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暗涌》 作者:礼也 简介: 【正文完结,围脖@礼也li】 冷情x心机 全校停电的晚自习,教室秩序混乱。 突然有只手勾住漆司异的尾指,在他掌心塞上一张纸条。 放学后的球场,几个男生聊起班里漂亮的转学生:施今倪,都不约而同评价她清傲难追。 漆司异闻言轻笑,眼里淡讽。 塞进手心的纸条被他揉成一团,上面写着“周六电影院见,Jin。〞 - 朗御学生眼里的漆司异:离经叛道公子哥,孤高又不缺爱慕。没人想过,他也会甘之如饴受骗,还一度被不留情丢弃。 睽违数载,他是金融行业里少谋深算、手段狠伐的权势名流。 彼时的施今倪对他能躲则躲,但拗不过各种人为安排。 纸醉金迷处,她逃无可逃。 他居高临下,把玩着手上那串深色佛珠:“到最后,还是跟我。” -我知暗涌,我偏要碰。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娱乐圈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施今倪 ┃ 配角:741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是我十七岁的男主角 立意:至死不渝 第1章 楔子 ◎好久不见◎ 初冬的横店寒气逼人,山间冷风萧瑟。 但即便是在这样寂寥的深夜,除了剧组还处在灯火通明里,演员服务部那还有来探班的站姐粉丝们在翘首以待。 皇宫城外只剩下《帝姬》剧组在拍最后一场戏,各司其职的工作人员都强忍着困劲。 最后一个镜头是施今倪饰演的帝姬在复国失败后为保住子民性命,从燃起篝火的城楼上坠落自戕。 黑金丝线的衣袍沾上鲜艳刺目的血,敌国那位和她斗了多年的摄政王抱住她破碎伶仃的身躯哭得撕心裂肺。 现场保持了良久的静默被场板记打破,导演在摄像器前喊出那一声: ———“Cut,杀青了,大家为我们的两位主演鼓鼓掌!” 打光板和照明灯收起,掌声和鲜花被工作人员送了过来,都欢呼地喊着“杀青快乐”,“辛苦各位了”。 施今倪嘴角上的血迹还没干,大婚华服沾上沙砾,乌黑长发松松散散地垂落在胸侧至地上,一张冷艳的脸因战损妆容更显妩媚凄美。 她撑着手肘想起来,可这场戏的男主角西凌还没从绝望中出戏,脸仍旧埋在她纤白的颈窝痛吟。 施今倪回抱过去,拍拍男人的背轻声说道:“都结束了。” 实则拍摄花絮的摄影机还没关上,到这还在工作状态中,两人拥在一起耳语安慰的画面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一阵美谈。 导演也过来和他们说了几句话。 拍完大合照、卸妆换衣服快拖到凌晨,大家都收拾着东西准备回酒店,明天一块吃完杀青饭就各奔东西。 纸箱子里装着站姐送来的杀青大捧花和信件。 和粉丝们见过面,经纪人Kenny带着一件缎面披肩把施今倪一整个罩上带进了保姆车里。 助理小艾拿着药酒过来:“姐,明晚还要出席CHAUMET品牌方的宴会,肩膀那擦一下吧。” 她皮肤娇嫩细腻,每回有吊威压的戏都会被搓得青紫。 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 手机调了静音,把消息震动都隔绝开。 施今倪一脸倦意地窝在后座,只困乏地点了点头没出声,任小助理扯开毛衣领口擦药。 车里的降龙涎香淡而贵气,女人眼角眉梢那还留着哭戏后的通红痕迹,眼睑微阖。蜷缩着也难掩玲珑有致的身段,骨肉匀亭,裸.露的皓雪肌肤在灯光下如同最上品的玉瓷。 即使小艾对着这张脸好几年,也不得不承认怎么看都美艳得不可方物。 “……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还麻烦转告曾导,我们家今倪行程这两天真的太赶,饭就不吃了。下回来深州一定补上,哈哈哈也期待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 电话挂断,Kenny立马收了笑。 拿着手机在发到群里的几十张杀青照里挑挑拣拣,嘴里还不忘发泄:“这群人也他妈真是好笑,让人当了垫脚石还有脸提炒cp宣发….四条骡子加起来还没我家今倪一匹马大,蛇吞象也不敢这么吞的!” 不怪他憋着一股火。 稍微关注过内娱的大概都知道《帝姬》是张多好的饼。业内古偶知名编剧的新作,由精益求精的黑马导演曾才贤执导。 男、女主在各家手里撕来撕去后终于定下,俩人正好还能借上部合作的电影有了庞大的cp热度。 不出意外,这剧会是妥妥的大热预定。 但这几天,在最后一集剧本里强塞进来的“帝姬妹妹”就是格外多余的一笔。 这剧结局是部悲剧,加进来的角色既是为《帝姬2》做铺垫,也是摆明了要吃这一部的红利。 明眼人都知道是资方在捧人。 而这种合同上没写,临时却要腾出主角镜头的事情最恶心。 施今倪虽然还不算顶流超一线,可就凭她当年靠着这张清丽冷艳的脸从一个路人配角逆转大火出圈,这几年又有几部爆红ip的实绩堆积。 灵气天赋机遇都不缺,怎么说也是炙手可热的巨星造势。 谁知道临了,居然要给个不知名的新人搭路作配。 车里其他人都不敢在这时候触他霉头。 也就施今倪懒懒散散地开口,让他放宽心:“行了,拍都拍完了。” “就是拍完了才更气!”Kenny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性格要没我带着,可不得成个活菩萨。” 一旁的小艾默默点头,这话倒没说错。 粉圈都说施今倪这脸是个极端,浓颜稠艳。因而戏路不宽,得有合适的本子才能让这张脸发挥得最出彩。 喜欢的人会觉得是美神下凡,不喜欢的人只会给出个不好接触的恶女形象。 但实际施今倪的脾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绝对不存在幕前幕后两张脸。 除了在拍戏时会严苛点,其余时候都很像个温柔话少的大姐姐。也许因为孤傲的外形,私下也有着淡淡的疏冷感。 - 从机场出来,回到小区停车场已经是上午。 在路上补了会儿觉也还是困。 施今倪支着头瞥向外边那几个连空着的停车位,不太确定地问:“我记得之前……这里是不是停了辆超跑?” Kenny闻言也确认了眼:“你说金属珠光黑漆、后边有三块车牌还是几个连号4的那辆莱肯?” 施今倪奇怪道:“你记这么清楚。” “你这别墅区全车库的车加起来才抵得上那一辆的价,停这一年没开过,又偏偏就在你车位旁边。每回小王倒车都特别小心,生怕撞着,我能不清楚嘛?” 话音才落下。 一辆金属蓝的敞篷迈凯伦摁了摁车笛,带着低底盘的引擎声,忽然冲进来停在了本该是施今倪的车位上。 这小区算豪宅属性,住户都非富即贵。 司机看着那辆跑车不敢贸然出头,错愕地回过头示意该怎么办。 Kenny皱着眉降下车窗,探出脑袋:“哎,停哪儿啊?” 车主光看后脑勺和穿搭也能得知是个年轻男人,搭在车窗口那的指间有烟雾升起,只从后视镜那不解地挑了下眉。 是副驾驶位上那个戴墨镜穿黑丝的女人先转过头,从上而下高傲地扫了眼他们这辆埃尔法保姆车,这才摘下墨镜:“这么巧?Kenny哥。” 是向柠。 也是《帝姬》杀青戏里被资方塞进来的那个小女配。人还没红,趾高气扬的架势倒是足。 Kenny看着她脸上讥诮的笑,心想难怪尾巴都翘起来了,合着这是身边就坐着“攀上的高枝儿”。 他看向岿然不动的那个男人:“那位,车劳驾移下。” 男人显然是个拽得二五八万的傲气主,没转头,只淡声:“我在这买了五个车位。” 看来那辆被开走的莱肯也是他的。 有五个车位都能停错,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二世祖。 Kenny收敛了点冲劲:“兄弟,旁边那五个才是你车位,这个是我们的。当然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停你的也行?” 向柠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眼睛往车里瞅:“施老师也在车里吗?” Kenny皮笑肉不笑:“她还睡着,想找她签名的话得下次。” “……” 他是这行业里的人精,一句话就把向柠咖位压得死死的。 遮光帘就在这时被拉开,后座的施今倪靠着窗看向迈凯伦车主,迟疑地喊了句:“邝盛?” 抖落烟灰的手一顿,男人侧过头。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眼里是不可置信和打量:“施今倪。” “是我。好久不见,你回国了啊?”她笑得温温柔柔,完全没有时隔多年的嫌隙。 脸上没带妆,人却清媚妩丽。 邝盛迟迟未说话,心里五味杂陈,却没想继续寒暄的意思。只点了下头,倒车出去利落地给她腾出车的位置。 向柠在听见他俩说话后就一直察言观色,憋不住小声问:“邝少认识她吗?” 他绷紧了下颚线,打着方向盘:“你少惹她。” 向柠被他这神态吓到,连忙应道:“知道的。施老师是我的前辈,看在您的份上———” “不是看我。”邝盛打断她,心情在这刹那间就变得肉眼可见的不爽,“是光看她的面子,你最好都别得罪。” - CHAUMET的慈善晚宴安排在晚上7点半。 宴会正式开始的前半个小时,艺术馆厅前的红毯和签名展板前已经挤满了长焦相机和“咔嚓”作响的聚光灯。提琴乐队在演奏舒伯特的《小夜曲》,主持人介绍各方来宾的声音夹杂其中。 念到施今倪时,声调都格外不同。 施今倪回去睡了几个小时就被Kenny拎起来弄妆造,挑了条香家今年秋冬季的最新高定裙。 乌发红唇,瘦白脚踝踩着双高跟鞋,在一片鬓影衣香中奢华不招摇,闪闪动人。 她是该珠宝品牌亚洲分区的代言人,也是为数不多在流量女星里收到邀请函的。压着时间入场时,一下就让几米之外的粉丝和记者都躁动了起来。 好几位集团老总的女儿也才十几岁,正是认得出内娱当红明星的年纪,一个个的都在宴会结束后的酒宴上跑来找施今倪合照。 她笑得大方得体,在镜头面前挑不出半分差错。 Kenny等人走后,才上前提醒她待会儿该去和哪个主编、老总喝一杯。交代完又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眼神看向她,庆幸万分道:“哎呀,我这真是觉得自己了不起。” 施今倪在山里拍古装好几个月,甫一换回现代摩登女郎的模样还有些不太适应。理了下锁骨这的珠链,问他:“怎么了不起?” “别家女眷不是谁家集团夫人,就是某总千金。只有你是场上独一无二的女明星:施今倪啊。” Kenny不禁想起自己刚捡到她时就笃定她会大红大紫,果然人也争气,半点不负他望。 “对了,我下午可去物管那查了那五个车位的男人。邝家的独子,回国没多久,谁都巴巴地上去,你和他居然是朋友?” 施今倪脸上不动声色,摇摇头:“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可看他对你的态度是真好,那向柠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Kenny笑得市侩又现实,“不是朋友也没事,他家在影视圈也是投资大拿。在这个圈子里,没仇就行。” “和他没仇,但他应该……挺讨厌我。” 她这话声音不大,正好被台上人的发言盖去一半。 Kenny没多在意,他不好在里面待久,给她捋了捋头发上的发饰就回了隔壁职员的敞厅。 施今倪正拿了杯香槟,宴会厅里却突然发生一阵骚动急促。有在人头攒动中撞到她胳膊的,玫瑰味的酒液洒在羊毛裙摆的花边上。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姗姗来迟,连CHAUMET总裁也匆忙放下手里价值千万的珠宝上前迎接。 显然Kenny没做好这番功课提前告知。 边上的侍应见状,连忙带着她去洗手间整理。 施今倪在放空,有些厌倦满室的星光和社交。有意拖延到宴会快结束,在洗手间里呆了好一会儿。 等裙角彻底干了,她才往外走。 外面的躁动在此时已经平息,可就在转身的一个拐角处。 CHAUMET总裁和《世嘉》杂志社的主编都正端着高脚杯在和人交谈,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谄笑谦卑。 他们面前那位男人背对着她,身量冷峭颀长,有种高不可攀的倨傲气场。一身禁欲贵气的西装,西裤勾勒出长腿窄臀。 施今倪先注意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块银色的HYT液压表扣在那只漂亮的左手腕间,青筋冷淡地突起。 他半个身体在暗处,背脊挺拔,轻微地侧了侧脸。 俊朗深隽的眉骨,下颔线条紧削而锋利。五官和气质有种被时间打磨后的沉稳,可依然透出只增未减的戾气和强烈的压迫感。 听到那声低冷又极有辨识度的嗓音后,施今倪捏着裙边的手猛地一颤,后背寒气冒上来。 反应虽在酒精后变得迟钝,脚步却不自觉往那男人方向继续走去。 《世嘉》的主编率先看见她往这走过来,立刻给出一个警告的凌厉眼色,明摆着告诉她这位不是谁都能来攀谈打扰的人。 男人似乎是未察觉又或是无意转头,只低颔,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尾戒。 “201x年9月23日14时25分,一架亚洲飞往美国的MUA55060航班于太平洋上空坠毁,机舱内……” 回忆里的新闻播报冷漠又无情地涌现在脑海里。 