种正当或是不正当的手段,被打压。”   “真狠啊,就为了一个女人,对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父亲,都能下得了狠手。”容裕说,“你看容屹,他是不是个疯子?”   方清漪嘴角一僵。   俨然全无所知。   ……   关于当年的婚事,其实是圈子里常见的联姻故事。   圈子里联姻男女数不胜数,而联姻这回事儿,几乎是成年后便开始的。   扩充彼此的社交圈,由父母带领着认识对方的父母,借着交友的名义审视对方的家庭与为人。联姻与相亲无异,名利场的人凑在一起,先以利益为主,联姻也不过是两个身家对等的人,匹配成功。   爱不爱的也没那么重要,人世间多的是没感情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   而且就算是因为相爱结为伴侣又如何呢?感情破碎的离婚,不也一抓一大把吗?   方正邺对方清漪的教育,向来都是无条件支持方清漪做的每一个决定。他是方清漪眼里最完美的父亲,可是比起完美的父亲,方正邺更乐意做一个完美的爱人。   他对陈芝荷,是言听计从的。   陈芝荷说:“清漪也到适婚年龄了,你看圈内其他的世交大小姐,老早就开始接触那些公子哥,现在一个个都要着手结婚事宜。再看清漪,到现在,别说男朋友了,就连个男性朋友都没有。老方,你宠她可以,但别宠的太过火。难不成你要把她放在身边养一辈子?传出去,不像话的。”   于是方正邺立马让陈芝荷帮忙着手方清漪的人身大事。   他对陈芝荷当然是百分百信任的,尤其是在关于方清漪的事上。他爱的盲目,信任也盲目。   陈芝荷千挑万选,最后挑了个容裕出来。   方清漪被逼着和容裕见过几次,也被骗着和容裕见面。   见面时,她自然从容礼貌应对容裕,哪怕心里再怄气,也不会表现出来。   见完面,离开后,她和方正邺吵得不可开交。   那段时间,是他们父女关系最糟糕的时候。   方清漪:“我不喜欢他,爸爸。”   方正邺说:“好,那我们换一个男生见面。”   方清漪:“我不要。”   方正邺:“清漪,你该懂事点儿。”   懂事,乖巧,听话。   这些词像是枷锁般紧锁住方清漪,禁锢的她动弹不得。她为了成为父亲眼里的骄傲,褪去一身的戾气与血性,伪装成最完美的大家闺秀。听话的孩子有糖吃,但是没有说,听话的孩子,必须得吃大人递过来的,他们眼里的“糖”。   “爸爸,我不明白,您就那么希望我结婚吗?”一通争执后,方清漪倍感疲惫地问出了这句话。   “人总归都是要结婚的。”   “那您怎么不结婚?”   “我有女儿陪着我就够了。”   短暂的安静了几秒。   方清漪没什么情绪地问他:“难道不是因为,她不愿意嫁给你吗?”   方正邺正色:“清漪,我不结婚有我自己的理由,和她无关。”   方清漪:“怎么就和她无关了?爸爸,您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愿意嫁给你,你就不能放弃她吗?”   然后她就看到方正邺缓慢地,垂下头。   他说:“我早就放弃她了。”   她问:“那你能不能别听她的话?”   他说:“她都是为你好。”   方清漪辩驳:“我不需要她的为我好,我的人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方正邺苦笑:“怎么会呢?清漪,她是你的妈妈,你的人生和她息息相——”   那一瞬,方清漪多年上的教养课,统统都是无用功。   她声量拔高,非常没有礼貌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她不是我的妈妈,爸爸,当我求你,别说这句话好吗?”她眼里无意识地淌出眼泪,身体打颤,呜咽着,“我没有妈妈,我只有爸爸……”   “好,好,我不说了,清漪乖,不哭了。”方正邺笨手笨脚地抽纸替她擦眼泪,“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哭。”   良久,她的泪意才停住。   彼时,她像是被人抽了神智般,颓然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面色苍白,双眼放空,说话声音低而清楚,是认输,是投降:“结婚吧,既然你这么想我嫁出去,爸爸,安排我和容裕结婚吧。”   方正邺瞠目,心底大骇:“清漪,你别冲动。爸爸只是希望你和容裕多接触接触,结婚这事儿太久远了,咱们从长计议。”   “她不是很喜欢容裕吗?她看上的男人,应该不会有差吧?就像你,爸爸,我相信她的眼光的。”方清漪笑容惨淡,“而且我听到了,公司资金周转困难,如果我和容裕订婚,容家会给我们帮助,让公司度过难关。”   方正邺眉头紧锁,面色凝肃,“公司的事,和你无关。”   方清漪:“怎么会和我无关呢?爸爸,我是方家人啊。”   方正邺:“但我总不能牺牲自己女儿的婚姻。”   方清漪语气缥缈:“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不可能看着正鼎集团出事,坐视不理。我知道您给很多人打了电话,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您。圈子里联姻的很多,我也不是特殊的那一个。爸爸,容裕对我挺好的,挺喜欢我的,您之前不也挺喜欢他的吗?而且我俩只是订婚,离结婚还远得很,我甚至还没大学毕业呢。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当务之急,是解决正鼎集团的资金链。”   方正邺沉默了很久,久到落地窗外的天由亮转暗,漆黑夜幕席卷着偌大的别墅。   方清漪终于等到了方正邺的:“好。”   她撇过头,看见二楼走道里,陈芝荷露出满意的笑。   就此,方清漪和容裕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   甚至不需要过问容裕的意见,毕竟他多次和两家人表示,自己非常喜欢方清漪。只要她点头,容裕立马能备好彩礼,八抬大轿地迎她进容家。   容裕时不时地来方家,或是商议订婚事宜,或是带了点儿礼物给方清漪。   前者居多。   因为他压根没在方家看见过方清漪,一次都没有。   那时候已经是十月底了。   天凉秋露浓。   方清漪住在自己那栋别墅里,最常做的事,是对着隔壁那栋空楼发呆。   容屹是八月中旬走的,他在海外的工作发生了点儿问题,需要他回去。方清漪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也没过问过。   他们两个的关系,随着他的离开,无疾而终。   其实他有试探过她,她知道。   离开前那晚,他说:“我大概十一月就能回国,工作重心都搬回国内。”   以方清漪高于常人的双商,当然知晓他话里的暗示。   他希望他们的关系继续,等到他回国后,二人依旧保持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只是方清漪当时被方正邺和容裕搞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她可以拒绝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唯独不能拒绝方正邺,她不想在方正邺的眼里,看到任何有关于失望的眼神。   所以她拒绝了容屹,只是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温柔,拒绝的仍有余地。   “容屹,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更多女孩子的,也会发现,我不过如此。”方清漪的语调还是缠缠绵绵的柔,“人生是一段经历,我们之间,其实可以算得上是一段绮丽的回忆。但是如果时间很长,这段回忆可能会变得不太美妙,你觉得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归是刚认识的时候最好,然后走向下坡路。”   她总有一套说辞。   容屹在闷热的环境里呵笑一声:“你说得对,方清漪,我以后会遇到比你更好的女人。你不是最特别的,也不是最好的,更不是我最喜欢的。”   对话到这里,已经隐约有吵架的苗头了。可以他俩的性子,再吵架也只能吵到这个份上。   隐忍的,弱势的,暗地里的挣扎与不舍……彼此心知肚明,却都没拆穿。   现在方清漪看着隔壁的空楼,里面没一盏灯亮起。   也没有那么个年轻听话的容屹,在家里等她,见到她的时候,叫她的名字。   “方清漪。”   她名字的声调,全是平声,没有仄声。   他念她名字的时候,声线无起伏,也无温度。可在这个秋露深浓的夜晚,让方清漪哪怕只是想起,心里都添上一份暖意。   真好啊。   她曾那样喜欢过他。   但也只是喜欢了。   往后。   应该也不会像喜欢他一样地喜欢别人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是他,没有人可以超越他——方清漪活得很通透,也活得很狭隘。二十二岁的方清漪,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男人会比容屹,更让她情生意动了。   但那又怎样呢?   她要订婚了。   不是屈服于陈芝荷,而是不想让方正邺为难。她不想让方正邺在她和陈芝荷之间为难,他无条件无原则地爱了她这么多年,他有一百万个理由放弃她的,毕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他没有。   方清漪记得自己小时候写作文,有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妈妈》,她交的是白卷。她没有母亲的概念,她的母亲,生下她后就抛弃了她。   方清漪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理解陈芝荷。事实上,年岁越大,她越不能理解。   分明是从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那么多人能把这块肉当成心头肉,小心翼翼地呵护,而她却被当做身体里不该有的一个瘤。切割离开身体后,如释重负。   爱好像很廉价,怀胎十月,却能够被轻而易举地放弃。   爱好像又很珍贵,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爱屋及乌,方清漪是“乌”。   方清漪不想让方正邺难做,不想让他夹在方清漪和陈芝荷中间,陷入两难境地。   只是。   “小容屹……”方清漪眼睫轻颤,乳白色的月光滚落在她泛着湿意的眼间,秋风掩盖住她喉间细微的哽咽,“……怎么办啊,以后你要叫我嫂子了,你会不会疯掉啊?”   一定会发疯的。   她想。   容屹一定会发疯的。   那晚之后,方清漪把这套房子挂中介卖了。   她没法再住进这里,这里的所有,都有她和容屹生活过的痕迹。回忆汹涌,她退无可退,卖了这套房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十一月初。   订婚事宜大致准备妥当,两家人商量着宴请宾客名单。   方清漪懒洋洋地下楼,身上还穿着睡衣,“爸爸,你去容家吧,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为了配合自己说的话,她还故意咳嗽了几声,“就不过去了。”   说完后过了近两分钟,方清漪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都没得到回复。   她抬眸看向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方正邺,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爸爸?爸爸——!”   方正邺这才回神。   方清漪:“爸爸,你刚在想什么?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应。”   方正邺眉间有着抑制不住的笑:“爸爸有个老朋友答应借钱给公司周转。”   方清漪没被他的喜悦感染,淡声道:“挺好的。”   随后,方正邺又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容裕要退婚!”   方清漪愕然。   作者有话说:   看小说切记:不要以现实做评判,以小说的前后文做评判。   -   我每本文,男女主的所作所为,都会把原因交代的很详细,上本文《婚婚入睡》也是,齐三本就是没什么爱能力的人,他所有的温柔也就那么一点儿,大家却总是苛责他,觉得他不够爱南烟。但他真的用尽全力了。齐三这本文出现的不多,那是因为时间线重叠,他现在忙的不可开交!!!刚订婚,又回去接管家族生意,老五又那么烦爱折腾,南烟那边又出了幺蛾子,他哪有时间陪容屹瞎搞!!!! 第37章   ◎嫂子和小叔子的爱情故事◎   备婚尤为漫长, 订酒店,订礼服,订餐食, 选日子……   然而退婚只需要一句话, 上述所有付出所有心血, 统统白费。   容家只打来一通电话,还未等方清漪和容裕确认。紧接着,她的手机嗡嗡震动, 手机里躺着数不清的微信消息。   方清漪随便点开几条,发现每个人给她发来的消息, 重点重合一致。   全都在传递着一个讯息。   ——容氏集团宣告破产, 容家退出南城豪门圈。   任何一个豪门圈的家族,家族关系盘根错节,这种家族,最差也不过是走下坡路, 而非破产。消息一出,即刻引起圈内轩然大波。毕竟在此之前, 没有任何容家破产的风吹草动,甚至半个月前, 还隐约听到容氏集团扩大商业版图,进军海外的消息。   容家的事儿,圈内人聊的沸沸扬扬的。   还有人贴出容裕昨晚在会所左拥右抱的图片, 看上去没有半分明天破产的颓废。   一切, 毫无征兆。   许秋着急忙慌地给方清漪打来电话:“到底什么情况?”   方清漪:“我也不知道。”   许秋:“不是, 那你俩订婚的事儿呢?”   许秋是除了方家和容家以外, 知道方清漪和容裕订婚的人。   方清漪淡声道:“取消了。”   许秋一骇:“这么突然?”   方清漪:“嗯。”   许秋又关心:“那容家答应给正鼎集团的钱……还有吗?”   方清漪都不需要去想:“容家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哪还有闲心思管正鼎集团。”   许秋:“那你家怎么办?”   方清漪:“说是有人愿意借钱给正鼎周转。”   许秋:“谁啊?”   方清漪:“我爸的老朋友。”   许秋悬在空中的心脏回归原地, 庆幸道:“幸好,幸好你不用嫁给那个招蜂引蝶的花心大萝卜。说真的,我都在考虑,等你俩订婚的时候,我直接雇个男人来个横刀夺爱,把你从婚礼现场直接抢走。”   对此,方清漪的评价是:“少看点电视剧。”   许秋哽直了嗓:“我说真的。”   方清漪语气平淡:“人各有命,听从命运的安排就好。”   许秋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看得这么淡啊……”   一通有的没的瞎聊后,电话挂断,方清漪如同陀螺般,不停旋转着。她又拨了容裕的电话,想问个清楚,只是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隔天,她收到容裕发来的短信。   容裕说:【任何让你为难的人和事,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手机那头的人,根本不是容裕,他说不出这种话。   信息的内容,像是完全站在方清漪这边,为方清漪周到着想。然而方清漪没觉得体贴备至,她只觉得四周有阴风起,吹得她浑身发凉、冒冷汗。   方清漪深吸一口气,伸手,拨通电话。   回应她的,是手机已关机。   再之后,她让司机带她去容家,可一夜之间,容家人去楼空。   ……   ……   方清漪那时以为容家是犯什么大事儿,亦或者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后来圈子里疯传是容屹所为,方清漪并未往心里去。他当时也才十九岁,十九岁还是被称为少年的年纪,一个少年,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保不齐是别人打着容屹的名号。   八卦总是越传越玄乎的,方清漪不愿相信。   她也没有理由相信——好歹是供他吃喝多年的亲生父亲,他是有多狠的心,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一并驱逐走?   时至今日,方清漪仍旧难以相信。   “你确定,所有都是容屹干的吗?”   容裕懒洋洋地往椅背处一靠,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玩世不恭,拖腔带调地说:“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那天容屹拿着一份文件回家,回家之后和我爸在书房里谈了不到半小时吧,我爸屁滚尿流地出来,浑身冒冷汗,衣服都湿了。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什么也不说,就说麻溜儿收拾东西赶紧走。”   “后来又乌泱泱地来了一大堆保镖——我一眼就认出来是霍家的人,霍家早年混什么的你也知道,到霍以南的手里,霍家已经完全洗干净了。可是人脉还在,随便几句话,多的是人为霍家卖命。”容裕冷笑一声,“容屹这小子多聪明,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跟霍以南搭上了关系,他一个私生子,现在竟然混到了霍氏总经理的位置。”   包厢里出奇地静寂。   过去五年了,容裕早就没什么心气儿了。   斗,他是斗不过容屹的,以前斗不过,现在更斗不过。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方清漪喝了两口水平复着心情。   她声音平稳,问:“你怎么确定是因为我和你订婚的事儿呢?。”   “因为很确定啊。”   “……”   “你恐怕不知道,我和容屹打过几次架,后来想想,打架的时间真的很凑巧。要么是得知我和你见面的消息,要么是我和你见完面的第二天。我挑衅了他几句,换做平时,他都懒得搭理我的,他这人你也知道,傲的很,目中无人惯了,可是每次我提到你的时候,他像只野狗,疯了似的,往死里打我。”   “还有一次,把我腿打骨折,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   “……”   “我听说你俩那时候是隔壁邻居是吧?该不会你白天和我见完面,晚上就和他滚在一张床上吧?”容裕向来说话很直白,直白的话总归是刺耳的,“你俩要是没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动怒生气?狗会为了自己碗里的东西咬人,但不会为了别人碗里的东西瞎叫。”   方清漪凉声:“他是人不是狗。”   容裕无所谓地耸耸肩:“打个比方而已,有必要生气吗?怎么,开个玩笑都不行?”   方清漪:“你看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容裕:“那你的生活一定很无趣。”   方清漪:“你的生活一定很有趣,到处咬人,结果反被打。”   闻言,容裕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方清漪把茶杯放回桌上。   “咚——”的一声闷响。   “谢谢容总的款待,但我今天没什么胃口,就不吃了。”她站起身往外走,路过容裕的时候,慢悠悠地扔下一句,“败者只能逞嘴上功夫,不是吗?”   她出了包厢。   听到包厢里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方清漪嘴角扯起轻蔑弧度。   她抽了包湿纸巾擦自己的手,走至电梯间时,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伸手,按电梯按钮时,余光里瞥到电梯间里的人,她动作一滞。   “……容屹?”   容屹淡淡地嗯了声。   方清漪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的轻巧:“等你。”   方清漪伸在空中的手,指尖微颤。   又听到容屹问她:“吃得开心吗?”   方清漪心里油然而生阴森冷感:“你派人跟踪我?”   容屹不咸不淡地说:“在你眼里,我是个会干这类下三滥的事儿的人吗?”   方清漪一言不发。   她的沉默显然是一种默认。   容屹不是个乐于解释的人,但还是和她解释了:“我在酒店大堂碰到了那个实习生,是他和我说,你和容裕一块儿吃午饭的事儿。”   方清漪:“嗯。”   她其实有种天分,无论对话多僵持,总能忘却上一秒的对峙,若无轻重地开始下一个话题。   “你吃饭了没?我刚胃口不好,没吃饭,现在有点儿饿了。”   “没。”   “那我们一块儿吃饭?”   “嗯。”   “附近有家本帮菜馆,里面的菜挺地道好吃的。”   “好。”   容屹也有种天分,配合她说的每一句话。   比闷,大概谁都闷不过他。一顿饭也说不了几个字。   只是到最后的时候,他筷子一放,问方清漪:“他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他没问,你和容裕见面都聊了些什么,你为什么会和容裕单独吃饭。他关心的,好像从来都不是旁人,从来都是方清漪本身。   方清漪也把筷子一放,静静地端详着容屹。   ……还是没法儿相信,传闻不是传闻,是事实吗?容屹让整个家族分崩离析,手段狠决,不留余地。   “是惹我不开心了,但我又不是好欺负的人。”   “嗯。”   “而且我俩差点儿订婚,怎么说,也有点儿感情基础。”   容屹的脸黑了下来,双唇紧抿着,唇线绷直在一条水平线上,整个人看上去,处于一种尤为烦躁的状态。   方清漪笑:“说实话,我差点儿还当你嫂子了,容屹。”   容屹懒得搭理她,转头和招呼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应了声,去拿他们这桌的点菜单,等待服务员过来的间隙。   方清漪手撑着下巴,语调闲适,像是在谈论别人的私事儿一般,调侃玩味地说:“小叔子和嫂子,听上去就很刺激带感,你说呢?小容屹。”   -   服务员过来结账时,发现付钱的男人黑着脸,看上去好像不太情愿买单的样子。   一旁的女人倒是兴致颇好,笑盈盈的。   就。   有种。   逼良为娼的感觉。   “别瞎叫,你不是我嫂子,我也不是你小叔子。”容屹付完款,甩下冷脸,起身往外走。   服务员彻底震惊。   原来不是逼良为娼。   是嫂子和小叔子的爱情故事。   这比逼良为娼还要刺激。   留下方清漪,面对服务员一脸吃瓜的精彩表情,她有点儿忍受不了,离开前,还是多余解释了一句:“我和我男朋友开玩笑来着。”   服务员惶惶惑惑地哦了声。   方清漪在心里暗骂了下容屹,有外人在,他那嘴就不能闭严实点儿吗?   留个烂摊子给她。   真烦。   方清漪拿上包,追上容屹。   容屹走得飞快,他身长腿长,没几步,就拉开和方清漪之间的距离。   方清漪追的累了。   “容屹——”   “……”   他没有回应,接着往前走,只是步调似乎比之前的,慢了一点儿。   “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   “行,你走吧,我也走了。”方清漪停下脚步。   下一秒。   就看到容屹烦躁地转过身,快步走到她面前。   容屹:“回酒店了。”   方清漪:“走不动。”   容屹盯着她。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猛地弯腰,把方清漪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蓦地,天旋地转,方清漪惊呼,“公共场合,你把我放下来!”血液倒流,以至她脸通红,多半还是害羞,臊的。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天天开心。   啊啊啊啊啊我要快点写! 第38章   ◎情侣对戒◎   以方清漪的涵养, 是连在公共场合说话都会控制音量的人。   衣着得体,行为得体,是基本。   容屹的行径, 严重公共场合秩序。   方清漪压着自己的声音, 催他:“你快放我下来。”   偏偏他还一本正经:“你不是走不动吗?”   方清漪知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刁难她。   就因为她刚叫了他一句“小容屹”, 还恶趣味地提到“小叔子”和“嫂子”这种词儿。   “我的错,行了吧?”方清漪无可奈何,“你放我下来, 这儿到处都是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   “又没人认得你。”容屹更恶劣了, 甚至提步, 往前跨了几步。   “容屹——!”   方清漪要抓狂。   容屹也怕真惹她生气,变本加厉到这一步,适时收场。   他把方清漪放了下来。   方清漪抬腿踹了他一脚,随后, 头也不回地转身走。   容屹没追上去。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她进入酒店大堂。   而后, 他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商务车,随着他的靠近, 商务车后座车窗玻璃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一张与容屹有三分像的脸,他脸上有着岁月烙下的褶皱,双瞳浑浊, 嗓音也是厚重沉闷的:“好久不见, 儿子。”   容屹面无表情的脸更寡冷。   对视许久, 容为征打开车门, 径直推门下车。   他矮容屹半个头, 相距两三米左右, 视线微往上扬,不需要几多费力的对视。但他却觉得心里有千万斤巨石压着他,喘不过气儿来。   他藏了多年、上不了台面的小儿子,总是给他许多的惊喜。   最惊喜的一次,是拿着一沓足以送他吃牢饭的资料,威胁恐吓他。比起恐慌,容为征更多的是赞赏——容屹是最适合做生意的,因为他心狠手辣,手段高明。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过,容屹势必能成大事儿。   如今容屹已成为南城商界的传奇人物。短短五年时间,他走到了容为征花了三十年都无法走到的至高位。   “咱们父子俩要不找个地方坐着好好聊聊?”容为征开口。   容屹漠然:“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可谈的。”   容为征:“有的。”他望了眼方清漪离开的方向,谆谆:“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让她当我的儿媳妇?”   霎时,容屹面色凛然。   他扫过去的眼神,冷峭淬冰,“五年前的事,还有谈的必要吗?”   “你把我赶出南城并没有解决根源,五年前的事,还会重来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容为征笑得像只笑面虎,以他这个位置,都是别人奴颜婢膝地讨好他给他打开车门的,可他回至车边,拉开后座车门,示意容屹上车,“我们有话题可聊的,儿子。”   容屹思忖片刻,到底还是坐上了车。   车一路前行,驶往容家现如今的住所——位于半山腰的别墅。   容家宣告破产不过是一个退出南城的由头罢了,好歹容屹好吃好喝地被养在容家十余年,容为征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是个大方的父亲。他给了容屹无限额的黑卡,从不过问容屹任何一笔支出。容屹自然礼尚往来,不会克扣容家一分一厘。   容家离开南城后,来到了平城——容家祖籍所在地。   现在看来,容家在平城过得不错。   客厅里端茶倒水的佣人都焕然一新,容屹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等待佣人退下后,他眼眸轻掀,冷淡的眸睨向容为征。   “你把我带回来,不怕你太太生气吗?”   “家里做主的人是我。”容为征提醒容屹。   容屹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   热茶氤氲着雾气,揉碎在空调冷气里。   容为征浅抿了口茶后,好整以暇地望着容屹:“我不着急容裕结婚的事儿,哪怕是五年后的现在,我都不着急。可是五年前,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撮合容裕和方清漪吗?”   容屹:“别卖关子,直接说。”   容为征:“告诉你真相,有什么好处?”   容屹嚇笑一声:“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容为征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是商人,而且我对面坐着的可是霍氏的容四少。霍氏所有的合作都得经由你这一关,想来霍氏再多一单和容氏的合作,应该也只需要你点一个头就行了吧?”   容屹显然不感兴趣,起身欲走。   方才空荡的会客厅,因为他的动作,四周响起窸窣脚步声。继而,冒出一堆穿黑色西装的保镖,由会客厅的四周,逐渐聚拢过来。   容屹心下了然,总算明白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容宅了。   “不知道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强龙难压地头蛇。”容为征老神在在地说,“儿子,别仗着有霍以南给你撑腰,在你老子面前就可以嚣张。这儿,可不是霍以南的地盘。”   容屹一脸阴翳:“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份合作,我需要在平城站稳,”容为征示意他坐下,面容蔼善,“作为交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   “你不会吃亏的,容屹。”   到这份上,容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坐回原位,摆出一副有待商榷的模样,略微松口:“什么秘密?”   合作双方,应当把筹码都摆在明面上,把交易也都放在同一水平线上。   容为征倒是很大方,直接把交易先行公布,也不在乎容屹会不会信守诺言。   “正鼎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其实和正鼎集团毫无关系,她是方正邺领养的,她的母亲,是陈芝荷。”   容为征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着容屹的神情,只是很遗憾,容屹脸上没有任何的惊讶神色。   但他手里还藏有别的底牌,不急不缓地接着说:“当时,是陈芝荷主动联系我,说是要给我介绍个儿媳妇人选——对,就是方清漪。”   “其实她说的时候我挺惊讶的,你也知道你哥是个什么德行,吃喝嫖赌毒,差点儿都沾了。人方清漪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略有耳闻。她怎么会看得上你哥呢?尤其是,正鼎集团方总,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怎么会舍得把女儿嫁给我儿子。”   “后来,陈芝荷和我联手,设了个圈套,把正鼎集团的资金链给封锁住。”   “再之后的事儿,就是你知道的了。”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妈真没有责任心,可是和陈芝荷对比起来,你妈算得上是好母亲了。”容为征笑了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然后,他就看到容屹本就阴翳的脸色,更黑沉。   容为征举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水漫涌上来的热气。容屹不说话,他耐心颇足,静静等待。   过了好久。   容屹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保镖再次风声鹤唳地靠近。   却被容为征伸手,示意他们退下。   容屹直挺挺地往外走,脚下生风,后背透着凌厉寒意。   他走至门边时,冷冷地甩下一句:“明天,霍氏平城分公司市场部的人会和你联系,我开的条件,你没有反驳权。”   商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容四少是谈判桌上的好手,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占得便宜。   容为征点点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只要能和霍氏合作就行。”即便没人想从他手里占得便宜,但多的是人求着要和他合作。   霍氏,算得上是商界的一枚通行证,无人敢惹。   -   容为征显然是个合格的合作伙伴,提供给容屹一辆车,方便他下山。   车行至市中心,容屹下了车。   阴沉沉的台风天,随时有可能掀起狂风暴雨。四周商铺都已关门停业,繁华的市中心,也没有几个人在室外走动。   容屹最后回到方清漪工作的酒店,在大堂里等方清漪结束工作。   他手里拿着只手机,偶尔转动,偶尔解锁屏幕。低垂的眼,衬得寡冷的脸更漠然。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雨伴随着狂风。   落地窗上满是雨水淌过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城市街头的灯光亮起,点缀漆黑夜空。   手心里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方清漪发来的消息。   方清漪:【我结束工作了。】   容屹:【我在楼下大堂。】   方清漪:【真乖。】   容屹难得没有反驳她像哄小孩儿似的话。   方清漪权当他懒得搭理他,一下电梯就往他那儿走去,动作熟稔地将手里的电脑包递给他,“很重,你帮我拎着。”   容屹接了过来,顺势从沙发上站起来。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牵在了一起,二人边往外走边议论着今天晚上吃什么。   “吃火锅吧,下雨天,比较适合吃火锅。”方清漪说。   “好。”   “那我们直接从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过去、”这家酒店和商场共用一个地下停车场,让他们避免冒雨淋湿的风险。   工作日加台风天,商场里的人并不多,每家饭店都只有零星几桌客人。   方清漪和容屹选了家全国连锁火锅店,考虑到容屹很多东西不能吃,方清漪点菜以蔬菜为主。   “下午干什么了?”等菜上来的间隙,方清漪问他。   “瞎逛逛。”容屹执意要坐在她边上,右手和方清漪的左手十指紧扣。   方清漪无奈,提醒他:“你这样怎么吃饭?”   他从善如流地用左手拿筷子:“我左右手都能使筷子。”   方清漪:“……”   ……   吃完饭,时间尚早,他们决定在商场里逛一逛。   容屹手指拨弄着她脸畔碎发,瞥见她光秃秃的耳朵,问她:“怎么没带耳饰?”   “工作的时候不能带首饰。”方清漪说。   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规定,只是方清漪自我约束高。哪怕不出镜,只是去台里简单的上班,她都不会带任何首饰,顶多颈部挂一条项链,还在衣裳藏住。   容屹:“去买几套首饰?”   提及首饰,方清漪突然想起来,轻描淡写的口吻:“上次在江城,你好像买了挺多首饰的。”   容屹说:“帮霍南笙买的。”   方清漪:“我还以为你给女朋友买的。”   容屹:“哪儿来的女朋友?”   方清漪:“所以后来得知你没有女朋友的事儿后,我在想,或许是给你炮友买的。”   容屹冲她蹙眉:“别把我的私生活想的那么乱。”   方清漪淡笑,习以为常道:“现在年轻人的生活都挺乱的,尤其是你这个身份地位。再结合以前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你不是个憋得住的人。”   他欲望挺强的。   现在也是。   但他俩直到现在都没做,其实还是……他在等她主动开口。   无论什么,只要是那方面的事儿,都是方清漪先开口的。方清漪一直想等他主动,却没想到他这么耐得住,箭在弦上,还能及时停住。   “我说了,我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是人。”容屹表情不善。   “你不是说你是狗吗?