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然收拾好材料站起来, 诚恳向他保证, “您放心。”
恰在此时,帘子拉开,没了遮挡,孟星然看清里边病床站了一排的男人。
孟星然不期然抬眼和最前面那位对上眼神。
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陆京航单手插着兜靠在后面的墙上,他的队友在和病人说着什么,看见孟星然,他显然有点意外,但还挺有礼貌地朝她点了个头,“在忙啊。”
孟星然无措了半秒,“啊,对。”
就在孟星然尴尬得手不知道往哪放时,庄爷爷笑呵呵叫了她一声,“孟律师,你多大年纪了……”
“我?我今年23了。”
“哦,23了,我和你说……”
这位老爷爷精神头倒是足,见事情处理完,他也对孟星然生出信任,拉着她唠了好一会。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爷爷自个在唠,孟星然配合笑笑点点头。
她站在二号床外边,但是房间就这么大,里边人说什么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结合刚刚听到的,孟星然串联起来推断,里面那位躺着的病人,是位女医生,而且还是军属。
烈士军属。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你们别安慰我了,他出了事,我没办法能当成没事人一样。”
“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
陆京航站直慢条斯理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柏队出航之前写的,让我带给你。”
他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一个人,真的会细致到在自己死后,替妻子和孩子铺好退路。
“你放心,无论你将来想要离开还是留在这,你和孩子,都会没事。”
女人捏着那封信的手已经在颤抖,陆京航的一番话显然说到她心底。
是啊,无论她想怎么样,她不能不顾及孩子。
“你们回去吧,”女人闭上眼,语气孱弱,“我自己好好想想。”
看望也看望过了,一群人杵在这确实影响别人休息,临走之前。
其中一个年纪偏小的男生突然开口,“嫂子,您别怪柏队,出航遇到危险,我们都无法预测,不可能有风险就不去承担,国家需要我们,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使命,和吃饭睡觉一样重要。”
柏寒是南加一行海军特战部队的队长,南加战乱,柏寒带的队伍悉数安全返航,只有他的骸骨,长眠于异国的黄沙炮土。
-
晚上七点,孟星然从医院住院部出来之后钻进车里拿出手机劈里啪啦给温杳发信息:【姐妹,你猜我在去见委托人的时候遇到了谁。】
不等温杳回复,孟星然又发了一条信息:【陆京航!】
委托人,陆京航。
温杳把这两个字眼联系起来,心里咯噔一声。
孟星然看上去应该很闲,她真情实感地发了一大段文字过来:【我下午去医院给我那个委托人做笔录的时候陆京航在隔壁病床安慰他战友的老婆,对象好像是一个医生。】
孟星然:【他走的时候我还在那,我就和那位医生聊了会。】
那医生是军属,丈夫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去世。
孟星然忽然就想到温杳之前的经历,叹了口气,安慰了她几句。
女人摇头,看上去很坚强,她以为陆京航和孟星然有什么关系,还拍拍她的手真情实感地说了句,“陆京航队长是个好人。”
温杳听完孟星然两条一分多钟的语音,心里有点复杂。
孟星然又道,“确实,分开这么久,这人变化最快了,他的队友们对他挺尊敬的的,人看上去也挺有担当。”
孟星然点到为止扯开话题,“哎我后天不用加班,我们后天一起吃饭。”
温杳嗯了声。
“行,那你到时候下班和我说,我顺路过去等你。”
回复完消息,温杳关了手机塞回上衣的兜里。
出了播音室后知后觉有些饿,温杳摸着杯子里凉掉的白开水起身去茶水间倒了杯牛奶垫垫。
“温杳,”蒋硕紧随而来,“一起走吗?”
温杳顿了下,温声,“抱歉啊,”她脸色平静撒了个谎,“我约了朋友吃饭。”
蒋硕有些失望,“哦,那好吧,那明天见。”
温杳和他道完别目送他出去,回去播音室收拾好资料和其他物品后关门下楼刷卡下班。
温杳出了大厦,外面风很大,街边的出租车和网约车寥寥无几。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开衫毛衣,风顺着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往上刮,冷意直逼人的脊椎。
温杳被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电台附近有一家清吧,温杳经过听见里面放着舒缓的RNB,疲倦被一扫而空,她推开门,走进隔壁的赛百味,随手拿了一个芝士牛肉粒饭团。
好像从加拿大回来之后,她已经习惯每天早出晚归,任由工作占据她大半的生活,也习惯独自一人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温杳呼了口气,嚼着加热过的饭团咽下肚,想着快速解决完晚餐之后回家去。
因为和孟星然约好时间,温杳隔天先下班,顺路过去律所等她。
温杳在大厅坐,前台询问是否要预约律师咨询服务,温杳摇头,说是等人。
前台小姐姐微笑,“等孟律啊,好的,那我给您倒水。”
温杳道了声谢。
温杳坐了一会,发消息问她:【你下班了吗?】
孟星然:【我还得一会,你到了吗,你先在大堂坐一下。】
温杳塌了下肩,【好,那你慢慢来。】
过一会,大厅又来了很多人,都是从电梯下来的。
她不经意抬眼,看见陆京航和另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那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眸子很深邃,看上去像是,混血。
陪同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另一个律师。
陆京航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温杳。
身旁的男人见他失神,低问,“认识?”
陆京航点头,“嗯。”
他一脸了然,识趣地和律师聊天走远。
两个人见了面却没说话,一个装没看见,一个做自己的事。
刚巧孟星然下来了。
“你俩,见面了真不打招呼?”
温杳和孟星然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温杳道:“打招呼也尴尬。”
孟星然掏出车钥匙,笑说,“你俩真的是互相身为前任的自觉。”
“绝!”
温杳淡淡弯了唇角,没再搭这茬话。
两人就近找了个居酒屋简便地吃了顿饭,期间孟星然电话响个不停,吃完之后本来打算去看个电影什么,温杳见她忙就说改天。
孟星然叹了口气,骂骂咧咧的把手机关机送温杳回去后再去了律所。
-
陆京航难得回一趟市区,周肆就让他去喂猫,只是开了个门的功夫它就自己跑出来了。
他真觉得周肆这人有毛病,他自己的猫十日有九日在他这养,就连台球室的人都知道这小色猫只黏陆京航。
可以说,这猫除了名字随周肆姓,其他的和周肆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你tm你自己的猫不带过去,让老子给你养。”
“航哥哥你行行好,要是能带上飞机我早捎上了。”
“别恶心人了。”
陆京航把六楼的电梯都走了个遍,找了半个小时没找到,去调了走廊监控发现猫进了电梯。
电梯在七楼停过之后就再也没下来,陆京航又上了七楼找。
“星期四。”
出了电梯,陆京航打着手电筒照着每一个角落。
前面不远处的一扇门前,一人一猫保持对视的姿势,听见这声音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下。
手电筒的灯光打在脚边,温杳抬眼看去。
看过来的男人同样挑了下眉,“你住这?”
温杳不是很自在地别开眼,“嗯。”
她故作镇定地输入开锁密码,但是摁太快连续错了两次,温杳都没发觉自己手都在抖,最后一次终于对了,滴的一声门开了,温杳心里松了口气,眼底平静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猫看好,别再丢了。”
毫无破绽。
非常镇定的场面话。
温杳表面平静无波地拉开门,心里像是有一个无形的进度条在拉满,就差一点就能关上门。
陆京航追上前去,手挡在门框。
他垂眼,墨色浓稠的眼底凝着暗色,他咬着牙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