这人很像他,又绝对不可能是他。 可这得是他才对。 他本就该青云直上,野心勃勃。享万人追捧,在腥风血雨里做被忌惮的天之骄子。 施今倪呼吸滞停,喊出那个名字:“漆司异———” 伸手牵住男人袖口的那一刻,没等他回头,她却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一个“我知暗涌,我偏要碰”的故事。 校园回忆杀+娱乐圈part,无原型!勿ky谢谢。 第2章 ◎再落到他手里◎ “那您把她能吃的饮食名单给我一份,我回去让阿姨好好搭配一下……诶好的,谢谢洪医生!” 鼻间是消毒水的味道,睁眼是贵宾病室的天花板。 走廊外的说话声慢慢消散,耳边传来门把手被拧开、脚步渐近的声音,有人进了屋。 施今倪很轻地眨了眨眼,唇有些干燥。 她尽量回想在意识昏迷前的那一幕。 晚宴,昏暗走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到底是不是他? “醒啦,哎哟祖宗!你这胃再不好好调理,是真快耗不起了,二十几岁的身体还不如我这快四十岁的。” Kenny给回公寓收拾换洗衣物的小艾发了条信息,一边说到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你本来就有低血糖,这几天又确实没好好休息过…下周扫楼的活动我给你推了,《世嘉》那边的杂志拍摄也往后挪到月底,还有两首Ost本来要去录音棚录制,但你这嗓子还是先好好歇歇,年后还得进组。”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没得到一句回应。放下手机把床头高度调了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啊,睡傻了?” 施今倪迟疑的把视线放在了椅背的西服外套上,喃喃:“我还在想是不是幻觉。” 她目光顿了顿,径直掀起自己蓝白色条纹的病服下摆,腰上白嫩肌肤之间有一块醒目红紫的淤迹。 隐隐作痛。 拦腰掐过这里的那只手似乎从没在她身上学过克制。 Kenny自然也瞧见了,惊呼:“这是拍戏弄到的?还是昨晚摔着了?按理说不会啊,他们说你可是倒在了那位漆总的身上,还是人家把你抱上救护车的。” 漆总,真是漆司异。 寡言冷漠的外表下总是藏着隐忍的暴戾。 施今倪心口仿佛被重重地锤上一击,思绪繁杂。 所以他真的没上那架飞机,他这些年为什么一直不回来,又是为了什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没等Kenny想要多说几句,门口传来敲门声。 居然是公司董事长,常毓。 “常总?您怎么还大老远过来了。”Kenny赶紧起身让座。 常毓摆摆手让他关门出去,抚平皮裙坐下:“好些了吗?在晚宴上晕倒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要传出去,作秀、博眼球这些词必定会随之发酵。但好在晚宴内部私密性极强,应该不至于泄露。 施今倪乱飞的神思慢慢安定,掀起眼皮:“常姐,你怎么来了?” 常毓有些头疼:“我是来聊聊上周你跟我说的那件事,你说你想休息几年。你应该知道现在休息代表着什么,是最近工作强度太大了吗?” “工作一直匆匆忙忙,我都习惯了。”施今倪坦然道,“我就是腻了。” 她不是喜欢被人追捧的性格,这些年赚的钱早就足够安身立命。 当初会决定签在昶娱旗下也是为了报恩,是常毓和Kenny把她从十几岁那种浮萍无依的生活里拉了出来。 可这些年施今倪作为昶娱的当家花旦已经扛得够多。她厌烦了总是暴露在镁光灯下,几乎没有自己的私生活。 常毓不解:“腻了?是什么影响到你了?” “很多。被人认可很难,做得多好也只是被认可一部分。但被人否定很容易,一点点坏也会被全盘否定。” 施今倪笑得温和,难得推心置腹说出这些话。 现今网络环境太差。 她又是个敏感内耗的性格,会把别人评价看得太重也是无可厚非。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想多逼迫你。”常毓眉心蹙着,“但现在公司上市又遇到问题。” 事实上,昶娱文化传媒公司的资本化之路一直走得坎坷。 光是施今倪知道的这些年里,就已经有过两次失败。第一次由于跨界并购不成。第二次因为融资成本较高,加上又有常毓前夫从中作梗。 “这次是为什么不行?” 常毓尽量用简洁的话回答:“港交所公示了招股书。漆氏子公司持股占比很大,那边对昶娱上市持反对票。” 施今倪抓住关键词:“漆氏的子公司?” “是漆氏集团那位留洋多年的少东家在海外创立的‘漆域’,还没回国就远程掀起了高层内部的好几次潮浪。漆氏这种家族企业,支系庞大,有些明争暗斗没法避免……” 说到这,常毓指了指不远处那件突兀的男士西装:“那位年轻的小漆总手段狠绝,回国必定是接班稳坐。按说他胃口这么大,不该和我小小的昶娱有什么冲突。” 她点到为止,但施今倪听懂了。 漆域是有意要为难昶娱。 或许准确来说,是为难有她在的昶娱。 “还有,Kenny应该还没跟你说。”常毓补充道,“余导工作室昨晚发来邮件,那个角色给了别人。我明白你没功利心,但你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 高奢代言,千万粉丝,万人空巷的演唱会和实打实的影视口碑和票房。 施今倪就算是想退了。 也得毫无遗憾地退,不留烂摊子地退。 常毓给她掖了掖被角,话里意思很明显:“社会是资本和资本的碰撞,这个圈子的下限无非就贪财和好色两大需求。有误会,就要去化解,凡事以和为贵。” - 下午小艾提着营养膳食过来,发现病床上空空如也。 施今倪接到电话时正站在华玺城私人会馆的电梯口,大衣口罩围得严实,路人很难认出来。 她本来先去了漆域公司总部。 尽管没有预约,却还是被透露出了“漆总今天在会馆”的信息,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过去。 “我有点事在外面,你就当放一天假。” 被要求开了手机静音键,她被服务人员领着来到云中心的茶室。门没关上,屏风被拉开一角。 服务员上前添茶:“漆总,客人到了。” 施今倪摘了口罩。 还没上前走近,侧室云雾缭绕的私汤里传出了水花拨动的声音。 不消几秒,头发半湿的向柠围着件浴巾走了出来,雪白肩颈上还能看见暧昧吻痕。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在。 向柠红着脸看了眼门口的施今倪,眼里的闪躲有些措不及防,以至于说话也磕巴:“漆、漆总,那我先走了。” 被她唤了一句的男人姿态懒怠地坐着,没应一声,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滑动着开着盖的打火机涡轮。 右手虎口那的纹身在日光下呈清晰的青黑色,是个意味不明的佛教单词:Karma. “啪嗒”一声。 橘红焰火亮起又灭,唇边有烟雾吐出,绕到他肘臂至肩身。 向柠见状没再自讨没趣地多说,捂住了身上的浴巾和施今倪擦肩而过。 脚步声渐远,越来越远。 识趣的工作人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 漆司异今天穿得并不正式,潮牌卫衣和运动长裤。闲散得像是隔壁大学城里出来的男大学生,而不是别人嘴里那个少谋深算的漆氏总裁。 眼下的风景是落地窗外的繁华都市,阳光也偏爱他,落了一缕在他骨感分明的手指上。 他面容英俊冷淡,侧脸的神情有几分兴致缺缺。 是对向柠不太满意吗? 这个想法一冒头,施今倪自己都惊讶,她竟然在这时候还能分心想这些无厘头的东西。 “漆———”她稍作停顿,改了称呼,“漆总,我来还你的衣服。” 他像是这才把注意力放了过来,一双眼依然凌厉冷冽,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唇边那根烟被拿下,戳进了那包万宝路旁的茶杯里,发出一声“呲拉”响。 视线里的侵略感并未消失,漆司异站起身走近。 两人相距不过两米,施今倪在这种对峙的沉默中掐紧手心,败下阵来:“谈谈行吗?” 他站定,垂着的目光一寸寸地从她那张脸上划过,要将人凌迟的嗓音如同喉间含着冰块般:“谈什么?” 她呼吸已然感到被扼紧,吐出两个字:“昶娱。” “业内都说施小姐是个好演员。”他面色无波,“怎么来求人,还演不出求人的态度?” 施今倪背脊僵直,他太知道怎么羞辱她。 “只是为了让我来求你?漆总大可以把矛头对准我一个人,没必要拉整个昶娱共沉沦。” 他仍在往前靠近,蓦地躬下身,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覆下来,夹杂着他身上的凛冽柏木香。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到撞到门背上。 漆司异的手很冷,指关节勾住了她手上礼袋的绳子。却没退开,手掌顺势握上她纤瘦的腕骨,越箍越紧,缓缓对上她视线:“施今倪,我说过什么?” 再落到他手里,他一定会玩死她。 施今倪被迫仰头盯着他没有起伏的黑眸,怎么使劲也抽不出那只强势的手。 久别后的相见。 恨意,不甘,厌恶,一个不差。 作者有话说: 别看这么凶,被玩的还是他(下章切校园part 发五章小红包~ - tips:是SC。排雷女主不完美,男主偏执疯批病娇 文案上不让写,所以补充在这啦,不喜勿入。 第3章 七宗罪·past ◎不算善意的轻嗤◎ 记忆中每年的深州,九月初还是盛夏的温度。 潮热,绿荫葳蕤,三角梅艳红一片。 空气中混着车尾气的黏腻和楼盘开发的噪音,薄薄的云形单影只地挂于高楼穹宇,来海边观景的人流一如既往密集。 望海路的“岸边花店”里有两位顾客在挑选新上市的波斯菊,老电视机里放着一部惊悚悬疑的老电影。 《七宗罪》———“懒惰、暴食、色.欲、贪婪、暴怒、傲慢、嫉妒。” 让人昏昏欲睡的下午,藤椅上的老板娘盏姐在手机上接了个外卖订单,朝屋里正在弄花泥的少女招呼道:“小施,你骑车去送送这捧紫精灵康乃馨吧。” 施今倪点头说好,把手中的泥沙在洗手池里洗净,拔过一张纸巾擦干沥水的手指。 回过头,正好对上那台没人观看的电视机,漆黑的荧幕里隐隐呈现出自己身形的倒影。 她对这部电影看过不下8次,已经足够熟悉其中剧情。 剧里,那位杀人魔的审判游戏才刚开始。 …… 这单鲜花外卖的地址在湾口社区的中心街。 临山靠海的别墅区,高处包揽城市公园及海岸线的景观。也因为还在暑期,本就坡道多的一条路上有许许多多闻名拍照的游客。 施今倪骑的小电车动力不足,只好先停在半山坡那,自己捧着那束鲜花往小区入口走。 到了住宅区终于安静许多,感应门门口有个和自己大概同龄的女生在打电话争嚷。 她额头上绑着根运动发带,似乎是被下午的太阳晒得出了汗,正一边用手扇动一张烘培店的传单。 施今倪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下单主的电话。 但一直显示占线中。 “…你赔钱管什么用,我能缺你这点破钱?你快点派个奶油裱花师过来就好。”女生一脸愁容和怒气,踹了脚旁边的铜大门,“我妈生日宴就快开始了,我要是自己能搞定的话还会站在门口等你嘛!” 手里大捧的紫色康乃馨里有张贺卡。 施今倪按照订单备注,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祝妈咪生日快乐,平安健康,岁岁有今朝^_^】 思及此,她走上前拍拍对方:“你好,你是这束花的收件人殳絮吗?” 殳絮转过身,看见她手里这捧花时顿了下,而后了然地点点头。又回过神,对电话那一边大声抱怨:“现在什么都是完美的,花束也到了,偏偏就这个蛋糕出了意外!我不管这么多,你赶紧让人过来补救!” 收了线,女生在施今倪递过来的订单条上签字签收,嘴里还在小声地骂骂咧咧。 放在路牙子上的蛋糕盒子被打开,看得出是一个漂亮的手工三层蛋糕。 只是似乎因为被撞击,最表面的雕花模糊成混乱的一团,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和心意。 施今倪看她焦急的模样,多问了一嘴:“是要雕很复杂的东西吗?” “也不算吧。我妈妈喜欢向日葵和康乃馨,我想在上面雕个向日葵和她生日的日期。” “那不难啊,你这里正好有奶油可以挤。” 殳絮语塞地看着她几秒,有些不想承认地指着那坨伯爵奶油:“这已经是我挤完补救过的。” “……” 看出施今倪表露出的一言难尽,殳絮破罐子破摔:“我有什么办法,我手残啊!” 施今倪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我帮你试试?” 蛋糕表层原本还有层次分明的蓝莓和草莓果酱,金粉洒在巧克力上面显得贵气脱俗,但现在只能在被损坏的涂鸦基础上做调整。 施今倪小心雕完花和数字,又把赘余的两颗小番茄拿下来:“这样可以吗?” “哇塞,挺漂亮的。” 她把混合的果酱刮平,往边缘堆积,反倒有一种独特的色彩美感。 握在手里的手机又有电话打过来,这次是家里人在催。 殳絮着急抱着花和蛋糕回去,忙说道:“谢谢你啊!这样就可以了。你是骑手还是兼职店员?我能在软件上面给你发个红包吗?” 