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问,肯定又是心玥告诉他的。
简宜没说话。
“不说话那就是真的了?”卫寒心里泛酸,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不是说好不能单独和我舅舅呆在一起的,你怎么还和他一起去庙里祭祀了?”
“我们并没有说好, 只是你这么认为而已。”简宜继续洗着菜叶子。
“你可以等我一起去的。”卫寒不满。
如果简宜早些告诉他,他就不会选择一大早先去染头发了。
想起那家简陋的理发店,那股刺鼻又难闻的廉价染发剂气味再次侵袭鼻间, 又硬又粗糙的毛巾在他的头发、耳边捋过, 浑身难受得像是有蚂蚁在爬。
那两个小时可谓是他人生中最煎熬的两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走出理发店, 邵逢恰好发消息过来。
邵逢:【除夕了,我们卫小少爷在忙什么呢?】
卫寒回:【在受刑。】
邵逢:【?】
切完胡萝卜,卫寒对着砧板拍了张照片,在他看来这是有纪念意义的。
因为这是简宜教他切的。
刚收起手机,傅屿岸从邻居家回来了,走进厨房,见卫寒也在这,又看见他卫衣袖口的水渍,他这下确实有些意外。
“您回来了?”简宜问。
“晓峰家的电视机出了点问题,现在没事了。”傅屿岸挽起袖子,走到煤气炉前掀开瓦罐,“汤快好了,放盐了吗?”
“还没有。”简宜说。
傅屿岸取出调料瓶,放了点盐进去,又盖上了盖子,把火调小了一些。
“再炖半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他说。
这对话太过自然,卫寒心里又不舒服了。
狭窄的厨房里站了三个人,已经挤得转不过身,拿东西很不方便。
简宜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卫寒,说:“卫寒,要不你先出去吧。”
卫寒看着那盘刚刚切好的胡萝卜,又看向简宜。
他就知道,他舅舅一来,他就又成多余的了。
半个小时后,汤熬好了,简宜把瓦罐端出去时,卫寒又站在栅栏前看那窝刚孵出来的小鸡。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又过了一会,她把炒好的菜端到客厅的餐桌,卫寒仍是站在那,不过手心倒是多了一只小鸡,他正在摸它的脑袋,那眼神倒是挺温柔。
远远看去,很像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风景画。
她这下忍不住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简宜看着那个小鸡,“谁给你的?”
卫寒如实回答:“你妹妹。”
简宜笑道:“你怎么不自己去抓?”
卫寒眉头一皱,没说话。
简宜猜测他大概是不敢。
“没用。”
“什么?”卫寒像是不敢相信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在说我?”
“连抓个小鸡都不敢,难道不是没用?”
卫寒气得立刻就想去证明自己,刚迈出一步,可看了眼栅栏里那些雄鸡虎视眈眈的眼睛,他的脚步又突兀地停在那。
简宜在一旁笑得更欢。
卫寒辩解:“等我和它们再相处几天,我就证明给你看。”
“饭做好了,快进来吃饭吧。”简妈妈温柔地笑着,在门口朝他们招手。
小小的餐桌,还是第一次坐了这么多人,难得热闹,无酒不成宴,吃到一半,简妈妈让简宜去村口的小卖部买瓶酒回来。
简宜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卫寒说:“不用了,阿姨,我不喝酒的。”
卫寒的谎话真是张口就来,简宜在心里发笑,在桌底下踢了卫寒一脚,他茫然地抬头,对上简宜满眼的笑意,他无端也弯了弯嘴角。
这下愣住的人成了简宜。
大概是饭菜不合卫寒的胃口,他吃得不多,只偶尔夹了几块牛肉。
直到简心玥开口:“傅老师做的这道香菜牛肉,好好吃啊,明天可以也做这道菜吗?”