怎么又成人了?”方清漪拿他之前的话堵他。   容屹瞥她一眼,眼神里,溢着几分危险。   方清漪淡笑着,撇开他的手,钻进了奢侈品店里。   店里新上的饰品许多,店员见她进店直奔饰品区,心下了然,直接说:“我们店里很多包包都有的,今年最热门的几款包,我们都有现货,你要不要看看?”   做店员要有好提成,必须得有好的眼力见儿。奢侈品店基本都需要配货,买包必须要买饰品,当然,店员不会明说,只会暗示。然而像方清漪这样,一进店就逛饰品的,基本都是花钱如流水的大小姐。   奢侈品店的饰品,和地摊货也没什么差,甚至还比不上地摊货。   不能沾水沾油,保养不好容易生锈。简单来说,不耐造。这种店不是做珠宝出名的,基本来店里买珠宝的,都是买个兴之所至罢了。和普通人在购物软件买个几十块钱的饰品,同样的心理。   方清漪拒绝了:“不买包了,带回去太麻烦。”   容屹说:“让她快递回去就行,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包。”   店员也在一旁附和:“是啊,能快递的。”   方清漪嘴角牵起弧度,笑着说:“我是想给你省点钱。”   容屹很礼貌:“谢谢,不需要。”   方清漪也不忸怩:“行吧。”   但她还是专注地挑着首饰,拿起一枚戒指时,边上的店员热情介绍:“这是新款,男女同款的,你们要不要试一试?”她漂亮话一堆,“有好多情侣买来当情侣对戒的。”   方清漪原本还挺喜欢的,听到这话,把戒指放了下来。   她身边,容屹将她的举动收入眼底,他平直的唇线,逐渐绷紧。   作者有话说:   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39章   ◎爱只是当下的永恒◎   如果是情侣, 自然可以买情侣对戒。   方清漪和容屹做了许多情侣做的事,但他俩不是情侣。   更何况。   方清漪对饰品的喜爱程度可见一斑,在她眼里, 戒指有它独特的含义。不是随便什么人送的戒指她都会戴的, 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送她戒指的。父亲送的, 不管是什么,她都会戴,因为那是她的父亲。   容屹不一样。   “情侣对戒, 未免太幼稚了。”方清漪轻描淡写地嗤笑,“小孩儿才买情侣款。”   容屹绷紧的唇线松开, 滑出轻飘飘的一个:“是。”   随后, 方清漪又挑选了几款手链和包。容屹刷卡时,她用笔写下收件人地址,以便快递送达。   方清漪工作了一天,也没多余的体力和精力, 这家店逛完,二人就没再逛, 直接回了酒店。   到酒店后,方清漪收到王家俊的消息, 让她看下剪好的新闻视频。方清漪又马不停蹄地扑到了电脑上,抱着台笔记本工作。时不时和王家俊沟通。   工作时,她注意到容屹接了个电话, 他怕打扰她, 走出房间接电话去了。   等到方清漪工作结束, 也没见他回来。   她拿上睡衣进浴室洗了个澡, 折腾了近小半个小时。推开浴室门, 看到容屹坐在床尾, 光着上半身,该穿在上半身的衣服被他抓在手里。他低垂着头,额前碎发温顺下垂,看样子,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方清漪走过去,打断他的怔忡。   容屹回过神来,抓抓头发:“没什么,你洗完了?我也去洗个澡。”   方清漪盘腿坐在沙发上:“先别洗了,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容屹:“我先洗澡,洗完澡再和你聊天。”   两个人竟然就这件事犟起来。   方清漪强硬:“先聊天,再洗澡。”   容屹:“我要先洗澡。”   方清漪知道他洁癖上来了,于是没再为难他,松口:“那进浴室聊。”   闻言,容屹猛地转身,难以置信:“你要看我洗澡?”   方清漪不觉哪里奇怪:“边洗边聊。”   容屹挡住她的肩膀,“我洗澡你也要看吗?”   方清漪微笑着瞄他:“我还没看过男人洗澡,容屹,你别这么小气,给姐姐看一下。”顿了顿,她理直气壮地补充,“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看过,对吧?你不吃亏的。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再洗个澡,让你看。男人得大大方方的,你说呢?”   “……”容屹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大不大方的事儿。你没看过的事儿多了去了,你非得一个个去看?”   “和男人有关的,都想了解一下。”方清漪挑眉,“反正有你这么个现成的在。”   容屹脸黑了下来:“我是你探索异性世界的工具吗?”   方清漪:“我也是你探索异性世界的工具。”   容屹无言。   方清漪忽然拍开他抵在自己肩上的手,笑得恶劣又促狭:“好啦,和你开玩笑的。我和你谈的事儿没那么着急,必须得在你洗澡的时候和你说。不过你进去洗澡的时候可以想想,我要和你聊五年前的事儿。”   “五年前有什么可聊的?”容屹漠然着说。   “我们分开之后。”   “……”   “容屹,我想知道后来的你,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   容屹往浴室走到步伐略微停滞。   他背对着她,头低垂,光落在他头顶,他的脸藏在晦暗中,情绪难辨。   “过正常人该过的生活。”   语气很淡,又透着一股少寡的疏冷感。   而后,他摔门进了浴室。   -   过了十来分钟,浴室里淅沥的水声停下,容屹开门出来。   卧室里只点了一盏夜灯,水波纹荡漾的灯光昏黄温馨,勾勒出极佳的畅谈氛围。   床边地毯将卧室分为两部分——   地毯一侧的床上,方清漪倚靠在床头坐着,身上套了件裸粉色的睡衣,纯中带了点儿妖,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情。   地毯另一侧的空间里,容屹身上裹挟着湿重的冷水,整个人透着禁欲的冷感。   “你想聊什么?”他声线也毫无温度。   “我说过,五年前,我们分开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容屹很轻地笑了一声。   方清漪莫名:“笑什么?”   容屹:“你是在关心我?”   方清漪想矢口否认,思忖片刻,还是点头:“算是关心。”   容屹转身去了客厅,没一会儿,手里拿了杯红酒。红色液体在高脚杯里摇晃,夜色迷离其间。他双眼却是近乎透明的黑,毫无情绪可言,“我说了,过正常人过的生活。”   “正常人可接触不到传闻中意大利的黑手党。”方清漪语调轻松地说。   容屹不置可否:“工作而已,只是我的工作对象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方清漪:“霍氏的工作应该够你忙的,怎么还有闲心思去意大利?”   容屹仰头,送酒入喉。   动作间,他颈间喉结上下起伏,线条翻涌起性感的引诱韵味。   他嗓音似是掺了酒气,微哑,醇厚,低沉,引人入胜。   “当时年少气盛、太冲动,做了点儿不该做的事儿,大哥让我滚出霍氏。”   “什么事儿?”   房间里蔓延着诡异的沉默。   容屹送过来的眼神也少见的带有压迫感。   方清漪擅长隐藏情绪,素面朝天的脸露出无辜的笑来:“不方便聊吗?”   容屹:“嗯,不方便。”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容屹手里的一杯酒也已见底,他将酒杯搁置茶几上,微弓着腰身,猝不及防地,因为方清漪的一句话,时间仿佛就此凝滞住,他动弹不得。   “是因为毁了我的婚约、把容家赶出南城——这件事吗?”   容屹猛地侧头。   视线里,方清漪脸上挂着轻浅的笑,笑意很淡,语气也很淡:“霍家早就洗白了,为了你还动用了以前的关系。霍以南还真是比你亲哥还像亲哥,你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只是事成后,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   容屹不可能不经过霍以南的允许动用那些关系人脉。   霍以南可以助纣为虐,但也会在事情结束后,给予容屹相对应的惩罚。   “容裕和你说的吗。”疑问句,肯定语气。   方清漪:“谁和我说的重要吗?容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容屹垂眸静静地看着她,夜色无声,他双眼里似藏了一整个暗夜,眼神尤为病态。有诸多情绪翻涌,可她读不懂分毫,方清漪越看容屹,越心生怖感。   正这时,容屹起身,缓缓从沙发处走向床边。   他弯下腰来,指尖似淬冰般冷,寸寸蔓延在她的脸畔。温柔的力度,方清漪却浑身掀起鸡皮疙瘩。   “很难猜到原因吗?”容屹嗓音低沉,热气扑洒在她唇边,距离那么近,近到彼此睫毛震颤贴合,他眼里如一汪深潭,她无法躲闪,被吸纳进去。   “以你的智商,应该很容易就猜到真相才对。”容屹戳破她的伪装,“何必在这里装不知道呢?”   和聪明人交往,往往是件轻松的事。   然而现下,方清漪意识到,和太聪明的人交往,像是美人鱼幻做人形后,看似光彩照人,实则每一步,都像是踩着玻璃渣,举步维艰。   她渐渐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她咽下喉管里的涩感,稳定心神:“容屹,我以为我们很早就说清楚了——我们之间,不管做什么都可以,除了谈——爱。”   可以谈性,但不能谈爱。   这是他们早就定下来的。   沉默片刻,容屹冰凉的手指掐紧她的下巴。   他眼帘上下掀动,眼缝间泄露出些许的善意,他善心大方地将自己内心贪婪的一面告诉她:“可是方清漪,除了你爱我,其余的我都不要。”   他松开手,捡起地上的行李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得干干净净,没有半分留恋。   -   那天之后,容屹仿佛消失在方清漪的世界里。   连带着往日经常吐槽老板的向葵,也鲜少提到容屹。   容屹又像是没有消失。   因为向葵时常问方清漪——   “你最近怎么没出去住,该不会吵架了吧?”   “没吵架。”   “啊。”   “结束了。”   向葵瞠目。   原以为话题到此结束,向葵思维发散,毫不顾忌方清漪算得上是分手的失恋人心情,一脸八卦地追问她:“他长得怎么样啊到底?”   方清漪想了想:“你每天都能看到他。”   向葵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伸手,朋友间玩笑的力度,拍了下方清漪。   “你和我老板杠上了是吧?”   “向葵。”方清漪难得郑重其事地喊向葵的名字,有气无力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男人,就是你的老板呢?”   向葵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冷静下来后,她睖睁着眼观察着面前的方清漪,单是随便一个居家躺在沙发上的姿势,都透着一股撩拨人心的妩媚。别说男人了,就连身为同性的向葵,看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流口水。身材外貌而言,方清漪和容屹,似乎是匹配的。   他俩又是一个圈子里的,说不准有过许多次的交集。   综上所述。   ——“你俩该不会真有一腿吧?!”向葵声量拔高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尖锐的声音,方清漪听得差点儿耳鸣。   她清淡地笑着:“现在没有一腿了,放心。”   向葵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凑到方清漪面前:“真的假的?你和我老板好过?”   “真的。”   “五年前也好过?”   “嗯。”   向葵感觉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她在客厅来回走,晃得方清漪头晕。   方清漪撂下手里头的杂志,揉了揉眉心,“很晚了,我先进屋,明天还要上班。”   “不行不行,”向葵拉住她不让她走,“我现在非常混乱。”   “那你冷静一下。”   “没法冷静!”向葵要崩溃了,“我最好的姐妹和我最怕的老板,背地里有一腿——啊啊啊啊我脑袋都要炸了,姐妹,我为我之前的失语和你说声抱歉。我之前口出狂言,诅咒我老板没有性生活,诅咒他性无能,都是我瞎说的,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闻言,方清漪脸都要黑了。   向葵眨眨眼:“话说我老板应该那方面还可以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吃回头草,对吧?”   还未等方清漪回答,向葵像是十万个为什么,又问:“我很好奇,你俩是谁甩谁的?”   向葵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方清漪复又回到了沙发上,她扯了个抱枕抱在怀里。回忆映拓在她眼底,衬得她一双含情眸情意绵绵,“没有所谓的甩,我俩算得上是好聚好散。”但也仅限于五年前。   五年后的两个月前。   酒店总统套房里。   对于那晚的所有,方清漪都记得很清楚。最清楚的,莫过于容屹眼底冷静又热烈的情感,撕开多年来令人望而生畏的病态感,浓烈的情感铺天盖地席卷着她,要将她吞没。   爱是世间太沉重的情感,方清漪快要被容屹的爱溺毙。   平城的台风,在她离开的那天也宣告离开。   方清漪离开平城时,面对着明艳的骄阳,胸口堵得生疼,心脏好似脱离身躯,完全不受控。   “两次,都是好聚好散吗?”向葵显然不信,“我老板不太像是这种人哎,他对感兴趣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不得到手的话,他宁愿毁了。”   得不到就毁掉,容屹自私到了极致。   连他的员工都知晓。   “嗯。”方清漪还是隐瞒了两个月前的不欢而散,“他已经得到过我了嘛,男人不都这样吗,得到了之后就不珍惜。”   向葵破口大骂:“渣男!”   骂的特别真情实感。   方清漪心里默默和容屹道了声歉,嘴巴却是不受控制地附和着向葵:“容屹,你这个渣男!”   骂着骂着,她眼渐渐红了。   渣的分明是她吧。   他想恋爱,但她只想和他玩暧昧。   保持稳定的两性关系,不行吗?都市男女,快餐关系,多如牛毛。怎么容屹偏偏要一个没有保质期、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过期的爱呢?   爱只是当下的永恒。   -   昨晚又聊到半夜,今早方清漪强撑着困意醒来,开车上班。   明天就是国庆长假,办公室里众人各个心潮澎湃,仿佛今天假期已经开始。人还在总台,心已经飘到了其他城市。   临了,下班前还召开了个临时会议,使得办公室里响起一片骂声。   会议掐着下班时间结束,一堆人早有预见,开会的时候带上了包,会议一结束直接下楼冲向打卡点,刷卡下班。   方清漪抱着会议本,融入稀疏的回办公室的人群里。没一会儿,她身边多了个人。   何澍咧嘴笑,青春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问:“方老师,你假期有什么安排?”   方清漪说:“在家待着。”   何澍得逞:“我能约你出来吃饭吗?”   方清漪想了下:“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但我不确定我爸爸那边,难得有假期,他可能会出去玩儿也说不准,我想多陪陪他。”   何澍眼前一亮:“我们两家人可以组团出去玩儿啊,就像小时候那样。”   方清漪其实不记得小时候那样是哪样了,十岁左右的事儿,她是真记不清了。   但还是说:“看到时候的安排吧。”   没想到,国庆的安排,方正邺还真安排上了和何松柏,两家人一同去附近新开的度假村玩儿。   度假村里设备一应俱全,上了年纪的中年人结伴打高尔夫,小年轻们可以去ktv唱歌,亦或者是酒吧喝酒。方正邺办理完入住手续,连房间都不去,干坐在大堂休息区等何松柏来。   方清漪:“他们还有半小时才能到,你总不能这半小时一直坐这儿啊?多无聊。”   方正邺:“半小时挺快的。”   方清漪劝不动他,索性放弃,收起房卡欲上楼。   一出休息区,就看到度假村胸口挂着经理铭牌的人,约有七八个,急匆匆地赶往酒店门外。交头接耳声,不经意落入她的耳里。   “谁来了?容总来了吗?”   “容总不是不喜欢度假村这种地方吗,说是太吵。”   “哎,商总带他过来的,我听说,容总最近心情糟糕透顶,每个和他汇报工作的都被批的狗血淋头。总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趁着节假日,商二少说是带容四少过来散散心。”   “这到底是散心,还是换个地方换个人折磨啊?”有人一针见血。   “谁知道,反正大家都提起点儿精神,工作上别出差错。”   “知道知道。”   “……”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离开。   方清漪抿了抿嘴角,仿佛没听到过一般,仿佛不知晓容屹会过来,仿佛……自己在等人。而她确实在等人,至于等谁,她心知肚明   直到身后响起从容平稳的脚步声,她装不经意地撇过头。   和来人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她眼里像是装了导航,目的地明确,指向容屹,对他身边的商从洲,视而不见。   可惜的是,容屹神态漠然,用看陌生人般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而后,视线收回,他径直往前走。   五米。   三米。   距离越来越近。   一米……   他擦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装,接着装。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anman、茉莉蜜桃萍酱酱、lin、娜小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女朋友◎   有人目中无人, 有人礼数周全。   容屹是前者,商从洲俨然是后者。   商从洲是圈内出了名的温柔公子哥,不同于霍以南和容屹, 他和齐聿礼相似, 根正苗红的出身。曾祖父还是开国大功臣, 商家不知出了多少忠烈,族谱里往下一数,全是政界响当当的人物。据说他大学期间还是外交学院的风云人物, 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他铺路,他倒好, 毕业了和霍以南他们仨人从商去了。   作为外交学院的风云人物, 维持表面的礼貌绅士,是最简单的一课了。   商从洲笑得很和善,“抱歉,我家老四最近失恋了, 心情不太好。”   方清漪这才意识到,他并非是和善的, 而是实打实的伪善派。   想想也是。   让眼高于顶的容屹安安分分叫一声“哥”的人,肚子里的坏水恐怕能装满度假村里所有的温泉池。   商从洲故意用这个词——失恋。   以此定义方清漪和容屹之前的关系——男女朋友。   他挖了个坑。   想看方清漪跳进去。   方清漪又不傻。   她才不跳。   “小孩子是这样的, 脾气大,需要人哄,商二少费心了。”方清漪不给容屹一点儿面子。   她向来如此, 以牙还牙。   容屹不给她好脸色, 商从洲又暗讽她, 她学不来逆来顺受那一套。   方清漪莞尔:“商二少, 我先回房了, 有事联系。”   商从洲盯着她离开的袅袅身影, 鼻腔里发出短促的一声笑来。   这女人,真挺有意思的,一丁点儿亏都不愿意吃,聪明又通透。   怪不得容四被她吃的死死的。   -   方清漪快被容屹气炸了。   直到刷卡进酒店房间,她才把那股气洒出来。房间门成了发泄口,被她猛地合上,发出“砰——”一声振聋发聩的声响。   她想不明白,放完狠话离开的人是他,这会儿装失恋摆脸色干什么?   他俩之间是谈恋爱闹分手吗?   顶多算炮.友结束关系,可他俩迄今为止还没真正意义上的上过床。   所以她不喜欢谈恋爱,失恋分手了,再见面,曾经相爱的两个人,像是仇人般,面目可憎。   ——现在的容屹,就是最好的诠释。   越想,方清漪的心口越堵。   豪华包厢里内置温泉池,方清漪索性脱了衣服钻进温泉水里。氤氲的水汽蔓延在她洁白的皮肤上,水流涌动,像是能把烦心事一并冲刷走。温度适宜的水温,令方清漪昏昏欲睡。   搁置在边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方清漪懒洋洋地伸出手,拿过手机。   是向葵发来的消息。   几条语音。   向葵:“我突然想起来,你去的度假村,该不会是后山那个刚营业的度假村吧?”   向葵:“我老板好像也去那里了。”   向葵:“你俩应该没有碰到吧?”   方清漪:【碰到了。】   向葵迫不及待:“然后呢然后呢?容总有没有抓起你的手把你按在墙上亲?”   方清漪不由皱眉:【……】   方清漪:【演爱情戏呢?】   向葵:“你就说有没有吧!”   方清漪:【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走了。】   冷淡得不行。   向葵却激动得不行:“我老板肯定还对你恋、恋、不、忘!虽然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你俩搞过的事实,但是清漪,我老板这段时间的状态不要太明显——他就差在脸上写四个大字:我被甩了。公司上下,天天都是低气压,这两个月我都不敢大声说话来着。”   温泉水上涌,她指尖被水浸湿,打字的时候,总会识别出错。   方清漪也干脆发语音:“他把我当路人对待了。”   “No,”向葵意味深长道,“我老板虽然脾气差,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会有。他要对你没感情了,肯定会大大方方地和你打招呼的——最起码会朝你点下头,把你当路人,就是在装。”   “向葵,你不明白我俩的关系。”   “炮友呗。”向葵坦然大方地吐露出来,“炮友咋了?我们办公室也有啊,俩人结束炮友关系后,也不影响日常来往啊。但我觉得我老板,啧,怎么说呢,他好像有点儿陷进去了。”   向葵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向葵还是没忍住,八卦地问她:“你到底怎么甩的我老板啊?按理说,我老板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体力有体力,你上哪儿去找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   “首先,不是对方最好所以我选择对方——你需要纠正认知。在一起的两个人,必然不是接触到的人里条件最好的,而是最适合彼此的。”方清漪扶额,声音很低,无奈至极的口吻,“而且,不是我甩的他,向葵,是你老板甩的我。”   好一阵沉默。   聊天界面,没有任何新消息进来。   手机一震。   方清漪以为是向葵反应过来之后发的消息。   然而点亮屏幕,发现是何澍发来的。   何澍:【清漪姐,我们到了。】   何澍:【我爸和你爸他俩高尔夫球结束好像要去夜钓,他俩就不回来这边吃晚饭了,你晚饭怎么解决?】   何澍:【我们一起吃饭,可以吗?】   小年轻真的有孜孜不倦的精力。   方清漪很想拒绝他,想拒绝二十一岁男孩子的示好,更想拒绝年轻男孩子的喜欢。   她情感经历并不丰富,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得出来何澍对她的喜欢,不是世交弟弟对姐姐的喜欢,而是成年男子对异性的喜欢。   可对方没有明说,她也没法明着拒绝。   他做足了世交弟弟的姿态,方清漪作为世交姐姐,自然也得做到姐姐该做的怡然大方。   方清漪回他:【可以。】   她原本也没有打算在房间里一个人吃饭,她原本的计划是——   去度假村的酒吧,喝几杯酒。   好久没喝酒了。   方清漪想喝酒了。   度假村娱乐场所丰富,方清漪是头一次来,只知道有酒吧,但不知道酒吧的具体地址。她下楼后,特意问酒店前台,前台小姐体贴回答:“酒吧离这边有点儿远,我们可以派专车送您过去。”   方清漪没拒绝。   前台小姐:“好的,麻烦您这边稍等,我联系司机。”   方清漪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等待之余,她和何澍发消息,解释自己坐度假村的车过去。   收到方清漪消息时,何澍还在高尔夫球场,高尔夫球场内有配套的餐厅,但他没选择在这儿吃,而是选择和方清漪一同吃晚饭。两边家长都在,何松柏一眼看透自己儿子内心的想法,悠悠道:“老方啊,你看这俩小孩儿,好些年没见,一见面,关系还是这么好。”   方正邺:“是吗?小澍跟着清漪实习,感觉怎么样?”   何澍思考几秒,“清漪姐人很好,我很喜欢她。”   方正邺满意地勾起唇角,嘴上还是谦虚的:“她也就对外人好,在家里,脾气可大了。”   何澍当即反驳:“哪有,我觉得清漪姐没有缺点。”   何松柏顺势道:“我也觉得清漪没什么缺点,老方啊,我现在和我家小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找个和你家清漪这样的好姑娘。”   方正邺:“我家清漪这样的可不好找。”   何松柏试探着:“不然……你觉得我家小澍怎么样?”   方正邺笑容和蔼,“我觉得可以啊。”   何澍眉间一喜。   欢喜不过两秒,方正邺一句话将何澍的心情打回原位。   “清漪的事儿我没法做主,你也知道的,当年的婚事……”方正邺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空气里满是歉意,“……我现在不管她了,她结婚也好、不结婚也罢,她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吧。她哪天就算领个十八岁刚成年,或者是八十岁的老头回家,告诉我那是她喜欢的男人,我也没意见。”   闻言,何澍嘴角微抽。   方叔叔的发言好大胆。   八十岁。   到时候谁管谁叫爹啊?   方正邺说完,进了中餐厅。中餐厅是自助式用餐,每人拿餐盘夹菜。   何澍拉住何松柏,拉到角落里,他轻声问:“清漪姐的婚事是什么情况?”   何松柏淡声:“没什么情况,被逼无奈订的一桩婚事,口头订的,正儿八经的婚宴都没举办过,圈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婚事可以当做不存在,你也少到外面瞎打听。”   “我没去外面瞎打听,我就问您。”何澍双眼紧锁着何松柏,“是方清漪和容裕的婚事,对吧?”   何松柏眉梢微扬,略感惊讶:“ 你怎么知道?清漪和你说的?”   “她除了工作时候会和我说话,其余时间都是爱答不理的。”何澍很别扭也很憋屈。   何松柏笑了:“所以我说,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她?——圈子里多少的公子哥想追她,哪个不是被她拒之门外?要不是我和老方关系好,估计清漪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何澍烦闷:“我知道。所以那婚事,到底怎么黄的?”   毕竟是自己儿子,何松柏也不瞒他:“也不算是婚事黄,主要是容家黄了,你看现在,圈子里还有姓容的吗?”   “有啊,容屹。”何澍脑海里瞬间冒出这个名字来。   “是啊,还剩个容屹。”何松柏感慨,“当年,就是容屹一手把容家弄得天翻地覆,把容家赶出南城的。容家都离开了,婚约自然不作数了。”   “容屹……为了容裕和方清漪订婚,所以才毁了容家吗?”何澍小心翼翼地问。   换来何松柏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脑子里除了儿女情长情情爱爱,还能装点儿别的吗?”何松柏斥他,“哪儿会因为这个!容屹和清漪,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少瞎猜。行了,你快滚去陪清漪吃晚饭吧。”   “……哦。”何澍抓抓头发,不情愿地应了声。   何澍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容屹。   容四少。   容屹真不是因为婚约的事儿,对容家下狠手吗?   -   而此刻的容屹,正被商从洲冷嘲热讽。   商从洲:“人都站在那儿等你了,你倒好,装不认识,装给谁看?”   容屹理直气壮:“装给她看。”   商从洲被气笑:“装这么一回,你爽了?”   容屹:“爽。”   商从洲:“真爽假爽?”   容屹不吭声了。   商从洲笑:“给你台阶的时候你就下。”   容屹不耐烦:“凭什么她给我台阶我就得下?我又不是她养的狗,而且就算是狗,狗也有脾气,气急了也会咬人。”   “你咬的是她吗?”商从洲冷嗤,“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被你咬了一遍。真该领你去霍宅溜一圈,让大哥看看你现在这德性。”   “我什么德性?我好的不行。”   “还嘴硬?是不是我收拾不了你了?”商从洲作势撸袖子,步步逼近。   容屹伸手,解开距离脖颈处最近的纽扣,“来,打一架。”   商从洲哑然失笑,突然停了下来:“挨打无所谓,挨骂也无所谓,你现在到底想怎样?”   容屹:“我没想怎样。”   商从洲:“我说真的,小容屹——”   以往这么叫他,他也没特别大的反应,顶多瞪一眼。   今儿个,反应特大。? “——你他丫的别这么叫我,听着烦!”容屹打断他。   商从洲听得刺耳,“我看你就欠打,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还说起了脏话。”   容屹嚎:“你打我啊!有本事打死我!”   商从洲气的肝疼,论打架技巧,容屹真没法和他比。商从洲是部队大院长大的,每年暑假都要被商司令带去部队学格斗。但他是出了名的斯文儒雅,不轻易动手。   “就为了个女人,瞧你这点儿出息。”他还是压住了火气。   “和她没关系。”临了临了,还是要把方清漪撇开。   商从洲已经懒得说他了,踹他一脚,“去酒吧,待会儿齐三过来。”   容屹把刚才解开的纽扣又重新扣上,捡起沙发上的外套,同商从洲往外走。   “三哥怎么过来了?他不是忙着婚礼的事儿吗?”   “你说呢?你最近已经成功取代他,成为霍氏最可怕的总经理了。”商从洲凉凉地嘲讽他,“齐三可不得敬你杯酒,感谢你一通。”   “……”容屹懒得搭理,或许,是习惯了。   “南烟最近忙着锦琅府的事儿,大过节的也天天往锦琅府跑。齐三一个人待在家无聊,所以过来了。”商从洲解释。   容屹淡淡地嗯了声。   出了电梯。   容屹摸了摸口袋,意识到:“我忘带车钥匙了。”   被商从洲叫回来:“喝了酒也没法开车,别开车了,让这边的人开车送咱们过去。”   容屹:“行。”   容屹落后几步跟在商从洲身后,才走几步,就听到前面的商从洲怡然自得地吹了声口哨。   商从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撇过头来睨他一眼:“要过去打声招呼吗?”   容屹断然拒绝:“不要。”   商从洲应:“好。”   然后直挺挺地朝方清漪走去。   容屹暗骂了声,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方小姐,又见面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迫使方清漪转身,循声望去。   她目光不移,盯着面前的商从洲:“商总,你好。”   商从洲:“方小姐这是准备去干什么?”   方清漪:“约了朋友去酒吧,你呢?”   商从洲:“真凑巧,我也要去酒吧。”   他礼貌询问:“你该不会在这儿等酒店的车吧?”远远就看到她站在这里,像是在等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商从洲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而方清漪的回答,和他内心所想一模一样。   ——“是。”   商从洲眼里斜出从容的笑:“我也等车去酒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   方清漪迟疑着。   正这时,酒店的司机过来。   因为跑得匆忙,司机额上有汗:“抱歉,今晚用车的有点儿多,我送完客人就回来了。商总,是你要用车吗?”   前台小姐想说是方小姐要用车,可被前台的经理拦住,示意她闭嘴。   哪有什么先来后到,一个是客人,一个是度假村的老板,孰轻孰重。   方清漪的犹豫,商从洲尽收于眼底。   他不喜为难旁人,“是这位方小姐要用车,不过我想问一下,还有别的车吗?”   “今晚人多……别的车,少说也要等半小时。”司机说。   “半小时……确实有点儿久,”商从洲非常有绅士风度,“不过先来后到,也是方小姐先上车。我和容屹再等半小时就好。”   司机看傻眼了:“啊?”   他咽了咽口水,“其实如果你们去的地方邻近的话,我可以一辆车带你们过去的,商总。”到底是自家老板,不敢怠慢。   “没事,先送方小姐。”商从洲大度慨然。   方清漪半翕着唇,嘴角噙着半盏淡笑,“一起吧,商总。”   她看向司机:“我们都去酒吧。”   司机惴惴不安,向商从洲再次确认:“商总……?”   商从洲:“既然方小姐不介意,那就一起吧。”   司机总算松了口气。   度假村隶属于霍氏旗下的一家酒店品牌,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贵,在这里,顾客仅是在酒店睡一晚都需要五位数。因此,度假村配备的接驳车也不同于其他酒店的观光车,而是埃尔法保姆车。   车门自动打开,方清漪先上车,坐在了第一排。   容屹第二个上车,被商从洲一脚踹上去的。   商从洲意图明显,要这小子有点儿眼力见儿,坐方清漪边上位置去。容屹不知道是和他作对,还是目中无人到冥顽不灵的地步,径直坐到后排去了。   商从洲双眼一黑,觉得容屹混成现在这怂样还真就是活该。   最后。   商从洲上车。   他选择了和方清漪隔一条窄过道的位置,与她并排坐下。   车门关上。   驶往酒吧。   将近十分钟的车程,车厢里潜伏着静寂。   没有人开口说话,唯独车载音乐静静流淌。   快抵达酒吧时,商从洲冷不丁地说:“方小姐,这辆车就留在酒吧外,到时候你喝完酒直接让司机送你回去就行。”他的体贴面面俱到,“夜太深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我和我朋友一块儿,不会不安全。”方清漪拒绝了,“不用给我备车。”   “两个女孩子,更不安全了。”   话音落下。   车停。   边上就是度假村的酒吧,霓虹灯闪烁,七彩云雾在半空闪烁,交织出绮糜放纵的夜。低音震动由敞开的大门传了出来,敲打着人的胸肺。   方清漪按下车门按钮,车门缓缓打开。   她下车前,轻描淡写地留下了一句,是反问。   她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和女朋友出来喝酒的?”   “……”   “……”   没来由的,商从洲觉得气温骤然下降,冷的他后背冒冷汗。   直觉不是天气作祟,他转头,后排的容屹,整个人浸没在暗夜里,神色晦暗难辨。车窗外闪烁灯光溅入车内,在容屹脸上留下一层涟漪。   商从洲拨开那层涟漪,看到底下藏着的,汹涌澎湃。   啧。   这小子。   好像气疯了。   作者有话说:   警告!警告!   给你们时间迎接下一章! 第41章   ◎我是那么好睡的吗◎   商从洲平生有两乐:一乐, 逗齐聿礼;二乐,逗容屹。   他最喜欢看这俩人生气吃瘪的模样。   只是逗齐聿礼像是在摸老虎尾巴,商从洲的下场尤为惨淡。然而容屹就不同了, 他对于亲近之人, 鲜少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动怒。基本都是, 商从洲逗他生气,他啐声脏话,仅此而已。   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气, 不需要看他说了什么,只需要看他的脸部情绪变化。   容屹的五官并没因情绪波动而扭曲变形, 靠得近, 商从洲听到他气到磨牙的声音了。   商从洲心里一骇,随即心惊胆战,生怕容屹这怒火迁移,丧失理智, 待会儿把酒吧给砸了。   “要不咱们换个地儿喝酒?”他试探问。   换个,看不见方清漪和她那位男的朋友的地方。   容屹视线冷的淬骨:“为什么要换?不换。”   见状, 商从洲和容屹商量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能做到吗?”   容屹没有犹豫:“做不到。”   商从洲:“……”   他揉了揉眉, 安慰自己:“没事的,还有齐三在,我压不住你, 齐三还压不住你吗?”如此, 他一边安慰自己, 一边和容屹进了酒吧。   好巧不巧。   