施今倪晃了晃手里的小番茄,塞进嘴里一颗,笑得明媚:“不用红包,这个就够了。” - 这几天,深州各大中学部都陆续有学生返校。 盏姐得知自己随手招到的这个兼职高中生是在哪上学之后,有些讶异:“朗御?那个学校在市里排名是挺高的,去年竞赛生比深实还多,环境也不错……就是听说校园风气不太好,你可别在里面受欺负了。” 施今倪剪着花枝,语气乖顺:“不会的,我又不和人吵架。” “你不和人吵架也没用啊,就怕有些坏孩子专门欺负你这种老实好看的小孩。”盏姐记性不行,又问,“你说你之前是在哪读来着?” “杏岭。”她纤长漆黑的眼睫低垂着,说,“在郊区,离这很远。” 周一上午,朗御中学的高二部正式开学。 这是所公私合办的高中,有钱人的子女多,校园设施财力和师资力量也雄厚。 但它在本地人眼里的口碑一直一般,并非是说成绩问题,而是学风太过松弛,不符合绝大多数中国式家长眼里的教育观念。 施今倪到教导处报道时,被告知她的班主任乔莲已经去了教室。 她背着书包向教导主任道谢后,照着外面指示牌上的方向,朝教学楼的二楼走去。 高二的教学楼在校园最里面,前边有几棵繁茂的大榕树,依稀能从叶片中看见远处的塑胶跑道和露天篮球场。 明亮日光氤氲出丁达尔效应的走廊里,有一阵悠长响亮的中英文上课铃声响起,拖拖拉拉的学生都相继进了教室。 施今倪的脚步落在教室门口,叩了扣那扇门:“乔老师。” 讲台那椅子上的乔莲放下手机,看过去时愣了下:“噢,转学生是吧?主任刚跟我说了,快进来。” 教室里的人在乔莲拍桌子的声势下渐渐停了躁动。 一个个在位置上坐好,好奇的视线纷纷往讲台上这张陌生惊艳的面孔看过来。 施今倪穿了件白色polo衫、浅蓝牛仔裤,宽松的款式也遮不住高瘦薄肩的身型比例。蓬松的高马尾扎得有些随意,是轻易就能吸睛的立体长相。 不单纯是高中小女孩的漂亮,而是有别于同龄人里那种妩媚深邃的美。 没等她开口介绍,后排已经有调皮的男生吹了声邪气的口哨:“小乔,这美女谁啊?” “邝盛,你再吹你那破口哨,我让你来讲台上吹个够!你们头儿没来学校,一个个的都跟野猴子下山一样。” “……” 教训完人,乔莲才正色道:“这位是新来的同学,叫施今倪。我们掌声欢迎一下。” 在捧场的掌声和私下讨论里,蠢蠢欲动的捣乱分子又喊了句:“新同学来个自我介绍呗!” 施今倪看着后排,嘴角笑的弧度很好看,还真好脾气地张口解释了自己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能与大家和睦相处。” 太高挑又有些攻击性美感的长相本就看着不好高攀。 但她这么弯唇,就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乔莲给她指了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一个是靠窗的单独座位,另一个是和男生同桌。 “你先随便挑一个坐吧,等摸底考考完了会按成绩排名换的。” 好在施今倪长得高,视力也清晰,坐后排也没差。 她往后走过去时,扫了眼那两张课桌。 单独座位的那张桌子上虽然也没书,但桌洞里透出了几封粉色情书的一角。看来是有人的位置,还是比较受欢迎的人。 于是施今倪坐在了另一个男生的身旁。 才落座,前后就有人揶揄地怪叫起哄:“康子好福气,美女坐旁边,能不能把控住自己啊!” “芜湖!这诱惑可太大了,芝芝怎么办?” “近芝要有危机感咯!哈哈哈哈。” “邝盛!”被调侃的柴近芝忍无可忍,转过身指着那一排男生,纤眉蹙起,气急败坏地压低嗓音,“你们这几个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谁看得上他。” 施今倪旁边这个男生叫康景,是个很爱运动的壮实体格。 像是对这些兄弟伙们阴阳怪气的“凑对”乐在其中,他也没解围一句,反倒殷勤地替施今倪挪开凳子,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来,坐这!” 柴近芝看了他们之间一眼,立马厌烦地转过头去。 一副对康景嫌弃到极点的样子。 “好了安静啊。”乔莲没注意台下的小插曲,说起正事,“早读那会儿让你们投票选班长选好没?” 有人回答:“投是投了,但得票最高的有两个人。” 乔莲的班上是没有副班长这一职务的,她坚信只要每个岗位都有固定的人负责,就不会出现推卸责任这一现象。 而这次得票平局的分别是柴近芝和殳絮。 施今倪听见名字时,才注意到殳絮的位置在她前一排的右前方,还朝她抬了下下巴示意。 眼神一对上,就知道彼此都还记得开学前的那次偶遇。 本来(13)班的人数是奇数,按道理不会出现平局。 但今天缺勤一人,好在有一位新同学替补。 乔莲想了想:“我个人觉得两位同学都不错。既然班里没选出个结果,那让初来乍到的施今倪同学选也是一样公平的。” 班里人显然两边都不愿意得罪,施今倪这一票,一下就成了关键的票数。 大家视线齐刷刷看向她。 旁边的邝盛好心帮她想出方法:“你觉得哪个顺眼选哪个呗,就当纯看眼缘了。” 康景也点头:“不过她俩之间战火一直很旺,你看着办吧。” 施今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最后落在柴近芝脸上,笑笑:“我选这位同学吧。” 一场无声的硝烟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略过。 柴近芝洋洋得意,脸上小梨涡也更明显,多看了她一眼。而殳絮一言不发地耸耸肩,倒回桌上继续睡觉。 - 开学第一天的预习课程都比较轻松,13班的任课老师们在课上并不死板,偶尔也会教育那些吊儿郎当的学生。 期间也有人来和施今倪聊天,还有别班闻声而来打量人的,但一般都会被睡觉睡到一半嫌吵的康景凶回去。 班里人对这位新同学也有了点具体的印象。 不像柴近芝那种会时时刻刻照镜子的大小姐娇衿,也不像殳絮那种男生缘特好的暴躁中性风。 她是漂亮又清傲的,性格很好。 对每个人都能做到恰到好处的友善,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晚上放学铃响,施今倪去后勤部领了两套校服和校牌塞进书包里。 朗御高中的校园很大,从科学馆那绕过来之后,她已经有些分不清校门是哪个方向。走近一方灌木丛时,隐约听见有弱弱的猫叫声。 那是只纯黑色的缅因猫,项圈上有个小铭牌象征着它是有主人圈养的宠物。 但身上脏污的毛发又表明它已经被遗弃了。 施今倪看着它的尾巴被墙洞那的一块砖头压住,她蹲下身把那块砖挪开,又从书包夹层中找出中午剩下的半块肉松面包放在它鼻间。 可那只黑猫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叫声,抬头满眼戾气地看向她。 施今倪被它这反应惊吓到,捏着面包往后退了一步。下一刻,身后传来了一声不算善意的轻嗤。 她下意识回头,直面对上了一双薄利褶深的眼睛。 声源的主人穿的一身黑里夹点白,普普通通的朗御校服却把少年衬得峭拔又贵傲。 他腰窄腿长地鹤立在她后侧方,尽管姿态看得出随意,但一眼扫过去的身型高度也很难让人忽略。 男生看向她身前那只过激反应的缅因猫,不冷不热地指出她的“多此一举”:“喂养流浪母猫不是救它,是害它。” 这顶帽子扣得实在太大。 施今倪不明白,蹙眉看着他:“为什么?” “它会被公猫强迫交.配,一直怀孕。”男生语气波澜不惊,“要么流产,要么不断生出新的流浪猫。” “……” 他真是长了张上天偏爱的脸,唇薄,鼻梁挺。眉骨和五官轮廓英俊而强势,甚至因为过于锋锐而给人一种不可违逆的冷感。 或许是顶着这幅脱俗的皮相,这人说着这么露骨的话竟也不显得低级。 在对方脸上看不出其他的情绪,施今倪也慢慢收起了慌乱,只是仍旧不知道怎么接他那句话。 再低头看那只猫时,它已经从旁边围墙下的破洞里钻出去了。 “老师没告诉过你,放学别在校内逗留?”他敛去刚才散慢的神色,一边说着,又一边打开了手上那本值日本。 施今倪看着他的动作,抿直了唇线。 男生漆黑眼里透着点倦意,按压笔抵着左手骨感的指关节摁了下,冷淡地睨向她:“叫什么?” 她没着急回答,慢悠悠地看向他校牌上的名字:漆司异。 作者有话说: 叫什么?叫你老婆 第4章 ◎被耍了◎ 次日早操过后,有年级集会。 校长在主席台上做着冗长乏味的新学期演讲后,回到班上,乔莲也开了个班会。 她的班会内容比较特殊,是针对上学期的迟到总结。 “根据不完全统计,上学期迟到次数最多的是邝盛。来,大家鼓掌欢迎一下邝盛同学发表检讨!” 一片幸灾乐祸的掌声里,邝盛站起来佯装成功人士,拉起校服拉链,理了理不存在的领结,站直身快步上台。 “好。”他皮得过分,扬手大大方方地示意道,“感谢大家的掌声,迟到并非我一人之功!首先,我要感谢我家里的阿姨每天晚上给我做的夜宵太好吃,尤其是红烧猪蹄,试问谁不爱吃肘子?” 从阿姨厨艺到只要早起就会犯困,他东扯西扯了一大堆原因。 眼看着小乔捏着粉笔要发作了,邝盛又在结束时补上一句:“最后要感谢的是我的好兄弟,漆司异!他经常大半夜约我去他家打夜球,跑山和晚钓,我迟到多次,他功不可没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狗逼敢卖你司爷,你可算完了!” “哥几个待会儿一定得把邝盛这小子摁角落教训一顿,反了天了。” “你咋不想想为什么漆司异能早起不迟到,我操,这么看来盛宝你肾虚啊?” “我肾虚你妈!你看他白天像有精神的嘛?” …… 你来我往的一大堆男生起哄,不着调的脏话连篇,逗乐一片人。 施今倪也憋不住笑,余光瞥到那个靠窗单独座位的方向。 被他拉出来垫背的漆司异跟个老大爷似的倚着椅背,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在一片静谧里抬起手敷衍地鼓了两下掌。 当事人起了这么一个头。 紧接着班里就如同被传染般,全班掌声雷动。 “停!还挺兄弟情深啊,这个时候都不忘带上漆司异!”乔莲憋着火气,咬牙切齿,“人家漆司异一个月不上课都能考第一,你能吗?” 邝盛嘀咕了句“谁能和他比啊”,话题一转,嬉皮笑脸道:“哎小乔,你今天这裙子好性感啊。” 乔莲在高中老师里算年轻的,硕士毕业没几年,能接梗也会开玩笑,很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她身材微胖,常被这样调侃,显然对班里男生的德行习以为常,听到这也脸色如常。 下一秒,她出其不意地拿起硬壳教案本往他背上拍过去,拧过他耳朵:“还有更性感的想不想看?让你做检讨你还以为获奖感言呢,现在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说着,把人往外拉。 一群人在底下终于都哈哈大笑出声。 下了课的课间操时间,上学期发的暑假作业要收上去,班里一眼看去全在低头赶工。 施今倪坐在位置上正小口吃着全麦吐司片。 坐前排门口那的温宁拎着一提甜小笼和奶茶过来,眼里是藏不住的揶揄:“诶新同学,这是高一一个学弟送过来的。” 她把东西放桌上。 一旁的康景咬着包豆奶,乐呵呵打趣:“一大早都好几波人来送礼物送早餐了。美女就是不一样!真招人喜欢。” 施今倪懒悠悠地转过头,抬手别过鬓角碎发在耳后,风情而清纯。她侧了下脑袋,问道:“所以你呢?也很喜欢吗?” “……” 康景平时这么开女孩玩笑都习惯了,显然没料到这回碰上一个不避让的,甚至眼神都直勾勾地带着进攻性反问了自己一句。 一时间,他被施今倪那双艳情漂亮的眼眸紧盯着,居然特没出息地红了耳根。 平时混里混气的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虽然她语气含着笑,但眼里的情绪称得上是平静,如同见惯了那些为自己样貌沉迷的俗气异性。 只是,在康景身侧隔着条过道的另一个位置。 施今倪偶然对上了一双漠然的黑眸。 明明下课时间的教室吵吵闹闹,他却只是随意看一眼,就正好捕捉到她游刃有余的逗弄手段。 少年本就长得英挺桀骜,此刻闲闲地睨着她,喉线落拓分明。在确认她与自己相对视后微不可查地斜了斜额,压迫感和吸引力都太强势。 眼里不掩的浅淡嘲弄似乎是在笑她伎俩拙劣。 又或许,是发觉了这才是她美艳皮相下看似毫无破绽的性格真面目。 施今倪无端想起昨晚他淡淡扫她那一眼后,说着“新生?下不为例”。 康景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女孩视线早就有所偏移,和他后边的人无形对峙了片刻才缓缓移回来。 施今倪若无其事地拧开矿泉水瓶抿了口,才对着僵硬的同桌随意地说:“别紧张,开个玩笑。” “……啊?哦,是挺幽默的。” 平日里操天操地的康景难得露出一副木楞傻小子的模样,看着她挠了挠后脑勺。 “———诶新同学!”从后门进来的邝盛走过来打破这里诡异的安静,敲了敲她桌子,没个正形地说,“小乔叫你过去一趟呢。” - 数学教研组这会儿就乔莲和她对面的一个老师坐在工位上,她在整理转学生的成绩材料和资料表格。 施今倪敲了两下门,走进来。 乔莲先把新的两块校园铭牌递过去:“刚后勤部老师给我的,昨天领的那两块不是把班级刻错了嘛?” “嗯,谢谢老师。” 施今倪揣了一块进口袋,另一块顺势就夹在了校服的左胸口。 “昨天我忙着开会,一直没单独找你一次。我看了下你之前高一的成绩,很不错。