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姜矜查到祖父当年设立的精英助学基金名单,林若清就是第一批被资助的人。
他跟姜家早有渊源。
怪不得,他能跟谢容与聊一聊姜家旧事。
顿了顿,姜矜轻声,眼眸审视,“是您把我父亲的真正死因告诉祖母的吧?”她试探开口,目光直勾勾盯着林若清。
林若清嘴角颤动一瞬,很快敛眸恢复平静,“一派胡言!”
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变换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从小察言观色的姜矜。
姜矜的眼神几乎立刻就冷了下来。
很好。
谢容与抬手覆住姜矜手背,温和说:“舅舅,矜矜是我的爱人,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的。您若是觉得开不了口,我可以回去说给她听。”
他轻描淡写把话题揭开。
让两人从姜家旧事中脱身。
尽管,谢容与本人对所谓的姜家旧事一无所知。
林若清抬眼,幽幽看姜矜一眼,姜矜则冷冰冰望他。
他只好无奈一笑,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低声,“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添油加醋,我向你道歉。”
姜矜垂眸,一瞬间变了表情,她又变得温和含笑,从容优雅。
“这个话题是我挑起来的,是我不好,我也向舅舅道歉。”说着,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保姆,“阿姨,帮我倒一杯红酒,我向舅舅赔罪。”
谢容与没有出声制止。
他只是以客观人角度望着这一切
一杯酒下肚,桌上人再没有心情吃饭,姜矜吃了半饱,便望向谢容与,“我们回家吗?”
谢容与停筷许久,闻言,淡淡含笑,“走吧。”
林若祈求道:“容与,天这么黑了,留下来住一夜吧。”
自从争端开始,林若便一直游离于争端之外,明明话题是由她挑起,但争辩时,谁都没有把话留给她说。
到最后,她也没弄清到底发生什么。
清清怎么跟姜家扯上关系了?
她不懂。
但她不敢问。
此刻,她只凭着母亲对儿子的思念想把儿子留下来过夜。
姜矜不想留,她一直没出声。
谢容与轻轻勾唇,“那就在这里住一夜。”
正好,他也有事需要找林若清证实。
第41章 不觉得我脏吗
月弯如勾, 薄白的月光撒在小院内,园中风景显得苍凉而冷清。
林若清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 无言垂目, 面容坚毅,如静水般不起波澜。
直到他听见轻缓的脚步声。
他抬起眼,看到走过来的姜矜。
她穿着卡其色长大衣, 头发低挽,眉眼皎皎明艳,右臂臂弯处搭着一件黑色男士羽绒服。
“你这么冷?”需要穿两件衣服?
“给舅舅拿的。”姜矜将羽绒服扔给他, 他们隔着近五米距离, 她却直直将衣服抛到他怀里,不肯向前走一步。
林若清拿过衣服,穿上, 很合身。
姜矜清冷的声线顺着冬季冷风灌到他耳际, “您可以把一些事情告诉谢容与,但请以体面委婉的方式,不要那么□□露骨。”
她漆黑如玉的眼眸闪过一丝柔和,“再不好,那也是我母亲。”
即使她出轨,即使她害死姜平月,即使她用刀子在她手腕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那也是她的母亲。
林若清笑笑,“你把我想得太卑鄙,我虽然不算君子,但也不是长舌妇, 那些粉红艳史我没有兴趣讲给别人听, 更不会讲给谢容与。”
“那就好。”姜矜点头, 不再说什么,转身。
身后林若清徐徐开口,“你的祖父设立精英学子助学基金,我是第一批得到这笔基金的人,我能去美国和东京留学,都是凭这笔基金,你家对我有恩,你的父亲更是对我有大恩。姜矜,只要你不主动伤害容与和林若,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姜矜心底压了口气,说不出的堵,面上却淡淡地,“我对谢容与和母亲也有恩,即使我真的做了什么,他们也不该有怨言,不是吗?”
她的身影隐没不见,林若清轻轻扯唇,“你媳妇儿脾气真大。”
谢容与缓身从阴影走出,身姿颀长,脸色通透如玉,唇角微勾,话语淡淡,“她不喜欢别人威胁,你刚刚的话跟威胁没什么两样。”
不会对她做什么?
他都舍不得对她做什么,林若清凭什么威胁她?
谢容与穿着黑色大衣,站在深绿罗汉松旁,夜色很深,刚刚姜矜没留意到他。
不过,姜矜说得话却清晰传到他耳边。
谢容与薄唇微抿,“矜矜觉得事情不大体面,不能告诉别人,你还是别开口了。”
林若清却道:“这事儿我也憋在心底很久了,想倾诉倾诉,你就不能帮帮我?”
