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服佩服。”
金越和胡明带着章教授闻声而来,陈飞旭招呼马菲过来跟他一起看翡翠,胡敏朝自己的哥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戳穿自己。
夏眠在店铺外边站着,邵义刚买了几瓶水,顺手递给她。她犹豫一会儿,接过了。
邵义用下巴指指店铺:“不进去?”
“算了。”
夏眠看到胡瑞敏在眉飞色舞地朝陈飞旭讲解着什么,肯定又在跟别人忽悠自己是珠宝鉴定师,她进去怕听见那错漏百出的说法,省的闹心。
夏眠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后稍微清醒一点儿,邵义看到她原本苍白的脸露出一丝舒坦。
她看到陈飞旭和马菲在看各种玉石,想起了一点事儿:“你怎么不打算帮他们?”
夏眠发现他们挥手呼救时车已一往无前,邵义不可能没看见,更多的可能是他熟视无睹。
换个轮胎比拖车去检修更加容易,若邵义是乐于助人,按理来说不会对路边的呼救置若罔闻。
这个举动,很难不让夏眠不多想。
邵义低头直视她的眼睛,反问:“你第一次来藏区?”
“不是,第二次。”夏眠补充,“呆的时间都不长。”
“嗯,”邵义点点头,抬头喝了一口水,“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他们。他们开着悍马,但是小型且老旧的车系,不适合藏区的路况。陈旭飞很明显不懂车,这车是他租来的,他只认得悍马的标识,不懂性能。马菲和他身上穿着都是仿制的名牌衣物,一路自拍发朋友圈,两人虚荣心极强。像这种来藏区旅游也只是为了炫耀的年轻人我见得太多,不想帮忙。”
邵义说完后,直视着夏眠的眼睛。
她表示理解:“懂了。”
邵义知道她不会继续追问,或许她知道自己碰到一个无赖之后,也后悔当初回应了他们的呼救。
夏眠扭头看到不远处的街对面有小商贩卖很多奇形怪状的吊坠,便在他的摊位前停留。其中有一个吊坠是猛犸牙状的,像极了自己雕刻的黑曜石项链。
夏眠学的是珠宝鉴定专业,闲暇时刻也会自己做一些手工。她向来对藏在柜台里奢侈冰冷的手饰无感,更喜欢旅游景区这些并不是真材实料但做工精美的小玩意感兴趣。
正在欣赏把玩的间隙,街道上突然响起好几声车辆的鸣笛声,急促、尖锐、刺耳,听着让夏眠的脑袋刺痛。
她看到一辆越野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后面还跟着几辆面包车。它们横冲直撞,速度极快,有些行人来不及躲避,直接被车角擦过滚在地面上。面积太大的小商贩也被越野车掀起了整个摊位,串珠等饰品掉落一地。
随后越野车急速一刹,在玉石店门前停下。它后边的面包车下来了几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冲进店内。
夏眠瞳孔瞬间紧缩一敛,撒开手中的吊坠想往前跑。但邵义看见来者不善,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衣服后领,把她整个人往回拉,躲在民屋的石柱后面。
夏眠的嘴被邵义的手掌捂住,她呜呜直叫。
那辆越野车是他们的哈弗。
邵义在她耳边耳语:“不要过去。”
女人尖叫、男人推搡的声音此起彼伏,胡瑞敏被其中一人拽着头发粗鲁地塞进越野车,金越和胡明挣扎着,但却徒劳无功,章教授无力反抗,被推搡着,羸弱的身躯似要被折断。
陈飞旭和马菲始料不及,待他们反应过来也想上前阻挠,一个男人直直地挡在他们面前。
陈飞旭感觉自己的腹部冷冰,他低头一看,是枪。
他被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任何动作。
数辆车从街道上呼啸而过,势不可挡,转眼间便消失在拐口。
邵义这才把夏眠松开,她如同溺水之人,脸色苍白。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我知道。”
远山如黛,连绵起伏,大切诺基驶于尘土飞扬的谷地中。邵义开着车,带夏眠前往当地的公安局报案。
他听了夏眠的回答后,下意识地抬眼看后视镜,她琥珀色的瞳孔和素白的面孔一如既往地冷静,像在陈述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夏眠缓慢地开口:“还记不记得早上在车里,你说申扎的矿区勘探出奇珍异石时我师兄很惊异。我们受一家矿业公司委托前来藏区鉴定,这本是属于商业机密,但没想到我们没离开时就走漏了风声。”
她理清了思绪,继续说道:“国内有珠宝造假、走.私和非.法贩卖行为泛滥、以代号蓝锥为首的犯.罪团伙,他们的窝.点在西藏。我们和教授把鉴定的基本数据留在矿区的开发系统里,且因为环境受限,需要把一部分海蓝宝石作为样品带回校内鉴定。现在团队手上有蓝锥想要的数据和原石,精准的数据可以帮助他们造假,原石他们可以直接贩卖,所以……”
蓝锥劫持夏眠的同伴走,目的显而易见。
邵义目视前方,车轮辗过时沙尘漫天。两人沉默,夏眠知道,此时此刻多说无益。若不是当时邵义拦住了她,自己已成瓮中之鳖。
邵义很熟悉班戈的路况,待夏眠彻底冷静下来后,他便配合她要做的一切。
夏眠现在能做的只有报警了。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让警方介入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找回教授和师兄。她没有被掳走,是他们失踪唯一的知情者,也是救回他们唯一的希望。
来到了班戈县的公安局,她配合警察说明所有的情况,因为是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的报案,所以警察已经即刻立案侦查了。
夏眠一颗悬着的心逐渐松了半分,但她依旧警惕。总有许多事让人无能为力,尽管此时此刻焦头烂额,但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等待。
她走出公安局给校方打电话寻求帮助时,正录入案件信息的警察被邵义打断。
邵义就站在他办公桌的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明亮的白炽灯,留下纯黑的轮廓,警察感到一阵压迫。
邵义直接伸手夺走他手中的鼠标,移动了几下便退出录入系统。
他出示了相关文件,俯身,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别插手。”
邵义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厉,而后转身远去。
警察拿起桌面的文件,是一张复印件,白纸黑字写明了受IC集团旗下矿业公司委托的蓝锥抓捕行动由刑侦队队长嘉吉全权负责,公章是安多县公安局。
国内的IC集团规模十分庞大,它的珠宝产业刚起步,矿区这批的玉石于他们而言如获至宝,他们不会容忍蓝锥就此将玉石夺走。
警察拿着的东西白纸仿佛是烫手的山芋,呆坐了一会儿后,一脸慌张地奔进办公室里向上级求证。
夏眠打完电话时,邵义也刚好从公安局里出来。她站定在他面前,对他说:“我该走了。”
邵义正在点烟,听到她说这句话,挑着眉在火光中看她:“去哪?”
