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韫林无语。
他没想到自己的小侄女还是个社交人才,第一次跑去邻居家串门,不仅解决了自己的晚餐,还把他的也打包回来了.
可这位小“人才”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见郁韫林杵在餐桌边没动,便爬上椅子,一边打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边卖力地向他安利:“棠姐姐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叔叔快尝尝!”
和她奶萌的童音一起传来的,还有浓郁的饭菜香味,勾得郁韫林饿过头的胃一阵抽痛。
他应了一声“好”,把保温桶里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到餐桌上:一大碗排骨焖饭,一碟白灼菜心,外加一小碗紫菜蛋汤和一份水果沙拉。
看似简单的食物,在灯下泛着明丽诱人的光泽,淡淡的热气袅袅升腾,浓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郁韫林从厨房拿来一双筷子,坐到餐桌前吃起来。
味道的确不错,特别是那碗焖饭,煎得金黄的排骨软嫩酥香,吸收了排骨精髓的米饭油润松软,再配上香甜的青豆、玉米粒和胡萝卜丁,说一句色香味俱全也不为过。
“叔叔,好吃吗?”惜惜坐在郁韫林对面,一手抱着玩偶,一手托着下巴,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郁韫林实事求是地点了点头。
惜惜一听就笑起来,两眼眯成细细的缝儿,那欢喜的模样就像这些饭菜都是她做的。
有了美食的抚慰,郁韫林的胃终于消停下来,脑子又习惯性地思考起数学问题来。
可没过多久,就听惜惜又奶又亮的嗓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响起:“棠姐姐,叔叔说你做的饭很好吃!”
正在喝汤的郁韫林被呛了一口,忍不住咳了几声。
惜惜听见,又对着电话手表大声说道:“叔叔喝汤喝得太大口,呛到咳嗽啦!”
郁韫林:“.”
*——*
第二天上午,郁韫林带着惜惜去接郁老爷子出院。
老爷子动了个小手术,身体恢复得不错,精神看着也挺好。
郁韫林办好出院手续,把一老一小送回市郊的郁家老宅。
临近中午,保姆正在做饭,老爷子把郁韫林叫进了书房。
郁韫林以为他要和自己探讨学术问题,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对面,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结果他从抽屉里摸出几张照片,笑眯眯地递过来:“爷爷帮你挑了几个姑娘,你看看喜欢哪个?”
郁韫林:“.”
之前在电话里,郁承晏说已经说服老爷子放弃之前的“惊喜计划”了,也就是帮他相亲的计划,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结束。
郁韫林扫了一眼老爷子手中的照片,不带任何情绪地回道:“在我眼里,女人长得都差不多。”
“也是,长相不重要,内在才重要。”老爷子兀自曲解了郁韫林的意思,又抽出其中一张照片放到郁韫林面前,
“这些姑娘个个才貌双全,但最出众的还要数这一位——圣地亚哥大学毕业的计算机博士,和你一样在江大任教,而且我还听说,她在美国留学时就和你认识,瞧你们这缘分,简直就是命中.”
“爷爷。”郁韫林耐着性子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我只对数学感兴趣。”
言下之意,他对女人没兴趣。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收起照片,靠上椅背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心扑在数学上,可身边总要有个知冷热的人吧?
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觉得一个人好,一个人多自由啊,无拘无束.等到老了,生病了,没人管了,才终于明白,那个人有多重要.”
他扭头看向窗外,大概想起了去世的妻子,眼眶湿润、神情落寞。
郁韫林垂眸坐在那里,陪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学校还有事,我先走了,您好好歇着,别想太多。”
说了半天,又是对牛弹琴!
老爷子憋着气瞪他一眼,“什么事这么着急,连午饭都不吃了?”
“下午一点开组会,时间是早就定好的,我不能迟到。”
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作罢,撇开头一脸嫌弃地甩甩手,示意他赶紧走。
此时此刻,惜惜正抱着小狐狸玩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放在茶几上的那盒小猪蛋黄酥,想象着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画面,唇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余光瞥见书房的门打开,郁韫林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出来。
见他大步流星地往大门去,惜惜连忙从沙发上跳下来,追上去问道:“叔叔,你去哪里呀?”
郁韫林停下脚步,转头告诉她:“回学校。”
“那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说他七点到家。”
郁韫林沉默了几秒,说:“不回来了。”
“哦.”惜惜的脸色瞬时黯淡下来,见郁韫林抬脚要走,急急喊住他,“叔叔,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带给棠姐姐?”
她说着就举起双手,将怀里的小狐狸递到他面前。
郁韫林垂眼看向她手里的毛绒玩具。
他记得之前郁承晏在电话里特别提过这只玩偶,他说这是惜惜冒着雨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限量款,她喜欢得不得了,不仅白天时时抱着,就连晚上睡觉也不肯放下。
可现在她却要把这只玩偶送给忻棠。
郁韫林有点惊讶,“你确定?”