齐聿礼难得没选包厢, 而是选了二楼卡座位置。   二楼卡座与一楼用透明隔音玻璃隔绝, 一楼密集喧嚣的鼓点被挡在楼下。齐聿礼选的是最好的位置, 能够将一楼的风景一览无遗。   也能看到楼下卡座里,方清漪的对面,坐了个男人。   容屹坐下后,视线死死地定在楼下,一动不动。   齐聿礼:“他发什么疯?”   商从洲示意他看过去:“那个女的,对,把外套脱了的那个女的,穿着大露背吊带裙……看见了吗?漂亮吧?就是因为她,咱家老四才发疯的。”   齐聿礼顺势望过去,距离不算太远,他虚眯了下眼。   “……方清漪?”   “你认得她?”商从洲惊讶。   “烟儿的国画老师和她的是同一个。”   齐聿礼口中的“烟儿”,是他一手养大的未婚妻,南烟。   “不过老四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一直以来,容屹都瞒着自己和方清漪的过去。不过他向来话少,他们四兄弟不像别的男人,聚在一起,话题总逃不过女人。他们不太爱聊女人,偶尔聊,也是一笔带过。男人对女人最大的尊重,莫过于与兄弟聊天时,是炫耀对方的好,而非炫耀对方的身材与床事。   商从洲懒得解释前因后果,直接道:“反正就扯上关系了,但现在又没了关系。”   齐聿礼:“为什么会没了关系?”   商从洲言简意赅:“他把自己玩进去了。”   到底是聪明人,齐聿礼意会到:“方清漪只想和他玩玩?”   商从洲:“嗯,可怜咱们小四年纪轻轻着了女人的道啊。”连称呼都从“老四”变成“小四”了。   “和年纪无关。”齐聿礼不像商从洲爱看好戏,也爱阴阳怪气,他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语气平静,又暗含深意,不像是和商从洲说,更像是说给容屹听的。   “既然被拉下了水,凭什么拉你下水的人在岸边走,留你一个人在河里?”齐聿礼索性点了容屹的名字,“容四,感情最好,讲究你情我愿。讲究不了,那就强求。”   商从洲听得太阳穴直跳。   一个变态,一个疯批,两个人凑在一起,真没好事儿。   他一个正常人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连劝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商从洲:“齐三,你少拿你那一套唬人。南烟和方清漪是一类人吗?容四能和你比吗?狗崽子没你这么沉得住气。”   齐聿礼坦然:“沉不住气有沉不住气的做法,可能有人就吃不讲道理、横冲直撞这一套呢?”   始终不吱声的容屹,突然转过身来,双眼如黑曜石般亮的慑人。   容屹:“三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商从洲:“?”   商从洲:“……”   他知道什么了?   随即,容屹起身,离开卡座,往楼梯口走去。   商从洲似是预料到什么,难得冒   丽嘉   火:“你在怂恿他什么?你又不是没见到他今天的状态,快吃人了,你这会儿怂恿他下去,真不怕他把那男的揍一顿?”   “他是我兄弟,他要杀人,我会帮他放火。”齐聿礼是助纣为虐的一把好手。   “……”商从洲气的肝疼,“不行,我得过去拦着点儿他,万一真出什么大事儿了呢?”   “商二。”齐聿礼淡声,叫住他,“他是成年人,有一套成熟理智的处事思维,你没必要干涉他。”   “我不是干涉他,我是引导他往好的方向走。”   “对他而言,他现在就是在往好的方向走。”齐聿礼朝楼下撇了撇眸,沾酒的声线平冷,“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女人,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我都希望他能够得到她。”   “那也得考虑对方的感受吧?对方不愿意呢?”   他们兄弟间的处事方式截然不同。   来酒吧之前,商从洲一直在劝容屹向方清漪低头。他希望他们能够好好谈谈。   而齐聿礼则是,唆使容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都得达到自己所求。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呢?”齐聿礼一句反问,让商从洲抓狂的心,安稳下来,“而且容四不像我,下得了狠手,他顶多欺负欺负无辜的人,哪儿敢欺负他的心上人?”   “喏,你看,他俩现在不挺好的?”齐聿礼视线始终不移,落在楼下卡座上。   商从洲循声而望——   视线破开透明的隔音玻璃,由安静的二楼卡座区域,游移至一楼鼎沸音乐声里。   何澍原本和方清漪坐在卡座里,临时大学室友给他打了通电话。   何澍和方清漪说:“我室友找我有事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方清漪专注地吃着面前的鱿鱼丝,拿起一根,裹满了芥末,塞进嘴里。何澍看着都觉得喉管和鼻腔火辣,偏她还一脸平静。听到他的话,她也没什么反应。好像他在不在,对她而言,都不重要。   “清漪姐。”他忍受不了这种被忽视,拔高了声量叫她。   舞池传来密集的鼓点,拍打着人的耳膜。   猝不及防何澍一声吼叫,方清漪眉间几不可闻地蹙了蹙。   方清漪这才转过头,回他:“知道了。”   何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几乎是他走的下一秒。   容屹来了。   方清漪视线甚至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容屹直勾勾地朝她走来,紧贴着她,坐在卡座里。   方清漪垂下眼,短促又温热的呼吸,带着笑意:“这位弟弟,我有朋友一起。”   她将漠视这一套贯彻得比方才还彻底,但也没挪动位置,大腿与他的大腿紧贴,在冷气充裕的酒吧里,单薄布料下,逐渐滋生出热汗。   不主动,不拒绝,保持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是她最喜欢的。   容屹说:“他是你朋友?我还以为是你侄子。”   方清漪:“……”   容屹:“难道是你儿子?”   方清漪索性点头:“嗯,我儿子,所以麻烦你离我这个当妈的远一点。”   金色台面上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玻璃酒杯,方清漪喝过的酒杯,很好辨认,杯口有口红印的就是了。容屹拿起一杯她喝过几口还没喝完的玻璃酒杯,就着她留下的口红印,唇瓣贴合着,喝完杯中酒。   一饮而尽。   “我喜欢人.妻。”他说。   浓烈的芥末侵占鼻腔,又蔓延至四肢,方清漪不可遏制地颤了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你当我在发疯吧。”   “……”   方清漪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接着吃鱿鱼丝。   周遭是酒吧暧昧的声色,嘈杂鼎沸的音乐声里似乎又掺杂着暧昧声响。隔壁卡座里,男女交叠而坐,忽明忽暗地灯光里,彼此神情沉醉又迷离。仅一眼,就能猜到他们在干什么。   “没来过酒吧?很新奇吗,一直盯着看,挺不礼貌的。”方清漪不咸不淡地说。   容屹收回视线,“你能别把我当小孩儿吗?我去过很多次酒吧。”   方清漪:“那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容屹:“是没见过,也没体验过,要不你让我体验一下?”   他语气没有明显的变化,再看脸上的神情。很显然,是在赌气。   “体验什么?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做这档子事?是挺刺激的,你敢吗?”方清漪不想哄他,还变本加厉地刺激他。   果然。   容屹胸腔很明显地起伏了下。   他忽然侧下头,靠近她,把她压在卡座和他之间,似乎密不透风。   “你别逼我,方清漪。”   “我没逼你。”方清漪不退反进,垂在身侧的双手搂住他的腰,气若游丝地说,“我来的路上看到,这附近还有一家温泉酒店,容屹,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   话还没说完,容屹陡然起身,一只手掐着方清漪的腰,把她整个人从卡座里带起来。   往外走。   容屹走得又快又急,方清漪趔趔趄趄地跟着他。   穿过舞池时,与拥挤的人群相撞。被撞的人见他俩紧贴在一块儿,各个送来露骨的、暧昧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甚至还有个人认识容屹,揶揄了一句:“容四少,注意安全。”   换来容屹一句:“滚。”   出了酒吧。   司机始终在外等候,容屹把方清漪扔进车里,之后,才上车。   他浑身都紧绷,声线亦然:“去’清云里’。”   清云里就是方清漪提到的,周边的温泉酒店。度假村隶属于霍氏,霍以南建这度假村的初衷,是因为霍南笙喜欢泡温泉,所以他斥巨资买下南城后山这块地皮。度假村其余场所都对外开放,唯独清云里,只供他们私用。   之前的酒店,也配备了温泉,所以清云里并不特殊,只剩在清净。   如今这份难得的清净被容屹和方清漪打破。   清云里的经理出来迎接:“容总……”   注意到二人的姿势后——容屹紧抓着方清漪的手,方清漪头发凌乱,被容屹压在胸前。   “……您要入住哪个房间?”   “随便。”容屹说。   “好,”经理眼观鼻鼻观心,干这行的,最主要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需要我带您过去,还是您自己过去?”   “我自己过去。”容屹不需要人跟,影响他发挥。   经理从兜里取出酒店任一一间房间通用的房卡,递给容屹,而后,赶忙退下。   经理离开时,示意其余工作人员都离开。霎时,清云里被清空,只剩下容屹和方清漪两人。   方清漪玩味似的说:“容四少好大的排场。”   容屹懒得和她开玩笑,拽着她就往房间走,随便刷卡,进了一间。门刚合上,方清漪就被他压在门板处,蝴蝶骨直直地撞上坚硬冰冷的木板,发疼。   她没叫出来。   室内没亮灯,借着落入落地窗里的昏昧月光,方清漪与容屹对视。   他低垂着眸,往日疏离寡冷的脸上,有着隐忍难耐,急不可躁。眼里滋生出的欲望,如荒原烈火,火势燎原,侵袭着方清漪。   他喉结滚动,呼吸里充斥着熟悉的渴望。   “玩真的,你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方清漪用温热柔软的舌尖舔了下他的耳垂,轻声呢喃,“但是容屹,你玩不起不是吗?”   “谁说我玩不起,你想玩,我陪你玩就是了。”容屹嘶哑着,按着她的手松开,像是在拿什么东西,空气里,有塑料制品拆开的声音。   方清漪眼睫轻颤,大概,也许,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猝不及防地,房间灯亮起。   突然的亮光使得她双眼紧闭,再睁眼,捕捉到的,是一盒巴掌大小的东西,在空中滑出漂亮的弧线,最后的落点,是宽敞的大床房。   偏白的蓝色调,方清漪隐约看清上面的英文字母——AIR。   随即,她被容屹懒腰抱起,而后,毫无温情可言地,被扔在床上。柔软的床垫,让她弹了弹,正正好,一偏头,就与那天蓝色的盒子撞了个正着。   这一次,她看见包装盒最下方的三组词。   隐薄。   润薄。   螺纹装。   包装盒上贴心地表明了,里面一共装有6只。   “没见过这玩意儿?很新奇吗,一直盯着看。”   “……”   方清漪猛地反应过来,他用她之前说的话堵她。   她扯了下嘴角,“还真是第一次见,你什么时候买的?”   容屹:“早买了。”   方清漪:“多早?”   容屹陡然欺身压了过来,“你话很多。”   然后,她的嘴被他堵住,他吻的又急又快,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留有余地,猛烈得近乎粗鲁,亲的她喘不过气来。   房间里还亮着灯,方清漪犹如砧板上的鱼,任他摆布。   十月初,室外仍有夏日燥热余韵,室内开着充足的冷气。衣料剔除,冷气密密麻麻地侵占她的皮肤,寒意卷席着她。下一秒,又有滚烫的呼吸代替衣物覆盖住她。   方清漪莫名想起自己小时候同方正邺栽种过的一种花,名叫藤本月季。它会因为太阳光照是否充足,颜色加以改变。或红的惹眼,亦或者是用力触碰过后的泛黄。   光线太刺眼,像是一种警告。   这种警告令方清漪羞赧。   “绅士都会在这一步关灯。”方清漪指责他,随后,自己按下床头的开关。   窗帘也自动合上。   房间坠入无尽的漆黑里。   黑夜里绽放出两朵玫瑰,娇艳欲滴,掺杂水珠,饱满,挺立,活色生香。   ……   ……   容屹是温柔的,织造了一个独属于方清漪的温柔梦境。   他会小声问她:“方清漪,看看我好不好?”   额前的汗低落,他低不可闻地说了句:“喜欢我好不好?”   “……”   声音太轻,一闪而过,方清漪以为是幻听。   卑微到骨子里的渴求,她难以相信是容屹说出口的。   一定,是幻听。   容屹不可能低头求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是孤冷清傲的。   ……   昨晚到底是如何结束,什么时候结束,方清漪已经记不清了。   窗帘紧闭,无法窥见窗外天色,室内是一盏又一盏的春色,敲打着方清漪的理智。   她醒来时,容屹还没醒。   方清漪没打算和他事后温存,昨晚跟他走之前,方清漪就已经在心里写好了和他的结局。   她私以为,容屹喜欢的不是她。他年少成名,人生已经不能用顺风顺水来形容了,只要他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方清漪是例外。   五年前,就成了例外。   所以容屹耿耿于怀五年,方清漪不认为他对她是爱而不得的执着。   他这人身上,什么都可以有,唯独不会有爱。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   而五年后,方清漪再次成了例外。   她想,只要上了床,真正地得到过她,容屹就不会再对她有任何的想法了。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在推迟上床的时间。   人都是贪心的,贪心地想要对方的好,哪怕对方不属于自己。一旦得到了,他就会离开。方清漪……不想容屹太早地离开她。   她的生活真得很无趣,遇见容屹时,她才有心潮起伏的沸腾感。   多可笑。   第一次上床,也是最后一次。   不过昨晚那一盒都被你用完了,小容屹,你还真的不辜负年轻人的美名啊。方清漪在心里轻声说。   体力,一流。   身上又有块块分明的肌肉,手感,一流。   具有完美的服务意识。   总而言之,体验感,完美。   其实,如果容屹在平城的酒店里没有说过那些话的话,方清漪或许会和他提出,做长期的。但是很遗憾,说过的话,覆水难收。   “小容屹,”她轻声说,“再见啦。”   言毕。   她动作轻缓地下床,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吊带裙。   裙子设计大胆火辣,正面,能够看到迤逦胸线;侧面,是凹凸有致的身材线条;背后,大露背的设计隐约能看见挺翘的弧度。   裙长堪堪过膝,开叉款式,走动间,露出漂亮的腿部线条。随着她往外走,房间里电流声响起,继而,是漆黑的室内,被日光一点一点地填充。   方清漪背对着容屹,手抚上门把,阳光拉扯出她的身影,笼罩住她自己。   身后响起丝绸被子被掀开的窸窣声,之后,是容屹低哑的嗓,不咸不淡地说:“睡了我,就打算一走了之吗?”   她握着门把的手发颤,掌心有着层层汗液。   她双唇翕动,想说话,又听到他说——   “我知道你不是认真的,只想玩玩,然后和我睡一觉。”   “可是方清漪,那又怎么样呢?你要睡,那就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我在你面前,听话的像只狗,你再也找不到比我还听你话的男人了吧?”   “所以,你为什么走,你要去找别的男人睡吗?”   最后一句,容屹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量极响,惊动了室外鸟群,扑簌簌的振翅声响起。   方清漪立直的双腿,印着暧昧的红,此刻,双腿不住地打颤。   因为她,打不开门。   无论怎么扭动门把手,都扭不开。   容屹下床了,不急不缓的步伐,靠近她。手心覆盖住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他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低低缓缓地带着笑:“你真以为,我是那么好睡的?”   他顿了顿,更愉悦了,方清漪却听得全身毛骨悚然。   容屹说:“没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   作者有话说:   文案梗来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 13瓶;Cilk 3瓶;iice 2瓶;Manman、娜小孩、茉莉蜜桃萍酱酱、l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助纣为虐◎   起床的匆忙, 方清漪只穿了一条吊带,头发还是凌乱的。   不需要看,她能猜到自己此刻的模样, 狼狈, 带着纵欲后的憔悴。   她骨子里还是清高孤冷的, 哪怕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说话声音依然平静得出奇:“容屹,我以为我们两个可以好聚好散。”   “谁要和你好聚好散?”容屹松手, 懒散地靠在玄关墙上,漠然道, “南城有关我的传闻那么多, 你没听说过吗?”   “传闻有弄虚作假的嫌疑,我只信我自己亲身感受到的。”   “抱歉,”虽说是抱歉,他言辞间没有半分歉意, 甚至还有着几分嘚瑟炫耀,“有关我的传闻, 不管是说我心狠手辣欺师灭祖,还是说我性格阴晴不定……都是真的。我啊——”他压低了声音, 尤为恶劣的语气,说,“——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圈内人都避着容屹走, 生怕一不小心惹得他不开心。   偏偏方清漪不知好歹, 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 招惹人的后果, 她得承担。   “容屹, ”方清漪放在门把上的手, 渐渐失力,整个人也像是被抽取骨髓般,逐渐疲倦发软,纤弱的身子微微晃动,好似一个不经意就要摔倒在地,“你知不知道这是非法囚禁?”   “你和我讲法律?”容屹轻蔑一笑,“无所谓,你可以报警抓我,可以去告我,你看是你的律师团能胜诉还是我的律师团能胜诉。”   “你疯了是吗?”方清漪终于忍不住,抬眸睨他。   四目相对的一霎,方清漪愣住。   容屹的眼里满是猩红,他右手颤动的频率尤为夸张。   方清漪:“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想要伸手去触摸他的右臂,手刚伸出去,余光里,他的右手伸了过来。目的地并非是接纳她的安抚触碰,而是往上,掐住她的脖子。   方清漪吃痛的往后仰,后脑勺紧贴门把,呼吸艰难酸涩。   脖颈处被他死死地掐住,力度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掐死。她疼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按住容屹的右手想往外扯开,可男女之间本就体力悬殊,容屹又是真的在发疯,失去理智般,掐着方清漪。   “你要……掐……掐死我吗?”她艰涩挤出几个字来。   约莫过了七八秒。   收紧的力度,终于转小。   方清漪如获重生,却又如坠地狱。   她视线模糊,睖睁着眼定定地盯着容屹,过了许久,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她泪眼朦胧所看到的幻觉,而是真的——   容屹在哭。   分明要被掐死的人是她。   可是容屹在流泪。   他流泪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寡冷又疏离,两行眼泪像是突兀存在于他生命里的东西,不属于他,与他无关。可他双眼通红,眼里倾泻而出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明显。   是方清漪,最害怕他有的感情。   是爱。   是他对她,爱而不得。   “容屹……”她心里莫名有了种类似于心碎的感情。   “方清漪,”他伸手,不同于刚才的狠戾,现在的力度,温柔,指腹滑过她被掐过的脖颈处,那里印着鲜明的红色指印,他问,“疼吗?”   “不疼。”她摇头。   容屹笑了,他低垂着眼,眼睑处是一片晦暗,也有一片显眼的失落:“骗人。你最会骗人了。”   -   商从洲昨晚喝多了,被电话吵醒时,头昏脑涨。   他眯缝着眼,到处搜寻手机,床上没找到,又下床,虚浮着脚步,手撑墙,站定,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清醒。手机铃声却停了。   房间里空空荡荡,偌大的床只剩他一人,地上他的衣服七零八落。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扯起极淡的一抹笑。手机再度作响,他收回情绪,捞起地上揉成团的裤子,掏出手机。   看到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我是商从洲。”他习惯性用这句话做开场白。   “你好,我是何澍,我们昨晚见过的。”对方也做自我介绍。   商从洲记起来了,昨晚和方清漪约会的,男的,朋友。   容屹火急火燎地把方清漪拖走,一刻都不愿意等的架势。何澍回来后找不到方清漪,也联系不到方清漪,急的差点儿报警。   关键时候,还是商从洲出来,和何澍说:“方清漪刚和容屹走了。”   面前的应该算是大男孩吧。   其实现如今没法根据人的外貌分辨出具体年龄,只是商从洲善于察言观色。面前的大男孩,有着属于大学生的清澈气息,尤其是那双眼,很干净。   脸上的情绪写得很明显,震惊,疑惑,“她为什么和容屹走了?他们去哪儿了?”   商从洲笑意温润:“还能去哪儿?重归于好去了呗。你是方清漪的弟弟吗?”   何澍:“嗯。”   商从洲面不改色道:“方清漪走之前交代我,让我照顾好你。”   何澍不信:“她真的有说吗?”   商从洲挑眉:“当然。”   何澍拒绝了:“不用你照顾,我又不是小孩。”顿了顿,他问,“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商从洲:“这个是他俩的私事。”   何澍:“但我联系不上她,我不放心。”   所以商从洲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只是他没想到过了一晚,何澍还没联系上方清漪。要不然,何澍也不会给他打电话。   商从洲明知故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何澍语气急切:“你能联系到容屹吗?我想知道他到底把清漪姐带到哪儿去了?”   商从洲瞄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多。   他整个人惊醒了,容屹的脾性他清楚。   容屹是哪怕加班到凌晨五点,也会在隔天八点醒来的人。决计不会睡到这个时间点还没醒。即便是醒了又继续……这他妈方清漪要被他弄死吧。   “我能联系到,清漪弟弟,晚点我再和你联系。”商从洲挂断电话前,还不让何澍好过,直接把何澍的身份坐实。   什么男的朋友。   就是方清漪的弟弟。   电话挂断后,商从洲边穿衣服边给容屹打电话。   不接。   狗崽子不接电话。   正当他要打给酒店经理查监控时,房门响起“嘀——”声。   门推开,容屹出现在他面前。   “二哥,你怎么在这个房间?”   “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商从洲松了口气,“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找方清漪找的要急死了?”   “让他死。”容屹语气漠然。   他走了进来,隐约闻到房间里熟悉又晦涩的味道。只是当时的容屹大脑乱糟糟的,无心多想。他把自己扔进房间里唯一干净的沙发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二哥,我也想死。”   商从洲一改方才的急躁,悠闲地钻进浴室里刷牙洗脸。   听到这话,他没劝,反倒说:“死之前立个遗嘱,把你的财产都给我。”   容屹:“你真不要脸。”   商从洲:“你晚点死,我联系一下律师。”   容屹胳膊挡在脸上,没好气:“滚。”   商从洲洗漱完后,走了出来,叫了个午餐。等待午餐过来的时间里,他问:“方清漪呢?”   有两三秒无话的空档。   商从洲心底油然而生怖感,“你对她干了什么?”   “二哥,我想把她关起来。”容屹下颌线紧绷,抿紧的唇,说出来的话,尤为残忍恐怖,“不让任何人看到她,也不让她接触除我以外的别人,这样,她就是我一个人的。”   “容屹,你疯了是吧?!”   商从洲“腾地——”起身,“方清漪被你关在哪个房间了?”   容屹没说话。   商从洲少见的动怒:“你他丫的知不知道你这是非法囚禁?快把房卡给我。”   “二哥,我真的很喜欢她。”容屹充耳不闻。   “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容四,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喜欢得建立在尊重彼此的基础上,你不能一意孤行,得在乎她的感受。”   “我还不够在乎她的感受吗?她说不想谈恋爱,行,我和她玩暧昧,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二哥,”容屹激动的小臂上青筋暴起,“我要是不在乎她的感受,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她走吗?我就是太在乎她了,所以我什么都没有。”   “……”   “……”   感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商从洲提取到他话里的精华,“你放她走了?”   容屹藏在小臂下的双眼,洇出雾气,他强忍着翻涌的泪腺,阖上眼,沉沉地嗯了声。他无可奈何的口吻,说:“我能不放她走吗?我为了她什么都能做,就算她让我去死我都毫无怨言……”   “我就想让她爱我,可是她做不到。”容屹反常地笑了一声,“她为什么做不到?明明我们做了所有恋人会做的事,她为什么还不爱我?二哥,你说为什么?”   商从洲给不出答案。   他视线落在凌乱的床上,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睡了他之后就能跑?   给出答案的,是齐聿礼。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凉飕飕的语调:“因为你俩不合适,容四。”   容屹却自然地应了声:“我知道我俩不合适,但我想,万一呢?”   齐聿礼:“世界上最充满希望的词就是’万一’,也是我最瞧不起的词,希望这种东西——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寄希望于万一,我会毁了别人的希望。”   既然他没有遇不到万一,那别人也不能遇到。这就是齐聿礼的准则,蛮横,嚣张,无礼。   商从洲和容屹说了无数的大道理,容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齐聿礼的话,毫无道德可言,容屹却将其视为真理。   容屹忽然坐了起来,“三哥,你说得对,既然她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她好过。”   商从洲要疯了:“能不能讲点道理?”   齐聿礼斜睨他一眼,嗓音温凉,带了抹嘲讽:“既然选择讲道理就回去当你的外交官,我们这种奸商,最不喜欢的就是讲道理。”   食物链顶端的人,是规则的制定者。   他不需要讲道理,他的准则就是最大的理,无人反驳。   如今,齐聿礼将高高在上的这一套传授给容屹。   容屹是完美的学生,“我以前就是太讲道理了,所以落得这么个下场。我现在不想讲道理了,我就想得到她,哪怕被她说我阴险狡诈也没关系,反正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烂,烂到骨子里。”   齐聿礼助纣为虐:“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容屹:“不用,我自己能行。”   商从洲被气笑:“你俩真是……容屹,我警告你,别乱来,你知道的,大哥最不喜欢你惹是生非。你别忘了之前你对容家下手的时候,大哥把你打发去意大利的事儿。”   “那就再去一次好了,”容屹一脸无所谓,眉梢轻挑,似乎想起了什么,“约拉姆想让我当他儿子很久了,你说要不我去意大利接手他家族怎么样?”   “他都快八十了,你当他孙子差不多。”商从洲叹了口气,未几,算是默许般叮嘱容屹,“别闹太大。”   容屹:“我知道。” 第43章   ◎接吻数百次◎   方清漪没想到容屹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一度, 方清漪以为容屹真的会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去,毕竟他掐她的时候,她真的有种他要掐死她, 然后和她一同下地狱的错觉。   洗手间的镜子里, 照出她细白的脖颈, 颈间那抹绯红指印,醒目刺眼。   喉管仿佛都被他掐断了般,方清漪记得自己离开前, 靠在门板处止不住地咳,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方清漪伸手碰了碰, 指尖触碰到皮肤, 被容屹掐过的地方,似乎还滚烫火热,带有他的愤怒。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方清漪不耐烦地掏出手机。   是何澍。   她不想接。   迟疑稍许, 方清漪还是接了。   从昨晚打到现在,有的时候, 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他年纪还小,估计还不明白。   甫一接通, 听筒里传来何澍惊喜又释然的声音:“清漪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方清漪:“嗯,抱歉, 昨晚不辞而别。”   何澍:“没事。”   安静了一会儿。   方清漪说:“还有事吗?没事我先挂了。”   “等等——”   “……”   “清漪姐, 你吃午饭了吗?”   到底年纪还小, 不敢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表达的太明确太直白, 生怕吓跑她。   方清漪淡淡地笑了声, 忽然间也没那么排斥反感何澍了。因为她已经打心底把他划分为世交弟弟那一栏, 而非追求者那一栏。   “我叫了餐,酒店工作人员会送餐过来,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就此,电话挂断。   方清漪想了想,又给自己的父亲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想一个人待着,让他不用管她。   工作人员送餐过来的时候,方正邺回了她。他本就不甚过问她的事儿,尤其是订婚后,更是不敢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要不然也不会放任她去吃苦打工,体会朝九晚五的辛苦工作。   方正邺回:【好的,不过你需要爸爸的时候,要立马联系爸爸,爸爸会火速出现在你的面前。】   方清漪翘了翘嘴角:【知道啦。】   消息发完,她直接将手机关机。   与外界断绝联系。   她需要冷静一下,没有任何人打扰她。   一整个国庆假期,方清漪都一个人待在酒店房间,没踏出大门一步过。   七号那天。   方清漪打开手机。   手机开机,连网之后,未读消息响个不停。   有工作群闲聊消息,也有何澍发来的关心,更多的,还是向葵。   向葵发来三十多条消息,方清漪只看了最新的一条。   她说:【你到底跑哪儿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该不会和我老板私奔去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方清漪的笑点。   她笑得停不下来。   莫名其妙的。   笑够了,方清漪回她:【私奔到哪儿去?他那么大一个公司不要了吗,我爸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我舍得扔下他吗?】   向葵:【你终于!出现!了!】   向葵:【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啊?】   方清漪:【还在度假村。】   向葵:【度假村这么好玩儿吗?玩的你乐不思蜀,手机都不看一眼。要不改明儿我也过去泡个温泉玩一玩?】   方清漪含糊道:【还可以。】   向葵没被她糊弄过去,她被自己糊弄过去了:【算了,住一晚都得一万八,我这卑微的工薪阶层,还是不掺和你们有钱人的娱乐生活了。】   向葵早已实现财务自由。   一万八的酒店她可以眼也不眨地入住,然而睡哪儿不是睡?   一千八的酒店更能让她得到满足。度假村里,能够花一万八睡一晚的人比比皆是,然而期间也有漏网之鱼,企图在这里住几晚,融入不属于她/他的豪奢圈。   向葵问她:【今晚回来吗?】   方清漪:【回的。】   向葵:【ok,晚上我下厨,我和我妈学了几个菜,待会儿做给你吃。】   方清漪:【好的,葵田螺。】   回完消息,方清漪又在床上躺了会儿,等到下午三点多,她才收拾行李,离开度假村。   退房时,出了一点儿小插曲。   “方小姐,容四少嘱咐过了,您的单记在他账上。”前台小姐露出训练有素的笑来,拿出给入住客人准备的人手一份退房礼物,“方小姐,这是您的退房礼物。”   “谢谢,不用。”方清漪推拒,“我自己付钱不行吗?”   “抱歉。”   “……好,我知道了。”   方清漪没有为难她,提起行李箱往外走。   刚出酒店大门,那晚的司机迎了上来。面前的黑色埃尔法后排车门敞开,戴白手套的司机微鞠着躬,示意她上车:“方小姐,容四少特意交代,让我送您回家。”   方清漪不知道容屹这是搞哪一套。   但她还是上车了。   她没有开车过来,打车需要时间等。有现成的车在面前,没有拒绝的道理。   司机贯彻沉默是金的原则,一路安静。   快到小区时,方清漪收到向葵的消息。   向葵:【家里出大事了。】   向葵:【我现在脑子有点晕。】   方清漪一番解读:【家里地震了吗?】   向葵:【是我的心脏地震了。】   没头没尾的话语。   向葵又补充了一句:【你快回来了吧?等你到了你就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尽职尽责地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随后又将方清漪的行李箱提了下来。   他开车很稳妥,方清漪甚至没有车子碾过减速带的记忆。见已经送到目的地,司机说:“方小姐,那我先走了。”   方清漪淡淡地嗯了声,提着行李箱进了小区。   十月初。   空气里满是馥郁的桂花香,溅入鼻腔。   房子是一户一梯的格局,需要刷卡上楼。电梯门打开,入目便是家里玄关。   方清漪对着面前,玄关处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各类奢侈品购物袋,有些茫然。   “你回来啦——!”向葵听到了电梯门的声音,踢踏着拖鞋从客厅跑过来,和方清漪解释这大大小小近三十只购物袋的来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周特助送过来的。”   “周特助?”方清漪弯腰换鞋,提出疑问。   向葵如汇报工作般,回的毕恭毕敬:“霍氏集团容总经理的特别助理——周行止,周特助。”顿了顿,她手举至嘴边,如交头接耳般小声道,“也算是我的上司。”   方清漪对他有印象。   “你是不知道,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下楼的时候,我有多紧张。”向葵跟在方清漪的身后回屋,碎碎念道,“我还以为我烦什么错了,他追杀到家里来。结果没想到,他竟然是送东西来的。”   方清漪把行李箱拿到衣帽间里,又拿了套家居服,把衣帽间门关了,在里面换衣服。   