咱们(13)班学习氛围也好……” 乔莲老生常谈,还是那些对新同学告诫的话。 “哦对了。这张紧急联系人的表格你怎么填了自己名字?而且爸妈这栏什么都没有。”她推了下眼镜,随口地笑道,“你是孤儿啊?” 施今倪抬眼,没犹豫:“是的。” “……” 本来就不算吵闹的办公室里在这时出现了一阵很长的沉默。 甚至连乔莲对面那位在键盘上敲字的老师都停滞下来,像是被施今倪回答的速度和真诚吓到了。 饶是乔莲比眼前这位学生虚长了十几岁,都有些无地自容。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了声“抱歉”:“行,老师都知道了。那你先回去吧,学习或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可以找我。” 施今倪已经习惯被人这样问起后带有同情讶异的回馈眼神,没多说其他的继续制造尴尬,点点头就出去了。 转身要带上门时,她在门缝那看见乔莲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懊悔不已:“唉哟我真该死啊,我这破嘴!” 对面那老师默默接腔,声调沉重:“是该死啊。” 施今倪唇角弯了弯,被逗笑了。 - 回教室时,上楼瞧见走廊那站了许多人在晒太阳。 原本以为只是单纯地晒太阳,直到往前走时听见一道女声“我靠,漆司异现在也在外面”。 像是众星捧月的焦点都在某处。 而那处被瞩目的人却只是肩膀一侧倚着栏杆,低垂着眼睫在把玩着手上的九阶魔方,不关心任何人的目光。 他穿了件黑色短袖,脖颈修长,下颚冷硬。领口因偏头的姿势稍往左.倾,露出泠冽白皙的锁骨线条。 有穿堂风鼓起衣角下摆,隐隐掐出了少年劲瘦紧实的窄腰线条。 和他站在一起的邝盛那伙人个个都高而挺拔,浓眉大眼,却在精致度上偏偏比他逊色许多,也难怪只有他总被青睐。 施今倪就这么缓步过去时,不自觉地盯了片刻。 隔壁班有个小个子男生跑过来,似乎是只认识漆司异,塞给他一本物理必修3的教科书:“司爷,你们班新同学少的那本书。” 他塞完就跑,没注意到说的那位“新同学”就在自己身后。而施今倪也像是没听见那句话般,心无旁骛地经过那群男生身边,正要走进教室里。 漆司异手上拿着那本书,顺势在后面喊了她一句。 她没反应。 他嗓音提高了一度:“今倪。” 走廊里的人一瞬间都震惊得说不出来话,好奇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 施今倪这才一脸茫然地转过身,唇角轻扯出浅淡温和的笑,如同嘴里的每个字眼都演绎出了那份出乎意料:“你刚才,是在喊我吗?” 她今天没把头发绑起来,像是有意要让他看清楚,手拨了下胸前的头发放肩后。 于是那张被挡住的校园铭牌就这样呈现在漆司异眼前:是施今倪。而不是她昨天傍晚对他亲口所说的“今倪”。 他狭长的眼锋微眯起,看着少女巧笑倩兮又佯装无辜的脸几秒后,冷嗤了声。 被耍了。 第5章 ◎对她没兴趣◎ “我操!司爷你怎么这样叫她?” “就是啊,我们不是都同一天认识她的吗?你俩之间已经这么熟了?” “我真是服了!怎么靠着一张脸就能让学校里的每个美女最后都和你这么亲近啊。” …… 在教室里煎熬了两节课,一伙男生终于都憋不住,下课来到篮球场就对这事儿说叨个不停。 “才认识几天你就叫她‘今倪’了,还当着这么多人面都不收敛!”邝盛一脸震惊,突然愤慨激昂,“这和在大街上喊她宝宝有什么区别?!!” “……” 漆司异终于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抬手投了个三分球后,淡声否认了句:“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你没喊她宝宝?”康景晃着神,下意识接上一句。一下反应过来,他又纠正道,“啊不是,你没喊她‘今倪’?” 球回到掌下弹跳几个来回,骨节分明的长指把它牢牢抓住,漆司异克制耐心地舒出口气。 这事扩散范围太广,怎么解释都会被说成是狡辩。 他索性直说:“我对她没兴趣。” “什么没兴趣?你要真喜欢就说,我们还能和你抢嘛!”康景不情不愿道,“兄弟和女人,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漆司异听烦了,倦着眼皮抬手一个球砸了过去:“我要是有兴趣,你算个屁。” “……” 康景一下闭嘴。听着不满,但他也没说错。 - 漆司异喊施今倪名字后俩字的这件事一下传遍年级,听上去突兀又吊诡。 “他家企业旗下公司至少有七万多号员工,我爸妈搞建筑的,就是在他家的分公司上班!” 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温宁热情地拉着施今倪叽叽喳喳地科普个没完:“漆家因为纳税量在深州第一还上过本地的新闻推送,朗御一大半都是漆家的。” “嗯……”施今倪礼貌地点了下头。 温宁把这当成了鼓励,继续碎嘴:“本来漆司异就在朗御挺瞩目的,学校里90%的女生应该都没法抵抗他。你也知道长他那样的男生得有多能沾花捻草吧?但他不,他连恋爱都没谈过!” “没人追得上吗?” “敢明目张胆追的不多啦,毕竟和他家世旗鼓相当的能有几个?太优异很容易让别人觉得自卑的。”她话锋一转,喋喋不休,“可是他喊你‘今倪’诶,跟喊小名似的,我靠那个声音是真的苏!平时也没看你们有交集啊?” 何止只是没交集。 就上午最后那两节课,他甚至没往她这再多看一眼。 施今倪低着睫,恶趣味地轻笑了下:“想多了,他只是弄错了我的名字。” 尽管这个错,是她导致的。 俩人慢腾腾地走到了静园门口,施今倪才拿出校园卡,背上就传来一只手臂的重量。 是殳絮。 虽然上次施今倪没把票投给她,但殳絮看上去似乎没介怀,只是拉她往前走。 温宁见状,做了一个“我先去排队打菜”的动作。 殳絮身高175,在南方女孩里算高挑的。她才注意到施今倪站在自己旁边,也只比自己矮两、三厘米的样子。 “你还在不在那家花店兼职?” 施今倪点了点头:“在。” “我妈挺喜欢上次那捧康乃馨的,你那个花店有盆栽款吗?” “有,还是要紫色的吗?” “还有其他颜色也可以,我家阳台那新搞了一处空地,能放很多盆。”殳絮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好友界面,“我加你一下,放学了我跟你一块去花店看看。” 她应声:“嗯,好。” 食堂里高二年级的都在二楼用餐。 她们上去时,大家排队打饭菜的都差不多落了座。 温宁和柴近芝那一伙小姐妹坐在一张桌子那,远远地朝施今倪招手,友好地示意她过来坐。 然而就在这没几秒后,周遭空气静默了一瞬,像是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施今倪顺着她们注视的方向往后看。 一群高高大大的男生里,漆司异迈着长腿走在最前面,最显眼。他端着餐盘从她旁边面无表情地踱步经过,轻咳了声,坐到了右前方那张长形餐桌旁。 在他长指的拉动下,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尖锐的响。 一群男生也跟着落座。 从始至终,他没把视线放她身上一次。 但也不像是避讳距离,更像是压根不在意那些同学是怎么看待他俩上午那种不正经的传闻。 殳絮和柴近芝向来不对付,打了菜就朝邝盛那一桌坐过去了。也许是会打篮球的缘故,她在男生堆里一向混得不错。 柴近芝见状翻了个白眼,示意点了份四宝饭的施今倪坐过来。 平心而论,施今倪这张脸是艳丽出众的,五官深邃,不化妆都漂亮得勾人心魄。 但她性子一直温温软软,清凌凌的一双眼就显得不妖反仙。 高年级里不是没有过“大姐大”来找过她这个新学生麻烦,但也不知道又是怎么被她说动的,之后居然再没有人对她不满意。 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前赴后继地示好,但大多数都让她明里暗里地拒绝回去了。 不作妖不矫情,低调、情商高。 因此柴近芝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有近一步接触拉拢的想法。 小姐妹团体里聊的八卦各式各样,但没人敢在这提上午的乌龙事件。可能是因为两位正主都在这,也可能是因为都在看柴近芝的脸色。 “近芝你吃的东西好少啊,难怪这么瘦。” “没办法,一直吃不下太多东西。”柴近芝看向另一桌正在狂咬鸡腿的殳絮,轻描淡写地说,“我胃很小。” “真羡慕。” 女生蓦地又推了下旁边的温宁,拉着尾调:“喂,7班那个学霸在那呢!你的crush boy~” “嘘!”温宁捂她嘴,“你再吵他都能听见了。” “从初二到现在,你喜欢的类型都是书呆子啊。” 聊起小女生的话题,温宁脸上泛起绯红。话题一转再转,柴近芝侧头拉上被忽视的人:“你呢?喜欢什么样的?” 施今倪吃到一半,有些猝不及防:“我?” “是啊,有点好奇你会挑选什么样的人成为人生伴侣啊?”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柴近芝声调扬高了些,像是在欲盖弥彰地试探。 这个问题问到施今倪头上,无疑让周围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听,尤其是周边的男生们。 耳后的头发有些夹不住,总是往下掉,施今倪从手腕上褪出一根皮筋。 她没穿外套,短袖校服的领口扣子系到了最上面那一颗。几缕细碎的软发贴着白皙的脖颈,两条纤瘦的手臂不拘小节地往后拢着垂落的发丝。 动作有种轻柔自然的美,勾着人情不自禁地往她那儿瞧。 她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是那种朋友不多,脾气温和稳重,家庭氛围幸福的吧。” 有失望的女声响起:“就这样的?” 施今倪左手捏着汤匙舀了口汤放在唇边,补充道:“还有一点比较重要,爱自己胜过爱我。” 温宁替她不值:“你好歹也是个大美女,这条件也太普通人了吧!” “普通人很好啊。”汤匙碰着汤盅,发出清脆当啷响。她笑得有些俏皮,“我能理解普通人。” “是挺好的。” 柴近芝的语气里夹杂着点愉悦和晦涩不明的安心。又觉得这很合理,平凡家庭的女孩哪敢肖想太遥不可及的人。 同时,如擂鼓般的心跳在看向某个毫无动摇的背影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庆幸。 施今倪的回答,每一点都和她喜欢的少年相反。 “漆司异”这三个字,就注定和普通人无关。 - 开学的摸底考定在了周四和周五。 这次考试也是进入高二的第一次考试,对班里的座位变动具有决定性作用。 朗御的教学楼很多,考试也不用特地清空教室,而是直接随机分配到其他空闲的实验楼里考试。 施今倪吃过早饭回班上拿笔袋准备去考场时已经很晚了。教学楼里空空荡荡,听不见往日的吵闹喧嚣。 她人快走到走廊拐角时,猛地往后退回墙的另一侧。 高二(13)班门口那站着两个人。如果她没看错,那位正在被表白的男生应该是漆司异。 为了验证刚才那仓促的一眼,施今倪探出半个脑袋往那看。 他面前站着的那个女生似乎有些紧张,嘴巴张合中说了些什么。脖子都不自知地红了,羞涩得甚至不敢抬头。 漆司异身上那股劲确实很招惹女孩,明明是看上去寡情薄义的人,单手插兜倚着墙听人表白的模样却玩世不恭又懒慢。 领口稍被弄乱,额前碎发的阴影在勾下颈时覆在眼睑。 有种矛盾感。 痞贵得很,也颓得很。 施今倪默不作声地站在墙后等了会儿,再探头过去,女生已经不见了。 而漆司异手上拿着的那罐冰可乐还在冒着凉气,一副老手样。视线往上,他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那。 一动不动地,看向她。 “……” 被抓包,一股血冲大脑的沸腾感涌上来。 他们在人后除了那次围墙下的偶遇后,就没再有过对话。而施今倪此刻也并不打算为自己的窥视行为做解释。 花了几秒镇定下来,她径直略过他的视线要往教室里走。 但他肩宽腿长地杵在门口,在她靠近时微微皱眉,没有打算挪动脚步的意思,令本就不宽敞的教室后门更显逼仄。 施今倪也没开口要他让,高瘦的身板侧着从他身前经过,隐隐闻到男生身上好闻的冷淡木质香。 拿了笔要出来,她突然在门槛那折身时偏过脸,抬头看了他一眼。 日光下,那双眉目漂亮得不行。因为脑袋仰着,纤瘦脖颈下的锁骨也格外性感凹陷。 这是迄今为止他俩面对面最近的距离。 身高差太明显,而撞上她的那一眼对普通男生来说也实在是惊心动魄。 可漆司异丝毫没被她出其不意的一记回头影响到,依旧面不改色地站在那。清薄的唇角稍勾起,轻飘飘的讽刺目光落在她眼里,像是在打量她还能有什么招。 而施今倪这才看清晰他这副轻狂的好皮相,高挺的鼻梁骨中间原来有颗黑色的小痣。冷飕飕的一双黑眸,下颚线条薄而利落。 悠哉悠哉盯着人时,有些难以言喻的蛊。 他垂在身侧的食指在这时微动,青筋因力道凸起,掌心的那瓶易拉罐拉环被撬开。 “哧拉”一声,气体和被摇晃过的泡沫涌了点出来。 - 第6章 ◎你身上,太香◎ 偏偏去考场时,才发现座位也这么巧。 漆司异就坐在她后面。 他上学期的期末没考,而施今倪又是新生的学号,自然而然都被机器随机分在了最后的考场。 朗御对舞弊行为看得很重,因此考场上的网络屏蔽器信号都特别强。只要进了考试的教室里,手机的线上功能基本都没用。 