“嗯!”惜惜坚定地说道,“棠姐姐教我做小猪蛋黄酥,还给我做了那么好吃的排骨焖饭,我一定要拿最好的礼物感谢她!”
郁韫林缓缓点了点头,接过小狐狸的同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按照她的逻辑,他是不是也该送份礼物给忻棠?
不过这问题转眼就被他抛到了脑后,等他坐上车,又习惯性地思考起数学问题来。
惜惜站在大门口,看着郁韫林的车开出院门才转回身,却发现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他微驼着背,单手拄着拐杖,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外,面色微沉,目光悠远。
惜惜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喊“太爷爷”,就听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还是你太奶奶说的对,等那小子开窍,石头都开花了!”
惜惜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脑袋一脸懵懂地问道:“‘开窍’是什么意思?”
“开窍呀.”老爷子缓缓地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用最浅显的话解释道,“就是找个好姑娘结婚。”
“哦.”惜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那我爸爸是不是也没开窍呀?”
提起郁承晏,老爷子顿时皱起眉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对,他们兄弟俩,一个臭德行!”
*——*
郁韫林从郁家老宅直接去了江大,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开车回家。
一出电梯,就见忻棠站在走道里冲他笑:“郁教授,您回来了?”
她穿着一身毛绒绒的灰粉色家居服,脚上的浅棕色拖鞋也是毛绒绒的,黑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灯下闪着点点笑意。
走道里很是阴冷,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四处游窜,她的鼻头冻得发红,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柔软无害,就像.一只毫无攻击力的小兔子。
郁韫林点了点头表示回应,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
忻棠见他两手空空,跟上去问道:“郁教授,惜惜说让您给我带了个礼物.”
郁韫林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事儿,“不好意思,我把它落车上了,你等我五分钟,我去车库取。”
他几步走到电梯前,正要抬手按键,却听忻棠说道:“不用麻烦了,明天给我也一样的。”
郁韫林不由地纳闷,她等在这冷飕飕的楼道里不就是为了早点拿到礼物?
他想着就敛起长眉,扭头对上她的视线,确认道:“你.不着急要?”
忻棠摇头,“不着急呀。”
她的眼神看起来不像说谎,郁韫林越发奇怪,“那你为什么等在这里?”
忻棠指了指他家的门,解释道:“这样就不用敲您家的门啦。”
郁韫林:“.”
他的目光在她红通通的鼻头上停留片刻,随后问道:“你号码多少?”
忻棠:“?”
这话题转的有点快,忻棠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明晚到家前我给你打电话。”
“哦.”忻棠反应过来,不过对于给别人手机号码这件事她向来谨慎,因此条件反射地婉拒道,“我晚上都在家的,您直接敲门.”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此时问她要号码的,不是那些企图接近她的油腻男,而是——
她做梦都想要“勾搭”的稀有“挡箭牌”!
想到这里,忻棠心头一喜,连忙顿住话头,随后飞快地报出了自己的号码。
可郁韫林一点要存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双手插兜站在电梯前,接着她之前的话说道:“既然你都在家,那我还是直接敲门好了。”
第9章
“不不不——”忻棠脸上的表情一僵,生硬又迅速地解释道,“我虽然在家,但通常都在离大门最远的卧室里.嗯.看书,而且我看书的时候喜欢戴着耳机听音乐,您要是敲门,我肯定是听不见的,所以,请您务必给我打电话!”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语气十分恳切,特别是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加了重音,在寂静的走道里,甚至能听见回响。
郁韫林莫名觉得好笑,唇角情不自禁地翘起来又很快被他压回去。
“知道了。”他淡淡地回了一声,抬脚往家门口走。
忻棠见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拿出手机记号码,忍不住问道:“那个,您是不是没带手机?要不您把号码告诉我,我打给您?”
郁韫林径自走到门前,背对着她一边抬手按下指纹锁,一边流利地说出一串数字——正是忻棠的手机号码。
忻棠惊讶地张大了嘴,她刚刚就报了一遍,而且语速很快,没想到他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真不愧是数科院的大牛教授,脑子就是好用!
“您记性也太好了吧!” 忻棠由衷地赞叹一句,见郁韫林进了门,便笑着冲他挥了挥手,“那我明天等您电话,晚安。”
“嗯。”郁韫林瞧她一眼,从喉咙里压出一点声音算是回应。
忻棠见他伸手关门,便也打算回家,突然间想到什么,忙趁着大门合拢之前喊道:“等等,郁教授——”
却听“啪嗒”一声,门关上了。
看着面前那道严丝合缝的大门,忻棠的耳边回响起郁韫林常说的那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敲我的门”。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她揉了揉冰凉的鼻头,正要转身走人,紧闭的大门突然从里头打开,郁韫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后,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还有什么事?”
忻棠没想到他会开门,怔了一瞬,弯眼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问一下,您的课不允许其他专业的学生旁听,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