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务长点头：“是一位叫鹿裕森的头等舱客人，还有一个韩浩的经济舱客人。”
温枝一愣，鹿裕森？哪个鹿？哪个裕森？
这倒霉名字，怎么跟鹿琦提到过的她爸那边的哥哥很像啊。
“让广播再通知一遍，要是还没到，就得重新将他们的行李拿下来，”顾机长并未在意这个名字，一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态度。
好在过了会儿，乘务长打了内线电话过来，表示这两位客人及时赶到。
顾问周挂了电话，便让温枝向塔台申请推出。
温枝立即跟塔台沟通：“塔台，白鸽U8520申请离场。”
很快，塔台给予回复：“白鸽U8520，允许滑出，跑道16R，右转航向0909离场。”
温枝冷静复述了一遍塔台的指令。
在巨大而轰鸣的飞机发动机声音中，机头上扬，巨大的飞机朝着天空开始攀爬起来，一切看起来都如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直到‘砰砰’几声巨响，在飞机外炸开，客舱外引擎发生剧烈而不正常的巨大喘振。
不管是客舱还是驾驶舱都感觉到了这股巨大的震动，随即原本还平稳的机身猛地开始摇晃，一股强烈的烧焦糊味在客舱内弥漫着。
“哪失火了？”
“怎么这么大糊味？”
平静的客舱里，开始交头接耳。
终于坐在左边飞机引擎附近的一个女性乘客，大声喊道：“空姐，空姐，我刚才看见一群鸟被吸进发动机里了。”
鸟击！
不管是空乘还是有些懂行的乘客，当即心底响起这个念头。
别看飞鸟小小一只，但是机场对于这些飞鸟却是头疼不已，因为一旦鸟击很容易会造成发动机失效等特大飞行特情。
只是乘客们不知道，驾驶舱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鸟击之后，整个驾驶舱精密的仪表盘处于各种红光和警告的声音，冰冷的机械音不断回荡在里面，顾问周和温枝两人都同时发现了左侧引擎转速下降。
“左侧引擎转速归零，立即重启，”顾问周发出指令。
温枝一边重启一边开始联系塔台。
果不其然，仪表盘上的左侧引擎在重启后也毫无反应。
她高声喊道：“左侧引擎重启失败。”
此时空管的通信也被接通，顾问周语速极快道：“白鸽U8520遭遇鸟击，左侧引擎失效，申请立即返场。”
“U8520遭遇鸟击，左侧引擎失效，申请立即返场，”空管迅速复述了他的申请。
就在塔台准备下达下一步指令，突然飞机再次开始喘振，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剧烈摇晃再次袭来。
只是这次是右侧发动机。
温枝低头看着右侧引擎的转速，跟刚才的左侧引擎一样，急速下降。
最后直至归零。
双发失效！！！！！
客舱里的乘客本来也在焦急听着空姐们的安抚，毕竟刚才那个剧烈震动太不正常，而且还有人亲眼看见鸟被卷进发动机里了。
“右边，右边也开始冒烟了，”一个坐在右侧发动机附近的乘客，看着舷窗外的发动机明显冒着白烟，失声喊道。
“怎么回事？”
“飞机怎么会冒烟？”
原本还算情绪稳定的乘客，此刻俨然心头已经被恐慌情绪所占据着，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不了解飞机，但是发动机在空中熄火，这对谁来说，都害怕至极。
第一声抽泣声传出时，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喊道：“我不想死。”
这个声音明明并不算高，却被客舱很多人都听到。
终于再次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发动机没有声音了。”
本来两边引擎转动时，飞机巨大的噪音会掩盖客舱很多声音，但此刻客舱突然安静了下来，微弱的抽泣声都能听得那么清楚。
驾驶舱内，温枝冷静向机长顾问周喊道：“双侧引擎，全部失效。”
顾问周本来是想利用单侧引擎，返回机场，毕竟单发落地是所有飞行员模拟机必须训练的项目，甚至他不仅在模拟机上完成过，还曾经实际遭遇过单发失效的特情。
那次他就驾驶着飞机，成功降落。
这次如果只有一侧失效，
可现在，在右侧引擎同样失效后，他彻底明白，飞机此刻已经无法转向，一旦转向，现在的高度和速度根本无法支撑着他回到机场。
一旦转头回机场，他们很可能会在还未到达机场时，飞机便失事坠落。
现在的飞机就像是一个滑翔机般，无法再攀升高度。
顾问周喊道：“挂出7700紧急代码。”
温枝立即在应答器上挂出，7700紧急代码。
原本紧张繁忙的空管中心，在看到白鸽U8520挂出的7700代码，立即开始执行三级应急预案。
