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原掀着眼皮看她,眼眸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她放下手机,表情难得有些严肃地叫他:“边原。”
这声落下,边原懒洋洋嗯了一声,低低沉沉的嗓音,还带着股哑劲。
沈乌怡忽地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心底有块地方缓缓松动,像一块柔软潮湿的沼泽地,控制不住要往下陷。
“算了,没事。”沈乌怡移开目光,软声。
等外送小哥把东西送了过来,沈乌怡先拿出退烧贴走到边原身旁,轻抬了抬手,示意他额头贴过来,边原抬起眼看她,而后头颈朝她的方向倾了倾,面上情绪起伏不高。
沈乌怡动作很轻地把退烧贴给他贴上,冰冰凉凉的触感,有一角还没贴好,见边原想转回去,她没想太多,直接按了下他颈侧,温声:“别动。”
边原眼眸垂着,心底莫名有块痒痒的。
贴完之后,沈乌怡转身去茶几上烧温开水,泡蜂蜜需要温开水,保险起见,等解了酒再吃退烧药。
客厅的沙发位置不多,烧了水,她便坐到边原旁边,顺便看了看他的体温情况,还好不是很高。
边原眼皮懒懒地搭着,额头贴着一个退烧贴,气场低沉又透着恹恹的气息。
沈乌怡偏过头,看着他,还是缓声开口道:“边原,你发烧了……一晚上都没发现吗?”
如果不是她来了,他是不是就这么生生熬过去了。
边原抬起眸,黑漆漆的瞳仁中映着她,他平常本就冷白的皮肤此刻更是突显,薄唇几乎没血色,轮廓骨头却仍是无比突出的优越,光是对视的一眼,便轻易教人说不出话来。
气氛沉默,不断在对视里拉长每一瞬。
沈乌怡耳尖热了,她转过头去,见水快开了,弯腰去够茶几上的独只水杯,但距离有些远,针织毛衣往上缩,她今天穿的又是一个宽松的半身裙。
下一秒,她腰后面有个小面积的纹身露了出来。
边原抬手扶住她的腰,手指触上了那个纹身。
她腰窝往下一点的部位,纹了一个小太阳。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纹身。
太阳纹在了上半身最低位,却一副冉冉升起的模样。
仿佛深渊里腾空的一抹新日。
但最让他意外的点是,她这么怕疼的人,竟然会有一个纹身。
“不怕疼了?”边原声音沙哑问道。
沈乌怡回过头,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纹身都显露了,拿了杯子坐回来,边原的手还抵在她腰窝下方的纹身处。
她只得放好水杯,伸手搭上他那只手,抬眸看向他,或许是发着烧的缘故,他的眼眸中像藏着一抹淡淡的湿红。
“很久之前纹的了,”沈乌怡说,“更具体的,等以后再告诉你。”
等确定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但我们不说永远,因为永远太假。
沈乌怡低下眼。
曾经父母也说过永远陪着她长大,是她永远的避风港。
边原松开手,哑哑随意应了声,头往沙发背上一靠,下颚线清晰凌厉,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像有刀割般干痒又疼。
呼吸越来越浅,快要忍不住时,手臂倏地被轻轻碰了碰,边原睁开眼,浑身懒洋洋的冷淡,映入眼帘的是沈乌怡带着笑意的神情,她把他的水杯往前递了一下,“温的,喝了吧。”
边原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喉结克制不住滑动,他伸手接过,微闭上眼一饮而尽。
没有原本以为的甘苦味。
是甜的,蜂蜜的味道,入口的即刻便润了嗓。
放下杯后,边原拿过遥控,散漫地靠着柔软沙发,目光偏过来睨着她。
正巧,沈乌怡也在抬眸看他,他头上贴着一个蓝色的退烧贴,眼眸黑漆漆,深处像藏着一汪见不到底的潭水,暗自汹涌,却又像错觉。
望不穿这暧昧的眼。
边原晃了一下遥控,眼皮掀起来看她,语气起伏不大,低低沉沉的:
“看不看电影?”
沈乌怡点了点头,边原把遥控抬手轻轻一扔给她,她下意识挑了那部经典电影《简·爱》来放映。
等待间隙,沈乌怡放松地靠着抱枕,发了一小会呆,余光悄悄瞥了下边原。
故事在黑暗中缓缓放映,窗外的天际也缓缓开始出现微小的亮色。
看到简和罗彻斯特两人对峙的场景时,沈乌怡怀里抱了一个抱枕,观察罗彻斯特的微表情,另一面又注意着边原的动态,边原似乎一直保持着那个懒散的坐姿,未曾变过。
“我对你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左边肋骨这里有一根细线,另一端紧紧系着你。”
罗彻斯特一边走,一边艰难地说,“要是你走了,我怕这根交心的线会突然断开,那我大概会随之心中流血不止。”
“但是你,你会忘了我。”
还未看到后面的故事发展,旁边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转过头,就见到边原头朝一边靠着沙发,眼睛都闭上了,冷隽的五官在睡着时,才稍显出一两分柔和。
轮廓线条优越得没法挑刺。
沈乌怡放轻了脚步,找到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动作很轻柔,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电影也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静了音,只有画面在继续呈现。
沈乌怡在他旁边守着,时不时抬眸看看电影,守着他到了天亮时,他额上的高温终于渐渐低了下去。
清晨的一缕暖光刺进来,边原口袋内的手机嗡嗡震动着,他闭着眼单手拿出来,随手关了闹铃,缓缓坐起身。
脖颈处竟然没有任何不适感。
视野清醒时,边原看清自己昨夜是完全睡在了沙发上,还有一床柔软的被子盖着。
边原掀开被子,直接下了地,走到厨房附近时,他正眼对上低头忙活的沈乌怡。
沈乌怡把粥盖好端了出来,抬眸就见边原走了过来,弯了下眉眼:“醒了?这里有刚煲好的粥,桌上还有退烧药,记得都吃了。”
边原抬手撕掉额头上贴了一夜的退烧贴,眼眸低下看她,声音还有点哑:“你呢?”