所以隔壁几个考场的邝盛他们都跑来施今倪这个考场玩。 当然,主要还是围着漆司异。 她有时觉得漆司异在这群男生心中的地位高得有些离谱。 他大多时候其实不跟着聊天,只是在这片喧哗里懒懒散散地驻足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顶级压迫感。人是淡薄的,眼里情感是冷漠的。 笑起来又看不出是真开心。 还是倨傲的轻哂。 但后边这种情绪,施今倪发觉自己已经拥有过很多次。 比如过完午休快要考理综的间隙,他的好兄弟康景来献殷勤地找她聊天,送上了一盒市区里要排队很久才能买到的蝴蝶酥。 男生平时是个鲁莽粗糙的德行,但此刻弯下腰趴在她桌上,轻声调情似地问她周五晚上有没有空。 “那要看是干什么了。” 施今倪没给个绝对的答案,她绑着个蓬松的高马尾,穿着修身的一套灰色运动服,身板挺得很直。 牙齿徐徐地磨合,在嚼手上这瓶牛奶里的果粒。 康景也跟她推拉着,起身时带着点志得意满的笑:“你来了不就知道了?” 再抬头,漆司异甚至躲也没躲地直直看向他们这有一会儿了,也不怕被人感知到。 晦暗不明的一双眼,依旧处变不惊的姿态。 …… 他总是瞧不上她这副浪样。 好在之后的考试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只是在第二天,考最后一门英语。 要把答案往答题卡上填的时候,施今倪的2B铅笔笔芯用完了,又没有带替换的。 监考老师正好出去接电话,这个考场里的学生大都是学渣,趁这个档口赶紧前后交流中“奋笔疾书”。 施今倪左顾右盼地找了会儿,没找到能帮自己的人。 往后看过去时,漆司异似乎早就写完了,也是这个考场唯一一个写完了的。他搁着条二郎腿往后靠着椅背,在百无聊赖地转笔。 她左右桌兼前桌都只带了一支笔,借不开。 他居然还能有笔玩。 注意到前面人的动静,漆司异抬眼觑她,仅两秒就洞察了她是个什么处境。但他没出声,悠然自得在等她开口问。 施今倪犹豫了会儿,看他这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扭过头去了。 实验楼外的夕阳光从窗口斜斜进来,打了一缕在她桌角。光里细小的浮尘外边透着清薄的光晕,落在修长指尖。 少女肩胛骨削瘦,后脑勺的发丝泛着金光。顶起的手腕撑着脸,食指指腹摁着桌上的两支笔来回蠕动,像是无聊又无奈到不行了。 左边那个男生注意到她的笔出问题,忙把自己的笔递过去。 然而施今倪一眼就瞥见他的答题卡都没涂完,正要摆摆手说不用时,屈肘圈着的臂弯里毫无预兆地掉落下一支铅笔。 再抬头。 已经是漆司异卷着草稿纸越过她往前走的拓跋背影,没回一下头。 他提前交卷了。 - 今天是考试的缘故,收卷也意味着可以放学。下课铃打响时,大部分急着吃饭的人都走到了校门口。 这会儿绑在树上的广播里正在放“吃饭进行曲”,橘红色的火烧云挂在操场的篮球框上。 日暮时分,校园道路边的路灯次第亮起。 施今倪靠着楼道栏杆那侧慢慢往下走,瘦长的影子孤独随行。 在她楼上考场磨蹭到现在才下楼的温宁正好拿着笔袋在楼梯上看见她,忙小跑下来亲昵地挽住她胳膊:“今倪!你也这么晚啊?” “我已经到过教室了,但是忘记拿笔。”她解释了句返回来的原因。 话刚说完,有个女生跑向她们这边猛地撞到了施今倪的胳膊。她闷哼出声,下意识往后看,但只看见一个飞快往实验楼里跑的娇小背影。 很快,后面紧追不舍的一伙女生也冲上来。 为首的那个是高三学姐,品婕。 这个年级里吊车尾班级的大姐大,是第一天来找过她麻烦的人,也是被她三言两语就打发走的人。 施今倪长得是招眼,但好在嘴巴也会来事儿。 品婕神色上还带着怒气冲冲的架势,见到施今倪这张脸倒是脸色改善了点:“刚才跑过来那女的,往哪栋楼走了?” 她们后边就两栋楼。 一栋化学实验楼,一栋物理实验楼。 偏偏品婕这语气显然是要抓到人就算账的气势。 这伙人也是仗着都高三了,老师自然不会把精力放在她们这群学生身上。平时又横行霸道惯了,现下半点不收敛恃强凌弱、以多欺少的意思。 施今倪拧着秀气的眉,还没出声。 边上的温宁赶紧指了个正确方向,像是怕身边的施今倪多说话。一边暗暗使劲地拽着她胳膊往前走,迅速逃离了这“犯罪现场”。 等走远了,俩人也听不见后面教学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宁帮她揩了下刚才撞疼的手臂,像是提醒:“品婕学姐不是好惹的,你也别觉得刚才她们追的那个女生可怜。” 施今倪眼里没什么情绪:“那是谁?” “张雁。我们朗御的小网红呢。”话语里带着淡淡不屑和嘲讽。 这女生名字是挺普通,但做的事都不普通。 如果施今倪会玩当下短视频软件,就能看见张雁的身影出现在同城热门里。 她经常拍些擦边黑丝的视频照片,滤镜开到妈不认。在直播间里认了好几个榜一大哥,据说平时高消的生活费也是这么来的。 温宁评价道:“蛮骚的,品婕学姐前段时间发现她男朋友在私信里约张雁出来玩,所以这几天一直找机会逮她。” 施今倪顿了下:“那不是她男朋友先主动的吗?” “可是那个张雁有前科的,她以前也招惹过有对象的男生,惯三了。而且她都拍那种视频了,这不就是给男的发信号吗?” 温宁耸耸肩,对这个女生的风流是非都不屑于多说。 朗御这样的学校,有钱人的小孩多,要么傲要么有着天然的优越感,交朋友也阶层分明。但温宁在这方面就还好。 她并不是什么自来熟的人,对施今倪的印象却一直不错,因此聊起八卦也刹不住车。 或许是觉得她真的很好相处,毕竟女生之间更懂欣赏女生。施今倪长得漂亮却没有漂亮女孩的娇气,也不会仗着一张美人脸就和男生们走得亲近。 “咱们班男生缘特别好的是殳絮,她和近芝之间最不对盘。”温宁侧头,“不过,你也更喜欢近芝吧?” 她这样说无非是想起开学第一天,施今倪把最关键的那票投给了柴近芝。 施今倪笑笑,没沿着这个话题往下聊,反问了句:“你知道漆司异在哪吗?我看见他桌上外套没拿,应该还没回家。” 明天是周末,这个点还在校园逗留的人也不少。 温宁好奇:“你怎么突然要找他?” “考场上向他借了支笔,想当面还他道声谢。” 即使他们之间有过让人误解的渊源,但漆司异这人在朗御学生的眼里就是位离经叛道,人又肆意的贵公子哥儿,从不缺爱慕也不太可能会因为一个新来的转学生破例。 他对篮球的兴趣都比妞大。 因此大部分人没真觉得这俩人能搅合到一块去。 温宁点头,丝毫没多想,给她指了下不远处的那栋教学楼:“可能去开会了。忘记说了,他还是学生会主席。” - 但施今倪过去时,学生会干部和团支书那伙人都正好从会议室出来。她是在风雨桥附近那面围墙下找到的漆司异。 确切的说,是先找到了那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色缅因猫。 只是和上次印象里的凶戾大不相同,它本来就是只流浪猫,毛发一直有所脏污。但今天一看,这只猫毛茸茸的尾巴居然在流血。 毛发遮不住的皮肤那有一块烧烂的痕迹,尾巴上甚至还在冒烟,火焰应该是刚被熄灭不久。 黑猫痛苦地蜷缩在墙角,和它哀嚎声互补的是另一道男声。 往前走近几步,漆司异颀长侧影立在那,被夕阳光切割出立体的轮廓线条。整个人棱角过盛,气势强势而放肆。 他单手插着兜,周身冷薄凶煞,神色淡漠地踩着一个眼镜男的手背。明明是在施暴,却又有着事不关己的高高在上。 脚下力道每施加一分,男生的狼狈痛嚎声就高一个度。 施今倪在不近不远处安静地看着。 目光下移到眼镜男手边上的那只打火机,是他这场恶作剧的利器,也是他虐猫的证据。 而漆司异这个人,似乎在什么时候都有种从容自如的气场。 早上被女孩告白时是一副松弛闲散的姿态,此时收拾人的动作狠绝又利落,脸色却一如既往看不出变化。一句话不说,只是在单纯地教训人。 太嚣张冷漠,太盛气凌人。 仿佛从来没把任何人放进过眼里。 片刻后,男生终于踉跄着从他大发慈悲的脚下逃走。 施今倪才反应过来漆司异已经越过教学楼往前走,她跟了上去。 正到教学楼的墙根转角处,不料前面的人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身折了回来,手肘撑着那面墙。 本就是冷白肌,瘦而有力的淡青色血管清晰凸起。 施今倪毫无防备地往后倾倒,肩胛骨紧贴上身后那堵冰冷的墙,想推拒的右手要抬不抬地停在半空中。 在反应过来他没想有其他举动时,她把手放了下来。 少年生得脸窄,五官英挺冷硬。眼睑下方残留着淡淡的阴影倦意,刚才单方面的虐渣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以拨动情绪。 漆司异低头咳嗽了声,眉头蹙着,漆黑发亮的眼眸看向她:“跟我干什么?” 施今倪身体僵了一瞬,额头轻擦过他肩膀,慢慢放松下来:“漆主席打人,我拍照了。” 尽管是开玩笑,但她唇角甚至都没上扬。一双冷艳上扬的狐狸眼在不笑时很给人疏离感,锐利又勾人。 温宁说很喜欢和她相处,其实也只是喜欢她在这种攻击性美貌下的温和性格。人总是会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产生畏惧和敬而远之的想法。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在人前的反差是自卫。 良久的对视后,漆司异在打量她时偏了下头。喉间发出了声沉沉的低笑,并非平日里带着讽刺的嗤笑,陌生而轻微。 他有张磁沉的好嗓子,短促的笑音让人听着都耳后根发痒。 而墙后面那只本来戒备心极重的黑猫或许是知道今天被他救了,居然也不再怕他,团成了一团毛绒状过来蹭他脚。 他大概极其讨厌这种动物的黏糊感,抬脚把猫踢开。 黑猫恃宠而骄,心知他不会伤害自己,又契而不舍地黏过来。 施今倪被这猫的循环往复的犯贱动作给逗乐,仰起脸:“你上次说别喂养流浪母猫,可你也在救它。” “我没给过它一口粮。它要是怀孕,责任在你们。” “……”施今倪一时语塞,纠结地嘀咕了句,“可又不是我让它怀孕。” 他轻哂,把撑在她脸侧的手收回。 俩人之间的距离依旧很近,施今倪退无可退,也没见他想往后挪开。她轻咬了下唇瓣,本就红润的唇色更深,有几分楚楚可怜的示弱形态。 “你好像不太满意我,总对我皱眉。” 漆司异垂眸看她,视线落在她因抬头而凹陷的白皙锁骨那。停了下,问:“想知道原因?” “想啊。” “你身上,太香。” “……” 施今倪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让人误会的话,毕竟他可不像会和自己调情的人。 一通电话打过来,打断了彼此之间的旖旎气氛。 漆司异看了眼手机,是康景来找他问人:“今倪说去找你还笔了,现在她人还在你这吗?” 男生大大咧咧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出来,施今倪自然能听见。她抬眼和他视线相碰,坦荡地捋了下耳后根的一缕头发。 漆司异低眼盯着她精心设计的撩人动作,寡欲的一张脸,面不改色地回那边:“在。” “那你告诉她。我现在已经到了,让她慢慢过来。” 是已经约好的时间和地址,康景的语气听起来很兴奋,没想其他的,显然把这当成一次很重要的约会。 电话挂断,施今倪没有半分停顿地把口袋里那只铅笔拿出来,有意无意地戳到他指骨上刚才因打人而不小心擦破的伤口。 漆司异肩身微动,脸色如常。 施今倪往前一步,低头,那只笔轻轻塞进了他手心:“我昨天有答应他,先走了。” 错身离开时,垂下的柔软发尾轻飘飘地蹭到了他指尖。 第7章 ◎尾指被轻勾了一下◎ 康景能约到施今倪听起来简直像天方夜谭,考试铃声一打就跑回家冲凉、喷发胶搞得一身清清爽爽。 他站在海岸城广场那又反复确认了一遍对方会来才安心,人站在广场中心的喷泉前,焦灼地等待着。 施今倪是搭公交过来的,从站台到目的地还走了几百米。 她甚至没回去换一套衣服,也没刻意打扮。只背着个薄而轻的书包,从学校出来就过来了。 深州绝大部分的高中校服并不是影视剧或国际贵高里普遍的短裙制服,他们身上的夏季校服都是黑白或者蓝白色的T恤长裤,很中式风。 只要码数正确就不算松垮,也并不完全修身,但穿着很舒适。 施今倪就是在这种朴素衣料下都难掩美感的女孩,取掉皮筋的柔顺长发零落披肩,高挑出众的身段,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都白透。 少女下颔尖细精巧,鼻梁挺,唇瓣薄,如蛇蝎锋利的清冷感在下一刻特意扬起的笑脸中消弥。 “来了!”康景殷勤地把手上那杯奶茶递过去,微微俯身,“咸柠走冰。” 施今倪没推拒地接过来,道声谢。 远处海面上最后一抹夕阳光彻底没落进天际线里,九月中旬的深州还是热,偶尔经过餐饮店外边,空调外机的热气往脚踝那扑过来。 康景其实不是第一次约女孩出去玩,但他玩得花。平时和自己臭味相投的要么直接在喝酒时认识,要么聊两次就能带去兄弟局里装面子。 但施今倪给所有人的印象都太高不可攀,冷静又清高的女神样,普通男生在她这种段位面前告个白都容易局促不安。 他还真不敢一开始就把人约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只能像个楞头青似的带人压马路。 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刚才在学校和司爷待一块呢?” 