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放在角落里的毛毡公仔，长手一伸，把它拿了过来。
他捏着圣诞雪人毛毡公仔的脸。
为什么还不回他的消息。
她到底在想什么，二选一的选择题，她竟然不选他。
难道他不该生气吗？
卫寒开始回忆起这一天，在下午六点之前，他还是很开心的，只是自从她提到他舅舅开始，一切就开始不对了。
他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唯独没有办法忽略那个人。
他想起那场阴差阳错的烟花，自那以后，他每当听到烟花绽开的声音，心脏都会闷窒得无法喘息，身体像脱水一样开始冒冷汗。
他还想起了简宜送给傅屿岸的那对两千块的袖扣，想起她看向他的眼神，想起两年前他舅舅生日那天，简宜也是化了妆去见他的，是不是也是和今天来见他一样的心情？她现在是不是还喜欢他舅舅？
这些他全都无从得知。
——
九月中旬，简宜要去宿杉出差，她要跟广告拍摄的导演组一起去拍外景。
宿杉在邻市的西南部，临近海边，风景很美，拍夜景尤为合适，唯一的缺点是路途太远，附近的交通设施并不完善，自驾要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车程。
本来这么小的拍摄任务，卫寒没必要跟来的，但不知怎么，出差那天，他的车出现在公司楼下。
她那会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迎面和他撞上，还愣了愣。
江彤见到卫寒，热情地打起招呼。
“小卫总，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刚好这几天有时间，”卫寒没过多解释，视线落在简宜的行李上，“我帮你拿吧。”
简宜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不重的，我自己拿。”
卫寒迟疑着收回了手，只是那眼神却一秒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一旁的江彤疑惑地看向简宜，怎么觉得她这语气不太对呢。
不太像是下属对上司说话的态度，反而像是她和她男朋友平时闹别扭，她故意噎她男朋友时的语气。
简宜去了门口给导演组的人打电话。
本来约好九点半在这里集合的，可现在还没见他们的人影。
连打了三个电话，对方才接，说是路上有点堵车，要晚点才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刚放下手机，江彤朝她跑过来。
“简宜，好消息，小卫总说他的车能坐三个人，喊我们一起去，”江彤边说着边拉她的手臂，“我们快点把行李箱放后备箱，慢了就没位置了，你都不知道周岩和李文杰可眼红了，他们说这车叫什么来着，我记不得了，反正要好几百万，我还没坐过这么贵的车呢。”
简宜没动，她嘴唇翕动，小声说：“你和周岩他们去坐吧，我就坐孙经理的车就行。”
江彤瞪大眼睛，表情复杂，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你认真的？”
不谈孙经理那人有多刻薄，和那种人在车里呆四个小时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折磨，而且孙经理的车除了一股烟味外，还有久未清洗的臭味，她之前坐过一回，差点吐了，几乎造成心理阴影。
她一番劝解，简宜还是油盐不进，最后她只能拍拍简宜的肩膀：“那勇士，祝你好运吧！”
简宜把行李放进孙经理汽车的后备箱，刚合上车盖，回过头，发现卫寒正靠在车身看她，眼神晦暗不明，她立刻扭过头，移开了视线。
半个小时后，导演组的人终于到了，大家上车准备出发。
简宜坐上了孙经理的车，她的位置在副驾驶座，两位摄像大哥坐在后座。
果然一拉开车门，就有一阵难闻的气味窜入鼻腔，像是臭袜子堆了半个月没洗的那种味道，再混杂上烟味，她当场就想逃跑。
孙经理见她迟迟没有关上车门，催促：“快点系安全带，别磨蹭了，到那都不知道要几点了。”
简宜硬着头皮关上车门，随即把车窗降下来通风。
三个中年男人聚在一起，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很快，他们聊起了国际新闻，聊起了股票、房价，聊起了家里的老婆孩子，种种爹味言论听得简宜眉头直皱，忍不住戴上了耳机。
她觉得刚才她一定是脑抽了，哪怕不坐卫寒的车，她还能坐另外两辆租来的车，她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冒这个险。
果然人不能太逞强。
她近来觉得自己很别扭，她从前还没有这样的感悟，但最近面对卫寒，她时常会产生这样的感慨。
他发过来的消息，她明明当下就看见了，但偏偏要过一会才回复，他约她出来，她明明有时间却也说没空，一想起邵逢那天说的话，她就不禁怀疑卫寒现在这些所谓的殷勤积极是不是装出来的。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去勤工俭学去餐馆给人端盘子就为了买一份生日礼物？
那他在自己面前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江彤发来慰问。
江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简宜硬着头皮回复：【还好。】
江彤回了她一个竖起大拇指的emoji。