“现在高度800英尺，速度139节，”温枝冷静的声音再旁边响起。
顾问周下定决心道：“我们已经无法返回机场，就近迫降！”
就近迫降！
听到这四个字，温枝并无意外。
现在飞行员的每一个决定，都意味着身后客舱172名乘客以及7名机组人员的性命，这么多条的性命就在他们两个的一念之间。
在曾经的每一次训练中，温枝听到最多的就是，你们的训练容不得一丝马虎，因为这事关所有乘客的生命安全。
如今曾经一遍又一遍听过的话，全都压在了他们的身上。
作为飞机员，他们没有资格害怕和恐慌，他们要做的就是，冷静操控飞机，将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平安带回家。
温枝曾对顾问周说过，希望他起落平安！
这又何尝不是，顾问周对她的期盼。
“前面有一块稻田，可以降落，”温枝看着面前的卫星地图，立即提供信息。
顾问周：“我们在稻田，进行紧急迫降。”
因为时间过于急迫，他们甚至跟连空管联系的时间都没有。
在航空史上有一次著名的哈德逊湖面迫降，温枝曾经将这个案例看过一遍又一遍，她钦佩着当事机长的萨利机长的冷静和专业。
如今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站在同样的境况。
只是他们的处境，更加糟糕。
他们的飞机不管是高度还是速度都处于飞机包线边缘，所谓飞机包线就是一架飞机高度和速度的限制原则，每种机型都有最大限制速度和最低限制速度，以及最大高度。
这是一个临界点，一旦超过，飞机会失去控制。
此刻飞机已经开始下降，驾驶舱的冰冷的机械警告声一遍又一遍响起。
“关闭发动机。”
顾问周冷静的声音响起。
温枝立即抬手，不再试图重启发动机，而是选择将两台受损发动机全部关闭。
在他一说出口时，温枝立即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
此刻飞机是满载燃料的情况，他们没办法做出盘旋，更没办法空中放油，这就意味着他们将带着满载超过18吨的油量进行紧急迫降。
这肯定是超重降落，还是严重超重降落。
一旦待会迫降到稻田里，油箱摩擦地面，很容易会造成油箱起火爆炸，到时候整个飞机会瞬间被引爆成一团火球。
这种情况在空难历史上比比皆是。
很多时候，降落时的失误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引发火灾，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驾驶舱外，那片金黄色的麦田已经肉眼可见。
一阵风吹过，饱满稻穗被吹得往前弯去，起起伏伏，犹如一层又一层的波浪，一副风吹麦浪的美好画面就浮现在了眼前。
这里是郊区的村庄，村前是连绵起伏的巨大稻田。
大概是因为中午太过炎热的缘故，稻田里一个人都没有。
路边一个年轻男人正走在路上，手里拿着一根手机支架，对着身后的稻田还有村庄拍摄；“兄弟们，这就是我家附近，我小时候就在这片玩，说实话，虽然很久没回来，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不变。”
这个年轻男人是个并不算太成功的小主播。
他正在直播，但直播也就寥寥一百来个人，连评论都很少。
直到屏幕上连续弹出好几条‘飞机’，小主播笑了下：“是啊，我们家附近就是厦江国际机场，每天这飞机在头上飞来飞去，飞来飞去，别提多烦了。”
“我还一直让我爸妈赶紧买房子，搬到别的地方去，但是他们在这儿住了一辈子，舍不得走，没办法呀。”
“你身后真有飞机。”
“飞机！！摔下来！！！”
“我靠，真有飞机在你后面，越来越近了。”
于是小主播转头，看见天上那架飞机，正低空朝着前面的稻田飞去。
即便之前他也见过飞机低空飞行，但是低到这种情况，简直跟就在他头顶擦过一样，这完全就不正常了。
小主播抬头看着那架飞机，只见飞机并没有抬起来，而是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眼看就要往稻田里落了。
而不远处的一个农家小楼前，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本来正在外面玩着手里的玩具飞机，他一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飞机。
小家伙瞪大眼睛，看着这架对他来说，无比巨大的飞机。
很快，小家伙转身跑进厨房，此刻他妈妈正在厨房里收拾。
“妈妈，飞机，”小家伙扯着妈妈的衣服，拼命想把人往外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