向葵和她隔着一扇门对话。   “我大脑宕机了你知道吧,我还以为周特助在追你。”   “当时的我,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大概三百个狗血爱情剧的戏码了,什么我和上司看上了一个女人,什么傲娇年下男和成熟年上男的抉择……”   “好在周特助及时拉回我的危险想法,他说这些都是容总送给你的。”   “不是,你俩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容总还送你礼物?该不会,你俩在度假村又好上了吧?”   说到这里,向葵嘿嘿嘿地笑,笑意……有些猥琐。   衣帽间的门在此时拉开。   方清漪掠过她,淡声道:“所以你就帮我收下这些东西了?”   向葵像只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跟在方清漪身后,“对啊。”又解释,“毕竟是我上司送来的,我怎么能拒绝?你说对吧,清漪。”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自作主张,怯生生地试探。   人各有难处。   方清漪本就不善于刁难人,更何况,向葵还是她的好友。   “没事,你待会儿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自己拿。”方清漪坐在餐桌上,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向葵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让自己拿的,是容屹送来的东西。   向葵:“你不要吗?”   方清漪:“要啊。”   向葵:“要你还给我?”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笑笑:“我的东西我有支配权,我以前不也经常送你礼物吗?”   向葵挣扎:“可那是容总送你的东西,你是经常送我礼物,但你从没把别人送你的礼物送给我过。”   餐厅里的灯光散发出昏黄柔和的灯光,方清漪穿着藕色的家居服,头发扎出低马尾束在后颈。向葵撑着下巴,瞥见她露出来的白皙脖颈里,浮着翩跹暧昧的红晕。   向葵忍不住:“你们好激烈哦。”   方清漪不明所以:“什么?”   向葵指指她的脖子,一脸无言以对的羞愧,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里溜出来:“草莓印哦~”带着暧昧的促狭。   方清漪要笑不笑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的男人留下的草莓印呢?”   向葵傻眼了。   方清漪没什么胃口,吃了小半碗饭就钻进厨房洗碗去了。   洗完碗,回到客厅,见向葵还是一副傻愣着的表情。   方清漪叹了口气,“再不吃饭,饭就凉了。”   向葵眨眨眼:“你有别的男人了?”   方清漪懒洋洋:“我一直都没有男人。”   向葵:“容总不是你的男人吗?”   方清漪:“不是。”容屹是条疯狗。   向葵开始好奇了:“度假村里,你和容总肯定发生了什么,对吧?”   静默稍许。   方清漪手拿着遥控器,寻找想看的电视节目。   房间里响起遥控器的按键声,“咚咚咚”,沉闷,枯燥。   久到向葵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打算放弃时。   蓦地。   方清漪清冷的嗓,徐徐道:“你想结婚吗?” 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向葵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回答:“想啊。”   “那你会和一个,明知是不婚主义的男人,谈恋爱吗?”   “不会。”向葵断然,“不是一条道的人,不要互相折磨。”   折磨。   这词令方清漪笑了下。   “你是不婚主义吗?”向葵疑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不是,我对婚姻不排斥。你也知道的,我差点儿就结婚了。”   提及此事,向葵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艰难维持着笑:“这事儿就别提了吧,很晦气。”   “联姻是很常见的,如果我父亲需要,我可以联姻。”方清漪看得很透彻也看得很淡,“我对婚姻的想法很简单,和没有感情的人结婚,需要对方的时候结伴出席,其他时间里各过各的。”这也是所有联姻的现状。   “如果是因为……爱对方结婚的,”方清漪眼里有向葵辨不清的东西在,“我不是不婚主义,我是不恋爱主义,我不认为世界上有坚定不移的爱。”   爱是当下永恒的另一种解读便是——   爱随时会变。   怀胎十月的母亲,都能在生下她的第一时间抛弃她。   得知有她存在之后,亲生父亲隔天就能消失不见。   养父确实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但在她和她的母亲之间,他还是选择听陈芝荷的话。   世界上最无私最坚定的当属父母的爱,可方清漪觉得父爱母爱是世界上最自私的。自私到,让她都不再相信爱,也不愿意相信,真的会有人坚定地选择她。   至死不渝的爱是流传于千古的美好传说,现实是俯拾皆是的背叛与放弃。   向葵听得云里雾里,迷雾中抓到了什么。   “你是怀疑容总对你的感情吗?虽然我经常吐槽他,但是我可以拍胸脯和你打包票,容总的私生活真的非常干净。不要说和女的来往了,他身边压根没女的。”向葵在容屹手底下工作这么久,对容屹的了解比外界的人对他了解更甚,“我不是偏向他,我只是说句公道话。”   “我没有怀疑过容屹。”方清漪扬眉,展颜一笑。   客厅投影幕布放映着一部文艺爱情片,日本电影的滤镜色调总是那样的唯美,以构造氛围为主。   清新唯美的色调晕在她的脸上,映在她的眼底,向葵却在她浅棕色的瞳仁里见到一抹类似于遗憾的失落。   “我在容屹十九岁的时候遇到的他,当时的容屹还不是现在这个享誉南城的容四公子,所以当时的我有充足的自信,认为我是他遇到的最优秀的女人。”   “现在不一样了,容屹是高高在上的容四公子,他见过太多的风景了,也见过太多女人了,比我优秀的多了去了。更何况——”   大抵是所有姐弟恋里的姐姐,都会担忧的问题。   “——他还年轻,他的人生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他终究会意识到,我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特别的,更不是和他最相配的。”   国庆七天假期。   方清漪用了六天的时间,反复思虑,不断斟酌,最终得出的结论。   向葵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放心大胆地发言,毫无顾虑地说:“可是他现在喜欢你不就好了吗?人生又不是规划书,得按照规划书里的计划一步步走,人生本来就是变化莫测的啊。”   “是啊,人生是变化莫测的。”   方清漪笑得更开怀。   向葵看着她的笑,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她在方清漪的笑里,看到的是对她的话的赞同,与此同时,也是对她话里的进一步肯定——爱情也是变化莫测的。   “……但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你就是和容屹最配的。”她都敢直呼容屹的名字了。   “放在以前,我也这么觉得。”方清漪摇摇头,“现在不是了,不是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电影没有因为她俩戛然而止的对话而停止放映,屏幕里,女主和男主共赏烟花秀。烟花秀结束后,二人顺着人群走动,嘈杂人声中,他们的对话日常,又温馨,带着甜,又尝到几分苦。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遇见,就是在这里。”   “记得。你那天穿了条白裙子,很漂亮。”   “抱歉,本来打算穿那条裙子的,可是我没有找到……已经过去十年了,那条裙子估计已经在无意间被我扔了。”   “真可惜。”   “嗯?”   “我说那条裙子,”男主说,沉默几秒,又补充,“还有我。”   “你还是你。”女主歪头,眼里沁着泪,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男主亦然。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和平分手,每一段感情走到最后,要么伴随着极致的爱,要么伴随着具有分离意味的极致的残忍。   “我们都还是我们,没有改变,但我们为什么就是不爱了呢?”他问。   是啊。为什么就是不爱了呢?   曾经的海枯石烂被镌刻在记忆里的海,天长地久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回忆。爱是那样的脆弱,是那样的不堪一击,过了十年,深爱变成不爱。   电影名是悲剧片,放映到这里,接近尾声。   男女主在一起十年,最后选择和平分手。女主找不到十年前穿的裙子,也在无意间把十年前爱过的人由深爱变成了不爱。   向葵不喜欢看悲剧电影,早早离场。   方清漪留在客厅,一个人静静地将这部电影看完。电影定格的最后一幕,是烟花盛放过后,漆黑的夜空,全然无方才的璀璨繁华,偶尔几颗孤零零的星点缀其中。   让方清漪想起五年前的那年盛夏——   二人已经接吻数百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方清漪手机亮起,容屹以为是他的手机,拿过来一看。两三秒的工夫,便将锁屏界面显示的消息收入眼中。   【方大小姐,离容家那私生子远点儿行吗?帅归帅,但始终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容屹?”怀里的方清漪见他盯着手机不语,嚇笑了声,“谁给你发表白信息了吗?这么烦?”   “没有,拿错手机了。”容屹把手机扔给方清漪,同时,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欲离开。   方清漪接过手机,不用解锁,就看见了许秋发来的消息内容。   她脸色微变。   察觉到容屹要走,她忙拉住他:“跑什么?”   容屹:“你说呢?”   方清漪明知故问:“我怎么知道?”   夏日的夜风带着燥热,吹拂在二人拉扯的手间。   容屹低垂着头,神情晦暗难辨,忽地,他扯了下嘴角:“你不该和我有交集的,方清漪。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私生子,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二人的身份,是天差地别。   容屹骨子里滋长着傲慢,现实又将他踩于泥沙之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容屹。”方清漪朝他勾勾手指,容屹轻易被蛊惑,凑近她,听她在自己耳边低语,如羽毛般拂过自己的耳廓,柔软,惹得他心痒。   然后,他听到她说:“——我和方正邺没有血缘关系,你是私生子,我是私生女。我们两个,是最般配的,懂吗?容屹,不许耍脾气了,乖一点儿。”   ……   ……   记忆里,那晚的星星很多。   方清漪侧头看向窗外,人们都贪恋城市里的霓虹灯光,星星被打入冷宫,再难寻觅。再也不复五年前,星光繁密的夜晚。   万物瞬息万变,容屹也变了。   没有人敢对他指手画脚,说他是私生子。   方清漪和容屹,也不相配了。   方清漪总算体会到容屹五年前的心境了,也意识到,原来容屹五年前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不同于她兴之所起的喜欢,他的喜欢,是可以自然而然过渡为爱的。   容屹,你可真是命好,熬了五年,苦尽甘来了。   现在受苦的,是方清漪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觉得方清漪心狠,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还没有写女主视角。   以及。   这本文是系列文!!!   齐聿礼的是《婚婚入睡》,完结啦!!!下本不知道会开霍以南还是商从洲的,大家去专栏里给我点个收藏吧。求求啦。 第44章   ◎她的容小狗◎   成年人的世界是, 晚上如何的痛苦不堪,第二天醒来,还是得精神抖擞地上班。   方清漪挂上工作牌, 认真工作, 不会再分神去纠结——   爱是会变的, 她要不要踏入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的爱河里。   这问题太难解,方清漪决定留给晚上的方清漪解决。白天的方清漪,还是专注和工作斗智斗勇比较好。   所幸长假结束, 堆了无限多的工作,接连三天, 方清漪都加班到夜里十一二点才回家。   期间, 何澍又时不时回学校上课。他虽大四,课少,可是还有一些必修课,以及论文指导课。原本多了个实习生, 方清漪觉得他也没有分担许多工作。可是实习生一经离开,方清漪却发现多了许多的零碎琐事。礼拜五午休结束后, 她光去复印室打印文件就去了五趟。   边上的王家俊感慨:“突然怀念起何澍同学了,有那小子在, 我们省了不少活儿。”   方清漪正校对文件,查看有没有错字,闻言, 心不在焉地回:“有他在确实省了很多事儿, 不过他又不可能一直当实习生, 人也要毕业的。”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毕业了进到咱们台工作?”   何澍的身份, 财经新闻组组里只有方清漪知道。   方清漪语焉不详:“他要是能通过考试, 就能来台里工作, 只不过毕业生不都是要被外派吗?”   南城广播电视总台对员工要求严苛。历来新入职的员工,都会被外派到地方台磨炼几年,表现优秀的,才会被调回总台。   “也是,”王家俊话锋一转,“原来我喜欢的不是何澍,我喜欢的是免费劳动力——听话的实习生。”   “比起听话的实习生,我更喜欢长得帅的实习生。”边上同事笑眯眯地说。   “小蔡呀,你说这话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吗?”   “他听不到,没事的。”   “谁说他听不到的,我给他发微信!”小蔡的男朋友也是总台的,不过隶属于融媒技术部。   “嗷嗷嗷王哥,你不道德!”   “……”   “……”   办公室里充斥着他俩叽叽喳喳的笑声。   方清漪的手机铃声就是在这个响起的。   她分神捞起手机,瞥了眼来电信息,右手指腹都快要按住接听按钮了,却硬生生停住。她再度往手机屏幕撇去,这回,看清了来电人。她抿了下唇,起身,离开办公室。   电话那端的人很有耐心,漫长的等待音响了很久,都没有放弃。   找了个空办公室,方清漪把门反锁,才按下接听键。   等待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两相沉默。   “清漪,你在上班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上班了?真的很不好意思啊。”女人的声音,如江南溪水般潺潺润朗,沁人心脾的存在。   明知道是打扰,却还固执地不愿挂断电话。   方清漪心里兀自冷笑。   她不痛不痒地反问:“有事吗,陈阿姨?”   陈芝荷没被她的冷淡击退,反而更温柔亲密的语气,说:“许秋回国了,我给她办了个接风洗尘宴,你明天有时间的话,就过来一趟,好不好?毕竟,你们以前还是那么好的朋友,不是吗?”   方清漪抓着手机的手心,收紧,用力到泛白的力度。   她低垂着眸,眼神笔直又冷峭。   空间里涌动的是压抑的沉默。   陈芝荷语调仍是轻松的:“清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方清漪说:“在的。”   陈芝荷:“明天晚上,来家里吃晚饭吗?”   方清漪说:“好。”   陈芝荷满意了,叮嘱她认真工作,随即挂断电话。   方清漪靠在空寂的办公室墙上,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安静盯了许久。许久后,她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用力地抵墙,撑起她弯折的腰,起身离开办公室。   许秋的接风洗尘宴办得尤为热闹。   方清漪一点开朋友圈,密密麻麻都是有关她回国的消息,众人聊的沸沸扬扬,讨论着明天的接风洗尘宴要送许秋什么礼物。自然,后者那类的朋友圈,是屏蔽了许秋发的。   但没屏蔽方清漪。   方清漪不知道,陈芝荷为什么会邀请她。   她和许秋曾经是好朋友没错——只是曾经,谈何现在。   在陈芝荷嫁给许秋的父亲之后,方清漪和许秋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明天的接风洗尘宴,怕不是场鸿门宴。   但方清漪还是去了,甚至还带了份礼物。   她打算自己开车过去,电梯直达地下车库。   昏暗地下室里,是高跟鞋清脆声响,随即,一声尖锐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引起了她的注意。鸣笛的车子,堵着她车位停的。   车前两道光柱刺眼,因为她的注视,司机机灵又体贴地将车灯改为近光灯。   司机下车,迎了上来:“方小姐,容总在车里等您。”   方清漪蹙了下眉:“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司机油盐不进:“刚来。”   方清漪知道从司机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容屹身边的人,嘴巴估计比石头还硬,打听不出任何有效信息。还不如问容屹。   “但我有事外出。”   “去许家吗?”司机说,“容总也要去许家。”   十月中旬,南城已是秋凉露重。   地下停车场的温度比室外温度更低一些。   周遭似有阴风袭来,方清漪露在外面的皮肤,在某一瞬间,掀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所以。   方清漪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派人跟踪我?”   “我是遵纪守法的公民。”容屹神情冷淡,与平日无异。   这话不由让方清漪想起国庆,二人醒来那天的对峙。   容屹禁锢她,不让她走出房间,像是要把她变为他的私有物。   好在他后面还是放走了她。   他确实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要不然,也不会放走她。   然而容屹的下一句话就是:“是我让陈芝荷邀请你的。”   方清漪双唇翕动,用力压住内心的烦躁,问他:“你想干什么?”   容屹淡声:“很无聊。”   方清漪莫名。   容屹说:“许家的万盛集团过阵要和霍氏合作,所以许总邀请了我们。大哥是请不动的,原本这种场合都是二哥出席,但他最近忙着追女人,没时间出席。最后,只剩下我。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种无聊的场合,所以让陈芝荷叫上你。”   “齐聿礼呢?”   “请得动他的人叫南烟,我又不姓南。”   “……”   “而且,许家那大小姐,不是你朋友吗?”   “……”   “她叫我私生子叫得很顺口。”   “……”   方清漪顿了下:“你该不会记仇记到现在吧?”   容屹语气又冷又沉:“叫我私生子的多了去了,我要一个个报复过去,得报复到猴年马月?”他不耐烦了,“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小心眼?”   “没有。”方清漪无奈,失笑,“我和她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现在可以再联系。”   “你是真听不懂我的话还是装听不懂?”   “装。”容屹阖着眼,神情寡冷,承认了。   方清漪无语。   容屹身上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上来,理不直气很壮地说:“我无聊,让你陪陪我,就这么不情愿吗?”   方清漪很想问他,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你这么要求我?   但她问不出口,倒也不是问不出口,只是不舍得说这么伤人的话。   容屹身上有种很奇特的能力,不管二人之前闹掰成什么模样,他总能若无其事地来找她。   “我出场费很贵的。”方清漪打趣道。   “我出得起。”   方清漪忍不住笑,财大气粗的,还以为他是哪儿来的土暴发户。   安静的车厢里,稍微有点儿动静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方清漪离容屹又那么近,她忍不住笑,容屹也忍不住,声音有些发闷,说不上是赌气还是委屈地撒娇,“我很有钱的,方清漪。”   方清漪其实更偏向于后者。   ——他在撒娇。   “嗯,我知道你很有钱。”顿了顿,她叫上外人给他的一贯称呼,“容四少爷。”   “……”容屹扯了扯嘴角,“虚伪。”   像是在骂她的讨好行径,但声线语气里没有任何的责怪冷漠。   有的人笑着骂她,而有的人骂她的时候除了说的内容是骂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排斥她的。   也只有容屹了。   口是心非。   -   五年前发生了太多事。   方清漪差点儿订婚,而陈芝荷结婚,成为许秋的继母。许秋无意间知晓方清漪和陈芝荷的关系,内心纠结又挣扎,最后选择出国深造,逃避眼前的一切。方清漪与她多年好友,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她断了联系。   好友的生母成了我的继母。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   时隔五年没见面,方清漪难免心底戚戚然。   许家外面停了不少豪车,到底是许家的大小姐,哪怕一个小小的接风洗尘宴,也请了大半个豪门圈的公子哥和大小姐。   方清漪和容屹一块儿进去,吸引了不少眼球。   容屹是傲视群雄的上位者存在,又鲜少出现在这种年轻人巨多的场合。乍一出现,圈内不少人都没认出来他是容屹。对他的印象,只是单纯地,长得很帅,气质矜贵又冷漠。   圈内大多是纨绔公子哥,看得久了众人审美疲劳,乏味淡然。   容屹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高冷劲儿,很招女人喜欢。   而方清漪近些年也低调得没出席过任何场合,加上方家逐渐被豪门边缘化。圈内风起云涌的斗争层出不穷,新人不断。   这场接风宴,竟然没几个人认得出方清漪和容屹。   他俩借此讨了个清净。   没一会儿,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   是许秋登场了,穿着漂亮的礼服裙,闪闪发光的被人群簇拥着。   方清漪默了默,用杯子碰了碰容屹的杯子。   容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干嘛?”   方清漪:“你帮我送份礼物给她。”   容屹:“不要。”   方清漪:“我求你。”   容屹眼帘一压一垂,轻嗤:“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方清漪啧了声:“你知不知道那晚之后,我身上多少处乌青?消炎药都涂了好几天。我都没和你计较,容屹,你还在这儿和我摆架子。”事后,她才发现她膝盖磕破了一层皮。她跪着的时候,他好像备受刺激,格外精神。   这就是方清漪,容屹高傲,她比容屹更傲慢。   说来也奇怪,容屹是谈判桌上的一把好手,任谁都没能从他嘴里讨得半分便宜。   偏偏面对方清漪的时候,他嘴笨得要死,没法反驳,也……不想反驳。   他们站在角落里,声音压得低,近乎耳语。   容屹不自在地咳了咳嗓,迟来的关心:“……真有那么严重吗?凌晨结束的时候,我抱你去洗澡还特意看了看,就是有点儿肿,不至于到发炎的地步。”   “……吧?”还是不够自信,加了个疑问语气词。   宴会厅仿佛滑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一边,是热闹鼎沸的碰杯声,香槟溢出浮沫;   另一边,是容屹和方清漪都保持着冷淡的眉眼,议论着不可见光的床事。   方清漪眼睫轻颤,声线犹如蝴蝶羽翼,在空中颤抖着:“……你还看了?你是人吗容屹?”他俩说的完全不是一个地方。   “我不仅看了,我还摸了,亲了,舔了,”容屹一本正经,“我不是人,我是狗。”   “……”   “你说的,你忘了?”   “……”   方清漪也是服了。   安静几秒。   容屹往她这边靠近。   他低声:“对不起,我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弄疼你了。但你也没说疼,我看你那样子,还挺享受来着,不是吗?”   方清漪瞥他,嘴角轻扯,面部肌肉在抽搐,“别逼我打你,容屹。”   容屹眼神很受伤,也很委屈:“哦,对不起。”   应该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一幕吧,即便是霍氏那几位看到,也会揉着眼,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一句是不是在做梦。高高在上的容四公子,竟然温顺的像只小狗,一言不发的委屈模样,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他。   方清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么乖呢。   是她的容小狗。   “你什么都愿意帮我做,怎么就不愿意帮我送一份礼物?”方清漪放软了语气。   “她是女的。”容屹皱眉,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烦女人。”   “我也是女的。”   “你和她能一样吗?”   “……”方清漪逆向思维,“我要是让你帮我送礼物给男的,你——”   “——我会忍不住揍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屹打断,他撩吊着眼,眼底滋生燥意,“你送哪个男人礼物?你都没送过我礼物。”   “我把我自己都送给你了。”方清漪幽幽道。   容屹不说话了。   容屹转过头。   容屹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   方清漪满意地嘴角往上翘。   作者有话说:   姐姐拿捏弟弟√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engjingya 21瓶;Littlefivexia 11瓶;柚子是哈牛 4瓶;甜文爱好者 2瓶;就爱看甜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你是我的◎   方清漪的话似陈年酿酒, 容屹品尝而过,整个人浸渍在酒精里,飘飘然。   紧张的气氛骤然松散, 他眉宇间阴暗的眼神也如气泡酒般划开, 晕出浅淡的温度。   但容屹的态度还是没变:“我不送。”   都已经到这种程度, 方清漪没想到他还是跟块磐石,敲不动也敲不开。   “为什么?”   “我讨厌女的。”   “……”   如果再近一步解释,理由应该是——“这么多人看着, 我送她礼物,你信不信出了这个门, 有人认出我来, 明天满世界都在传我在追她。”   容屹嗓音毫无温度,神情里隐有燥意。   方清漪哑然失笑:“你就说帮我给的。”   容屹盯着她:“你直接给她不行?”   方清漪叹了口气,“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怎么说呢?有些为难吧。”   方清漪为难, 许秋也为难。   好友之间的分别,没有争吵, 没有误会。任何有缺口的关系,都能够缝缝补补地修补好, 但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缺口。她们像是两个不同的星球,无法靠近。   “你还记得吗?”容屹冷不丁问。   “什么?”   “任何让你为难的人和事,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   那股阴森冷感穿越时光的缝隙, 蔓延在方清漪的脑海里。   如夏日疯长的枝蔓, 缠绕着方清漪的四肢, 将她整个人缠的严严实实。她的呼吸被牢牢锁住, 稍显艰难地喘息着。   印象里。   这句话是当初, 来自容裕的信息。   果然。   果然是容屹发的。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   ——“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才对容家下手的吗?”方清漪明知故问。   容屹姿态轻慢地点头。   隐瞒和躲闪,不是他的作风。卑劣也好,龌龊也罢,他在方清漪面前,向来坦荡展露这一切。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就是最真实的容屹。   “开心吗?”容屹反问她。   方清漪:“什么?”   容屹:“婚约取消。”   方清漪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值得吗?”   容屹笑了,笑得很纯良:“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既然什么都值得,那就帮我送份礼物。”方清漪举起手里巴掌大小的黑色礼盒,白色山茶花logo,优雅,纯洁。   “不要。”   “你看,你现在也让我为难。”   “让你为难的不是我,也不是许秋。”容屹瞥她一眼,“那个原因,需要我明说吗?”   是陈芝荷。   他们都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容屹只是淡淡地看了方清漪一眼。   方清漪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似乎,读懂了容屹的弦外之音。   之前,让方清漪为难的是容裕,是容家。所以容屹大费周章地从国外回来,毫无征兆地对容家下手。   而今,让方清漪为难的是陈芝荷。所以容屹……   宴会厅水晶吊灯闪烁出涟漪星光,簇拥着的人群松散开,露出主人公的真面目。许秋身边站着,她的生父和继母。万盛集团是做电子产品的,现如今在业内也算是一家独大。许胜怀董事长春风满面,左手牵着爱女,右手挽着现任发妻。   许胜怀是传奇人物,他现任妻子陈芝荷,也算得上是传奇人物了。   网络上零星还有她存在过的痕迹,那些经由专人消除却未消除完全的痕迹。   陈芝荷是电影学院毕业的,据说还是当年艺考第一进的表演系。她的美貌,毋庸置疑。如今已近五十,看上去竟然像是三十出头的优雅女人。   网络上有关她的内容鲜少,遗留下来的,大多不太好听。方清漪曾上网搜过,古早论坛里,仍有些帖子里有陈芝荷的足迹,在那里,他们管陈芝荷为“小陈姑娘”,亦或者是“小城姑娘”。多少有点儿暗讽意味。   帖子里谈论着小陈姑娘的过往,跟过京圈大佬,也被港城阔少追求过。被包养过,也被捉奸在床过,对方的太太不是个善茬,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陈姑娘打的差点儿毁容。   有人同情小陈姑娘,更多的,还是诋毁谩骂。年纪轻轻,又是电影学院出来的,干什么不好,要去插足别人的婚姻。   后来,有人说小陈姑娘怀孕了。   再后来,有人问小陈姑娘怀的是谁的孩子。   帖子到这里就没了后续。   点进每个回帖人的主页,只显示,账号已注销。   大家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至此,论坛里再无此类话题。   陈芝荷的美貌,毋庸置疑。她历来跟过的、传过绯闻的男人,方清漪机缘巧合下,都曾见过一面。每一个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中的清流,身形高大,俊秀,她酷爱浓眉大眼的长相,身边的丈夫许胜怀恰是这种长相的。   唯独方正邺不是。   方正邺个矮,体型干瘪瘦弱,长相而言,顶多算是斯文。   所以陈芝荷不喜欢他,哪怕他对她再好,不爱就是不爱。   不过那又怎样呢?   方正邺有方清漪爱他。   方清漪世界上最爱的,最尊敬的人,是她的父亲,方正邺。   -   世家公子哥大小姐们不认得容屹没关系,许胜怀认得容屹就够了。   许胜怀抛开人群,携爱妻直挺挺地朝容屹走过来。而注意到自己父亲的主动靠近,许秋徐徐地望过来,隔着人群,她脸上笑意僵硬。些许开心,又夹着些许的苦涩。最后,她只是朝方清漪轻轻点了点头。   方清漪也朝她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她忽然不想待下去。   容屹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清楚她每一个情绪变化。   他拉住她手,“走什么?你今晚是我的女伴。”   方清漪无奈:“你以前不是说,我不想面对她,就可以不面对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容屹低声,意味深长道,“你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珍惜这次机会吧。”   话音落下,还未等方清漪深思容屹话里的别有用心,许胜怀和陈芝荷已经到他们面前。   许胜怀:“容总,”顿了顿,才说,“清漪,好久没见,怎么不去找小秋?”   方清漪囫囵找借口:“人太多了,我晚点儿再去找她。”   许胜怀催:“她现在身边没什么人了,你过去吧。”   摆明了,要和容屹单独聊的意思。   方清漪看了容屹一眼。   容屹短暂地考虑了一秒,“我待会儿结束,再来找你。”   方清漪:“好。”   她又与面前两位长辈笑了笑,才离场。   她当然不会去找许秋,没必要置双方到尴尬境地。和许秋关系要好时,方清漪也常来许家,她和许家的管家认识,于是将手中的礼物给了管家,劳烦他转交。继而,去往侧院的游泳池,在那儿找清净去。   泳池四周的灯没开,水面泛着粼粼波光,那是靠着落地窗内倾泻的灯光而亮的水波光。   方清漪找了条沙滩椅坐下,低头玩着手机。   没一会儿,她听到有人靠近的高跟鞋声。   声音在她身后停止。   “你和容屹怎么又混在一起了?”是许秋。   夜风袭来,蛰伏着凉意,见缝插针地游进她的皮肤里。   方清漪搓了搓手臂,没转身,就着背对着许秋的姿势,轻笑了声:“我以为你会用’私生子’称呼他的。”   “他本来就是私生子。”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急促作响。   许秋气结,郁闷,走到方清漪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容四少,往日被踩在脚底下的蝼蚁,突然成了君王,这种身份转变,不仅是许秋,许多人都难以接受。可再难以接受又怎样呢?谁敢当着容屹的面说三道四。也不过是背地里嘴碎几句罢了。无外乎,夸他命贱又命好。——还是得贬低几句的。   许秋也是难以接受的一个:“方清漪,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人的出身是定的,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就是个母不详的人,他的存在是一个男人出轨的证明。”   “许秋。”方清漪生气的时候,神情依然平静,平静得窥不见喜怒。   “你为什么总是抓着他的出身说事儿呢?”   “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缺点,私生子就是他最大的缺点。”许秋指着落地窗内形形色色的男女,“里面那么多女的,你问问她们,问问她们父母,会接受一个私生子当她们的丈夫、让他们的女婿吗?”   阶级让他们生活在一个华丽又虚伪的世界。   这个世界,人的好坏不是靠学历、性格为依据,而是靠出身、家境为准则。   凉风袭来,方清漪的笑意被风吹过,薄凉寡淡:“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私生女?”   “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知道。所有人的眼里,你就是方家大小姐!”   这就是朋友。   哪怕多年没联系,哪怕再见面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能再僵了,对方还是会维护你。   方清漪疏淡道:“对我而言,容屹真的很好,五年前是,五年后的现在,仍然是。”   许秋要抓狂:“你疯了?他一个对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下得了狠手的人,你觉得他好?他能对他的父亲赶尽杀绝,同样能对你赶尽杀绝。”   许多内情,不应该被外人知晓。   方清漪没交代容屹做那件事的原因,她只说:“许秋,如果我喜欢上的人,他要去杀人,我都会帮他放火,你明白吗?”   昏蒙天色里,方清漪眼神干净又笔直。   -   容屹姗姗赶来,迎面撞上气势汹汹的许秋,她像是没见到他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或许不是没见到,而是装作没见到。如同五年前,得知方清漪与容屹在一起后,许秋总是不待见容屹。她是个尤为矛盾的生物体,方清漪与容屹在一起之前,她时常夸容屹长得帅。得知方清漪和容屹厮混在一起后,她对容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   其实这并非矛盾,而是——   帅不帅是一回事。   配不配是另一回事。   容屹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方清漪的肩头。   身上一暖,有凛冽的冷杉香包裹着方清漪,不需要抬头看,她都能知道来的人是谁。   “你俩吵架了?”容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与她视线保持同一水平线。   “不算,”方清漪直言不讳,“她只是在骂你。”   容屹反应淡淡。   方清漪笑:“你没什么反应吗?”   容屹神情寡冷:“习惯了。”   方清漪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   她说:“我好像总是让你受委屈。”   容屹眼梢稍抬,“被骂几句,算不上委屈。我也不是玻璃心,没那么脆弱,而且——”他不咸不淡地说,“私生子是事实,没什么可辩驳的。我管不住别人的嘴,随便他们怎么在背后议论,反正他们不敢当我面说。”   “你也知道你的形象不太好。”   “我是个烂人。”容屹平铺直叙地声明。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方清漪不乐意了,“你不是人。”   “……”   容屹登时黑脸。   方清漪忽地靠近他,往他嘴边亲了下,“你是我的容小狗。”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 正文其实没有几章了,留给他俩谈恋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46680562、我想睡个好觉 5瓶;Manman、平安喜乐YEYEYE、就爱看甜文、娜小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play里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 方清漪就看见容屹阴郁的眉眼骤然柔和,如身旁碧波荡漾的泳池池水。   看似平静的波动下,池水深度却可以湮没一个人。吞占人的气息, 鼻腔, 喉管, 连心脏都在水面下,因为气压差,而激烈震荡。   容屹抬了下眉, 有些别扭的不快:“我怎么就是你的了?”   “你不是我的吗?”方清漪淡淡反问。   “不是,我是我自己。”   “我花了八十万买了你。”   “……”容屹轻嗤一声, “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惦记着?而且我看上去,差那区区八十万吗?”   “是不差钱,那你把钱还给我。”   “不还,进我口袋就是我的了。”   容屹简直把奸商演绎得淋漓尽致。   方清漪也现学现卖:“你上了我的床, 不就是我的人了么?”   容屹霎时噤声,薄唇紧抿, 像是竭力阻止自己满腔的情绪溢出来。   他脸部线条也紧绷着,蹙了下眉, 平心静气地叫她的名字:“方清漪,你想干什么?”   今晚一整晚,方清漪都与他直来直往, 聊天的内容毫不避讳, 要多禁忌有多禁忌。唯独到了这个时候, 方清漪突然留了转圜的余地。   她含糊不清地说:“你猜我想干什么?”   四目交汇, 容屹黑沉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如一汪化不开的深潭, 情绪难辨。可他觉得,世界上最难辨的,不是他,是面前的方清漪。   她总是如此。   好像很喜欢他,可一旦到手,又会把他丢弃。   “不知道,也懒得猜。”容屹突地站起来,他双手插兜,桀骜难驯的模样,睥睨着她,“很晚了,该回家了。”   宴会厅仍星光璀璨,杯盏交加的碰撞声,里面的男男女女,享受着夜晚的放纵。   而室外是相反的情景。   方清漪和容屹并排着走,谁都没主动搭话。方清漪的身上还披着容屹的西装外套,身体四周都被他的气息、他的温度紧密地包裹住。但他本人,与她保持着陌生人该有的疏离距离。   待上车后。   方清漪虚阖着眼,使这份沉默升温,发酵。   临到她住的小区停车场,容屹都没和她说话。   方清漪连句“谢谢你送我回来”都没说,该有的礼貌和教养,在他面前失效。她像是圈子里常见的骄纵大小姐,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上赶着对她好。   停车场四下昏暗静谧,电梯间氤氲出无垠的昏黄灯光,将方清漪的影子拖长。   愈来愈远的距离。   方清漪没听见轿车启动的声音。   离电梯间还有近五米距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沉闷的,车门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男人的脚步声,几欲和她的步伐频率齐平。   但架不住他身长腿长,大步流星,不消一会儿,就追赶上她的步调。   “我渴了,”他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蛮不讲理的话,“上你那儿喝口水。”   虚伪至极的谎言。   方清漪没戳穿。   她刷卡进电梯,电梯金属门里,印着两个人的身影,一高一矮,男高女俏。一梯一户的户型设计,省去了电梯到中间楼层停下的时间,七八秒后,电梯就在方清漪家的玄关处停下。   方清漪在玄关处换鞋,没递容屹男士拖鞋,“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给你拿水去。”   容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方清漪嗯了声,又反诘:“你可能没搞清楚,不是我邀请你上来的,是你自己硬要上来的。”   胡搅蛮缠的客人。   就应该被冷待。   “哦。”   听似温顺的一声应答。   余光里,方清漪瞥见容屹伸手,掠过她,打开柜门。   方清漪语气逐渐冷硬。   以前的容屹不是这样的,会听她说的每一句话,温顺,乖巧,她的容小狗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似听话,实则逆反,全然罔顾她的话。   “你在干什么?”   “拿拖鞋,”容屹语气轻蔑地解释自己的行为,“换鞋。”   “我说了让你在这里等,你不是’哦’了吗?”   “我’哦’的意思是,我听到你的话了,”容屹将无赖行径坐实,“但我没打算遵守。”   方清漪无言以对:“你——”   腰间陡然一重,容屹把她往前一推,她整个人差点儿扑倒在玄关柜上。好在容屹的手扶着柜子边沿,以防她磕碰疼。慌乱之际,她的手包掉落,手机也从包里摔了出来,屏幕朝上。   容屹紧贴着她耳根,低语,呼吸的温度烫的吓人,每一句话都像是将她放在高温上炙烤:“我不想听你的话了,方清漪,听你话的后果,就是被你睡完就扔。”   “……”方清漪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辩驳。   “你先松手,你打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和我说话吗?”方清漪夹缝求生,转移话题。   “哦。”容屹松手了,从她身后抽离开。   他俯身换鞋,把自己的鞋子,放在一边,鞋尖朝里。   趁他放鞋时,方清漪走回屋里,背影,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慌张。家里空无一人,向葵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地面瓷砖锃光瓦亮,月光在上面静悄悄流淌。那抹慌张逐渐散去,她步伐恢复平定,走向厨房,拿了瓶矿泉水出来。   “喝完水就走。”方清漪隔空扔水给他。   容屹接了过来,手里攥着矿泉水瓶,没打开。   透明液体在他掌心翻涌,灯光穿梭其中,折射出道道光柱。   容屹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如果我说我饿了呢?你会请我进去吃饭吗?”   方清漪觉得被他攥在手心里的不是矿泉水瓶,是她体内流动的血液,是她躁动难安的心脏。她被他紧扼住,提心吊胆,时刻得保持警惕之心,以防一步错、步步错。   然而世事难料,她每一步都如在悬崖上走钢丝,谨慎周密,可总有人,斩断钢丝。   被容屹捡起,放在玄关柜上的,方清漪的手机不停作响。   二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手机屏幕里闪烁着的,是——   何澍。   方清漪指尖微动。   容屹的手比她更快,拿起手机,举在空中,晃了晃:“要接吗?”   “你把手机给我。”方清漪往前靠了一步。   也就是因为这个动作,刺到了容屹,他嘴角掀起冷而淬骨的笑来:“你过来,我就把手机给你。”   方清漪突然停了下来,踟蹰,犹疑。   但容屹早已不是任她差遣的那只狗,见她停下步子,他拿着矿泉水瓶的手狠狠地往外一砸,手心的矿泉平脱落,与墙面撞击,瓶身扭曲变形。   “咚——”的一声。   是水瓶掉落在地的声音。   也是方清漪被容屹压在墙边的声音。   方清漪动弹不得,被他的身体锁住,也被他的气息锁住。他的吻滚烫而又灼热,似野火燎原般的姿态吞没着她口腔里的气息。   突如其来的热烈,方清漪还未来得及收回神,她睖睁着眼,窒息的热吻中,视线迷离,昏昧中,隐约捕捉到的,是他的体温,他泛红的耳廓,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右手,托着她的后颈,迫使她回应着他。   他又吸又吮,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抽干,连同灵魂都一并剔出。   身体有着明显的变化,压迫着方清漪,可她没有任何反抗推拒的力气。除了迎合,她别无选择。   他吻的强势,舔着她唇角,退出时,稍稍带出一条银丝连接着二人的口腔。不知道是谁的,是他的,或许是她的,或许二者都有。缠绕在一起,无法分开,在空中摇摇欲坠。   终于获得呼吸的机会,方清漪无力地靠在墙边大口呼吸,她抿了抿唇,只觉口干舌燥。再看眼前的一幕,又令她脸红心热。   怎么他现在接个吻都能接的这么色.情的?   而接过吻后的容屹,更是将这次演绎的淋漓尽致。   清冷的面容,染上一丝意乱情迷。双唇吻的红润——沾上了方清漪唇角的口红,口水湮在其中,泛着水光。他呼吸不紊,低沉的喘息声,在空阔静谧的空间响起,像是一种引诱,一种蛊惑,勾引方清漪更近一步。   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铃声停住。   铃声结束,是微信提示音。   少年人有着孜孜不倦的毅力,容屹虽暌违少年一词一久,但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可不是假话。认真幼稚计较起来的模样,跟何澍有的一比。   容屹替方清漪解锁手机屏幕,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回他消息。”   方清漪胸腔起伏,迤逦的线条时不时与他贴近的胸膛相碰撞。   他却没有方才的迫不及待,回到了那个,不沾染任何情.欲的,外人眼中,不近女色的容四少的角色上。   方清漪越发捉摸不透他,“回什么?”   容屹眼梢吊起冷感,低哑的嗓不带一丝温度:“告诉他,你现在很忙,忙着和我接吻,和我喘,你喘的很好听,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听到。”   “啪——”的一声。   容屹被打的脸朝一侧偏。   随即。   又是一声。   “啪——”   他拿着手机的手,也被方清漪赏了一巴掌。   手机如同刚才的矿泉水瓶一样,被人无情地扔在地上。   “玩够了吗?”方清漪停止了方才的躁动,体温回温,她比他矮一个头,但气焰并没有输他半分。   容屹被打了也没生气,轻嘶了一声,微微转回头。   他低敛着的眸里,漫出笑来。世界上大抵没有人能像他,笑起来的时候,四周都散发着阴鸷的气场,汹涌的如涨潮的潮水。逆光的眼,深不见底,晕出的笑,令人望了心底发寒。   方清漪一度以为他会打回她一巴掌。   但容屹又怎么舍得?   “没玩够,方清漪,我要玩你玩一辈子。”容屹像个疯子,被打了,心情却很好,“打我爽吗?要是爽的话,我不介意你再打我一巴掌。一个吻换一巴掌,值。”   那晚清云里酒店里经历的一切,已经给方清漪敲了个警钟,容屹就是个疯子。   方清漪后来回到自己的包厢,想了那么多天,她以为自己想清楚了。他是个疯子又怎么样呢?她不也是个疯子吗?喜欢将高高在上的人拉至泥潭,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可是方清漪是个连和好友都避而不谈那档子事的人,容屹刚才的话,真的刺到她了。   “愿意为了一个吻挨一巴掌,容屹,你有点儿出息。”方清漪讽刺他。   “怎么?上个床吗?也不是不行啊。”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有种纨绔子弟的浮荡不羁。   方清漪最反感这种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给我滚出去。”   容屹:“我会滚的,放心,我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表演床戏的想法。”   这话似是暗示了什么。   方清漪眉心一跳,咽了咽口水,往客厅廊道里看去。只见到廊道尽头,向葵的房间,拉开一道缝隙的房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隙被合上。门被关上。   “……”方清漪气得抬脚又踹了容屹一脚,“你早就知道她在家?”   容屹语调不详地说,“没想到向秘书还有蹲墙角的习惯。”   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   方清漪顾及好友的工作,一时又没法和他低头,所以语气有些硬邦邦的软:“你别在工作上找她茬,听到了没有?”   容屹:“哦。”   方清漪想起他上一个“哦”,她加重语气:“你敢找她麻烦试试?”   容屹啧了声:“你以什么身份要求我?”   “没什么身份,我就是喜欢要求你。”今晚的容屹,实在嚣张的过分。方清漪原本想哄着他的,但他的态度实在让她哄不起来。   “你也是够不讲道理的。”容屹评价道。   “嗯,我这人就这样,你要是受不了你可以走,多的是人喜欢我这样的。”   “那个实习生是吧?”如果说容屹之前的心情还算可以,那现在就是升级为不爽,连被方清漪扇一巴掌的时候,都没有提到何澍时那样的不爽,“方清漪,你挺行的,就喜欢找弟弟,小你三岁还不够,现在找比你小五六岁的大学生了。”   方清漪没有多骄傲,淡淡道:“还行吧,小我五六岁也都有二十多岁了,我当初还找过十九岁的。”   兜兜转转,又绕回他来了。   所以他真的被她吃的死死的。   容屹:“十九岁的男人更吸引你,还是二十出头的男的更吸引你?”   问出这句话后,容屹知道,自己身体里所有的器官,所有的细胞,都在发送着一个信号——期待。   然后,他就看到方清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神色温文,到底还是说:“十九岁的男人吸引我,二十四岁的男人也吸引我。但吸引我的从来都不是年纪,是他这个人本身,明白了吗?”   一时静默无言。   容屹眼里像是燃起了火,深渊暗火。   那种裹挟着病态的占有欲,燎原般盛放。   容屹:“明白了。”   方清漪:“明白什么了?”   “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喜欢的要死,哪怕我发疯你也喜欢我。”   “……”方清漪,“你少过度解读。”   第一句是对的,第三句也是对的,第二句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我发疯你不喜欢吗?”容屹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方清漪,其实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没有发疯。哪怕是那天酒店里,我也没有发疯。”   方清漪面部肌肉仿佛僵住,她自以为他已经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没想到,连冰山的一角都没有窥见。   “你真的发疯,是什么样的?”   “你会知道的。”容屹低头,在她唇边烙下一个滚烫的吻,一触即离。   他移到她耳边,沉沉道:“我说过的,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让你为难。”话一顿,他温柔的如蛇吐信子,令人泛起鸡皮疙瘩,“世界上不能有让你为难的人、事存在,我不会毁了你,但我会不惜一切地毁了这个世界   丽嘉   。”   这就是容屹。   说他不讲道理,可他偏偏凡事以方清漪为先;   说他讲道理,但他可以为了方清漪毁了这个世界。   容屹其实说错了,他不会让方清漪不好过,他只会让为难方清漪的人不好过。即便他做了最糟糕的准备,不管他牺牲多少付出多少,方清漪都不会爱他,但那又怎么样?   她要是爱别人,他就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爱上她那一刻起,他对世界的认知,自私,盲目,充满偏见,除了方清漪以外,再无其他。   -   容屹离开后,向葵才蹑手蹑脚地出来。   向葵率先道歉,自证清白:“我发誓,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俩亲嘴的。难得周末休息,我在家里打扫房间来着,谁知道你会突然带个男人回家。而且带的男的,还是我的老板。”   “是我老板就算了,你俩说着说着就亲一块儿去了是怎么回事儿?”   “我听着,好像是因为实习生的电话?”   向葵的嘴跟装了机关枪似的,一句接一句说不停,而且句句说到了点子上。好像不在理,仔细一想,又很在理。   她撑着下巴,感慨:“我怎么觉得,那个实习生也是你俩情趣play里的一部分呢?”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晚点还有。 第47章   ◎谈个恋爱◎   “与其思索实习生, 不如想想你明天的处境。”方清漪捡起掉落在地的矿泉水瓶,来喝水的人,喝了她的口水然后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她倒是口干舌燥的, 拧开瓶盖, 喝着水, “以容屹的性格,他应该会对偷看他接吻的员工,什么样的惩罚?”   向葵沉思, 得出结论:“以我老板的性格,大概会把我发配到阿拉伯考察国外项目去。”   方清漪朝她扬了下下巴:“你可以准备签证了。”   向葵立马狗腿地露出讨好的笑来:“但是我想, 我的好朋友方大小姐应该可以替我求情的吧?你说对吧, 方大小姐,方大美人~”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向葵意识到自己被发现后第一时间关上门,隔绝了玄关处的旖旎春色, 也一并隔绝了他俩的对话。她甚至还戴上耳机,生怕自己听到更激烈的内容。   尤其是关了门, 看不见外面在干什么,视觉无效时, 听觉效果会被放大无数倍,稍微有点儿摩擦,都会被解读为激情缠绵。   也是那个时候, 向葵开始想, 自己要去外面找套房子住了。   方清漪浅浅淡淡地笑了下, 算是默认了。   旋即, 她又捡起手机, 查看何澍发来的消息。   何澍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 如果是私事,一个电话打不通,决计不会再给她发消息打扰她。他今晚给她发消息,也是因为公事——平城的容氏陷入商业纠纷之中。据悉,容氏以不正当手段盗窃了平城龙头企业永立集团的商业机密。   何澍联系方清漪,是因为方清漪交代他写的有关于这起商业纠纷的新闻稿,他写得很困难。   他在微信上发了许多问题,方清漪很有耐心,逐一解惑。   解答完后,何澍随口说了一句:【容氏在平城发展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陷入商业纠纷中去了?】   换做平时,方清漪不会多想。   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正鼎集团也从当年的如日中天衰退下来,没有任何一家公司,任何一个企业,能够保证自己永远站在巅峰。   但是结合容屹最近说的话……   方清漪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机,别开眼,望向整理吸尘器的向葵。   她问:“你们公司和容氏有业务往来吗?”   向葵停下动作,往日轻松的神态在此刻凝结严肃。   谈及工作,她仍然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向助理,百毒不侵,“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不太好和你说工作上具体的东西。”   “我只是想知道,霍氏和容氏,有没有业务往来。”方清漪凉薄一笑,“好歹是前未婚夫,想关心一下他。”   “拜托,求你不要提这个词好吗?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和容裕结婚的场景,如果你俩真的订婚了,我晚上做梦都会梦到你九泉之下的外婆,她肯定会掐着我脖子,质问我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嫁给那种混账东西。”   闻言,方清漪淡笑一声:“我外婆才不会用’混账东西’这种粗俗之词,她顶多摇摇头叹口气。”   她的外婆,也就是陈芝荷的母亲,是熟读四书五经的大家闺秀。   端庄贤淑,知书达理,遇到再糟糕的事儿也不过是叹口气,才不会说脏话。   “也是,田奶奶那人跟没脾气似的。”向葵说,“你的性子和她的性子挺像的。”   方清漪没反驳。   其实一点儿都不像,她学不来外婆的风轻云淡。   她被气急了,也会忍不住骂一声。   ——狗容屹。   其他人没法让她情绪波动,只有容屹可以。   方清漪问向葵:“到底有没有业务往来?这应该不算窃取商业机密,网上应该能搜到一些蛛丝马迹,对吧?”   “业务合作的事不由容总负责,所以我也不清楚。”向葵说着众所皆知的霍氏的总经理职责,“霍总掌管大权,但他鲜少露面;商总负责业务接洽,齐总和容总负责最后敲定合同明细。反正,我这边没有收到过任何与容氏有关的合作信息。”   或许是巧合。   方清漪安慰自己。   随即,她又想到——   “霍氏和万盛,要有合作了吗?”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不是,你和容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啊,怎么他现在都和你报备工作了是吗?”   “所以,真的要合作了?”   “这我不太清楚,但是商总的助理坐我隔壁工位。她打印文件的时候我无意间瞄到一眼,我好像看到了万盛集团这四个大字。”其余的内容,向葵也不便多说。   “商从洲要合作,不是容屹,是吧?”   “容总一般不会插手这种事的,我们容总利欲熏心,喜欢谈钱,就爱去谈判席上为难别人。”说着说着,向葵意识到不对,自己好像当着人女朋友的面,说他的坏话,她硬生生地转折,“做生意嘛,都是这样的,你不想着赚别人的钱,别人就会来赚你兜里的钱了。”   方清漪和商从洲打过几次交道,圈内也有许多与他有关的传闻。   商从洲和容屹大抵是两个世界的人,名声,一好,一坏,坏的自然是容屹。想来,商从洲不会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而且也不会大张旗鼓到,动用霍氏的地步。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了万盛的事儿?”向葵好奇,“你以前的那个朋友……什么秋来着,她是不是万盛的千金?”   “嗯,许秋。”   “是她让你问的吗?”   “不是,和她无关,我和她没什么联系了。”   “哦。”   “很晚了,回去睡觉吧。”方清漪不愿多谈,弯腰,想把自己换下来的高跟鞋放进柜子里。然而四处瞄了眼都没发现自己的高跟鞋。   她打开柜门,一时无言。   都不知道要夸容屹的洁癖严重,还是要夸他脾气真好。被她扇了一巴掌,临走前,还把穿了不到五分钟的拖鞋完好地放进鞋柜里,顺带还把她的高跟鞋塞进鞋柜里。   向葵伸了个懒腰:“知道了,但是睡觉之前我还是想问一个问题。”   方清漪很大度:“什么问题?”   向葵:“你和我老板……嗯哼?”   方清漪笑了下,“应该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换来向葵一声欢快的尖叫。   ……   应该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呢?   洗完澡后,方清漪躺在床上,看见床头柜上放置的银灰色手机嗡嗡作响。   她手上还握着一只手机,是她去年九月时买的。放在床头柜的这只手机,是今年七月在平城时买的。买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容屹希望她能够把,他,和,其他,区分开来。   只可惜。   买完手机的当晚,二人发生了从未有过的争执。   这只手机自存在以来,便阒寂无声。   今晚是它第一次发出声音。   方清漪接了起来,将手机放在耳边。   容屹的声音很近,像是贴着她耳廓低语:“睡了没?”   方清漪故意和他对着干:“睡了。”   容屹被噎住,干巴巴地一声:“骗子。”   方清漪双腿曲起,身上的真丝被子顺势滑下,她又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把被子拉到胸前。动作间,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   “你在穿衣服吗?”容屹问她。   “我在脱衣服。”方清漪故作媚态,勾引他,“要不要看?”   容屹咬牙,轻咳了声:“不要。”   夜深人静,人的抵抗力本就脆弱,方清漪也浅尝辄止,生怕玩的太过分,把容屹惹恼了。   鬼知道容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说不准大半夜会开车到她家,将她就地正法。放在以前,方清漪觉得容屹不会干出这种事来,但得知他那股疯劲儿后,方清漪自问把握不住。   容屹声音急转直下,沉郁,发闷:“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会联系我?”   方清漪:“怎么这么问?”   容屹:“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结果你连条消息都不给我发。你不在乎我到家没有,不在乎我到底在干什么,方清漪——”   顿了两秒,他低落的情绪沿着电流传进方清漪的耳里,方清漪的心脏好似从高处重重摔下。   “你说喜欢我,其实是骗我的吧?”   方清漪抿了抿唇,“我骗你干什么?”   容屹:“那你就是想再玩我。”   方清漪顺势道:“给玩吗?”   她听到了他话语里的咬牙切齿,也听见了他的无可奈何:“给。”   “不玩。”方清漪轻飘飘落下两个字。   “……”   “我们认真地谈恋爱,好吗,容屹?”   “……”   方清漪自以为自己足够平心静气,没料到说完这句话后,四肢百骸都仿佛置身于灼烧沸腾的火炉中。心神振奋,神思沸腾。即便她能料想到容屹的回答,也笃定容屹会答应她,但她仍旧紧张的手心紧收。   蓦地,电流声暂停,电话挂断。   方清漪浑然怔住,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到三秒,容屹发来视频通话的请求。   方清漪黯然的脸,又鲜活起来。   视频接通——   两只手机里,同时放大着对方的脸。   他们都不在乎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形象如何,只是贪心地将对方的模样放大在手机屏幕里。方清漪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容屹。细窄的双眼皮,睫毛很长,鼻梁挺阔……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男人最性感的部位,是鼻梁。因为鼻梁越高越挺,意味着那方面的能力越强。   事实好像……   确实如此。   “你说真的?”容屹凑得更近,手机屏幕里,几乎只有他的存在,没有任何的背景。   他那双漆黑沉冷的眼似是把钩子,穿过手机,穿过幢幢高楼大厦,碾碎风,击破黑夜,来到方清漪的面前。轻而易举地勾住方清漪心上最柔软的部分。   方清漪声音柔软的好似羽毛滑过他耳尖:“是真的,容屹,我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的喜欢。你呢?”她循循善诱,做好了姐姐的本分,对弟弟有足够的耐心,“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顷刻间,容屹的心情难以描述。   要怎么形容呢?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确定的,坦诚的态度。   像是骇浪将他湮没,心脏被浸泡在她的手心,生死全交由她处置。   “容屹,”等不到他的回答,方清漪一遍又一遍地问,“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好不好?”   “要。”容屹低哑着嗓,他能感受到自己唇齿发颤,右手更是抖得厉害,那双漆黑压抑人心的眼格外明亮,带着赤.裸直白的欲望,“方清漪,你想玩,我给你玩一辈子。”   方清漪声音缠缠绵绵的:“都说了不是玩,是认真地谈恋爱。”   容屹重复了一遍:“好,认真地谈恋爱。”   他长舒一口气,说:“我想来找你。”   方清漪大概能猜到他现在的心情,也大概能感受到他的迫不及待——想见见自己的女朋友,以确保当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可:“很晚了。”   “很晚了就不能见你吗?时间从来不是阻拦我和你见面的理由。”容屹眼神隐有受伤情绪,声线由方才的压抑的激动转变为压抑的失落,“还是说,你不想见我?”   “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见面吗?”   “……嗯。”容屹没再坚持。   方清漪摸了摸手机里的容屹,安慰他:“明天我来找你好不好?现在太晚了,而且我家里也有人,不方便。”   “我明天要上班。”容屹硬邦邦的语气。   “我去你们公司找你。”方清漪声音越发柔软。   “哦,”容屹眼睑低垂,神情晦涩,态度不甚明朗,“我们公司不让外人进来。”   确认恋爱关系的第一天。   方清漪怀疑这段关系面临破碎危机。   还未等她开口。   容屹忽地说:“但是我女朋友随便进。”   ……   凌晨三点。   商从洲被手机吵醒,他眯缝着眼,发现来电人是容屹,以为是棘手的公事,忙不迭接起。   “容四,出什么事儿了?”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谈恋爱了。”容屹实在睡不着,嘴角扬起的弧度,是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夸张。分享完毕,容屹似乎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商从洲应该在睡觉,自己吵醒了他睡觉,于是很有礼貌地说:“二哥,你接着睡吧。”   “……”   电话戛然而止。   被吵醒的商从洲无语至极,盯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许久,到底还是笑了声。   “臭小子……怎么这么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谈个恋爱而已,至于吗?”   作者有话说:   谈个恋爱,秀个恩爱,美美哒。 第48章   ◎呼吸被她操控◎   方清漪也在问自己。   至于吗?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 她反应至于这么大吗?   方清漪的耳朵尖很烫。   不止是耳朵尖,她全身都是烫的,心理性发热。   她好歹是姐姐, 要成熟, 要稳重, 要保持平静。   她平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不到两分钟,她难耐地改变姿势,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心绪难平, 大脑里像是有数千朵烟花炸裂。   和容屹反复拉扯, 纠缠,时至今日,方清漪总算将二人的关系,重新定义。   恋爱。   谈恋爱。   ……试试吧, 毕竟他是容屹,和他谈恋爱, 试试吧。   谈恋爱的第一个晚上,感受很不错, 就是有些睡不着。   哎。   她怎么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呢?   方清漪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点亮,睡眠模式下, 躺着未读消息。   她解锁手机。   毫无意外, 是容屹发来的消息。   十分钟前, 容屹说:【我睡不着。】   方清漪嘴角有些压不下去:【现在睡着了吗?】   容屹秒回:【睡不着。】   容屹说:【我想抱着你睡。】   方清漪故意问:【只是抱着我睡觉吗?不做别的事吗?】   容屹:【我可以做别的事吗?】   他这时候倒是有礼貌了。   方清漪:【我说不可以, 你就不做吗?】   容屹:【嗯。】   容屹:【等你睡着了我再做。】   方清漪用力抿了下唇。   还是忍不住, 嘴角扬起夸张的弧度。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二人沉醉于此,忘却时间。等到困意终于来袭,方清漪打了个哈欠,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到手机屏幕正上方,显示着当下的时间,快到六点了。   方清漪一骇:【你今天,应该不上班吧?】   容屹:【八点有个国际会议。】   方清漪忙催促他:【不聊了,先睡觉。】   容屹:【你困了吗?】   方清漪:【你需要睡觉。】   容屹回:【我需要你。】   饶是铜墙铁壁,也顷刻崩塌。   他向来如此,想要什么,就说什么,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所求,不隐瞒自身欲望。直接地表达自己当下的情感,好的坏的,被她冷待会诉苦,渴求被她爱。   小狗好是好,就是太黏人了。   方清漪劝他:【你还要工作,快睡吧。】   容屹听劝,只是语气略低沉失落:【知道了,你也早点睡吧,醒了找我。】   方清漪:【嗯。】   容屹又说:【别不找我,方清漪。】   方清漪的心软的一塌糊涂:【我会找你的,容屹乖,姐姐疼你。】   