中途到了服务区，简宜跟缺氧的人急需氧气罐一样，她立刻拉开了车门，下车去呼吸新鲜空气。
下车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她从来都不会晕车的，刚才那一个多小时还是她第一次坐车有了晕眩作呕的恶心感。
在服务区的空地上站了一会，好像缓解了不少。
往回走时，卫寒朝她走了过来。
一瓶矿泉水横在两人中间。
他给的。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了过来。
“谢谢。”
“江彤说，孙经理的车味道很难闻？”
简宜眨了眨眼：“没有啊，挺好的。”
她重音落在最后三个字，不仅是为了说服卫寒，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如果眼前的人是詹炀，她可以和他吐槽半个小时刚才有多难熬，但面前的人是卫寒，她必须嘴硬到底。
卫寒走近了一步，两人只隔着半米不到的距离，他的影子落在她的脚下。
“为什么不坐我的车？”
简宜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和孙经理交流。”
“哦。”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但临走前，卫寒给了她一包未开封过的口罩、一盒晕车药和几粒柠檬糖。
“刚才去买的，不知道你需不需要。”
东西放到她手上，卫寒没再说话，转身上了车。
抛去其他问题不谈，这一刻，简宜还是有些感动的。
后半程，大概是晕车药起了作用，简宜胃里那阵恶心的感觉终于压了下去。
去到拍摄的场地，简宜来不及休息，立刻帮忙搬器材和布景。
要拍摄的是一家人自驾游在野外露营野餐的场景，开拍后，简宜帮不上什么忙，就在旁边站着看。
一个镜头走了好几个机位，广告模特笑得脸都快僵了，这个镜头从白天拍到晚上十点才收工。
天已经彻底黑了，简宜和江彤打车回酒店，刚放好行李，摸鱼群就弹出消息。
周岩说酒店对面有家夜宵档还没关门，大家在那里聚餐，让她们赶紧过来。
简宜去到一看，他们拍摄组的人几乎全都在，连卫寒都在。
他那一桌摆满了菜，但他的碗里却是空的，筷子放在一旁，没沾任何油渍，旁边的孙经理正点头哈腰要和他敬酒。
简宜没多看收回视线，幸好他那一桌都坐满人了，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在隔壁桌的空位坐下。
没一阵，隔壁桌有了突发情况，今天过来拍摄的模特大概是喝酒喝上头了，聊起了自己的感情生活，一下把话题从工作扯到了午夜情感频道。
“来，大家帮我评评理，我这男朋友是不是很有问题，”她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下，桌面哐当一声响，“他和我在一起一年，中途还三番四次和他前任联系，他前任有个屁大点事，他都装好人过去嘘寒问暖的，为这事，我们都吵过多少次架了，他还是死心不改，他还说我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餐桌上一阵沉默，大家都没出声，本来这些话题谁都能说上两嘴的，主要是这会那么多领导在这，聊这些实在不太合适。
没想到第一个开口加入话题的人竟是卫寒。
他抿了口酒，缓缓开口：“嗯，我也不理解怎么有人分手后还要和前任保持联系。”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的。
简宜停下了筷子。
她转过头去，却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她气不过踢了一脚他的凳子，等卫寒皱眉转过头，她已经起身去拿饮料了。
这顿夜宵吃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很晚，简宜一回到酒店，立刻就去了浴室洗漱。
实在太累了，灯还亮着，简宜就钻进了被窝，打算刷会微博就睡觉。
江彤正在梳妆台前卸妆，想起刚才的事，她八卦了起来：“哎，你说，这小卫总是不是被谁伤害过？刚刚那话说得那么酸，肯定有故事。”
“……不知道，可能吧，”简宜翻了个身，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把手机放下，“好困了，我先睡了哦。”
虽然还没聊尽兴，但江彤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好，晚安。”
江彤把天花板上的灯关了一盏，卧室里暗了不少，大概是今天真的太累了，简宜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只是，睡眠质量并不好，她做了个很混乱的梦，有点像世界末日的场景，她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梦里有很多石头从头顶上掉下来，她一直在躲，然后石头变成了更大的石头，眼看着就要砸到她头上，她害怕得蹲下来抱紧了脑袋。
然而，在那块石头砸下来之前，她先被江彤喊醒了。
还没睁开眼，她听见江彤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宜，我肚子好痛，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又想吐又想上厕所，好难受，你行李箱里有没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