和柴近芝会因为喜欢的人忌惮太漂亮的女孩一样,康景也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施今倪对漆司异的看法。 施今倪捧着那杯柠檬茶,如实点头:“嗯,考场上借了他笔。” 康景“害”了声:“我这两天每回1来找他的时候,还以为你俩压根不说话呢。” “他是不怎么和我说话的。” “他对谁都这样,也不是故意针对你。” 施今倪低头抿了口冷饮,眼神淡淡地接话:“那你和他是认识很久了吗?” “没有,他之前貌似都在国外读,是高一下学期才转到我们朗御这边的,反正一转过来就在这一块蛮有名气。对了,你知道他小名叫什么吗?阿ying,哈哈哈哈!” 或许是觉得打开了话匣子,康景眼睛发亮,放松下来,把兄弟的个人隐私情报都给卖得差不多了。 施今倪诧异抬头:“阿莹?太女孩子气了吧。” 康景知道她猜错了,摆手:“不是,是输赢的‘赢’。邝盛和他是小时候就认识,说他从小就遥遥领先很多人,而且他和他家老爷子下棋都从来没输过,所以叫阿赢。” 其实岂止从小就遥遥领先,如今也是在各方面都拔得头筹。 “阿赢,所以能在这么多女孩子的心里做胜者。”她不掩饰语气里的揶揄,注意到身边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并没转头。只是如常道,“你的那位柴近芝也很喜欢他吧?” 柴近芝和康景的八卦在她刚进班里第一天就了解了个大概:一个他喜欢她,她却喜欢“他”的狗血三角恋故事。 一位大小姐,一位校霸混子,一位贵公子,都是年级里备受瞩目的人。 虽然没明说过,但大家心里对他们这点关系都有数。 但康景这会儿泡着眼前的妞,可不认这些:“什么‘我的那位’?你说柴近芝啊,我就是把她当妹妹……至于她对漆司异的心思就不关我的事了。” 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后,不忘语重心长地又多说几句: “她就是一根筋,司爷哪会钟意她?他多的是美女跟在身后跑。近芝还天天把殳絮当假想敌,想想也知道她都追不上漆司异,殳絮那假小子就更没戏了!况且又不是谁都和她似的,只把漆司异当个宝。” 他这一大段话里就很有心机了。 把自己撇开,又要踩一脚柴近芝是个围着漆司异转的痴女。还话里行间暗示漆司异是个招蜂引蝶的主儿,身边环绕的女孩子太多。 施今倪似乎是在他这里听到了什么好玩的,停住步,偏头问:“你只把她当妹妹?” “是啊。”康景见她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被她眼睛盯着,有点紧张地又保证了一遍,“我真对她没意思。是那群人嘴巴多,乱传的。” “哦。” 她笑笑,嘴巴里那根圆圆的吸管被咬扁,这是施今倪喝东西的习惯之一。不知道是没在意,还是懒得去琢磨侧脸那道紧追不舍的目光。 广场上风大,两人并排走着。康景闻到了她身上清香的甜腻味道,情不自禁地开口:“你身上好香。” “……”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施今倪不解地睨他。 意识到这话太冒昧冲动,康景连忙解释说不是轻佻调戏的意思,是她身上真有股香味。 “花香吗?” 她自己在花店兼职久了,已经习惯了身上和店里的花味。 被她这么一说,康景就反应过来了:“就是花香。噢,司爷应该挨不了你这么近,他花粉过敏。” 施今倪脸颊迎着风,闻言捏着吸管的手一顿。原来是花粉过敏,难怪总是会咳嗽、会皱眉、会说她身上太香。 康景发现她又没出声了。 她在发呆时目光会落在他身上,却又不是在看他。 俩人慢慢走到小公园,康景帮她拎着书包。长椅那有个移动甜品车,人还没过去,路边上有个跪爬着的残疾老人牵动施今倪的裤脚伸手,是讨要钱的意思。 康景嫌脏地帮她往后拉开,想离老人远点:“城管不在啊,这些流浪汉怎么还能在这里活动。” 他正四处张望着能不能找到附近的保安,施今倪已经从零钱袋里揪出几个硬币投入老人的碗里。 当啷两声,康景回过头,见老人千恩万谢地鞠躬点头,只好带着她往前走几步: “你不该给的。现在的流浪汉不比以前了,有些乞丐就是有手有脚还跑这种人流多的地方装可怜。” “可是不给的话,他会缠着跟过来的。”施今倪没什么所谓,语调慢,“我胆子不大,还是不要起这种冲突比较好。” 施今倪晚点还要回花店工作。 有时间限制的缘故,他们没在外面待多久,后来只在甜品店坐了片刻。 康景打了辆车把她送回去时,她在一家超市下了车。 进去挑挑拣拣了一些日常用品和瓶瓶罐罐的梅子零食,临了,不忘多买了两条防花粉的围裙。 - 周一上午,摸底考出了成绩。 实则,头天晚上的高二年级排名就已经公布在了朗御高中的校园公众号里。 狭□□仄的一室一厅出租屋里,她刚从浴室出来席地坐在长形地垫上,屈膝,脚趾头抵到一角的挂脖式耳机,高瘦的身材套在宽松吊带裙里。 头发没吹干,空调风口徐徐地对着脑袋这边转,发梢的冷水落在肌肤上降温。 手机屏幕上也都是水,她随手捏起裙角擦干,侧了下头,缓缓滑动屏幕上的年级排名表。 柴近芝,第七名。 殳絮,第六名。 施今倪,第五名。 王序,第三名。 …… 最顶上的漆司异和后面几位拉开了十几分的差距,独占鳌头。 施今倪一直觉得自己这种情况不用太在意成绩,她对这次考试的把握不大。也知道自己在之前的学校还能做个领头人物,但到市里这些人才济济的学校就差得太远。 可是看到这张成绩表,她不由得轻笑了声。 没几个能打的。 因为摸底考的成绩出来了,乔莲说好的会根据成绩换位置也如期落实。她大概是又把班级前三十名根据偏科程度和身高都互相安排了同桌。 于是施今倪的位置往前蹿了两排。 前桌是殳絮,同桌则也变成了女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且在这个学校不受待见的张雁。 而和自己隔着一条过道的人,正好是漆司异。 夏末秋初的傍晚,零丁的蝉声消失,深州市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了点。这座繁华的城市人山人海,又有山有海,有与之而来长达几个月的台风雨季。 晚风带着点凉意,黄昏也变得雾蒙蒙,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 高二(13)班的语文老师是位临近退休年纪的师太。 脾气和语速都太稳定,导致学生们都觉得她上课即催眠,一大片人在厚厚书堆底下睡得天昏地暗。 她正讲到试卷中的文言文注释词:“‘司’。在这里呢,是‘掌控’的意思。” “比如咱们班上的漆司异同学,光看这个名字就知道他的家长对他有多寄予厚望了。当然了,有目共睹的是:漆司异在各方面也确实是不错的。” 施今倪慢悠悠地看向右手边的男生。 他并没有睡觉或旷课的坏习惯,只是也不像在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哪怕是被老师点名夸赞了,也是一副置身事外样。坐在那身板挺拔,懒散又松弛的姿态,骨节修长的指间不紧不慢地转着根笔。 棱角分明的侧脸逆着窗口日光,帅得太惹眼。 拿起身边人举例,班里这才躁动起来。 邝盛打个哈欠:“郝运啊,大家可都晓得你家老头对你有什么厚望了。” “笑死,那刘强的怎么说?” “突然发现,近芝的名字也很好听呀。”有女生接腔。 “哈哈哈哈哈你们拿名字说事礼貌吗?那我们班那个物理老师,谁替他申冤啊!” …… 话题一延展,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说开了。 施今倪听见他们的讨论声,回头好奇地问了句同桌:“物理老师叫什么?” 张雁在班里一向是闷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嫌恶情绪,或许也是惊讶施今倪居然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顿了下,才在草稿纸上写下那三个字:甄时建。 “甄时建……” 施今倪默念了两遍。笑了声,明白过来了。 晚修一临近下课时间,冷冽的秋雨瓢泼而下,冲刷这座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深州的台风雨永远都是风声比雨点大,悬铃木的叶片被砸得哗啦啦直响,给人一种世界末日不过如此的感觉。 这节晚自习没有老师值日,班长柴近芝搬着凳子坐到讲台边上维持课堂秩序,投影仪那正放着一份数学报纸的参考答.案。 “邝盛、康景!你们回自己位置上去。”她拍了下桌子,朝漆司异那的一堆男生喊道。 几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拎着凳子和扑克牌,朝讲台那比个贱兮兮的中指后走了。 一道雷声“嘭”得劈下来,教室里陷入一片黑暗,有几个男生脸上瞬间反着手机屏幕的荧光。 这要是有老师在,绝对一抓一个准。 一伙男生趁乱狂欢地说提前放学,几个班干部在大声喊让大家安静,整栋教学楼都因突如其来的停电沸腾了起来。 而施今倪把腿伸到过道那,横过了那条不宽不窄的过道,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 漆司异搁在桌边的左手腕骨被人拉住,鼻间是很清淡的洗发水香味。椅脚在地板上发出摩擦声,她靠了过来,几缕长发不清不楚地缠上他的手臂,有些紊乱的呼吸近在咫尺。 这个班里,没有第二个女生敢这样对他。 他指间那只笔掉落在练习册上,往下滚了滚。四周乱糟糟,他不作声地要收回手,却被对方使蛮劲缠得更紧,修长的尾指被轻勾了一下。 漆司异偏了偏额,没继续动。 她在把一张纸条往自己手心里塞。 外面稀稀落落的月光泄进来点,在昏暗混乱中,无人在意他们这一角。施今倪看着他高而挺直的身板轮廓,感觉到他手心的滚烫。 确认那张纸条塞到他手里了,她要往外撤时,却又被稳稳地回拉了一把。肌肤相贴,指腹到掌心的温热感一点点上移。 施今倪呼吸声放缓,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所幸也就只有这两秒的相握时间,漆司异松手了。 第8章 ◎你玩不过她◎ 台风雨造成的停电已经长达半个小时,在社区通知得等几个钟才能把电路板修好后,财力雄厚的朗御已经直接启动了校内发电机。 等到三节晚自习都上完,铃声打响,学生们都犯着困倦要么去搭车回家,要么回宿舍楼睡觉。 只是闹哄哄的楼梯间在这会儿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13)班后门那,有一伙人围着。 柴近芝挡在门口,对着中间那个提着一个小礼品袋的女孩温声细语通知道:“他不在,还没下课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温宁挽着施今倪往楼下走,是司空见惯的表情:“一看又是来找漆司异表白的小学妹。” 边上的何覃覃接过话:“可是班长又在那当什么老好人帮他发‘拒绝牌’啊。要是每个都像她这样花时间好声好气地拒绝,漆司异忙得过来吗?” “这你不懂了吧,表面上是帮他拒绝,实际上是巩固自己的‘正宫’地位。”温宁早就看透,笑嘻嘻道,“舆论传言里,我们代言人柴小姐不就是漆司异的首选女友嘛!” “传言有什么用?她要是会运动会打篮球,刚才跟着漆司异那群人去球场的就是她,而不是殳絮了。” …… 施今倪一言不发地听着,要下楼梯时,回头看了眼教室后门那。 两个女孩还挨在一起闲聊,看上去很亲近。 柴近芝无疑很会洗脑,说着说着把人姑娘的脸都给说红了,有点羞愧难当插入他.俩中间的意思。 有些人真是好命得漫不经心。 他永远作壁上观,甚至一无所知。勾勾手指头就多得是为他默默付出的人。 …… 大雨过后的篮球场积了几处小水洼,今晚风冷,还留在这露天球场里打夜球的人并不多。 十几分钟前还有伙中年人在这玩。 夜色越沉,风越刮越大,现下只有这一伙血气方刚的高中生还能扛得住冻。 殳絮在和邝盛比投篮次数,两人完全欢喜冤家的样,从球场外吵到球场内。 康景则拿着手机在那发信息。 郝运和旁边几个男生停下来,调侃道:“康哥,最近忙不断啊?你现在可都不跟近芝小可爱说话了。” “你也不看看他这几天和新同学的进展多快,一下课就凑到人跟前去。柴近芝心有所属,可从来不给康子正脸。” “我还是喜欢我们小柴啊,甜妹才能拯救世界!” “近芝是很漂亮,人也不错……可她要比的人可是施今倪啊。”康景也没藏着掖着,很直白地说出自己更倾向谁。 说白了,柴近芝再漂亮也是张甜美脸蛋,蛮常见的娇矜大小姐。 而施今倪肤白貌美大长腿,眉眼间都是媚气。如果不是气质太清泠,其实她是张很俗艳的美人脸。 即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不过话又说回来,都美成这样了,谁还管那灵魂上的事儿。 两人的标准都不在同一审美的起跑线上。 拿两个女孩来比较外貌这种没品的事,也就康景做得这么得心应手。 殳絮听不下去,砸了颗球过来,不屑道:“康景,你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吗?凭什么觉得自己追不上柴近芝,居然还能追上施今倪?” 她说话一向刻薄直接,大家都听习惯了。也看着邝盛他们的面子上,对她一直让着。 