谢容与淡淡望着他,“快点说,我还要陪矜矜。”
“你就肉麻吧!”清了清嗓子,林若清扶着秋千架,边回忆边说:“姜矜的父亲姜平月是被她母亲雁知眉害死的,那时候姜矜就坐在副驾驶上,我在后面那辆车,当年她应该还不到十岁。”
时间已经过得很久远,林若清却记得很清楚。
那一天,他接到上级通知,去往云城一个小村落里解救人质。
上司语气非常严肃,“是历城姜家的少夫人。”
只这一句话,他便知晓整件事情的重要性。
那时候,雁知眉已经失踪半年,历城和港城各大报刊上都登满找人消息,姜家家主姜平月亲自承诺,如果谁有了夫人雁知眉的消息,一条消息就是一千万美金。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雁知眉的消息。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里,她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衣不蔽体,浑身脏污,甚至脖子上还套着套牲畜的项圈。
她的眼神茫然没有丝毫神采。
那是一个有很多拐卖前科的村庄,半年下来,雁知眉经历什么,在场的人只要有脑子都猜的出来。
甚至,她的精神都不正常,她的丈夫和女儿立在她眼前,她也没有一丝反应。
她身上带着恶臭污浊的味道,许多跟着来的姜家仆人泛起恶心。
她们在心底嘀咕,家主不会带雁知眉回家了,她被玷污,被践踏,已经是姜家的耻辱。
而且,在被绑架之前,她就给姜平月带了数不清的绿帽子。
在场其他人也不胜唏嘘。
这可是尊贵的姜夫人,曾经尊贵的雁家长公主,是一条消息就值一千万美金姜平月的心尖尖。
他们都紧紧盯着姜平月,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与他狠辣刚硬的手段不同,姜平月是温润儒雅的长相,他穿白西装,带着白手套,风度翩翩,矜贵得体。
望着妻子,他眼中没有丝毫嫌弃,只有疼惜,他将手套摘下来递给女儿,亲自从笼子里抱起妻子,用外衣紧紧裹着她,手臂发颤。
他亲自抱她上车。
小小的姜矜紧随其后,而后想到什么,她忽然顿住脚步。
林若清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姜矜面孔稚嫩,眼神却有不符合年纪的冷静。
女孩语气轻柔,却带着隐隐的威胁之意,“希望各位叔叔阿姨可以保护好妈妈的隐私,她已经很难过了,别让她再伤心了,好吗?”
说着,她小小的身子挪到每个人身前,给每个人的口袋里都塞了一根金条,作为封口费。
这些金条本来是给绑匪的赎金,但没想到,这里没有绑匪,只有一个村庄。
她的母亲也不是被一个人侵犯,而是一个村庄的男人。
那些曾窃窃私语厌恶她母亲的仆人,则被她当场解雇。
姜家的豪车行驶在车队最前面,车内是姜平月和姜矜,他们父女俩默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雁知眉的狼狈,亲自服侍她换衣洗漱。
但这恰恰是最大的弊端,谁也没想到雁知眉会突然发疯。
夜色深冷,林若清对谢容与,说:“警车跟在姜家的私人豪车后面,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面的车子忽然停了。我赶紧冲上去看,一车都是血迹,软垫子都浸湿了,黏腻的血痕。”
雁知眉眼神凶狠癫狂,手里的瑞士军刀沾满她丈夫和女儿的血,那把刀是姜平月爱物,一直搁在车内嵌储物柜里,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里藏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刀。
姜矜半条胳膊血淋淋,用完好的胳膊用力给姜平月止血,到那种程度,小姑娘也没流泪。
他叹气,“姜平月倒在血泊里,他的夫人还裹着他的衣服,手里拿着把瑞士军刀,把他捅了个对穿。”
谢容与开口,嗓音清冷如玉,“矜矜也在场?”
“何止呢。”林若清叹息说:“她就坐在副驾驶,手臂都快被她妈砍废了,尤其是手腕,血淋淋几道大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
谢容与想起她手腕的疤痕。
他以为是情伤,没想到是被她母亲砍得。
“那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虽然随行医生给姜平月包扎了,但是也回天乏术,还没到历城,他就断气了,他本来是来接她的。”
谢容与冷静问:“姜夫人为什么砍人?”
林若清答,“半年的折磨,她早就疯了。”他叹气,“一回历城,她就被送到精神病院,精神病院不是好去处,后来姜矜想法子把她妈从精神病院里接出来,养到私家别墅里,姜矜很孝顺,即使这样还是跟她妈住在一起,同吃同睡,直到她妈忍不住又刺了她一刀,好在抢救及时,她没跟她爸一样归西。”
后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
“老太太暴怒,不知道给雁知眉说了什么,姜矜出院没几天,在一个晚上,她就割腕了,没救回来。”
谢容与垂眸,沉吟,“是您告诉老夫人姜先生的死亡真相,对吗?”
这个真相,是陈如锦逼死雁知眉死亡的导火索。
“嗯。”林若清点头,“姜矜嘴巴严,又聪明,不告诉老夫人姜平月怎么死的,还把知道真相的人嘴堵住了,老太太没多想,就糊弄过去了。我不想让姜矜瞒天过海,就跟老夫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