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纱一时没转过弯来,脑袋懵懵的,老半天才眨了眨眼,开心道:“我陪你去。”
结果就是,她和季屿生双双飞往申城,水吧开业日期又推迟了一段时间。
手术那天,风和日丽,季屿生在医生的指导下签署协议书,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明纱焦急地在坐在等待区,从丽日临空等到夕阳西斜,把她和季屿生相遇的点滴回忆了个遍,又细数起自己的游戏账号遗产,仿佛被推进手术室的是她一样。
拜托,请各位酆都大帝、地藏菩萨、十殿阎罗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让他再看看我吧。
求求了……
明纱双手合十,抵在额前,虔诚地祈祷着,企图玄学。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疲惫地从里面出来,告知她手术很成功。
明纱悬在心里的石头落地,连说了几遍“辛苦了,谢谢”,又问:“您知道这次的眼角膜捐赠者是谁吗?”
医生摇头:“抱歉,捐助方要求保密,我们不能随便透露捐献者的信息。”
“这样啊,谢谢您。”明纱点点头,不再过多纠缠。
季屿生眼角膜移植术后需要住院一周左右,她在附近找了家酒店暂住,每天都来医院陪他。
“你怎么样,眼睛还疼吗?”
“有点,不过不碍事。”
“医生说2~3天就可以拆纱布,一周后就能出院,你再忍忍就能看见我啦。”
明纱坐在病床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季屿生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抓过她手放在掌心里揉了揉:“瘦了,最近是不是很累?”
明纱不在意道:“瘦了多好啊,自然减肥。”
她的语气轻松愉快,季屿生沉默了会儿,却说:“回去给你补补。”
明纱一听,顿时喜道:“那我要吃酱爆龙虾、酥炸鱿鱼圈、蜀地串串香……”
毫不客气地连报了十几道菜名,结果把自己整得饥肠辘辘。
“算了,我还是现在给自己点个外卖比较实在。”
她挣脱开季屿生的束缚,收回手,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突然收到了杨桐发来的报丧消息。
周凡光终究没能战胜病魔,在几天前去世了。
明纱看完讣告,心里难受,压抑地咳嗽起来。
季屿生紧张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明纱摇头:“没事……我没事。”
她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地灌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我明天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就不来看你了。”
季屿生看她刚才的反应,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想说,他也没细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隔天,明纱去参加周凡光的葬礼,在追悼会结束时,安慰了杨桐几句,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便从周凡光转到了季屿生身上。
杨桐不知为何,格外关注季屿生的眼疾:“你男朋友眼睛好了吗?”
明纱简单和她说了一下情况:“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一两周后就能恢复正常。”
杨桐欣慰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时,明纱心里莫名涌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欲言又止道:“前辈以前,是不是签署过遗体捐献志愿书?”
杨桐迟疑了几秒,点头。
傍晚,绚丽的霞光染红天际,明纱最后一次给周凡光鞠躬,然后离开了殡仪馆。
葬礼结束后没几天,季屿生就开始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让他们谨遵医嘱,回家调养,等待眼睛慢慢恢复视力。
明纱不知从哪里听说,多吃红萝卜有益于眼睛健康,于是便顿顿给季屿生熬红萝卜汤,逼着他喝下去。
季屿生无法拒绝,配合她喝了一个多星期,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她圈养的兔子,每天不仅要接受她的投喂,还要乖乖的让她验身。
好在连续折腾了十多天,她的厨艺眼见着有所长进,而他的视力也在慢慢好转。
这日,天阴云暗,晚来风急,雨滴落于深巷,荡起阵阵涟漪,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汽,整座甘浔镇的乌瓦白墙,都笼罩在雾蒙蒙的烟雨中。
明纱撑着一把油纸小伞,冒雨从水吧小跑回博古典藏舍,被冷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喷嚏,又锲而不舍地端着碗红萝卜汤去主卧找季屿生。
屋里挂了两盏壁灯,淡橘色的光线柔和温馨,洒满每个角落。
季屿生坐在书案前,面对着微敞的木雕镂空花格窗,提笔抄写佛经。
窗外,枝叶碧染,雨声潺潺,青烟云雾缠绕着粉墙黛瓦,与天地结成了一幅墨染的丹青。
明纱微愣,端着汤悄声走过去放在桌上,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垂眸睨了眼他抄写的经卷,偏头一口含住他的耳垂,惊喜道:“你可以看见了?”
季屿生淡淡地嗯了声,继续提笔落字。
明纱见他这么淡定,瘪了瘪嘴,绕到他身侧,趁他不注意,一把捧住他的脸往左掰,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季屿生不适地微微皱眉,那双漂亮的含情目深沉如墨,似水雾弥漫的沼泽,几乎要将她吞噬。
明纱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忘了下一步动作。
这时,窗外骤雨渐急,雷声轰鸣,他突然放下笔,拨开书案上的经卷,双手握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提起,放到书桌上。
明纱错愕,连忙抓着他的肩膀稳住身形,紧张道:“做……做什么?”