但这话也确实没说错,一伙人纷纷赞同: “转学生看着是不像好追到手的,康子你别把人家的友善态度想太多了。” “别是你自作多情了吧,哈哈哈哈!” “我看那大美女对谁都好声好气的,但是也跟谁都挺有分寸感的,真不像好追的。” 向来不参与这种话题的漆司异坐在场下,黑色棒球服外套就这么敞着,手肘抵着膝盖。 凌厉的五官面无表情,耳垂下方有点红。 他唇角蓦地扬起了个意味不明的讽笑,手心那张纸条被慢慢揉成一团。 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写着:周六电影院见,Jin。 康景那傻逼还在人堆里不知所谓地大放厥词,似乎都已经臆想到和施今倪交往后的美好生活。 漆司异站起来,把手上的纸团丢进垃圾桶里。插着兜,喝口水,突然提醒了声:“别继续了,你玩不过她。” 几个人一愣。 既是因为这是第一次漆司异会加入这场百无聊赖的八卦杂谈,也因为他这句破天荒的话。 康景不满地回视他:“司爷,你别来我这泄气行不行?什么玩不过,我可没在玩啊,今倪多单纯一姑娘,她都答应这周六下午和我出去玩了。” “是吗?” 雨后的夜很冷,风是凉又沁人心脾的,夹杂着淡淡烟草气。橙黄色的路灯光照在水洼中,折射出一道修长模糊的影。 漆司异垂着漆长的黑睫,不知道在想什么。薄唇轻勾了下,邪气得很。 - 施今倪是答应康景周六出来玩。 但没想到,才来到约定的地点没多久,就撞见他们这伙人在打架。 这间音乐酒馆开在街尾,里面人声沸腾,卡座几乎被坐满。舞台边上的干冰机功率太大,淌过去都要收获一脚凉意。 台上的歌手乐队在弹着吉他,敲着鼓,唱起了民谣老歌。 而里侧的巷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康景这伙人打的是隔壁职校的几个黄毛男生。 是突如其来的纷争矛盾。 之前应该就有好几次摩擦,这会儿凑在一起轻易燃把火就能让怒火升级。 也许是觉得在施今倪面前做一群人里发号施令的那个头很有面子,康景二话不说,抄起一瓶酒瓶就上去干。 八、九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打起架来太混乱不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不良混混在打群架。 酒吧老板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看着施今倪乖乖倚在后门那观战的样子,身影单薄削瘦。他见状,多说了句“妹妹要是害怕就回里面坐着啊,他们不会闹到里边”。 施今倪点点头,脚却没挪动。 她站在康景带着她过来的“观战区”安静地看着他们汗涔涔的模样,拳头和肉直接接触,手臂肌肉线条因动作的狠戾而偾起。 康景在这场混战里还是更胜一筹,他手劲大,寸劲狠。他们这伙人又本来数量上就比对面多,没多久就把对方那几个人打趴下了。 他站在人群中间,点了根烟,突然拽起对方里面为首的那个男生的头发往墙上撞过去。 有人在旁边拍视频,讥笑声不断,还有人戏谑地说要撒泡尿在男生脸上。 “喊老子什么啊,你平时在家喊你爸也是这么小声?” 男生跪在他面前,脸肿得快要看不清眼睛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手脚都在颤抖。 施今倪不是没见过男生打架。 就前不久她还目睹了漆司异揍一个虐猫的眼镜男,但他教训人和康景这伙人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至少没那么低劣,下作,毫无底线。 这场对自尊和身体上的羞辱在手机里被记录下来了一部分,是他们自以为光荣的勋章荣耀,漫长的折辱经过了很久才结束。 …… 那伙男生把外套和手机丢在最后一个卡座那,一个个都去了厕所放水和洗手。 到弄完这档子事,康景回头进到室内并没看见施今倪去了哪,找半天才发现她从吧台那领了一筒玩大冒险用的竹签回来。 他后知后觉才想起要管理形象,声音放柔:“刚才吓到你了吗?” “你这里受伤了。”施今倪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指腹轻轻碰了下他额角上被玻璃碎渣子划破的地方。 她长了张得天独厚的扎眼好皮相,稍微温柔亲昵一点简直让人难抵抗。 康景被摁疼了也没出声,刚刚还是混世魔头样,此刻有些怔地看着她傻乐。直到施今倪推他去洗手间洗把脸,才转身离开。 这里的人形形色色又来来往往,镭射灯忽明忽暗。 桌上那支拍了十几分钟视频的手机并没关上屏幕,还定格在某一个血腥画面上。 显然,他们在几分钟前还在欣赏这份“杰作”。 施今倪拿起那支手机看了会儿,吧台那传来邝盛和几个男生咋咋唬唬的声音,他们都穿着红黑色的球服,应该是刚从球场上大汗淋漓地下来。 进屋就去和今天的领班打招呼,是这里的熟客。 康景组的这局,会叫上他们也不奇怪。 她抬头瞥过去时,漆司异已经迈着闲庭信步出现在她身后,身上柏木香凛冽而冷淡,似乎盯着她这怪异的举动有一会儿了。 施今倪并不慌乱,把那支手机若无其事地放回到桌上,低笑了声:“踩蚂蚁一样踩人,很爽吧?” 漆司异没懂这话什么意思,居高临下地只往那手机的屏幕上睨了眼,粗略地下了个大概的判断。 他知道康景最恶劣的一面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德行。 周边卡座里也有来这玩的学生,男女都有。从他们落座后,讨论的声音就轻到不能再轻,却还是从聒噪的敲鼓声中断断续续地漏出来几句。 无非是“好美好漂亮”,“那男的长得真帅,脸好带劲”的评价。 外貌的这种字眼夸赞。 施今倪听得很多,有了免疫力,也很腻了。 洗手间那群人已经出来,和邝盛他们正好打上照面,都聚在吧台那和老板吹水、点酒点歌。 他们这卡座是张半圆弧形的围桌,酒馆里最宽敞的一处。 施今倪和他正好对坐着,桌下彼此的膝盖相距不到五厘米。但这种情况想产生肢体接触,不刻意挪动,就不太可能会发生。 漆司异今天没上场打球,没出汗,穿了身白色夹克外套和束脚工装裤,一双贵出天价的潮牌球鞋。他靠坐在阴影覆盖的椅背那,身型落拓锋锐。 嘴里咬着的那根烟没抽完,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拿下来,掸了掸烟灰。 忽然伸手拿过桌上那只手机。 滑屏解锁,要看刚才她在看的那段视频。 施今倪及时从他手上抢了回来,又锁上屏幕放回去,像是怕他删了。 “刚才听康景讲了一个故事。”她慢条斯理地屈肘,压着手机,说,“他们之前打架,不小心把一辆豪车给砸了,你猜猜他怎么凑到的这笔保险赔偿金?” 漆司异抬起二郎腿,戴着腕表的那只腕骨搁在膝盖骨上。下巴微扬,拉扯的下颔线条锋利而流畅。 他并不打算出声,只是神色漠然地听。 “他收了一个小跟班,带人去约架。结果把对方打伤了,伤得很严重。几个人就撺掇着让小跟班找家里拿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这笔钱最后花在了赔付豪车的保险金上面。 因为那场架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约架,而是康景几个人为了坑小跟班做的一场戏。 说到这,施今倪抬起笑意盈盈的黑眸:“你这个朋友,做的事都蛮有意思的。” 漆司异把手上那根将要燃尽的烟摁进烟灰缸,额前碎发稍稍遮住眉眼,听完这几句后也始终波澜不惊。 她则也点到为止,并不给他继续聊下去的机会,话锋一转:“你今天有去赴约吗?” 他偏头,兴致缺缺的视线定定地锁住她:“电影院?” “是啊,近芝应该有等你很久。”施今倪抬手,有些苦恼地用指尖挠了下泛红的眼角,“她让我找机会把话带给你,但是我忘记写是几点了。” 所以那张纸上的Jin是“近”,不是“今”。 她不止一次这样了,总给人造成一种似是而非的错觉,末了还要花费时间在他面前装无辜。 漆司异又被她逗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淡讽。 没有再给互相独处的时间,康景他们已经过来了。好在邝盛那群人里有人带了女朋友,不会让施今倪一个女孩在这群人里显得太突兀。 邻座一个长腿美女借着问Wi-Fi密码的方式找邝盛要了微信,但会坐到他们这里来也是司马昭之心。 这桌上除了施今倪还有五个女孩。 其中三个单身,三个也全盯着漆司异不眨眼。 偏偏这位祖宗是在人堆里喝酒就真心无旁骛的人。 少年眼皮褶子很浅,眉弓高挺,下颚线漂亮。吞咽酒液时,锋利的喉结弧线上下滚动着,有种侵略性的性感。 模样懒怠,贵气。 他这个清心寡欲又不自知带着蛊惑的样子,真称得上一句“男色祸人”。 从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抬上来开始,桌上蠢蠢欲动的人就不少,各怀鬼胎的人也不少。 几个女生像狼盯着羊般要把漆司异拆吃入腹。 康景难得安静下来,在找邝盛问意见。问今晚到底能不能摊开话,向施今倪表白心迹。 邝盛边上那女孩随意抽了根竹签。 上面是真心话的问题,提问对象是自己左手边的女生。 被指到的施今倪还不知道自己成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倒霉鬼,她在试着用桌角磕开一瓶冰镇啤酒。 只是经过摇晃,瓶盖一开,冰酒泡沫就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许多液体顺着手腕往里流,冷得她哆嗦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放开,一只温热的手掌从她手上方把酒瓶接了过去。 漆司异嘴角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没看她一眼,只是顺势摁住了瓶口把自己面前的空酒杯倒满。 施今倪顿了下,看着他。 边上女生推她胳膊:“发什么呆呢?回答呀。” “什么?” 竹签上的真心话问题:今晚如果必须挑一个异性送自己回家,会是哪一位。 大家关注点都放在她身上,包括一脸期待的康景。 施今倪慢慢把视线从那瓶啤酒上收回来,歪头笑了下:“那我当然选漆司异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的更新在这啦! 第9章 ◎胆还没那个人大◎ 一般来说,只要在繁多选项里有漆司异,那么他一定是不二之选。 但施今倪给出这个答案时,却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是谁带过来的,也在她这句话之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某个方向。而康景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几个女生交换的眼色里讳莫如深。 打量的,比较的都有。 桌下相距不到几公分的俩人膝盖因一方的故意靠近,轻轻地碰上。 挨着,没人再刻意错开。 漆司异作为一众男生里被公然挑选出来的那个,表情并未有其他变化。 他依旧恹恹地捏着那半瓶酒的瓶口处,骨感白皙的长指被冰雾浸透,青筋脉络明显。瓶身在轻摇晃中碰到玻璃桌沿,发出很细微清脆的响声。 施今倪说完这句疑似在两个男生之间挑拨离间的话后,手支着脑袋。瞧着对面那双处变不惊的眼睛,悠悠地补上一句:“他喝的酒最少嘛,比较靠谱。” 这句话如有破冰作用。 打破了一场隐形的沉默和嫌隙。 康景这才乐呵呵接话:“这话我不同意啊。我是刚刚喝的多,但是我酒量特别好啊!” 邝盛捡起地上的牌,目光往桌面上几个人之间转了圈,心道“还真是红颜祸水”。 他伸个懒腰后,倦声打着圆场:“康子,你已经喝醉了!行了,也很晚了,该散场了。” “就走啊?”康景不太乐意,看了眼时间,“这才喝了几轮。” “司爷找了个新场子打冰球,那地方不在市里。” 已经天黑很久,施今倪没再想跟着去参与他们的下一轮活动。 她早就说过晚点还要回花店整理一天的账本,无疑在这群玩咖们的眼里是个“有门禁”的乖乖女。 康景殷切地给她叫车,把人带了出去。也不让其他人跟着,显然是要给他们腾出单独的空间说点什么。 邝盛旁边那对情侣在互相喂食水果盘里的橙子瓣,耳朵听着那几句话,骂了句“真恶心腻歪”,坐到漆司异边上。 还是没忍住开口:“司爷,你说康子真能把到那转学生吗?” 漆司异伸腿架在茶几上,仰头把瓶里的酒喝完。锋利的喉骨微动,扯了下唇角:“你问我?” 邝盛精得很,听出来这位爷不耐烦的语气,也不跟他绕:“那我不是觉得那个施今倪好像对你更有意思嘛。” 就刚才桌下那点动静,膝盖碰着膝盖。 别人不知道,邝盛刚才那会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漆司异长得好,从小就特别能招女孩喜欢。施今倪对他上心倒也不奇怪,但他什么时候也对女生有这种亲密的纵容了? 这想法才在脑子里转了圈,那群人里就有个按捺不住的JK裙女生端着杯调好的果酒过来,要跟邝盛换个位置。 女生上衣的领口很低,露出一点雪白青涩的胸线,一张脸娇俏又可爱。 “换位置可以啊,但千万别再搞那些倒酒弄我司爷腿上的老土套路啊。”邝盛一脸见多识广的样,边起身边嘴贱道,“这哥们儿洁癖重得很。” 