温馨了一晚的聊天记录,因为这句话,容屹暴躁:【很烦。】   但也只是“很烦”,他不反驳,不辩论,任方清漪口无遮拦地调戏自己。   -   临近清晨才睡,方清漪原本以为自己会睡到下午才醒,未成想,十点左右,她就自动自发地醒来。   身体里的情绪因子大概无一例外,都被类似于兴奋的感情填充取代。所以方清漪觉得恋爱真的很麻烦,会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她一个每到休息日只爱宅在家里的人,竟然会有迫不及待想要出门见容屹的念头。   哎——   她仰面长叹,低头后,拿出手机。   容屹没有给她发消息,想来是想看她会不会想起他,主动给他发消息。   方清漪敲字:【我醒了。】   容屹没有回消息,想来是在忙。   方清漪撂下手机,走出房间,去厨房里做点吃的填填肚子。意外的,家里很安静,她敲了敲向葵的房门。房门虚掩着,轻轻一敲,门便被她推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被窝凌乱,化妆台凌乱,一切都是乱糟糟的。   精致的都市丽人,总有不精致的一面。   方清漪略有些疑惑,自打向葵换工作方向后,她便是雷打不动的双休党,从未加过班。   她拿着三明治,边吃边回到房间,找到手机,给向葵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哪儿。   向葵回了条语音:“我有事儿出门一趟,应该会很晚回来,你不要太想我哦。”   方清漪失笑。   手中的三明治,算是早午餐,吃完后,容屹才给方清漪回消息。   容屹:【是醒了第一时间就给我发消息的吗?】   方清漪无奈:【这很重要吗?】   容屹:【嗯,很重要。】   方清漪打了几个字,随后又删除,改为发语音:“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给你发消息了,小容屹,姐姐答应过你的,会对你好的。”   容屹也学她,发来一条语音。   语音消息的好处在于此。   你知道了对方有所回应,但在听完消息前,你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像是在拆礼物,也像是在拆炸药包。不拆出来,谁也不知晓里面到底是什么。   “对我好的第一件事,叫我一声哥哥。”   嘶——   弟弟学坏了。   学会调戏她了。   方清漪说:“别得寸进尺,容屹。”   容屹声线低下来,却又漫着愉悦:“骗子。”   方清漪问他:“在公司吗?”   容屹这回才是真的躁闷:“嗯,今天一天都在公司。”   方清漪心疼起他来了:“我过来找你。”   没谈恋爱之前,容屹哪怕连续三天三夜工作不休息,都与方清漪无关。她能漠然视之,能冷血对待。谈起恋爱来,方清漪对容屹心生怜爱了。   但她工作多年,也深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工作,都有各自的生活。容屹的工作就是如此,忙碌,严肃,乏味,无趣。   她不可能任性妄为,劝容屹别加班了,陪她约会去。   即便她知道,不管她对容屹提什么要求,容屹都会满足她。   而且方清漪本身也没太多约会的想法,一直以来,她都只喜欢和容屹待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里。   为什么一定要出门才算是约会呢?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约会了。   而且两个人单独相处时能做的事,可比在外面的公共场合做的事,有意思多了。   方清漪觉得,她能玩容屹玩一辈子,都玩不腻。——虽然卑劣了点儿,但她确实是因为这个想法才和容屹谈恋爱的。   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她才会认定自己对容屹的感情,是喜欢,是爱,是女人对男人的情.欲。   一个女人爱男人,最明显的表现即是,午夜梦回梦到他,醒来后,下身湿哒哒。   ……   方清漪没有开车,是打车过去的。   南城商务中心区的地标性建筑物即是霍氏的办公大楼,约莫四十分钟的车程,方清漪到达霍氏办公大厦。如容屹所说,霍氏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出,方清漪被保安拦在大堂处。   她没有工作牌,无法刷卡过闸机,保安笑眯眯地说:“忘带工作证了吗?”   用词客套又诙谐,把她当做忘带工作证的职员,而非乱闯霍氏大楼的外来入侵者。   方清漪说:“我来找人。”   保安指引她:“你要不联系一下他,或者是让前台联系一下?前台在那边。”   于是方清漪转了个方向,与前台小姐进行沟通。   前台没有严格的工作日与休息日区分,三班倒。前台是公司的门面这话着实没错,霍氏的前台,漂亮的像是国内顶级航空公司的空姐,笑起来的模样,带来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   “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找容屹。”方清漪淡声道。   前台小姐表情滞了半瞬,“容……总吗?”   方清漪:“嗯,容总。”   前台在电脑里查看预约记录,“稍等,我查一下。”   方清漪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期间,容屹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方清漪没回。   “啊——”面前的前台压抑不住的尖叫出声,吸引了大厅里众多人的注意,她面带歉意地低下头,手捂着唇,双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五官优越,气质清冷,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请问你是方小姐吗?”前台念出预约记录里,来人的身份介绍,“容总的女朋友?”   “是我。”方清漪稀松平常的语调,“请问我可以上去了吗?”   “可以的可以的。”前台着急忙慌地拿着通行卡,不敢一丝怠慢,替她刷卡过闸机。   电梯间最里侧的电梯,是总经理专用电梯。   电梯直达六十八楼,一路畅通无阻。   偌大的六十八楼,仅有总经理办公室与总经理助理办公室。此刻,安静的落针可闻。   漫长的跨国会议结束后,容屹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他面容凝肃,盯着手机页面里,没有回应的聊天界面。   十九岁的容屹就知道,与方清漪相处,你得有充足的耐心。   等她来到你面前。   然后。   你要善于伪装。   伪装成脆弱,无辜,被遗弃的,被雨淋湿的,摇头乞怜的狗。   所以。   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容屹看见方清漪进来。   方清漪笑着:“等很久了吗?”   容屹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想给你一个惊喜。”她走到他面前,站定,弯腰,伸手,“要不要抱一下?”   “不要。”容屹低垂下眼,眼睑处晕开一层浅淡的暗色,彰显出他此刻的情绪,低靡得像是高楼下的蝼蚁。   “生气了?”方清漪瞅出来了,明知故问。   容屹扯了扯嘴角,“你又不忙,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回答之前,方清漪往前迈了两步,而后,手勾住容屹的脖子,自然又娴熟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他好似浑然未觉,身体硬邦邦的,没有任何主动和她接触的想法。   方清漪伸手揉捏着他的耳垂,感受到她腿下压着两条大腿,肌肉迸发,孔武有力。   “别摸了。”容屹偏低的嗓音,带着些微的哑。   “为什么不能摸?”方清漪凑近他耳边,轻轻吐了一口气,气氛里攒动着淡淡的瘾,“硬了?”   容屹抬眸,狭长的眸,阴冷疏离:“我在生气,你没看到吗?”   方清漪神态自若,没有半分吵架的自觉:“我在调.情,你感受不到吗?”   “……”   “……”   几秒对视,容屹别过脸,露给她一个紧绷的侧脸。   人是冷的,身体是硬的,声音确实掺杂着委屈的:“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你就这么玩我得了,迟早我要被你玩死。”   “玩死了就去找下一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两条腿的男人。”方清漪轻飘飘道。   “你就想换了我,是吧?”容屹不爽,“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你想换了我也麻烦憋在心里。”   “那第几天能够不憋在心里?”方清漪故意道。   容屹更不爽了,双唇紧抿着,别过头,一副不愿搭理她的冷肃模样。   方清漪搭在他脖子上的手往他脸上靠,也没怎么使力,就把他的正脸掰了回来,面朝着她。   “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哪儿舍得换了你?”方清漪温声哄他。   “骗子。”容屹不太好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当着他面,什么甜言蜜语一股脑儿地冒出来;   背地里,连回他的消息都不愿意。   容屹心里有怨气,手搂着她的腰,调整了下她的坐姿。   方清漪又哪儿是任他摆布的,她公然和他对着干,蹭的幅度更夸张。   直到耳边传来他压抑的嘶鸣声,方清漪媚眼如丝,却又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不许生气了,我都说了是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不回你消息的,别生气了。”   容屹哪儿是她的对手。   他本身也是故意和她甩脸色的。   “不生气了,你别动。”   方清漪得寸进尺:“你求我。”   容屹双颊僵紧。   方清漪诱哄他:“你求我,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容屹嗤之以鼻:“我没什么想要的。”   话音落下,方清漪就起身。随着她的动作,容屹心里一空,以为她要走,结果没想到,她只是换了个坐姿。由侧坐在他身上,变为与他面对面。   这个姿势让二人离得更近,身体相贴合,她是如何的迤逦窈窕,他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吃午饭之前,我先吃点别的,要不要?好不好?给不给?”一句接着一句,方清漪直白又隐晦的话语,双眼似世间最好的催化剂,令周身温度骤然升高,灼热,缱绻,暧昧。   容屹喉结重重地滚了滚,“求求你,别动了,好吗?”   方清漪声线轻柔:“好,那你要不要?”   容屹呼吸减重,简扼地回答她之前的问话:“要,好,给。”   商务中心区里,霍氏办公大厦,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象征着滔天的权与势。   而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容屹坐在老板椅上,他是所有人眼里的天才少年,是冷傲,眼底容不下任何人,不可一世的容四少。   此刻。   他矮身姿态,像是跪在她面前,卑微求她。   事实上。   尊严尽失是他清醒着自甘堕落的下场。   目的在于。   让她屈身在自己面前,那双平日里让他痛又让他欢愉的双唇,此刻也给予他同样的感受。他终于如愿以偿,代替那跟吸管,被她舔舐着。如泥沼般,将他吸纳,将他吞没。而他并非被困顿,只是心甘情愿地深陷,呼吸被她操控,血液因她沸腾,生死全交由她。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别急!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engjingya 2个;城南花已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yu 6瓶;Manman、向暖? 2瓶;娜小孩、甜文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亲我一下◎   冰冷乏味的装修风格, 黑白灰配色,象征着性冷淡风。   然而,风格被轻易颠覆, 转换成旖旎, 浮浪, 绮糜的香艳风。   方清漪被容屹搁在腿上。她纤细白皙的手,被容屹拿湿纸巾,一根又一根地擦拭干净。她低垂着眼, 入目的,是容屹紧抿的唇, 神色认真, 像是对待一份重要的合作案。   他鬓角处仍有汗液滑过的痕迹,再往后看,是他最敏感的耳朵。耳垂处,仍有化不开的红晕。   办公室里有股浅淡的冷杉味, 像是雪落枝头的味道。   又混杂着黏腻的液体气息,二者交加, 有种诡异的和谐。   “手都没怎么碰,”方清漪喉咙有股火辣的疼感, 说话声音微哑,“你不应该擦我的嘴吗?”   容屹斜睨她一眼,樱桃色的唇泛着水光, 双唇比以往都要稍微的肿一点。   有一部分原因, 是她自作自受, 吃不该吃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原因, 是吃完不该吃的东西之后, 被他亲了半个多小时。   连接吻也是她央求的。   是的, 央求。   她脸上湿漉漉的,眼睫处也被溅到。一副,惨遭蹂.躏的狼狈模样。   她齿咬着唇瓣,声音带着动情的娇软,娇滴滴地求他:“我嘴巴好难受,你亲我一下好吗,容屹?”   容屹以实际行动作为回应,吻里带着压抑的野性,喘息里有着干涸的急躁。恨不得把刚才经历过的几欲生死的痛感与快感一并传递给她。他贪婪地汲取她口腔里的味道,里面有她的味道,更多的,还是他的味道。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不知道是想吮去她身上他的味道,还是想让她嘴里有更多他的气息。   口腔沿着喉管,最后直达胃部。   容屹如毫无生物常识般,渴望口腔感知到的温度,心脏也能感知到。   容屹喉结轻滚,他没拿湿纸巾,而是用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按了下方清漪的唇瓣:“刚刚亲干净了。”   ……   胡作非为近一个小时,整理好对方的衣物和面容后,容屹叫人送餐上来。   容屹叫餐的时候,方清漪瞥了眼时钟,注意到已经是一点多。她十点多吃的三明治,到现在已过去三个小时,也有些饥饿感。   午餐是浮光派人送来的。   五荤六素两个汤。   容屹把筷子递给方清漪,方清漪接过来后,问他:“你平时吃饭也都这么多菜吗?”   容屹:“我平时都和三哥他们一起吃饭。”   一日三餐,容屹都是在隔壁,齐聿礼的办公室解决的。齐聿礼是四位总经理里面,最具有时间规则的。他的时间规则和容屹的不一样,齐聿礼是从小到大,时间都被细分出来的。哪个时间段,该做什么,分配具体,清晰。   每天用餐的时间,也是一成不变的。   正因此,其余三人每天都去他办公室里和他一起吃饭。齐聿礼一开始也反抗过,声称这是他办公室,而非他们仨的餐厅。然而无果,商从洲死皮赖脸,容屹有样学样学着商从洲的无赖,至于霍以南……霍以南什么都不说,只是每天到点过来报道。最后,齐聿礼默认把他的办公室当做餐厅的行为。   “你们四个人一块儿吃?”   “嗯。”   “四个人,几个菜?”   “一般,看三哥的心情。”   “……”   容屹想了想:“三哥心情好,会点满汉全席;要是心情不好,有的吃就行了。”   方清漪是听说过齐聿礼的作风的,蛮横,霸道,□□。之前,她的马术老师原打算教完她就不再收学生、环游世界去,齐聿礼简单粗暴的,拿钱砸,把马术老师给砸服了。   然后,转头去给南烟上课了。   “南烟和齐聿礼上半年是不是订婚了?”方清漪不无想到这事儿。   “嗯,”容屹滞了一瞬,语气很淡,好似浑不在意,“他俩订婚宴,你怎么没来?”   订婚请柬几乎发满整个豪门圈。   容屹生怕漏了方家那份,还特意偷跑去齐聿礼书房,鬼鬼祟祟地翻找出给方家的那份。小偷小摸的行径都干了个遍,结果,他连方正邺都没有等到。   “订婚宴……”方清漪找寻着回忆,“是四月底的事儿吧?当时我刚从外地被调职回台里,每天有很多事儿要忙,不好请假。而且我爸爸那阵子生病了,肺出了点儿问题,我每天下班还得去医院陪他,所以没腾出时间过去。”   “不过我记得齐家是送了请柬过来的,我爸爸挺想去,我不让他去。”   “为什么?”   “这种场合,许胜怀和陈芝荷肯定会在,我不想让我爸和他们碰面。以我爸那老好人的脾气,被人阴阳怪气了,也只会笑呵呵的。”方清漪意味不明地轻哂了声。   “没有邀请许家。”容屹说。   方清漪微楞。   容屹面色冷淡,再一次道:“许家不配出现在那种场合。”   他身后是落地窗外的阴沉天,连接成片的高楼大厦充当背景,灰蒙天色仿佛密不透风的织网向她袭来,强而有力的窒息感纷至沓来。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脸部线条清冷流畅,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   方清漪盯着容屹凌厉的脸,遽然心底掀起波澜。   她试探性地问:“霍氏真的要和万盛合作吗?”   容屹收起凛冽神色,低头,往她碗里夹菜,闻言,若无其事地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昨天你自己说的,霍氏和万盛要合作,所以许胜怀邀请你参加许秋的接风宴。”   “还不清楚。合作评估还没下来,得等二哥点头,才会合作。”   容屹话里的态度很明显,这事不过他手,与他无关。   那,容氏呢?   方清漪很想问,容氏陷入商业纠纷,也与他无关吗?   运行的如此顺当,好不容易在平城占据一席之地,怎么会突然陷入商业纠纷之中?   还未等方清漪问出口,容屹的手机响了。   方清漪无意瞥了眼,视线定住,将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名字抓紧脑海里。   ——容裕。   容屹如看垃圾般的眼神,按下挂断。   而容裕知晓容屹故意拒绝,满是怨恨地再度用手机铃声与之叫嚣。   获得的结果,是再次被挂断。   方清漪问他:“为什么不接?”   容屹:“没有接听的必要。”   方清漪抿了抿唇。   下一秒。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掏出来一看,手机屏幕上,印着一串陌生数字。她以为是台里某位同事通过台里的通讯录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有事联系她——这种情况很常见。然而,身旁的容屹瞳仁狠狠一缩,他快方清漪一步,夺过她的手机。   “你——”   “是容裕。”容屹替她按下挂断。   困扰到他,容屹无所谓。   但方清漪不行,凡事不能涉及到方清漪。   容屹抓起自己的手机,走至落地窗边,按下了容裕的电话。   容裕一副胜券在握的口吻,洋洋得意:“我就知道,你和方清漪搞在一起了。老实交代啊容屹,你俩到什么地步了?睡了吗?睡了吧,该不会,五年前你俩就睡在一张床上了吧。她也真是有趣,爬过你的床,又想爬我的床。”   手机侧边调节音量按钮,早被容屹按住降低音量。   容裕的声音很轻,轻的容屹都得认真听才能听清,但说的话,却令他心底生气一阵恶寒。   他不敢转身,不敢面对方清漪。   害怕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病态的凶狠,阴郁冷鸷。   “说够了?”容屹的语气,辨不出喜怒。   “没说够,我说不够!容屹,你他妈的但凡有点儿人性,有点儿良知,都不该做到这个地步!”手机那头的容裕,已经没有电话刚接通时的沾沾自喜,他咆哮,怒吼,声嘶力竭到恨不得穿过手机与容屹厮杀的头破血流,“不是说好合作的吗?你什么意思?非得逼着我们容家混不下去是吗?”   “容家好不容易在平城站稳脚跟,你非要插一脚干什么?”   “不想合作就不要合作好了,表面答应却在背地里捅一刀,有意思吗?”   “容屹你他妈别忘了,你他妈姓容,归根结底,你和我是亲兄弟。”   “就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方清漪差点儿就和我订婚了,我不要的女人你上赶着要?贱不贱啊你?”   “……”   “……”   越说,容裕越发失智,条理逐渐不清晰,想到什么说什么,话不过脑。   难听的,恶心的话,张口就来。   不知骂了多久,骂人大概是项体力活,容裕喘着粗气地顺气。   容屹站在落地窗边,俯身往下望,看到的是车水马龙,是被模糊的,犹如蝼蚁般渺小的人。迄今为止,他仍难以忘怀,当初在容家,他是被如何轻贱看待。仅仅是眼神,就透着鄙夷,视他为阴沟里的蛆虫般。   而他也想过放过他们。   生命中总有应该承受的重量,他已足够庞大,他挣脱出了容家,懒得同只会耍下三滥手段的人计较。或许也是因为,私生子……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条命很贱。   唯独方清漪,她会在还未与他接触时,听到身旁好友冷嘲热讽地诋毁他,她会替他说话。   他们当时有关系吗?没有。   有交集吗?也没有。   那她为什么不让身边的好友提“容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这句话呢?   仅仅是因为,她也是私生女吗?她是那种爱打抱不平的人吗?——不是,恰恰与之相反,方清漪平素最讨厌多管闲事。与她无关的人,哪怕是杀人放火,她都能做到隔岸观火。   心心相惜也好,苦命相连也罢。   总而言之。   方清漪接近他,靠近他,奔向他,一次又一次。   五年前是,五年后的现在,还是。   她说她喜欢他。   对容屹而言,这是誓言,是承诺,是矢志不渝的永恒。   所以。   他上赶着喜欢她,很贱吗?   为了她,对自己的父亲下狠手,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他反问自己,为了她,一切都值得,哪怕是方清漪让他下跪,容屹都会立马跪在她面前,对她摇自己不存在的狗尾巴,以示忠诚。   “容裕,”容屹望向远处阴密的乌云,眼里无风也无雨,平静至极,“你恐怕不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容为征在平城是如何威胁他的?   四面八方,全是保镖。一个个,西装革履,但容屹知道,保镖们的腰缝间,都配有武器。如果容屹不答应,恐怕没法安全离开。   静默许久。   容裕垂死挣扎:“你答应过父亲的,不是吗?”   容屹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我是答应过他,但我没答应他,不调查容氏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他漫有笑意的眼,逐渐趋于冷漠,逼仄的窒息感喷薄而出。   “他在威胁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的。”   “你他妈——”   “——好了,”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容裕,手机那头的人,被容为征取代,“容屹,我以为我们说的很清楚了,当年的事,错不在我,我顶多算是个帮凶。”   容为征的姿态俨然比容裕的低,没有指责,没有怪罪,没有谩骂。   他在逃脱,为自己开罪,企图让容屹大发善心,放过他。   “如果我没有去平城,被抓去容家的那个人,会不会是她?”容屹冷不丁问。   容为征心底一骇,心虚地说:“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容屹扯了扯嘴角:“到底有没有,你心里知道,我心里也有数。”   为什么在平城时,容为征的车会突然出现?   容屹早就发现了容为征的车,但容为征一直没下来和他打招呼。直到发现容屹身边有了个方清漪后,容为征才主动找他。   容为征倒吸一口冷气,“儿子。”   容屹:“我不会对你下太狠得手,毕竟父子一场,你对我还不赖。比起那个女人,你算得上是不错的父亲了,好歹在我身上花了那么多钱。”   容为征:“容屹……”   容屹无情又决绝地说:“不会把你送到局子里,其他的,你自求多福。”   “……”   “……”   片刻无声。   窗外闪过一道白光,电闪雷鸣。   顷刻间,落起了倾盆大雨。   容屹转回身,方清漪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她泰然自若的朝他笑笑:“打完电话了?过来吃饭吧。”   容屹敛眸,嘴角扯了个笑。走过来,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拿起碗筷,用餐吃饭。   天像是破了个口子,豆大的雨下个不停,敲打着落地窗,发出淅沥声响。天色昏暗,室内的光亮也随之暗了下来,方清漪起身,按下灯光按钮。   亮光乍泄。   容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再睁眼,方清漪向他走来。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和茶几在同一水平线上,略微仰头望他。   “容屹,”方清漪温柔地笑,眼里碧波荡漾,溢着阳春三月江南的风,容屹望一眼,便沉醉其中。她手轻抚过容屹的下颌,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的气息,轻声问,“不会对容家下狠手,那你会对下狠手?”   停了几秒,方清漪自问自答:“和陈芝荷有关的许家,对吧。”   应该是疑问句的,但她用的是陈述语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爱好者、Cilk、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度 12瓶;每天都好困 10瓶;甜文爱好者 6瓶;Manman 3瓶;就爱看甜文 2瓶;Lu、星空坠入深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勾引我◎   容屹知道, 瞒不过方清漪,他本身也懒得瞒。   要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告诉她,霍氏要和万盛, 有可能合作的事情。   有可能。   是个概率性的词。   但容屹这个人, 是不允许任何概率事件发生的。在他身上, 只有绝对,一定,肯定……这类象征着百分百的事件。   对容屹而言, 或许世间的事,都被容易地划分为——他能做到的事, 和他不想做的事。   有个好名字真得很重要。   容屹。   容易。   凡事不费吹灰之力。   “我对她下手, 你会不开心吗?”容屹意味不明的语气,问她。   “如果我说,会呢?”方清漪面如冰霜。   安静几秒。   容屹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继续闷头吃饭, 没分一个眼神给方清漪。   方清漪隔着段距离打量他疏离的神色,结合他之前的行事作风, 很容易就能猜到——听到是一回事儿,不照做是另一回事儿。   她手往边上的沙发扶了扶, 真皮沙发泛着冷感,刺激着她的皮肤。她坐在沙发上,沙发也因此, 轻轻地凹陷下去一部分。   “我不会不开心, 事实上, 我希望她能够离我越远越好。”方清漪下意识地双手环臂, 一个毫无安全感的自我防备姿势, “小时候我有想过, 她到底爱不爱我,这种幼稚的问题。后来我才知道,这不是幼稚的问题,这是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答案早就摆在那儿,只是我不愿意面对。”   闻言,容屹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碗筷放回茶几上,双手手肘撑在微曲的膝盖处。   室外的天色越发暗沉,大雨滂沱,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落地窗。室内只点了一盏灯,乳白色的灯光被雨水洗涤下泛着水波纹的光。   容屹只字未言,耐心等方清漪发言。   方清漪说:“我没有任何有关于’母亲’的概念——这句话和任何人说,他们或许都不明白,但我想,你应该懂,容屹。”   容屹低声:“嗯。”   他们都一样,自有记忆以来,母亲便是模糊的词。母亲并非是一个具体的人,具体的形象。于他们而言,母亲像是天上的云,无法触碰的风,遥不可及的一场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的存在。   “你大概不知道,陈芝荷在我这里扮演了个怎样的角色。”   “她把我扔给了她最瞧不起的追求者——也就是我的爸爸,她原本以为我爸爸会把我遗弃,像她遗弃我那样,但是谁能想到呢,我爸爸为了我,终身未娶。嗯,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   “所以她很讨厌我,讨厌我被宠成掌上明珠,讨厌我被很多人追求,讨厌我有很多的朋友,讨厌我成绩优异……她最讨厌的,应该是被她不要的女儿,竟然活的那么好。”   方清漪不知何时脱了鞋,整个人以一个闲散舒适的姿势屈膝缩在沙发上。   她头往后仰,紧贴着沙发靠背,碎发拂散在脸畔,唇畔溢出柔柔的笑。笑容是妖媚的,神态却是慵懒的,有种漫不经心的撩人。   “其实我能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因为在她眼里,我是她不要的垃圾,垃圾不应该被陈列在奢侈品橱窗里。”她语气很淡,笑意也很淡,“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从中作梗,企图想把我拉回’正轨’。和容裕订婚,也是’正轨’里的一部分。”   恍惚间,记忆里横亘插入一部分。   容屹大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画面,大多是五年前的。当时他好奇,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却低调得不行。甚至登记的名字,也是许秋,而非她本人。   因为怕自身的光芒太耀眼,招惹到藏在阴暗处的嫉妒。   嫉妒本身并不可怕,任何一种情绪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情绪的反馈与表达不尽相同。有人能将负面情绪藏抑住,而有的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泄它的愤怒。   人成熟与否,并非看年龄,应当看它的处世之道以及情绪调控能力。   “容屹。”她叫他。   容屹抬起手,动作之前,认真地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脸吗?”   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做之前先问。   他被□□折服时的浪荡模样,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好似他这人就如此,生性放浪形骸;   此刻的温驯纯情,也在脸上刻画的清清楚楚,干净的好似接个吻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们是同一种人,清冷时高高在上,放纵时全世界沉沦。   方清漪眼睫轻颤:“可以。”   然后,容屹伸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我有犹豫过,要不要放过她。”他低头靠近她,额与额相抵,他齿间呼出的热气扑洒在她的唇边,呼吸是温热的,说出来的内容是薄凉的,“五年前,我放过她了,我想,她好歹是你的母亲,不会帮容家。”   容屹身上的温情不多,大多给了方清漪,以及,与方清漪有关的人。   好比如,以向葵的简历,是无法进入霍氏总助办的。但容屹记得,自己在方清漪的手机里,看见过这个名字,看见过她的照片。所以他才破格录用向葵。   “但我不想放过她了,方清漪,到这一步,我没法收手了。”   “那就不要收手。”方清漪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容屹的嘴巴,“随便你怎么对她,我都无所谓。”   “嗯。”   “容屹。”   “嗯?”   “我好喜欢你。”   猝不及防地表白。   容屹下颚紧了一秒,有些慌张:“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方清漪幽幽道:“这话还得分时间分场合吗?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因为脑海里突然冒起这个想法,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又更喜欢了你一点,所以和你说一声,不行吗?”   “……”容屹默了默,得寸进尺,“每天都能说吗?”   方清漪:“可以哦。”   容屹:“每天早上醒来和晚上睡觉前,都能说一遍吗?”   方清漪还是说:“可以。”   容屹眉梢漫出笑来,更近一步:“能经常说吗?吃饭的时候也能说吗?”   方清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你拉屎的时候我也说,行吗?你会拉的更多一点吗?”   容屹:“……”   ……   方清漪在容屹的办公室待了一天。   容屹公事繁忙,处理完一沓文件,紧接着又送来一沓。   方清漪问他:“你平时也这么多工作吗?”   容屹从文件里抬眼,和她对视。他和旁人相处时,不吝于一个眼神,而和方清漪在一起时,他鲜少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她。她坐着,他便会蹲下,与她对视。她说话,他再忙也会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有,三哥最近忙家里公司,所以我的工作会比之前多些。等到下个月,三哥婚礼结束,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的工作量也会减少至少一半。”   未几,他又补充,“到时候,我会经常陪你出去约会的。”   方清漪莞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出门。”   容屹:“那就在家里约会。”   方清漪问:“家里怎么个约会法?”她眼里戏谑意味颇足,“家里能有什么可以玩的?”   容屹敛眸,收回视线,低头,继续认真工作。   方清漪撇了撇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小狗不禁逗了。   “玩我。”   蓦地,房间里响起容屹的声音,低沉的,夹杂着几分隐忍的委屈和无奈,“我给你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行吗?”   方清漪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容屹蹙眉,面无表情:“夸点别的,这个词不适合我。”   方清漪:“真的很可爱。”   容屹:“真的不喜欢。”   方清漪:“可我喜欢,喜欢你这么可爱的样子。”   容屹:“……”   方清漪故意:“怎么不说话了?”   容屹挤出硬邦邦的四个字:“随你开心。”   言下之意,是接受“可爱的容屹”这个与他本人违和的形象了。   方清漪心都要化了。   好可爱的容小狗。   她可真是捡到宝了。   ……   怕方清漪等太久,容屹抓紧时间工作。   终于,下午六点,容屹结束工作。   他们两个性子里都是孤僻的,不爱去人多的场合,所以晚饭地点,定在了——容屹家里。二人心照不宣地默契,深知,待会儿的晚饭时间,一定会被无限的拖延。   果不其然,一到容屹家里,在玄关处,方清漪就被容屹抱起。他双手将她托举至半空中,犹如手捧着珍馐美食,他眼神灼热,像是要把她烫坏。然而他的吻才是带有热度的,令她周体升温。   距离上一次,过去近小半个月,二人却契合的像是经历过无数次。   温濡的沼泽地里,掀起一阵温柔的海啸。容屹感受到自己在沼泽里,不断地深陷,柔软的沼泽包裹住他,刺激着他清醒的大脑,堕入深渊。   深渊是持续不退的高温,碰撞,摩擦,火势愈演愈烈。   烈焰熊熊,有风有雨,风拍打着雨声,溅出水花,湿了一地。   一贯干净整洁的房内,被洁癖甚重的主人,弄得凌乱。   