简宜留意到卫寒的脸色瞬间变了变,接下来卫寒再也没夹过那道菜,整顿饭都只吃那道胡萝卜炒肉。
她想,她大概是知道原因的,因为整张餐桌只有那些胡萝卜是他切的。
吃完饭,大家坐在餐桌旁闲聊。
简妈妈看向傅屿岸:“知道傅老师今年会过来,前段时间就有好几个人说要给您介绍女朋友,就是不知道您想不想见,我都没应下。”
傅屿岸婉拒:“大家费心了,不过这些事情还是看缘分,急不来。”
卫寒适时拆台:“可是前段时间,我记得舅舅不是去相亲了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看了过去,包括简宜。
对上简宜意外的眼神,傅屿岸觉得自己如同犯罪般难以饶恕。
“小寒误解了,那不是相亲,只是和周教授的女儿见了一面,吃了顿便饭。”
“原来我见到的那一次就是第一次吗,我当时还想上前问,这是不是就是我未来的小舅妈呢。”卫寒说得云淡风轻,似是关心,实则句句都在挖坑。
说完,没等傅屿岸开口,他就开始收拾餐桌,把脏的碗叠在一起。
“那阿姨,我先去洗碗了。”
不出意料,他果然得到了夸奖。
简妈妈看着他的背影,说:“这孩子真乖啊,现在很少见这么勤快的年轻人了。”
简宜差点被饮料呛到。
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往下流,井水冰凉,卫寒闻见手上还沾着洗洁精的味道,他不禁皱了皱眉。
他讨厌做这些,但他想让简宜对他改观。
他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一无是处。
院子里,简宜正在照看那只被卫寒挑中的小鸡,给它喂饲料。
傅屿岸挂了电话,走过来:“卫寒的爸爸刚给我打了电话。”
简宜转过头:“嗯?是要让他回去吗?”
傅屿岸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点开朋友圈给她看。
不知什么时候,卫寒把刚才他切的胡萝卜发在了朋友圈,应该是设置了权限,她这边没有看到。
有人在下面评论:【哇,我们卫寒长大了,学会做饭了。】
卫寒一本正经地回复:【做饭还在学,现在会切菜了。】
简宜再一次感慨,卫寒大概真的是在一个有爱且溺/爱/的家庭里长大的。
他只是做了最普通寻常的家务活,可在他家人看来,仿佛做了什么惊人之举,毫不吝啬地给予鼓励。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是苦过来的,简宜鄙夷的同时竟也有些羡慕。
卫寒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沾着水珠,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在看见傅屿岸和简宜单独待在一起时消失殆尽。
他在里面洗碗,他们竟然单独呆在一起。
把他当什么了,洗碗工吗?
卫寒走过去,在简宜面前站定:“我洗完碗了。”
“哦。”她没什么反应。
“洗得很干净。”
“哦。”
“你不信?”卫寒停顿了片刻,“你可以去检查。”
“我信,谁说我不信了?”
“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简宜这才抬头看他:“你不累?”
卫寒立刻摇头:“不累啊,都是很简单的活。”
他在“简单”一词上加重了读音。
即便卫寒这么说,简宜也不敢再让他去干活,刚才妈妈已经教育了她一番,邀请客人来家里做客,怎么能让他干活?
其实她也觉得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卫寒,她往常的客套和礼貌好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挖苦和讽刺。
这也很不像她。
——
晚上,村落里异常热闹,鞭炮声和烟花声同时响起,震得人几乎耳鸣。
简宜家只买了鞭炮,烟花太贵了,他们没有买,简心玥眼巴巴地去别人家里看,一边拿出手机录视频。
卫寒不知想到什么,找别人借了辆自行车,打算一个人去镇上买烟花。
村里的路不好找,导航几乎是失灵的,去镇上的路他只走过一遍,还不太熟悉,中途还迷路了好几次,一个小时的路程他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幸好最后还是到达了目的地,他把那家店一半的烟花都买了回来,又雇了人专门帮忙放烟花。
简宜家后面有一大片空地,这会派上了用处。
烟花一个个点燃,他跑上天台正要喊简宜和她妹妹下来看,谁知道刚推开天台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