季屿生默不作声地看了她片刻,突然闷笑了声,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又低又沉地说:“补了这么久的身体,也该回报一下你了。”
明纱瞳孔微微一缩,还没回味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他已经低头亲吻她额头,又去够她润红的唇,舌尖抵开唇齿。
明纱衣衫散乱地被他按在书桌上,背对着窗户动弹不得。湿冷的夜风往里一吹,顿时脊背发凉,前后冰火两重天,半眯着湿润的眼睛去看他,颤声道:“冷……”
闻言,季屿生压着喘息,把她抱进自己怀里,转了个身,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轻声问:“要不要做点更温暖的事?”
明纱有些着凉,冷得发抖,可怜兮兮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
他的身体十分暖和,特别是腹部以下,格外灼热,隔着薄薄的衣料,烫得她餍足的直喘气,老半天才羞怯地点了点头。
季屿生此时已经隐忍到了极限,白皙的臂腕青筋暴起,抱着她走到床边,一把扯下了床幔。
不知过了多,窗外依旧风雨大作,明纱青丝错乱,难耐地抽咽了一声,满身热汗,手臂软绵绵地拨开床幔,想要逃离,又立刻被身后的人拦腰拖回怀里,耳磨厮鬓,抵死缠绵。直到丑时鸡鸣,骤雨初歇,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明纱睁开眼,猛然间想起已经到了水吧的营业时间,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结果腰一痛又倒了回去。
季屿生一身清爽的立在书案前,听到响动,轻笑了声,说:“我让人去帮你看店了,不用担心,早餐我放在桌上,是你喜欢吃的海鲜粥和红糖糍粑。”
明纱本来还有点赌气他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结果一听见他温柔的嗓音,气就消了大半,翻身从床上起来,声音沙哑地好奇道:“你又在抄写佛经吗?”
季屿生低眸悬腕,在宣纸上落笔,回答她:“没有,只是在练字。”
明纱稀罕他的书法很久了,闻言,捂着腰慢步走过去看了一眼,小声嘟囔:“字挺漂亮的。”
季屿生笑而不语,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垫上靠枕,让她坐在桌边看自己练字。
明纱乖巧地看了一会儿,没忍住扯扯他的衣摆,小小声道:“教一下我。”
季屿生笔尖轻顿,和她说:“过来。”
明纱起身,站到书案前。
季屿生将毛笔递给她:“想写什么字?”
明纱唇线抿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就写你的名字吧。”
季屿生目光幽深地凝视了她一眼,没搭话,直接从身后搂着她,握住她的右手,一笔一划,温柔又耐心地在纸上写着,快完成时,才问她:“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明纱偏头去看他,讪笑:“就有点好奇,你后来为什么会改名成季屿生。”
他目光微沉,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抱着她沉吟:“师父改的。”
明纱疑惑:“师父?”
季屿生嗯了声,微微叹息。
“这个名字取自明代诗人胡直的一句诗。”
“屿覆长生草,波回不系舟。”
“长生草又名独活。这种草药一茎直上,得风不摇曳,无风偏自动,傲骨铮铮,不受自然事物所左右和摆布,生命力非常顽强,能够适应不同的生长环境。”
“师父临终前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我放下执念,以平和的心态对待人世,健康长寿……”
明纱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想起他曾经说过自己当上夙愿师所接的第一起委托,就是他师父的临终遗愿,忍不住问:“那他的夙愿委托你完成了吗?”
季屿生宽阔温暖的胸膛抵着她后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停撞击着她,抬眸望向窗外。
夜雨过后的早晨,太阳从云层中透出万道霞光,洒落在院中盛开的蔷薇之上,熠熠生辉,一如十几年前的夏天,肖怀风将身为孤儿的他领回春和苑,划去他的旧名,告诉他:“独活这种药草,因为生命力顽强,所以被世人称为长生草。以后,你就叫季屿生吧。”
他收回视线,将她搂得更紧。
怀里满满当当,充实又温软,是他和这个世界最紧密的联系。
明纱没听见他回答,锲而不舍道:“完成了吗?”
他将头靠在她肩上,与她望着同一个方向,良久,清冷的气息略过她耳畔,语气笃定地嗯了声。
“已经完成了。”
第80章 季屿生×夏明纱(1)
暑假是甘浔镇旅游旺季, 每年这个时候, 都会有很多人来这边旅游和写生。
明纱一个人经营水吧忙不过来,就招了个打暑假工的妹子和她一起看店。
早上,天气闷热,明纱睡醒, 听见季屿生在院子里练嗓子。
她洗漱完, 换了一条森系碎花吊带连衣裙,端着早餐到石桌边坐下, 问他:“今天还去茶楼唱戏吗?”
自从季屿生眼睛恢复正常,来邀请他去唱戏的茶楼开始倍增。
恰好, 他最近再跟一位民间非遗传承人学习黄梅戏,只要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基本都会赴约。
这个年头,在茶楼唱戏其实赚不了几个钱,主要是他喜欢唱, 顺便给大伙跟游客听个乐,感受一下甘浔镇地方特色。
“已经跟茶楼老板约好了时间。”
意料之中的答案,明纱说:“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