十月中旬,南城已经步入秋天。秋雨晚来风急,急促的雨珠拍打着窗户。   方清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雨中,又像是坠入烈火里。   煎熬,澎湃,浑身着了火,浑身又都是水。   容屹用力地抱紧她,她溺毙于他温柔的怀抱,深陷于他给的一切。   时而,她在他的怀里,似乎能感受到他快要刺穿胸膛的强烈。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生命里,揉进他苍白,乏善可陈的命运里。   空气里是数不清的潮热,几经辗转,来到浴室。浴室里,雾气交织着呼吸,氤氲的热气印在浴室玻璃门上,随即,雾气勾勒出风花雪月的画面。   方清漪气息恹恹地叫他:“容小狗。”   容屹应得很快:“嗯,我就是你的狗。”   方清漪听得心神荡漾,紧接着,大脑里似有一场烟花炸开。   事后,容屹难得没当狗,当了回人。   他说了今晚最后一次,那就是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卷土重来。他体贴地帮方清漪擦好身体,又把她抱去衣帽间。   方清漪被他放在衣帽间的休息椅上,她耷拉着眼皮,看到衣帽间里,仍有一半的柜子里,放着她的衣服。时隔三个多月,她的衣服仍旧妥帖地放在这里,他没有扔掉。   为什么不扔呢?   当初放狠话的人不是他吗?   放完狠话之后,决绝地离开,连个余光都不舍得给她。   又有三个月没见,为什么还留着?不应该在心里为他俩的关系判处死刑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会来找你?”方清漪平淡地扫了他一眼,问。   “我没想过。”容屹找到一件睡裙,询问她,“我帮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拿来。”方清漪伸手,自己穿。   真丝质地的睡裙,手感顺滑。轻松一套,便穿上了。   随即,方清漪听到容屹平而直的声调,滑在空中:“我没想过你回来找我,我也没想过你会喜欢我,但我很确定一件事,我非你不可。”   与容屹交锋无数回,方清漪也无比确定,容屹在她面前从未掩饰过任何。   方清漪有些轻蔑地笑了下:“怎么就非我不可了?你才二十四岁,你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人。”   “十九岁,”容屹纠正她,“我十九岁的时候就确定了,我非你不可。”   “……”   “不相信?”   “不是,”方清漪哑然失笑,“只是觉得,你说的像是理想童话。”   一个完全理想化的童话世界里,爱才是不会生锈不会变质的。   现实世界里,爱泛滥成灾,俯仰皆是,随时可叛变,可遗弃。   “没有什么理不理想的,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容屹第一次向方清漪展现出这一面,冷傲的,蔑视众生的高姿态,“我是容屹,我想做什么都能做成。”   “和我在一起,也在你能做成的事的范围里吗?”   “嗯。”   “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   “考虑过,”容屹说,“但是我发现,没有用。”   “你愿意最好,不愿意的话,我不介意用各种手段让你和我在一起。”容屹眼底滋生出龌龊,“你是怎么答应和容裕订婚的,也会怎么答应和我订婚。”   方清漪眼睫轻颤,低敛下的眸里,瞳仁一缩。   容屹走过来,亲了亲她的耳垂,低语:“我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你爱不爱我都可以,反正我只爱你。”   方清漪无计可施,也无处可逃,发出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小疯子。”   疯子,带有抗拒排斥意味。   小疯子,带有无可奈何的纵容。   她已认清,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着容屹。   她越发无底线,越发无原则,也越发地……喜欢这只到处咬人的疯狗。且,他只咬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   送来的饭菜是放在保温袋里的,一盒盒取出,饭菜仍有热意。   方清漪食欲怏怏,吃了没多少。   容屹倒是胃口挺好,方清漪把自己的饭递给他,美其名曰,不要浪费粮食。容屹沉默了两秒,小声骂了句“就知道压榨我”,然后,还是把她那份饭吃光了。   方清漪对此不反驳。   吃完晚饭,她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看手机里的工作群消息。   容屹则去玄关,捡着掉落在地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由玄关蔓延至他的卧室。   方清漪刷着手机,忽然想到了什么,说:“我从明天开始,搬过来住,可以吗?”   容屹弯腰捡衣服的动作一滞,时间仿佛被按下慢放按钮。他的动作,迟钝,缓慢。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方清漪点头,表述的更直接:“同居。”   容屹喉结滚了滚:“为什么?”   方清漪笑意温柔:“因为想每天一睁眼就见到我的男朋友。”   哦。   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本人表示非常满意,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哦。”   容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方清漪略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洁癖患者仍继续刚才的事,把衣服捡完,塞进洗衣机里。而后,大阔步走到方清漪身边。他突然出现,方清漪吓了一跳,一抬头,撞上他漆黑笔直的眼,亮的慑人。   方清漪轻咬一下唇:“怎么了?”   容屹神情认真:“我要确定一下。”   “确定什么?”   “确定你是真的。”   “……”方清漪无语。   下一秒。   方清漪就被容屹大力地搂进怀里,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细微的颤抖着。   连带着,他的声线也是颤抖的:“你比我梦里梦见的你,还要好。”他深吸一口气,黯声道,“这下确定了,你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既心疼,又好笑的一番话。   方清漪更多感知到的,还是心如刀绞。   “你做过哪些关于我的梦?”   “很多,数不清了。”容屹闷声说。   “我都对你做什么了?抛弃你了吗?”   “有拒绝我,有带着别的男人来和我示威,也有和我谈恋爱,讨好我,诱惑我,勾引我。”   “……”   方清漪越听越不对,“你说的,该不会是春梦吧?”   她冷静又严肃的口吻:“老实交代,容屹,不说实话我们分房睡。”   容屹没辙,“……也没全都是春梦。”   “……”   “百分之八十?”   十个梦里有八个是那档子的事儿。   方清漪冷笑:“你梦里的我还挺好的,我可没你梦里梦见的我要好。”   容屹委屈死了:“每次都没做完就醒了。”   方清漪:“……”   作者有话说:   委屈小狗狗。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950497、fengjingy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佳慧0815 12瓶;锦度 11瓶;1yu 8瓶;池媋 3瓶;Manman、甜文爱好者、奇奇超可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欺骗我感情◎   方清漪是真不知道要说容屹什么好了。   既让人心疼, 又让人忍不住骂他一句的程度。   但方清漪到底还是心软的,时不时会勾引他,然后问他:“梦里的我, 也这样吗?”   “那是哪样?”   “你和我说好不好?我帮你把那个梦做完, 容屹乖——”   容屹猩红着眼, 一字一句地描绘着梦里的场景。   如他所言,梦哪有她好?她会给他全部,现实里的她, 比梦里朦胧无法捕捉到的她,还能给予他更多的快感, 更多的惊喜。   她是真实的。   她的吻是真的, 撕烂的睡裙是真实的,柔嫩的肢体是真实的,温濡的泥沼是真实的。   唯一不真实的,是日历不断地翻页。   方清漪和容屹同居的日子, 眨眼间就过了一个月。   期间,方清漪别说回自己的平层了, 就连她父亲那儿,她也没回去过。   方清漪疲于社交这一点, 连在恋爱里都一样。每逢休息日,她都不愿出门,所幸容屹也不愿出门, 二人在家厮磨着。偶尔二人手拉手出门, 还是晚上吃完饭, 在小区里散步, 散着散着, 容屹钻进了便利店里。   出来的时候, 手上提着一大袋子的盒装用品。   蓝色的,巴掌大小的包装盒,满满一兜。他偏爱这一款。   方清漪饶是再波澜不惊,也被他这种行径吓得离他三米远。   “我们能装不认识吗?”   “你过来,还是我拉你过来,选一个。”容屹面无表情。   方清漪靠近他几步,荒唐地挤了个笑出来:“你把店里的……都买回来了吗?你不如把它们公司给收购了。”   容屹拧眉,借着路边昏昧灯光,方清漪看清他脸上神色。   认真思索的,仿佛在思考她这个提案的可行性。   几秒后,他启唇:“也不是不行。”   凉风徐来,方清漪被风吹得双肩泛冷。   双腿似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她更坚定与容屹装不认识的念头:“你别太疯,行吗?”   “那你过来。”容屹说。   “不要。”方清漪断然拒绝,冷冰冰地指着他身后的路,“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不要。”他也冷下脸,拒绝。   “容屹乖。”她软声哄他。   “不乖。”   “……”   冰冰冷冷的一张面瘫脸,说着“不乖”这俩字儿,方清漪一瞬破功,笑了出来。   打破僵局的,除了她突然的笑,还有她兜里手机发出的提示音。   方清漪掏出来一看,是向葵发来的消息,她随手解锁手机,屏幕乍然跃入二人的聊天界面里。   看清消息的一瞬,方清漪怔忡住。   向葵:【我找好地方啦,明天是黄道吉日,宜搬家,限你今晚回来和我度过最后一个甜蜜的夜晚。】   见她盯着手机,神情凝滞,容屹走了过来:“怎么了?”   方清漪说:“向葵要搬家了。”   容屹见怪不怪:“你俩不是合租的关系,她之前也只是暂住在你家。”   方清漪抬头看他,眼神欲言又止。   容屹撇清关系:“我和她私底下没有任何的交集,我也不会和她聊私事,你别把她搬家的事儿,归结到我身上。”他不喜被误会,“而且,你都搬到我这里来了,我有必要让她搬走吗?她住不住你家,和我没关系。”   “但她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   “我怎么知道?”   “我今晚回家一趟。”   “不要。”容屹断然拒绝,抓着她手不放,重重地重复一遍,“不、要。”   “别闹小孩子脾气,成熟点儿行吗?”方清漪唇角弯一下,迅速而冷静地说,“我是回我自己的家,不是去别的地方,这种自由总该有吧?而且我朋友要搬家了,我怎么样也得回家一趟。我想知道,她住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搬家。”   容屹听出了她话语里隐藏住的情绪,下颌收紧。   他知道自己当下的行为稍显幼稚,将方清漪当做他的私人所属物般,不愿让她离自己身边半步。他知道,她也知道,所以她故意强调两个字——自由。   容屹双眸黑沉,宛若远处天边夜幕,没有一颗星。   几秒后,他吐出三个字来:“我送你。”   ……还是妥协了。   -   回去的路上,却是异样的平静。犹如一片无波无澜的海域,海平面以下的翻涌斗争,无从知晓。   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今天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近乎逼仄的阒寂。   方清漪靠躺在副驾驶上,虚阖着眸,身子倾向车门。   容屹双手把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然而用力到青筋暴起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到了。”他车停在小区门口,终于开口,说第一句话。   “嗯,”方清漪解开安全带,“路上小心。”   没有多余的话了。   她下车。   车门被她用力关上。   容屹收起抓着方向盘的手,想要泄愤地按下喇叭。   还未等他动手。   驾驶座车门车窗被敲响。   容屹眸间敛着薄薄的一层愠色,怒目望去。   晦暗环境里,隔着车窗玻璃,方清漪半弓着腰,与他对视。   容屹一秒换了表情,但也只能做到面无表情。   车窗降下。   容屹硬邦邦的语气:“干什么?”   方清漪探进车里,无奈轻叹:“亲一下。”   容屹别过头,“不要。”   话音落下的同时,侧脸也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别闹脾气了,”方清漪捏捏他的耳垂,“容屹乖——”   “少用这句话搪塞我。”容屹语气还是凉的,却愿意转过头来了。   “那用什么话比较好?”   “……”他又不说话了。   “我喜欢你。”   “听腻了。”容屹趾高气昂。   四目相对,方清漪败下阵来。   蓦地,她上半身几乎都探进车里,极轻地咬了下容屹的唇,呵出一口热气:“宝宝。”   二人之间,鲜少有这样的名词称谓。   不管是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他们称呼对方永远是一成不变的,连名带姓。毫无情趣可言。   这还是第一次,方清漪这么叫容屹。   她音色本就清丽悦耳,故意压嗲压娇,念着“宝宝”,容屹再冷硬的傲骨,都为之震颤,变得酥酥麻麻,毫无骨气可言。   “……哦。”容屹眼里万千情绪翻涌,垂在身侧的右手不可遏制地颤抖,他用力地压制住。   “那,我走了?”见哄得差不多了,方清漪说。   “嗯。”   拉出两三米的距离。   方清漪听见背后,容屹说:“记得给我发消息。”   方清漪脸上漫出笑,回头:“知道,你也快点回家吧。”   容屹不情不愿:“哦。”   ……   时隔一个多月,方清漪再度回到自己的家。   家里仍旧干净整洁,只是玄关处堆了几个行李箱。方清漪换好鞋,走进去。   客厅长廊道分两头,一头是她的房间和衣帽间,另一头是两间客卧和杂物间。方清漪走至发出声响的客卧——向葵住的房间。里面堆了好几个收纳纸箱,向葵此时正在化妆桌前,收拾她的化妆品。   方清漪敲了敲门。   向葵循声应道:“你回来啦。”   方清漪淡淡地嗯了声,走至她身边,歪了下头:“为什么突然要搬家?”   向葵:“因为我本来就是暂住在你这儿的啊。”   方清漪:“你已经住了两年了。”   向葵:“是啊,我已经省了两年的房租了。”   默了会儿,房间里响起瓶瓶罐罐堆叠的声音。   把护肤品都扔进收纳箱里,向葵才抬起头,直视方清漪,她拍了拍方清漪的肩,“我们都二十六七岁了,老家的同学在咱们这个年龄都结婚生子,能够独当一面了。”   “每个人的生活不同,不要和别人的生活比较,各自有各自的步伐。”   “是啊,各自有各自的步伐,但是清漪宝,我们两个的步伐不一样了。”向葵笑的暧昧又促狭,“你谈恋爱啦。”   “我恋爱与否,都不影响你住这里。”   “我不能一辈子都和你住在一起,”向葵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我找的房子地段挺好的,一室一厅,每个月八千房租,但是公司能稍微补贴一点儿。而且你别觉得八千块对我而言很多,我的月薪都快赶上你的年薪了。”   方清漪微抿唇,“我答应过你爸妈的,会照顾好你。”   向葵:“我也答应过你外婆,要照顾好你。”   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但是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你照顾我比较多。”   “哪有,外婆病重的那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俩。”方清漪扯了扯嘴角,眼梢稍垂,敛住眼底一片苍凉。   其实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容屹离开,方清漪差点儿和容裕订婚,方清漪外婆得知此事,脑溢血进了医院。——直到婚约取消,方清漪才接到外婆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外婆的声音,还有向葵的话外音,佯装生气:“必须打,这么大的事儿,您再不告诉她,我就把您转院转到南城去!”   而后,才是外婆故作轻松的声音:“清漪啊,最近忙吗,外婆就是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和你聊聊天。”   方清漪也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外婆对话,结束后,她焦躁地给向葵打电话,得知外婆住院,她着急忙慌地回了趟老家。   外婆已近迟暮,人老了,身体技能大不如前,老人身上又有许多的小毛病。送来医院后,医院又做了个检查,发现她脑子里有颗肿瘤。医生给的答复,并不乐观。   最多三个月。   这是医生的判断。   方清漪如遭雷劈,半天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什么礼仪教养课,统统抛之脑后。   她做事果决,雷厉风行地办理休学手续,方正邺得知后,也是全然支持她的。学业可以暂时搁置,家人没有时间再等。   方清漪陪着老人走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路。   但她其实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上许多琐事都不会。当年要不是向葵帮衬着,方清漪没有那么容易度过那端艰难的时光。   对当时的方清漪而言,和谁订婚和谁结婚,都无关紧要。   能够影响到她的,只有家人。   所以她一个这么喜欢独处,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的人,会让向葵和她同住。因为向葵陪她度过了非常艰难的时光,因为向葵在她不在的时候,会记挂着、照顾她的外婆。   向葵是如何照顾外婆的,方清漪也会如何对向葵好。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从来都是有来有往的。   但是人都要长大,人生的十字路口,她们不可能永远都走向一个岔路口。   “你照顾我够多了,清漪,以你的智商应该能猜到,我能进入霍氏,应该有你的原因。”向葵思索许久,也想不到自己为什么能够打败一众简历耀眼到令她自惭形秽的求职者,入职霍氏总助办。   思来想去,这个困扰她五年的问题,总算有了答案。   方清漪怎么会猜不到呢?   得知向葵的老板就是容屹之后,她就猜到了个大概。   “说真的,我老板真的是个挺不错的人。我虽然总说他爱压榨员工,但他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向葵碎碎念道,“他的生活里,真的只有工作,没有女人,没有社交,没有应酬,私生活非常干净!”   “……”方清漪无语,“我听着怎么不太像是夸奖?”   向葵吞吞吐吐:“那,那我也夸不出什么来了,毕竟我当你的面骂了他太多次了。”   方清漪:“你也知道。”   向葵快哭了:“早知道你和他有一腿,我说什么都不会骂他好吗?真是无语,我的老板成了我闺蜜的男朋友——靠,”她话锋一转,喜上眉梢,一脸渴望地盯着方清漪,“我能利用一下裙带关系吗?”   “让他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假期?”方清漪模糊记起来。   “不是,让他帮我在集团里征个婚。”   “……”   “我们公司的员工,除了扫地阿姨、保安、厨房打杂人员以外,一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向葵已经想好了,“让容屹在我们公司的内网给我发个征婚启事,和我牵手成功的,眼瞎的帅哥,会获得’总经理女朋友的好朋友的男朋友’的美称,你觉得怎么样?”   “……”   方清漪头疼不已。   ……   向葵的发言,时而发人省醒,时而不着四六。   方清漪疲于应付,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方清漪大致了解了下向葵租住的小区,离她家大概十分钟车程,不远。小区安保严格,绿化优美,一室一厅,八千块房租,也大差不差。   方清漪怕她搬家事多,问她要不要找人帮她过来搬家。   向葵拒绝了:“算了吧,你家里的司机保安过来,太隆重了。我已经找好搬家公司,明儿个就搬,咱俩的同居生活,暂告一段落。以后你随时都可以带容屹回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在哪里干就在哪里干,不用害怕有人偷看了。”   非常光明磊落的发言。   作为曾经也是唯一一个偷窥者,毫无愧疚之心。   并且——“你怎么管他叫容屹,不叫他老板了?”   “公司里我肯定毕恭毕敬叫他老板,但是私底下,我想来想去,还是叫他名字比较好。”向葵颇有远见,“万一以后你俩结婚了,我要怎么叫他?他年纪比我小,这声姐夫,我是真的叫不下去。”   “我让他给你放一个月的带薪假期。”   向葵双手握拳,两手相击,中气十足:“姐夫!”   钞能力解决一切。   方清漪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角:“我开玩笑的。”   向葵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欺骗我感情,你这个感情骗子。”   方清漪逗完她,才转身回屋洗漱去。   洗漱前,她脱衣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脑海里冒出自己的小男朋友。于是,于心不忍地给小男朋友发了条消息。   方清漪:【你到家了吗?】   容屹是秒回:【嗯。】   方清漪:【洗过澡了吗?】   容屹冷冰冰:【干嘛。】   方清漪嗤笑了声,脾气挺大,还挺难哄的。   她把手机搁在一旁,准备晾晾他。衣服脱完,走入淋浴间,温水自头顶落下,淅沥水珠嘀嗒,方清漪脑海里一闪而过某种可能性。踟蹰半晌,水滴将她淋湿,方清漪还是关了水,走出淋浴间。   她甚至都没擦手,解锁手机后,给容屹发了个视频通话。   一秒。   两秒。   三秒——   容屹拒接了。   容屹:【我在洗澡。】   方清漪:【看看。】   容屹:【……】   说归说,方清漪倒也没再发视频申请。   她复又回到淋浴间,继续洗澡。   水声淅沥,雾气蔓延,呼吸掺杂着水汽,玻璃隔断门被弥漫出一层柔和的朦胧。   与此同时——   长久没有发动的轿车内,车窗玻璃也被雾气氤氲。   驾驶座座椅被放下,容屹百无聊赖地躺在座椅上。他时不时拿出手机,翻看下和方清漪的聊天记录,一条一条往上翻。   蓦地。   车窗被人敲了敲。   容屹以为是贴停车缴费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过去。   视线在半空截停。   窗外,并非是工作人员的脸,而是一张漂亮的令夜色都明媚了些许的脸。   是方清漪。   是他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朝他勾了勾手指,隔着一扇窗,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他看清了她的口型。   ——“滚、下、来。”   她说。   容屹低啧了声。   下一秒。   打开车门,老老实实地下车。   他才不会用滚这个动作。   作者有话说:   晚点更完结章。 第52章   ◎甘愿沦为你的裙下臣◎   十一月下旬, 凛冬将至。   寒风袭来,方清漪跟感受不到冷似的。一件单薄的大领口针织毛衣,松松垮垮, 露出漂亮的颈部线条。下半身是一条鱼尾裙, 脚踩一双凉拖。无视季节更替的穿搭。   容屹看了都觉得冷。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 披在方清漪的身上。   他眉头微蹙:“怎么不多穿几件衣服?不冷?”   方清漪:“还好。”   她抬了抬下巴,“解释一下。”   容屹不冷不热的,“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想开车, 所以在这边停一会儿。”   方清漪皮笑肉不笑:“不是说在洗澡?”   容屹直接:“骗你的。”   习惯于他一如既往的直接。   方清漪问他:“我要是不下来,你准备在这里待多久?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还是说今晚都待在这里,不回家了?”   又一阵风刮过,方清漪裸露着的脚踝,在寒风中冷到战栗, 双腿细微地发抖。   容屹将她神情变化尽收于眼底,打开车门, 将她塞进后座,而后, 自己跟了上来。   空阔的后座座椅,因为两个人的到来而显得逼仄。   主要原因,还是容屹将方清漪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调整好坐姿, 让她坐好。   拖鞋随之掉落在地。   “腿都冻紫了, 还说不冷, ”容屹一边冷哼, 一边又用手机打开车内暖气, “真搞不懂你们女人,大冬天的就不能老老实实穿羽绒服吗?”   “在外人面前我肯定裹得严严实实。”方清漪翘着脚趾,“在男朋友面前,我巴不得一件都不穿。”   容屹哽了下,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越不自在,方清漪越开心,接着逗他:“这就不好意思了?脸皮怎么这么薄?”   “你是女孩子,”容屹着重强调,“能不能矜持点儿?”   “我要是矜持点儿,你会这么容易就得到我吗?”方清漪怡怡然。   “我哪儿容易了,除了名字叫容屹,我哪哪儿都不容易。”   容屹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尤为寡冷,眼帘一压一抬,眼底滋生些许委屈。   “你才容易,想玩我的时候随便玩,不想玩我的时候就把我扔在一边。”他伸手揉着她冻的发紫的脚踝,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你觉得呢?谁容易。”   “我我我——”方清漪爱死他这幅小狗看似抱怨实则撒娇的模样了,“我最容易了。”   “知道就好。”   暖气氤氲,室温上升。   方清漪身上的体温也逐渐回稳,露在外面的皮肤不复冰冷。   “不想走?”方清漪问他。   容屹头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嗯,不想和你分开。”   方清漪摸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于心不忍,“我就是回家过夜,又不是去很远的地方,你至于吗?万一以后我出差呢,难不成你也要跟过去吗?”   “跟。”容屹毫不犹豫地说。   换来方清漪一阵哑然。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不跟,”容屹退了一步,“看你意愿。”   “什么看我意愿不意愿的?容屹,你是个成年人了,你有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主题不是我,你不需要围绕我转。”   车厢内空调运转声嗡嗡作响,容屹默不作声。   良久。   容屹低声道:“遇到你以后,我才知道人活着的意义。”   忽然之间,世界变得安静,无声,所有一切,消陨沉寂。   方清漪听着他的话,眼睫轻颤,“遇见我以前,你是个天才少年,你忘了?你的人生,本来就是光鲜亮丽的。”   “——空壳。”容屹替她补充完整,“没意思,遇见你以前,活着很没意思。”   不需要动脑子就能解开的奥赛题。   唾手可得的学历。   几乎是命运送至他面前的庞大的人脉关系。   容屹没有任何享受的快感,刨开内心,是数不清的空虚与怅然。他的人生,看似华丽,荣耀满身,光彩照人;实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毫无意义的空壳。   直到方清漪的出现。   让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期盼。   期盼与她相遇;   期盼与她相爱。   方清漪大脑如滚水,翻涌着,毫无头绪,凌乱沸腾。   语言是最强有力的武器,但她丧失语言系统,只伸手,把容屹抱得更紧。   “太犯规了,你知道吗?”方清漪无奈,她只想和他调情,他却满怀真心,属实犯规。   “不知道,我只是说实话。”   看。   又犯规了。   方清漪酝酿了下情绪,瓮声道:“回家吧。”   容屹搭在她肩上的手,无声收紧,一副不愿让她下车的架势。   嘴上倒是装的挺尊重她的:“再抱一下。”   “回家再抱,”方清漪催促他,“回我们两个的家,好不好?”   容屹眼里一亮,疑心自己听错,虚心求问:“回我那里?你不上楼了吗?”   “不上了,”方清漪覆在他耳侧,轻嚇一笑,“回去,上你。”   ……   然而当晚的第一次,是从车库开始的。   宽敞的驾驶座因为两个人的存在,而显得逼仄。热浪浮荡,衣服凌乱地交织在一处,轻哼声与重嘤声此起彼伏。   就连车厢里,都有蓝黑色盒子的存在。   容屹从中掏出一只正方形的包装袋,嘴咬开,掏出里面的东西。   方清漪双眼被湿汗浸透,视线雾蒙蒙的,声音娇嫩,“你不是放在后备箱了吗?”   回来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他把那一大袋东西都放在后备箱了。怎么又能从驾驶座的收纳盒里找到一盒的?   “上周买的,”容屹嗓音喑哑,带着极致的欲念,“想着在车里和你用。”   闻言,方清漪偏脸,轻笑了声,“小疯子。”   -   纵容男朋友的后果,就是遭到闺蜜的唾弃。   向葵一早醒来发现方清漪不在家里,卧室门开着,床上被子干净整洁,全然没有睡过的痕迹。   向葵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她去哪儿鬼混了。   向葵:【想你以前多乖的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容屹在一起之后,变成什么样了?彻夜不归,夜夜笙歌,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向葵:【我对你太失望了,为了个男人,你竟然变成这样。】   向葵:【放在古代,你就是昏君,他就是妖妃!】   回应向葵的,是方清漪发来的一条语音消息。   向葵浑不在意地点开,一道熟悉的冷淡男嗓阴恻恻地说:“向秘书,是最近工作太清闲了吗?我不介意给你增加点工作量。”   “……”   向葵毛骨悚然。   她义正言辞地发了语音回去:“容总,我最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照顾方清漪,就麻烦你多多照顾她了!”   狗腿子的发言。   和之前深恶痛绝的惋惜,截然相反。   方清漪嘴角勾起清淡的一抹笑,轻飘飘道:“未来小姨子是要讨好的,懂吗?”   惊喜来得太突然,容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方清漪已经钻进衣帽间,衣帽间的门,被她反锁住。   容屹:“为什么关门?”   他拿着手机,给向葵发消息,把她的工作量,锐减一半。   一门之隔。   方清漪声音散漫:“因为我要换衣服。”   容屹:“我想看。”   方清漪阴阳怪气:“你洗澡都不愿意给我看。”   ——报昨晚视频没接,他解释自己在洗澡,却不愿给她看洗澡画面,的仇。   容屹抓狂:“我又没在洗澡,我要是真在洗澡,我肯定会给你看。”他扒拉着门,当真像只小狗。   话音落下。   门开了。   方清漪换了条裸粉色的蕾丝轻礼服,裙长至脚踝,v领设计,露出迤逦的胸部线条。掐出细窄的腰身,设计低调,款式大方得体。   脚底配套的是一双铆钉尖头细跟鞋,颜色是与礼服裙互相辉映的裸色。   她在容屹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容屹点头:“好看。”   又补充,“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也好看。”   “那我不穿衣服去参加齐聿礼的婚礼,你觉得怎么样?”方清漪凉声道。   “不可以。”容屹的脸瞬间塌了下来,“只许我看。”   -   十一月底,南城豪门圈动荡。   归咎于现如今城西齐家掌权人,齐聿礼。齐聿礼的婚礼在这天举行,他与他的青梅竹马,更准确地描述,应当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一手养大的,南烟,由青梅竹马,升级为夫妻。   结婚请柬递交至整个豪门圈,方清漪自然也受邀出席。   原本她并不打算出席的,与她无瓜葛的人结婚,出席像是应酬。然而现在,齐聿礼和她已经有了瓜葛,他   殪崋   是容屹在国外结交的异性兄弟。霍氏四人,是比亲手足关系还要亲的生死之交。   方清漪疑惑:“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怎么他结婚,你不当伴郎?”   换来容屹略显骄傲的眼神和语气:“单身才能当伴郎。”   齐家规矩多是出了名的,方清漪没有想到是:“齐家还有这种规矩?”   “没,”容屹解释,“南烟说,要齐月从伴郎里挑个喜欢的男的。”   换言之。   伴郎团是供齐家大小姐齐月挑选的。   齐家众星拱月出来的齐月大小姐,待遇一流,连掌权人结婚的伴郎,都能由她随意挑选。   聊着聊着,到了婚礼现场。   婚礼分外两场,上半场,是室外婚礼,下半场,是室内婚礼。   上半场,只有齐家与南家,两家人参与;   室内婚礼,才是宴请了豪门圈的所有人。   容屹一出现,以他会圆心,三米左右的距离为半径,周遭空无一人。无人敢靠近他,无人敢与他寒暄搭讪。   商从洲见到他,如见到救命稻草般挤出人堆,“老四啊,你终于来了。”继而,转头,和方清漪打招呼。他长了双招人的桃花眼,看万物都多情,夸人听着像是在调戏,“方小姐,你今天看上去格外的漂亮。”   方清漪朝他举了举面前的香槟杯:“容屹也这么觉得。”   商从洲表情夸张:“真的?我们老四还会夸人啊?”   方清漪意笑晏晏,举杯,仰脖,喝酒。   一旁的容屹倏然出声,“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在夸她。”   这回,商从洲的表情不是故作夸张,而是由内而外地震撼:“容四,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来,二哥问你,二哥今儿个帅吗?”   容屹迎着商从洲一脸期待的表情,无言地扯了扯嘴角。   他视线上下轻扫过商从洲,而后,利落地扔下两个字来。   “——风骚。”   商从洲一身灰色西装,双腿笔直颀长,身材线条干净利落。矜贵,温润。   如果非要说“风骚”的话,他全身上下,符合这词的,就是那张脸了。面若桃花,笑起来,浮浪不羁。说是风骚,也不为过。   “谢、谢。”商从洲嘴角微抽,尤为勉强地道谢。   喧嚣嘈杂的环境里,三人像是处于独立世界,无人靠近。   再看身畔二人,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态,方清漪略有些惊讶。她私以为,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周身势必围了一圈前来搭讪的人。   随即,她又想到容屹在圈内的风评。   糟糕透顶的风评,整个豪门圈再没有比他更恶劣的人了。   如此一想,在她眼里温顺的容小狗,在旁人眼里,是只极难亲近、随时有可能咬人的狼。   归其原因,好像是因为她。   要不是因为她,容屹也不会对容家几次三番的动手。   向葵说错了,放在古代,方清漪才是妖言惑心的艳妃,容屹才是色令智昏的昏君。   ……   上半场婚礼,方清漪一门心思都放在容屹身上。   和容屹聊天,显然比看新娘新郎交换新婚誓词有意思多了。