“在这里找一间旅馆先住下,等警方的消息。”
夏眠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无力,等,她只能等。
“你一个人,”邵义朝空气里吐了一口烟,上下打量她,“不安全。”
“你也有自己的事干,我总不能到哪里都跟着你。”夏眠以为他们就此分别,便道谢,“谢谢你今天救了我,还有带我来公安局。”
“就这样?”
“那你想……”
“来我朋友的旅馆住。”
夏眠淡笑了一下:“拉生意?”
邵义眯眼看着她身后,说:“差不多。”
刚好有牧民赶着马车经过,伸手勾住她书包的带子往他身旁一带,夏眠便踉跄着后退。
身后是大切诺基,邵义叼着烟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上车。”
夏眠:“别坑我去天价民宿。”
邵义:“你想多了。”
夏眠:“得有水洗澡。”
邵义:“那是旅馆不是帐篷。”
夏眠:“那得是热水。”
邵义:“……”
尽管她满嘴要求,可还是听话地上了车,任由邵义带她去未知的地方。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夏眠重见人烟,偶有牧人从车窗边经过。车道的一边是广阔无垠的田野和草原,一边是丛山峻岭,云雾缭绕于山腰。放眼望去,依山而建的房屋杂乱无章地立着,一砖一瓦都具有藏区的特色。蓝天白云山风劲吹下,各家屋顶的风马旗摇曳翻飞,风光无限旖旎。
邵义把车停在旅馆前,大切诺基旁有眼熟的红色悍马。
他陪同夏眠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果不其然在公共用餐区里看见陈飞旭和马菲。
“巧了。”陈飞旭走上前跟他们打招呼,但脸上少了嬉皮,或许今天上午的事情仍使他惊魂未定,他假情假意地询问:“你们当时去哪了?没事吧?”
夏眠说:“没事,但已经报警了。”
马菲问:“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当时那些男人拿着枪呢!”
夏眠不愿意透露太多:“有点复杂,牵连到你们了,抱歉。”
马菲不想惹事上身:“那群人还会再找回来吗?我告诉你啊,我们只是路上偶遇,完全不认识的,你要是惹到他们了可不关我们的事儿!”
夏眠拿好了房门的钥匙,面无表情地看马菲:“放心,没你们什么事。”
邵义在一旁看着马菲过河拆桥的嘴脸,心想夏眠应该十分后悔当初回应了他们的呼救。
第三章
暮色将近,夜色降临,夏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睁开眼,天花板在她眼中变得扭曲,艰难地起床时,听到楼下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乐器、歌曲、酒杯碰撞杂乱在一起,令她头脑轰鸣。
夏眠知道自己高反了。
她打开自己的背包,没有找到红景天,想起来最后的一点儿已经给了胡瑞敏。高氧水、百服宁和胶囊都在刚来藏区时被两位师兄服用。
高原昼夜温差大,七月的夜依旧冷,夏眠套上黑色的羽绒服,带上手机和现金准备去楼下买氧气瓶。她走得踉踉跄跄,见到墙壁上反射着七彩的霓虹灯,想起今天在前台看到的宣传,今晚的旅馆有酒吧派对。
走到一楼,吉他架子鼓的声音震耳欲聋,叫嚣着冲入夏眠的耳膜,她觉得有一把棍子在自己的脑袋里乱搅。
班戈比申扎热闹,旅馆老板年轻又时髦,会做生意,很多城市来的游客都在这儿下榻。舞池里人头攒动,男男女女随着音乐跳着舞,扭动着身体。
迷乱的灯光让夏眠辨不清方向,她看见旅馆的前台改造成了吧台,走过去想问酒保有没有氧气瓶,可酒保转身去调酒了,渐渐远离。
陈飞旭刚巧在吧台边,他看见夏眠走上前来问:“喝酒来了?”
夏眠后退一步。
陈飞旭看她的眼神直接:“想喝什么?我请你。”
她话都不愿说一句,摆手转身就走。
夏眠到户外透气,身后脚步紧随。
她靠在门口,已经走不动了。扭头看,陈飞旭又站在她面前:“你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走开。”
月光笼在夏眠素净的脸上,她黑发如瀑,容颜清丽,让人移不开眼。
陈飞旭看四周没有人,走上前来拉她的手:“不舒服是吧?我带你回房间休息。来来,胳膊搭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