“我?我要去工作了。”沈乌怡朝他挥了手,“照顾好自己,拜拜。”
边原往旁边的墙挨靠了一下,颀长的身影立住,看着沈乌怡背影迅速又利落地离去,似是丝毫不给时间让人反应,只留下一桌的粥和药。
……
沈乌怡走得很急,下午要正式拍定妆照,她要先回家收拾一下,再坐车赶往摄影棚。
打车回到景悦花园,沈乌怡迅速进沐浴间洗澡护肤。
拍定妆照需要素颜去,不用提前化妆。
出门前,她换下昨天那套针织毛衣和半身裙,在镜子前,再次看到腰窝往下那处的纹身时,目光顿了下,很快又回过神。
整理完一切,过去了将近一小时。
沈乌怡发消息让小丁不用进小区,直接在外面的大厦等她过去,能更快一些。
她夹着包,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下了楼后便跑了起来。
跑出小区的时候,视线范围内突然出现一辆转弯过来的私家车,擦着她的身体肩膀,她一时躲避不及,下意识跟随本能往旁边的低矮草丛扑过去,躲开了车。
但随后,肩膀手臂和腿处缓缓传来一阵麻麻的痛感。
沈乌怡的一边身子都扑了过去草丛,大概痛的地方都被擦伤了。
她吃力地用手肘支着大腿,把重心挪了回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私家车的驾驶车门推开,一双男人的皮鞋停在她眼前,男人伸出手在她面前,有些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
“抱歉小姐,是我冲撞到了你,你先起来,我们再商讨下赔偿事宜,可以吗?”
沈乌怡揉了下发红的脚踝,抬头看向男人,但逆光,只能看得清些许外轮廓,她摇了下头,自己站了起来。
方才的事情如果要追究起责任,她也有不对的,加上现在时间紧急,她不能继续耗下去。
“不用了,我也有责任。”沈乌怡摇了下头,兀自要往前继续走。
她耽误不起。
男人伸手桎梏住她的手臂,等她回过头,看清她全脸的时候,透明眼镜后的眼神顿了下,但又不是纯粹为她的美貌,男人的眸色很深沉,一时难以看清。
“我的责任更大,这样吧,我看你着急要去哪的样子,先送你一程。”男人说,“加个联系方式,后续小姐你的医药费我全额承担,否则我也良心难安。”
沈乌怡回头看向男人的时候,同样也看清了他的全脸,他长相偏沉郁,戴着一副透明眼镜,平添了股斯文的书气味,唇角有微微扬起的弧度,但莫名地隐约给她一种有点熟悉的感觉。
她低头按了下手机,小丁的消息还没到,只得先答应了男人。上车前她拍下车牌号给小丁,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晚点摄影棚直接见。
上了车后,沈乌怡直接报了摄影棚的地名,低声道了谢。
“小姐怎么称呼?”男人打着方向盘,微带笑意问道。
“我姓沈。”沈乌怡温声道。
她抬眼能清晰看见车内装饰,正中央是一个佛珠手链,车窗角落还有一个佛像,但佛香却不清晰可闻。
“沈小姐,我后座上有个二维码的牌子,你可以扫一下,那是我的联系方式。”
沈乌怡点头哦了声,找出来他说的那个二维码牌子,上面还写了三个字,程承深,应许就是男人的名字。
许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男人边开车边说道,声音温润浑厚:“上面是我的名字。”
沈乌怡添加之后,直接把男人备注改成了全名程承深,而后,她看着窗外的街景,按捺不住焦急,“程先生,麻烦您再开快些,谢谢了。”
程承深应了她的要求,点了下头,把车速加快,还不忘看眼后视镜的她,安慰道:“赶得上的,不用那么着急。”
终于抵达摄影棚门口,沈乌怡难掩着急地扯了扯车门把手,却开不了,正要回头跟程承深说时,驾驶座车门开了,他走了下去,拉开车后座的车门,用手顶着车板,低下了头示意她:“出来吧,沈小姐。”
沈乌怡怔了下,随后点点头,低声道了句谢,加快步伐走近后,和小丁汇合,两人一起走进现场。
好在并没有迟到,还远远早到了一会儿。
梁嘉祯也到了。
沈乌怡笑着对他打声招呼,“梁老师,一段时间没见又帅了。”
“别笑话我了。”梁嘉祯笑道,“既然来了,就先来试试妆吧。”
沈乌怡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这次定妆要求都穿长袖的衣服,妆容也不是特别复杂,但上镜表现的姿态和神情语言要探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