反正,齐聿礼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几个字,更吐不出什么甜言蜜语。   齐聿礼可没她家容小狗可爱。   方清漪几乎退出豪门圈,退出所有的名媛社交活动。工作之后,她连酒吧都没怎么去,但她这人骨子里偏爱刺激,爱喝烈酒。   于是,每当侍应生捧着颜色不一的酒出现时,方清漪都会拦下他,拿过几杯,一饮而下。   容屹叮嘱她:“别喝醉。”   方清漪抿了一小口,尝尝味道。   然后,把酒杯递给容屹。   容屹一愣:“不好喝吗?”   方清漪:“喝不完,你喝吧。”   容屹动作自然地接了过来。   一杯。   两杯。   三杯。   ……   眨眼,近二十杯。   商从洲看的直摇头,内心响起一片觑声。   容四这恋爱谈的,多少是有点儿栽进去了。   内心回音无数,明面上,他没有做任何表态。感情这档子事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彼此心甘情愿,乐在其中。旁观者无需多言。   喝了近二十杯酒,容屹眼神清明,面色没有半分变化。   方清漪:“你酒量多少?”   容屹:“不知道,没喝醉过。”   方清漪眼神骤然亮起,容屹猜到她在想什么,立马制止:“别想着把我灌醉。”   “为什么?你不想知道自己的酒量吗?”方清漪声音轻柔地说,“我的酒量还是我爸爸带我试出来的,我成年之后,我爸爸带我在家里的酒窖喝酒。到最后,他喝醉了,我都没醉,还是看家里的监控,他才知道我的酒量是多少。”   容屹也曾见过她一人喝倒圈内出了名的千杯不醉酒鬼的场面,什么酒都往里倒,混在一块儿,她喝了之后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我不知道我的酒量是多少,也不知道我喝醉之后是什么状态,所以你别想把我灌醉。”   “可我想看你喝醉之后的样子。”   凡事包容方清漪的容屹,半警告半训诫的口吻:“不行,你不想,好了,换场了,把你手上的酒放下。”   冰冷,沉定,旁人眼中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容屹,清晰映在方清漪眼底。   也是这个时候的容屹,让方清漪清楚意识到,他本质上是疏离寡冷的成熟男人,和“弟弟”毫无关系。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吧。   喜欢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腕力,也喜欢他面对自己时,非她不可的幼稚。   ……   婚礼上半场结束。   无论是室内婚礼还是室外婚礼,举办的地点都在齐家宅邸。   齐家占地面积上千亩,国内许多高校的占地面积都没有齐家大。齐宅的宴会厅能够容纳上千人,灯光如流星般耀眼璀璨,婚礼现场布置的,可谓是极尽奢靡。   方清漪跟随容屹而坐。   坐的是二号桌。   齐家规矩多,宾客桌也按亲疏远近依次划分。   一号桌坐的是齐聿礼与南烟的至亲家人,到二号桌,霍氏几人落座,没人敢对此有异议。就连被安排在三号桌的,齐聿礼的堂兄弟们,也见怪不怪。然而霍以南并未落座,他只出现了一会儿。   方清漪远远地见到了霍以南一面,霍家的背景太过复杂,霍以南是个活在传闻中的男人。方清漪一度以为这种男人长相必定偏粗犷凶悍,却没想到,他斯文儒雅的,像是位大学教授。   室内婚礼即是传统常见的婚礼,有固定的流程。   然而固定流程里,新郎新娘敬酒的环节取消——齐聿礼是干不来敬别人酒的事儿的,一般都是别人敬他酒;而南烟是懒得一桌桌去敬酒。   没有人来敬酒,商从洲却一杯杯地敬容屹酒。   容屹面无表情,冷淡拒绝:“不喝。”   商从洲藏了一肚子坏水儿:“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容屹:“嗯,不给。”   气的商从洲低啧了声:“老四,你别以为你女朋友在,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他视线一转,对方清漪说,“想不想听老四以前读书的事儿,你别以为我们老四一直都是这么傲的,他当时被我们哥几个欺负的……啧——”   “——我喝,你能闭嘴吗?”   容屹想起那些糗事,自己都觉得丢人现眼。   要是被方清漪知道,那还得了?!   这倒是激起了方清漪的兴趣,“你别喝酒了,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她问商从洲:“是什么事?我想听。”   换来的,是容屹将杯中酒一口闷,然后,他一手捂住方清漪的嘴。   容屹一字一句:“不、许、问。”   方清漪:“好好好,不问。”   容屹只得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婚宴结束后。   他被彻底灌醉。   商从洲挑了挑眉,深藏功与名:“不是想看他喝醉了的样子?看吧。”   方清漪怔了下:“谢谢商二少了。”   商从洲摸摸下巴:“是不是应该改口?”   方清漪莞尔,不温不火道:“那得要改口费。”   商从洲散漫一笑:“行,我明天差人把改口费明天送到你手上。”   不过在改口费送上之前,他得先差人把喝醉了的容屹弄上车。两位保镖架着容屹,把他放进车后座,随后离开。商从洲今晚没喝酒,他把自己的司机分给了他俩,自己开车离开。   目送他离去,方清漪思忖片刻。   怪不得在圈子里,无数人夸赞他,温文儒雅。方清漪每每与他相处时,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地冒出小时候学的一句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寒气由四面八方袭来,方清漪搓了搓冒鸡皮疙瘩的手,怡怡然钻进后座。   容屹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不耍酒疯,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座椅上。   他面泛不正常的红潮,湿漉漉的双眼被酒气熏染,眼神迷离,盯着方清漪看了好一会儿,才确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是她。   “方清漪。”他呢喃。   方清漪手搭在他后脑勺,轻轻地嗯了声,诱哄的语气:“怎么了?”   容屹头埋在她颈窝,“我好想你。”   方清漪笑:“天天见面,有什么好想的?”   “不是,”他嗓音被酒精浸泡过,低沉,沙哑,“五年来,我一直在想你。”   “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怎么可能没想过?   五年前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绮糜,瑰丽,放浪形骸的黄粱一梦。   以至于方清漪午夜梦回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段时间。   方清漪温声道:“有的,容屹,我有想过你。”   容屹满意了,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好似睡去,只是时不时梦呓几声。   离得很近,方清漪听清了他说的话。   “我好想你。”   “我只想你。”   “不要扔下我了,方清漪。”   “……姐姐,我叫你姐姐,你别不要我。”   车窗外路灯一盏盏掠过,明暗交织的车厢内。   方清漪头微垂,碎发垂落,掩盖住她眼底沁出的,薄薄一层的水汽。   ……   回到家中,方清漪给容屹泡了杯蜂蜜水。   一小会儿的工夫,容屹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把方清漪按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摸的。嘴里还念叨着:“我们也结婚吧?三哥都结婚了,我也想结婚,你比南烟还要大几岁,你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不嫁给我?”   “你是不是只想和我玩玩?你不想和我结婚对吗?”   “那你想和谁结婚?那个实习生吗?”   “不行。”   “你要是和他结婚,我会发疯的,我会杀了他的。”   “……”   方清漪一开始还有耐心,嗯嗯啊啊地哄他,直到后面,手上的蜂蜜水被他凌乱的动作碰倒,水淋了她半身。方清漪不耐烦了,伸手掐了容屹的腰,“闭嘴!”   容屹闭嘴了,表情委屈。   方清漪:“回房睡觉去。”   容屹一声不吭。   方清漪意识到什么,“张嘴。”   容屹张嘴了,只是说话前,先亲了下方清漪的嘴,低哑的嗓,委委屈屈地撒娇:“我身上一股酒味,方清漪,你可以帮我洗澡吗?”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因为不要。”方清漪故意和他对着干。   容屹无言,低垂着脑袋,额前黑发也垂了下来。   半张脸藏于晦暗处,双唇紧抿,蓦地,他抬起头,漆黑双眸直直盯着她。   “……姐姐,帮我洗澡好不好?”   方清漪一顿,一个小时前,在车里几欲渗泪的眼再度氤氲出湿气。   脑海里像是数千种酒混合,酒精发酵,让她失去理智,不复清醒。   “好。”她娇声道,“姐姐帮你洗澡。”   -   照顾醉鬼属实是桩难事。   更难的,是照顾一个爱撒娇的醉鬼。   一晚上,方清漪大概把这辈子容屹叫姐姐的份额听完。她一边满足,一边又很后悔——不该让他喝醉的,喝醉之后,他撒娇叫姐姐,都是为了让她伺候他。   帮他脱衣服,帮他洗澡,洗完澡又得帮他穿上衣服。   平时睡觉也没见他穿什么衣服,喝醉了倒是知道要穿衣服睡觉了。   方清漪发誓,以后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让容屹喝醉的年头了。   太折腾人了。   折腾到凌晨三点多,方清漪才睡着。   一觉睡醒,已是中午十二点。   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再一摸,被窝里容屹睡过的那一边,也无任何暖意。他大概早醒了。   方清漪静躺了会儿,睡意褪去后,她捞起床头的手机。   昨晚齐三少大婚,想必朋友圈里应当是满屏关于齐聿礼和南烟婚礼的内容。然而,方清漪点开朋友圈,脸色逐渐冷了下来,双唇紧抿,脸部线条绷在一处。   ——万盛集团47亿贷款违约,深陷债务危机。   方清漪身体绷直。   她退出朋友圈,点开新闻软件,头版头条,都是万盛集团的事。   再回到财经新闻组的工作群,众人议论纷纷。因是休息日,组长正临时抓人,组织去采访报道的事儿。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方清漪没想过会在这个时间。   隐约听见客厅里有对话声,方清漪放下手机,□□着脚,走到门边。   她把门推开一小道缝,捕捉到外面的人声,辨认出,是齐聿礼与容屹在说话。   容屹:“你非得选今天这个时间吗?”   齐聿礼:“嗯,烟儿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   容屹:“所以你让许家成为谈资?”   齐聿礼:“怎么?不行吗?”   容屹:“不是不行,我以为你会压一压时间。”   齐聿礼:“没什么好压的,既然要打倒许家,自然是快刀斩乱麻。怎么,你现在心软了?心疼了?退几步讲,许太太好歹也是你的未来丈母娘,你要真是心疼……事情也不是不能挽回的。”   “她不是我未来丈母娘,三哥,以后这话你也别当着方清漪的面儿说。”容屹正色道,“我只是觉得,在你婚后闹这种事,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当初是我点头要帮你的。”齐聿礼轻嗤了声,“你要是真觉得不好,就多谈点儿合作,为了帮你掰倒许家,咱们哥几个可花了不少钱。”   乍然响起商从洲懒洋洋的声音,他应该是用手比了个数字:“这么多,美金。容四啊,哥的老婆本都砸了一半进去。”   容屹冷冰冰:“你身价多少我清楚得很,别装。”   “……”   “……”   之后的对话,方清漪没再听了。   快刀斩乱麻,是对的。只是她没有想到,霍氏其余三人,都在帮容屹。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分明是至亲至爱之人,却想将你拉入地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又将你视为珍宝。   或许这也是命运,无法琢磨的命运。   方清漪继续躺在床上,时不时地玩会儿手机。   没一会儿,容屹应该是送走商从洲和齐聿礼,推门进来。   “醒了?”   “嗯,”方清漪扔下手机,若无其事地问,“他们走了?”   容屹愣了两秒:“你什么时候醒的?”   方清漪抿了下唇,微微一笑:“许家的人,有来找你吗?”   互联网时代,任何消息都难逃于她掌心。   容屹摇头:“没有,他们不知道是我们干的,也永远不会知道。”   方清漪是财经频道的记者,对这方面的事儿也略知一二。容屹能做到这种程度……方清漪心底一骇,怪不得他们四个人,年纪轻轻就能身居高位,将霍氏发展为南城龙头企业。手段高明阴森程度,恐怕无人能及。   “那也挺好,至少她不会再多恨我一点儿。”方清漪笑了笑。   “她恨不恨你,很重要吗?”   “不重要,她对我而言,是个不重要的人,”方清漪担忧的是,“可我爸爸很喜欢她。”   “你父亲那边,我已经派人了,她没有办法联系上你父亲,也不可能和他见面。”容屹办事向来周全。   方清漪心口一颤,咬了咬唇,“嗯,挺好的。”   她走到他面前,双手慢慢抬起,然后,抱住了容屹。   她头埋在他胸口,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周身围绕着她的,是数不清的安全感。   “容屹,我送你一个礼物吧。”方清漪说。   “什么礼物?”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神神秘秘的。   容屹摸不着头脑,他本人从未憧憬过礼物,也从未憧憬过任何事物。除了她以外,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事值得他欣喜,期待。   而方清漪也深知这一点儿。   所以,能有什么东西,能被她称之为礼物的?   容屹想不到。   一场又一场雪落下,眨眼间便是圣诞。   圣诞前一天,寒冬冷雨。昼夜颠倒,醒来后,第二天一早,金色晨光洒满南城。   圣诞这天又是周六,方清漪不上班,容屹又是难得清闲,不加班。   下午,方清漪突发奇想,拉着容屹换上衣服,出门。   容屹:“约会吗?”   方清漪想了下,“对,是约会。”   容屹皱眉:“但我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   方清漪:“你就是我今年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了。”   容屹没有被她的甜言蜜语收服,兀自钻进衣帽间找衣服去了。方清漪化妆技术一般,所以一旦化妆,都会格外的费时间。慢腾腾的化好妆,她听到玄关处的电梯铃响起,有人上来。   “容屹——”拖长尾音叫他,也没回应。   方清漪只好自己走出去。   映入眼帘的,是鲜艳火红的红玫瑰。   容屹搬上来的。   方清漪问他:“哪儿来的?”   容屹:“给你买的。”   方清漪惊啧:“你上哪儿买的?”   容屹无奈:“花店。”   一大簇红玫瑰,数不清有多少朵,方清漪问他:“多少朵啊?”   容屹挠挠头,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了:“五百二十朵。”   方清漪呵笑了声,“好浪漫啊,容四少。”   容屹更窘迫了,转身往屋里走,不再搭理她。   五百二十朵玫瑰,宛若一只庞然大物,搬着都费力。方清漪索性让它待在客厅,进进出出都能看到。   等到真正出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天边日暮下沉,浅金色的阳光扯出柔和的慵懒线条。   方清漪坐在驾驶座,载着容屹。   容屹心底隐有预感,这大概不是约会,而是她要把那份藏了许久的礼物,送给他。   但是容屹万万没有想到,方清漪送他的礼物,是当年二人住过的那两栋别墅。   地面掉落着斑驳的叶子,雪水化开,空气里混淆着雨水的涩味。   时隔五年,别墅外墙经过风吹雨打,染上一层灰色。水洗过也无济于事。   容屹喉结重重地滚了下:“你不是说,卖了吗?”   方清漪拿出钥匙,打开容屹家的门口,“嗯,卖了,但后来很后悔,所以,又把它买回来了。正好遇到你这栋房子的房东,于是我把它也一起买回来了。”   汲汲寒风,她的手是凉的,握着容屹的手取暖。   “容屹,你不心疼吗?这里面都是我们两个的回忆。”   方清漪买的不是房子,买的是当初和容屹的回忆。   他们一同走进去,沿着楼梯,走下去。   走到了地下室。   回忆扑面而来。   裹挟着潮热,湿濡,像是永远化不开的雾,席卷着二人。   地下室里,沙发横亘期间。   似乎早已有人来打扫过,里面干净的一尘不染。深灰色的棉质沙发,好像仍是当初的模样,没有老化,没有被虫蚁啃噬过。   容屹被方清漪推倒在沙发上。   触感依旧。   软垫让他们都轻微地弹了下。   夕阳最后一抹余韵由那方寸窗户落了进来,落在二人的脸侧,唇上。   方清漪搂着他的脖子,樱桃色的红唇,妖冶,蛊惑人心:“容屹,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时间在她齿间拉长。   五年仿佛是弹指一挥间。   光晕摇曳,她眸间漾开一丝丝笑意。   容屹直直地望着她,漆黑瞳仁里只有她的存在。   像是他所望到的世界,只有她。   “喜欢,”阳光在此时遽然染上橙色的光,容屹迎着那道光吻上了方清漪,唇齿咬动,他将后半句话说完,“我更喜欢这个世界送我的礼物。”   ——是你。   你是这个世界送我的礼物,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惊喜。   我爱你清冷孤傲的灵魂,也甘愿沦为你的裙下臣。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感谢喜欢。   番外我休息一天再来更新,番外会有,吃醋/见家长/怀孕吧(南烟怀孕同步)/婚婚入睡没有写的,这里会写一点,其实系列文就是这样的啦,越写到下一个人,番外会越充实,二代也会慢慢地出来! 第53章 番外1   ◎方清漪视角◎   人际关系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织网, 头尾难寻。   方清漪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意识到这一点的,或许是在她记事知事之后,便对此有了深刻认知。   ——她有外婆, 也有父亲, 唯独没有母亲。   多么奇妙的关系, 偏偏失去了中间那根牵引线。   方清漪是在南城长大的。   繁华都市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生疏到,住在对门的邻居是男是女都无从知晓。所以方清漪的家长会总是父亲出席一事, 身边同学也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顶多也只是换来一句——“你爸爸真好,我让我爸爸来, 我爸爸说工作太忙, 下次再来。可是下次下次,那么多个下次,到底哪个下次才是这一次呢?”   类似的欣羡话语。   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缺席总比母亲缺席的情况多。   因为母亲怀胎十月孕育生命, 期间所经历的一切,辛酸苦楚也好, 喜悦幸福也罢,都只有她知晓。旁观者只能窥探一二。   所以母亲愿意为孩子付出, 能够为孩子付出许多。   学业,事业,朋友……任何能够放在天平上的东西, 都能被母亲放弃。母亲要的砝码, 永远都是她的孩子。   那她是什么呢?   是弃子, 是不被需要的砝码。   是没有母亲的孩子。   方清漪没有像别的小孩, 会问家里人, 妈妈去哪儿了?   她也没有不懂装懂, 以为自己的母亲已经离世弃她而去。   在家里,“母亲”,这类的词,是违禁词,不允许被提及。   就连在外婆家,外婆也好似没有生过女儿,就能够凭空拥有一个外孙女。   方清漪的世界里,与母亲有关的一切,被统统剔除。   方清漪不认为自己的成长过程里,母亲是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如同大部分人的生活里,父亲也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没有妈妈,她活得也挺好的。   有优越的成绩,出落的窈窕大方,追求者数不胜数。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母亲是谁,没有人想知道她受不受母亲疼爱。她受人欢迎,是因为她本身就值得被人喜欢,与她父母是谁,无关。   直到学校生物课做血型检测实验,方清漪检测出自己的血型。   AB型。   同组的同学见她愣怔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血型试剂,伸手推了推方清漪:“你发什么呆呢?来帮我扎一下手指,我害怕。”   方清漪陡然回神,无事发生般地替同组不敢自己扎血的同学扎了一针。   那天课堂内容到底上了些什么,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课本知识里,清楚地写着血型遗传规律。   AB型的孩子,父母双方,绝不可能有一方是O型血。   ——方正邺,是O型血。   晚自习下课后,教室里的人都散去,学生们各自回家。方清漪却在位置上归然不动地坐着,头顶的风扇“嘎吱”转着,缓慢又匀速,拉扯着方清漪的大脑神经,缓慢地震荡。   触底反弹。   不存在的一声“嗡——”声,敲击着她。   随后,是家里司机苦苦等她,却等不到人影,按捺不住,上楼寻她。   “大小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司机急得出了一身汗,“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方清漪佯装无事发生,随意找了个合理的接口,“手机静音,没听到铃声。”   司机要的当然不是她的解释,要的只是她的安全。   见方清漪安全,司机惴惴不安的心跳回落,他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我送你回家。”顿了顿,他补充说明,“先生出差回来了,这会儿刚落地,估计着,咱们能一块儿到家。”   方清漪嘴角扯了抹讳莫如深的笑:“正好,我也想见爸爸了。”   她需要一个答案。   正确的,清晰的,明朗的答案。   哪怕答案本身是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她也要直面。   或许成长就是挟带皲裂的阵痛的,方清漪平坦顺遂的人生,意料之外同样亦是意料之中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方正邺出差归来,本应该是父女俩分享喜悦的日子。   深夜,客厅灯未眠。   方正邺和方清漪如往常般坐在沙发上,又和往常有区别。   以往,二人是并肩坐在长沙发上的;   如今,长沙发上只有方正邺形单影只坐着,方清漪屈膝,抱腿,潦倒地靠坐在单人沙发上。   单人沙发也很大,方清漪小小的一个坐在那里,眼眸低垂,毫无血色的脸,憔悴狼狈。   方正邺无力辩解,他也没有任何辩解的念头。   “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和你说这件事,你那么聪明,迟早会知道的,我不是你亲生的父亲。”他头耷拉而下,十指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但是这件事就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清漪,”方正邺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你是不是爸爸亲生的,爸爸都把你当作我的亲生女儿,这点儿不可能改变。”   “是谁?”方清漪冷不丁问。   “什么?”   “把我生下来的那个女人。”   “你妈妈——”方正邺意会到。   “不是,”方清漪纠正,“我妈妈是你结婚证上的配偶,你没有结婚,所以我没有妈妈。所以,爸爸,把我生下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她执拗地纠正。   方正邺脸色复杂,深知自己无法劝动自己的女儿——她有成熟的思想,有周全的逻辑,独立的人格,他不应该也不可以否定她对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里的人事的认知。   如果是错误的认知,他会循循善诱,引导她走向正途。   然而他不认为她是错的。   不是把她生下来的人就可以称之为母亲的,母亲不仅是一个身份,更是一种责任。   “你真的想知道吗?”方正邺胸口积郁,语气沉闷。   “嗯。”方清漪说,“你不告诉我,我也会去问外婆的。爸爸,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我一直以来都觉得,我有您和外婆就够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不是我的爸爸,我不是你的女儿。   后半句话,她说不出口。   她不想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因为在她眼里,只承认方正邺这个父亲。   “她……”方正邺手指动了动,掏出手机,在屏幕里划拉着,然后,把手机递给她,“你见过她的。”   方清漪看清了正貌。   是那个幼小时期的方清漪,曾拉着方正邺的衣角,小声说:“爸爸,这个阿姨好漂亮。”——的阿姨。   是那个记得她每个生日,会在她每次生日时送她生日礼物的阿姨。   是每次她来家里,方正邺都会开心很久很久的,漂亮单身女人。   是,陈芝荷。   方清漪拿手机的手轻颤,又用力的指骨泛白。   ……猜中了啊。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高智商,一猜即中。   “你为什么不和她结婚?”她问。   换来方正邺一丝苦笑:“她不喜欢我。”   方清漪说:“你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了。”   方正邺说:“是我心甘情愿,我没想过回报——不对,我想过回报的,我想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   方清漪眼里晕上一层湿意,“爸爸……”   方正邺站起身,走到方清漪面前,“怎么哭了?哭什么,我的宝贝女儿,爸爸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你抚养成人,养成最漂亮最优秀的孩子,让所有人都羡慕我有这么好的福气。”   方清漪泪意蹒跚。   “不过就算你不优秀,爸爸也会把你当作我的骄傲的,爸爸有你,就已经是最大的福气了。”方正邺突然伸开手,“抱抱爸爸,好吗?清漪,你还愿意让我当你的爸爸吗?”   方清漪一头钻进方正邺的怀里。   她不言不语,只用实际行动表示。   方正邺摸着她的后脑勺,眼底也沾有湿潮。   “没关系的,爸爸永远都是你的爸爸,爸爸永远都爱你,我的宝贝。”   方清漪哭得更大声了。   方正邺没有交代太多的细节,后来,方清漪差人多方打听,耗了不知多少人力财力,才知晓故事是如何曲折复杂。   陈芝荷生下方清漪的第一天,就给方正邺打去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她一个忙。方正邺是她数不胜数的追求者里,最执着的那一个。除却外貌不佳,其他形象好的挑不出一丝毛病。所以她选择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而方正邺也没让她失望,满口答应了,会把陈芝荷的女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照顾。   方正邺抱着刚出生的婴儿,满心满眼都是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   他当真像是满怀期待的迎接新生,问陈芝荷:“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陈芝荷没有半分孕育的骄傲与满足,头一瞥,连看孩子一眼都不愿意。   “随你取,她是你的孩子,和我无关。”病房里,是冰凉的消毒药水的气息,陈芝荷的声音比消毒药水更沁入人心,冰冷,决绝,入侵人温热的身体里,将其冷冻,“方正邺,我把她送给你了,从此以后,她和我无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沉寂数秒。   方正邺愣怔住。   蓦地。   怀里的孩子突然伸手,五指收紧,死死地拽着他的一根手指。   方正邺艰难地咽下空气里砭骨的冷,坚定道:“我明白,她是我的女儿,她姓方,她……我们,和你无关。”   陈芝荷闭上眼,“嗯。”   她下逐客令:“我困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走吧。”   她背靠着他躺着,方正邺抱着孩子,盯着她的背影许久,而后,说:“嗯,我走了,你……辛苦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找我。”   “不会,”陈芝荷疏冷道,“你照顾好她就行,我以后还想结婚,还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良久。   方正邺干涩的一句:“你会幸福的。”   终结了对话。   ——私立医院,每个病房里都配备监控。   方清漪使用了不入流的手段,花了数不清的钱,收买了医院的工作人员。   她以为自己足够不入流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不堪。   也是。   她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的,像她,也不足为奇。   查明真相后,方清漪陷入了迷茫里。   伴随她生命一同而来的是被放弃的母爱,但命运又让她迎接到毫无保留地父爱。她手里抓住的不是方正邺的手指,而是她从此以往的命运。爱和不爱,在她身上同时发生。   她好像被光照耀,又被黑暗吞噬。   爱好像很廉价,从人身体里调出来的一块肉像是一颗瘤,被无情地放弃;   爱好像又很昂贵,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为什么?   世界上的事物都是对立的吗?没有折中的吗?   人只能选择爱,或是,不爱吗?   爱和不爱之间,是泾渭分明的吗?   不是的。   方清漪恍然大悟——暧昧。   处于爱与不爱之间的,是暧昧。   2.   从容屹的房间里,落荒而逃后。   方清漪对二人的关系陷入了深度的迷茫,她开始反复思索,为什么世界上不能有暧昧的存在呢?模棱两可的关系,给尽了双方自由,这种没有任何束缚的关系,不好吗?   为什么呢?   为什么容屹变了呢?   他以前不是很享受和她暧昧的吗?   方清漪在度假村的酒店房间里,待了六天,没有出门过一次。   关于陈芝荷的事,她在看见监控视频后,就没有任何疑惑了。当被对方残忍舍弃,就不要再一昧地追求答案了。更何况,答案很明显。   不爱啊。   不爱就是答案,就像,爱也是答案一样。   二者相结合。   缠绕她许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所以。   是爱吗?   容屹。   你该不会……爱我吧?   太可笑了,太离谱了,太荒唐了。   容屹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爱人的能力?他对自己的父亲都能下得了狠手。   可究其原因。   他是为了她。   该不会……五年前,他就爱上她了吧?   更荒唐了。   荒唐到连难以置信都无法匹敌。   但是容屹本身,就是难以置信的存在。   他光芒耀眼。   十九岁哈佛毕业的天才少年,同年,任职于意大利黑手党约拉姆家族,二十一岁,与霍氏其余三人将霍氏发展成为南城龙头企业。霍氏成功上市。   没有任何人能取得他这样的成就,没有任何人能复制他走的这一段路。   容屹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所以,他的爱欲也是超乎常人的偏执,强烈,执拗。   他具有爱人的能力,拥有毁天灭地,不得到手誓不罢休的手段。   被这样的人爱着,但凡没有热烈地回应,到头来,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容屹的占有欲强到令人窒息,他需要方清漪把任何人事都排在他之后,他需要方清漪的眼里只能看到他。——爱是相互的,对他而言,把方清漪放在首位,是尤为轻松的事。   可方清漪是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她没有想过把爱情当作人生的全部。   这就是方清漪和容屹的不同之处。   容屹爱一个人,会把那个人当成他的全世界看待。   太过丰盈的爱,几欲将人湮没。   方清漪扪心自问,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恋爱关系吗?   一旦接受,你交给他的,不只是你的真心,是你这辈子的真心。   是……   当初紧握住命运的手,松开,再握住另一个命运。   时移事易,命运周转改变。   方清漪无法做出决定。   这太艰难。   她甚至没有尝试过认真爱一个人。   又谈何厮守终身呢?   对她而言,恋爱势必要走向人生的尽头,否则,就失去了爱情本身的意义。   爱情的存在,意味着地老天荒。   我爱着你,这是我一生最骄傲的事。   方清漪对“爱”太慎重,举棋不定,纠结再三。   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心道,这床,真不是那么容易上的;这人,也真不是那么容易睡的。   带来的连锁反应,犹如海啸般,令她寝食难安。   夜色悄然而至,方清漪混沌的大脑在迷离月色种昏昏沉沉地睡去。   双眼合上,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一个场景——   五年前。   方清漪和容屹同榻而眠。   那时两个人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方清漪其实很想让他进来,,穿破她,灌进她,挞伐抑或是撕碎她。然而她总想看到他另一面,压抑不住欲望,不再顾及她的感受,蛮横地抒发。   但是他没有。   每到关键时刻,他总能停下。   方清漪问他:“为什么?”   容屹双手抱着她,身体的不适让他呼吸不稳。   粗重的呼吸拍打着她的耳蜗,明明连呼吸都没办法克制,为什么要克制住自己的真实想法呢?方清漪想不明白。   “我怕你后悔,”容屹说,“这种事情,要和爱人做才对,方清漪,我不是你的爱人。”   光影晦暗,容屹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   她只能听到他起伏的心跳,无法看见他脸上的神情,有多难过,有多悲伤,也有……诸多的期待。   隔着时光的长河,方清漪拥有了上帝视角,看清了这一切。   看清了容屹紧抿着的唇,看清了他眼里喷薄而出的,汹涌爱意。   午夜梦回,方清漪手抚面,指尖触碰到的,是无尽的泪水。   他那么好,那么那么好,对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开心,会送她礼物,会听她说的每一句话。他是她的容小狗。   她的小狗,真的很喜欢她,也真的,很爱她。   当时的容屹,应该很想听到她接过那句话,说:“嗯,我爱你,容屹。”   是吧。   是的吧。   容屹。   好吧,容屹,这一次,我试着和你说,我爱你,好吗?   作者有话说:   方清漪视角来咯!   明天写,见家长+吃醋(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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