被他说的太直白,女生娇嗔地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呀!” 邝盛乐得直笑,从桌上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坐到另一边去找人借火。 真不是他在胡说,主要是见太多了。 身边多了个目的性明确的女孩坐过来,漆司异也没太大反应,怡然自得喝着自己的酒,垂在身侧的食指上勾着个机车的钥匙圈。 一股“不主动不拒绝,全凭愿者上钩”的贵公子腔调,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给迷得不行。 看着就蛮会的。 女生挨近了点,直起身挨到他耳边:“漆司异,待会儿你打完冰球想去哪儿啊?” 漆司异懒洋洋侧头,抵着额,反问她:“你想我去哪儿?” 哪怕是在这种镭射灯扫来扫去的混乱声色场合,少年英挺锋锐的眉宇看着也很冷淡。撂过来的一眼又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压迫感,险些让人丢盔弃甲。 女生刚才强装出来的镇定和牢记的该怎么展示魅力,在此刻全抛在脑后。 心跳声怦然作响,忍住心底的怯意,不由得软了腰靠过去:“看你啊。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行不行?” 浓烈的香水味在她动作下逐渐萦绕鼻间,漆司异意兴阑珊地皱了下眉。 想勾人又装得不够娇媚,胆还没那个人大。 “我回家。” 女生乖巧地点头,看着他。 漆司异娴熟地点了根烟,橘蓝火焰一簇而起,照亮那张桀骜凌厉的脸。他徐徐地吐出一口青白烟雾,补了句:“家教严,不让人借宿。” “……” 这话拒绝得很直接了。 女生放下搭过去的胳膊,讪讪一笑,有点尴尬得不知所措。 夜色彻底笼下来,酒馆才进入状态。 康景送施今倪上车回家,从出去到回来近乎花了二十多分钟。 等他进了屋,一伙男生都准备换个地儿去打冰球,又都打趣地问道:“康哥,在外面搞了这么久,爽死了吧!” 这群人嘴巴都糙,开起荤腔来也不在意旁边还有女生。 邝盛也着急听后续,凑过来,扬了扬下巴:“怎么样?人姑娘怎么说的?” “没戏,人家一心学习呢。”康景站在逆光的地方,表情看不太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掩饰丢面子,反正一脸无所谓地回答,“我没事,和大美女当朋友也挺好的。” “朋友?这不就是好人牌啊,你们在外边单独待了这么久,就听她给你好人牌呢?” “一心学习哈哈哈哈哈哈,康子别哭,来爸爸这,胸口借你安慰安慰!美女哪有这么好追的,你又不是司爷。” “笑死我了!兄弟们还以为你今晚能有什么大收获呢。” …… “走了。” 火光燃至烟蒂,漆司异淡声打断这群不着调的人,站起身带头出去。 这个夜晚对有些人来说是运动得热汗淋漓,也有些人在辗转难眠。 另一边,施今倪的手机从她洗澡时就一直在响。 她吹完头发从浴室出来,不紧不慢地滑动手机屏幕。社交软件上的好友添加栏那多了十几个小红点,有13班的人,也有学校其他年级其他班的。 她只同意了几个眼熟的。 其他一概不理,再点开消息栏一则则看过去。 【殳絮】:朋友送了我几张《不眠之夜》的票,周日晚上要一起看吗?顺便把上次我要的花种子一起带给我吧。 【柴近芝】:周日晚上万象城有《不眠之夜》的话剧展诶,我请你去看吧。不过我听说殳絮也多出了几张票,她还邀了邝盛和漆司异他们…… 【殳絮】:柴近芝是不是也想找你一起去打卡啊?邝盛刚说他也答应她了。我怕你左右为难,要不一起去好了?我忍忍,不会和她吵的。 【柴近芝】:如果殳絮要和我抢你的话,那不然你就答应一起去?人多比较热闹嘛,我也懒得跟她计较这么多。 在施今倪没回消息的这半个小时里,这两人一来一回,彼此之间毫无对接商量却又十分默契地已经帮她安排妥当。 她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在衣柜里挑了身明天出门的衣服,往两边各回复了个“好”。 - 《不眠之夜》是场浸没式话剧,由莎翁的小说《麦克白》改编。 这种话剧形式和寻常话剧不同,里面没有一个正式的舞台,观众也没有座位,完全跟着演员角色转换场景。 简单来说就是观众可以近距离凑到演员身边,看他在看的信件,甚至在不干扰表演的情况下能帮演员穿衣服,和一些无关紧要的npc聊天。 之前这种展一直是在国外才有,近段时间流入到国内。 首展的票一般比较贵,又都很难买到。 施今倪到的时候是最后一个来的。 其实入口处很多和她年龄相仿的学生,有附近学校的,又或者也是朗御的。 这张海报上写着剧中有限制级的演出片段,年龄要16岁以上才能入内。青春期里看个毛片都躁动,这种堪比5D型立体观赏的合法话剧更让一些人兴奋起来。 她记不清这么多人的脸,只把注意力放在两个约她的“女主角”那。 这俩各自又带了不少人,男男女女都有。 女孩里一个顶一个漂亮,男生里头也是高个帅气。他们互相之间并不针锋相对,反倒友好地拿出手机在那互相介绍,互加好友。 出来看个话剧就跟小联谊似的。 这一群人里,施今倪粗略地扫了一眼。 康景没来。 这让她松了口气,她今晚没功夫应付他。 柴近芝能同意和殳絮一块玩无非是冲着她间接约上了漆司异。她们的同学朋友圈子里早就各自有站队,只有施今倪这个新来的能暂且当个“共友”。 而殳絮就完全是直来直去的性格,单纯怕施今倪夹在中间太为难。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漂亮啊!”殳絮一脸惊艳,揽过她肩,“我这一群打球的球友可没几个优质男人,今晚全盯上你了怎么办。” “不会,这不分配得挺平均的?” 施今倪笑着,指了下柴近芝身后那帮千金小姐妹团。 那边一群女孩一个个的都十七、八岁,自信洋溢,身材苗条,背的小挎包都是五位数打底。今晚大家不穿校服,都是私下常服,能看出谁花了心思打扮。 柴近芝一改在学校里的淑女风格,吊带裙,画了个小烟熏妆。正和送上门要她联系方式的男生微笑着说话,视线却往左边那位爷那不断看了好几次。 “她们啊?都有任务在身,一个个要帮着柴近芝来防我。”殳絮嘴不饶人,“一群狗腿子!防我还不如防你。” 施今倪弯了弯唇,没说话。 殳絮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赶紧纠正:“我不是说你也喜欢漆司异啊!我就是觉得柴近芝是个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我是她的强劲对手。” “嗯,但是你确实总插他俩中间。上回在食堂一块吃个饭,你还抢着要坐在漆司异旁边。” “那我也不是为了漆司异,又不是谁都把他当个宝咯。” 殳絮说到这,看向行道树边上正和边上人借火的邝盛。男生打个火也要抛高打火机耍帅,有种幼稚的开朗。 差点对上对方目光时,殳絮赶紧转过了头来。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喉咙,嘟囔:“我好歹和漆司异是邻居,总不能看着他被柴近芝那种女的追上吧……她身边那个小跟班最烦,连邝盛都不放过。” 施今倪跟着她看的那个方向看过去。 晚上的秋风吹过棕榈树的枝叶,裸露在外的脚踝和手腕都泛着凉意。一拨男生都蠢蠢欲动地各自打量这边的女生,都在找今晚的伴。 一群女孩就比较简单了,只往柴大小姐看中的那个方向瞥。 漆司异穿了件黑色冲锋衣,尖颔抵着拉链那,侧着脸的下颚线泠冽锋利。头颈笔直,峭拔且帅气。 这哥作为今晚诸位女生有意无意的目标,明显是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但他太气人,就这么悠哉地只和邝盛那伙男生说话,眼皮也不往这边掀一个。 懒又痞气的少爷腔调,偏偏最招人。 …… 正式开始进入场馆前要抽牌,扑克牌上的大小决定了观众什么时候入场,去哪一层电梯。 不得不说,柴近芝带的这一拨姐妹团还有点用。在漆司异抽到一张黑桃A进场时,她们之间立刻把和他相近的牌面给柴近芝换了。 但这个先后并排的顺序并不算关键。 《不眠之夜》的话剧场馆很大,分为六层。进去后大家都要戴上白色尖形面具,跟着各自选中的演员来走剧情。人群中跑上跑下,一双舒适的鞋显然很重要。 不过柴近芝今晚为了配身上那件吊带,挑了双有鞋跟的。 施今倪来之前找了不少攻略,进电梯时轻松甩掉了跟在自己身边的三个球队前锋男,在伊乐园那凭借衣服认出了柴近芝。 她也和一同进来的人走散了,正茫然地寻寻觅觅。 场内的灯光氛围很符合舞台剧,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人都会有点懵,在昏暗中找不到主线的角色在哪。 施今倪没拉着她一起,自顾自走到了舞会中心那。 根据剧情线来说,麦克白不会出现在这一群跳舞的人里。自诩贵傲难驭、有登上国王位置野心的角色此刻只会站在高处,睥睨舞台。 音乐进入高潮,施今倪抬头看。围栏那站着两个人影在欣赏舞会,都戴着面具,栏杆将他们的窄腰和长腿切割出一道对比线。 其中一个是掌控全局的麦克白本人,另一个显然是观众了。 男生单手插兜,个高拓跋,和专业的演员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也丝毫不输,好整以暇地正看向她这里。 周边制造气氛的烟雾弥漫,绕着他肩身。 逮到了。 她没在楼下停留,找到楼梯上去。 只这么耽搁一会儿,麦克白继续走主线。他杀过人回来,和他的夫人正要上演一场激.情戏。 沉浸式话剧的魅力,在于它将普通舞台剧给予不到的视觉效果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两个演员此刻没有一句台词,只有喘息和尽兴的呻.吟。 暗红色的屏光一重重打下来,在这种气氛下显得更暧昧。 好几排观众站在周围看得面热耳赤,要不是禁止拍照应该都会纷纷拿起手机。 施今倪走上前,看向懒散站在一旁的人。 她今天穿了件修身的针织衫,高挑而纤瘦。有风吹动时,衣角贴到身侧人的腕骨。 俩人离得近,灯光下的影子也缠在一起,难分清哪处是谁的阴影。 施今倪伸手,牵住了他的袖口。抬头时才注意到在忽明忽暗的冷色光影下,他白皙的耳廓到后脖颈那都泛着点红。 原来也不是看着激情戏还无动于衷的人。 这场戏结束,观众们要跟着麦克白赶赴下一场。 漆司异侧身,感觉到了袖口的牵制,轻抬了下手要挣开。 她当然抓得更紧,翩跹眼睫毛微微眨动,慢吞吞地踮脚靠近他耳边:“我夜盲,牵着你不容易摔。”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低眸看她:“但是却一眼认出我?”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sry…太久没写,手生TAT 第10章 ◎给我两个月,敢吗◎ 胡诹的一句话被揭穿,施今倪也面不改色。反正都戴着面具,幽暗的环境更让人无所忌惮。 “一眼认出你不是很容易的事儿吗?”她倒打一耙,不加伪饰的黑眸直勾勾盯住他,“你这么不自信啊?” 楼上的观众已经陆续跟着麦克白去往下一个舞台,此刻这里只有几个无名男npc站着。 漆司异鹤立在这几个话剧演员中,身型高挺落拓。光怪陆离的灯光打在他侧影,眼尾轮廓狭长如利刃。 他脑袋微斜,视线从她拽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手移到她脸上那张白色面具,两两对视:“你倒是挺自信。” 说不清是真夸赞,还是阴阳怪气。 但施今倪不在乎探究这句话的真实意思。他要是想躲开,在她上楼那会儿就该像甩开柴近芝那样甩开她。 但他没有,还在这等她找上来。 “是啊,不自信也不敢来找你了。”施今倪伸手扶了下偏大的面具,随口应了句,牵着他袖子要往楼梯下面走。 其实刚说自己夜盲也不完全是谎话,她在暗处的视力确实比大部分人差一点儿。 这里的楼梯间也做得逼真,和电影里麦吉特里克酒店的场景按比例还原。花纹地毯是酒红色,带着点文艺复兴时期那会儿的风格。 拐角处光线黯淡,施今倪没留意踩空了一节阶梯。 她本来还拉着漆司异那件冲锋衣外套的袖口,快要摔跤时却在电光火石间反应了过来。 怕连累他一起摔,下意识就松了手。 但意料之外的疼痛没来,松开的手不到一秒又很快被那只手反攥住。漆司异捏着她纤细的手腕,从容地把人拽了回来。 俩人正好就停留在拐角处的那一小块地方。他稍显粗粝的指腹贴着手腕间薄细的血管,少女冷白皮的肌肤很快肉眼可见地发红。 似乎是不太理解她刚才在那种时候居然还松开他的手。漆司异低眸看着她,眼神相互交接。 他突然伸手过去,长指快要碰到她脸上的面具。 施今倪往后轻挪了一步,挣开他的手,开口道:“你后面有人。” 或许是他们现在处在麦克白夫妇刚结合过的床第空间里,距离动作太亲密,触发了1V1的特殊隐藏剧情线。 一位护士NPC过来把他们带进6楼的一间神秘侦探室里,类似密室逃脱的小格子间。 房间里的音乐依旧阴森恐怖,病床上有流着血的婴儿。手心那张出场牌被捏湿,有戴着鬼魅面具的男巫演员突然靠近。 哪怕是重刷过这场话剧几百次的人也会有经历不到的事情发生。施今倪现下就属于虽然看了很多攻略,但还是没能解锁到这个随机的剧情。 进入疯魔状态的男巫在屋里四处搜寻,来到他们跟前,蓦地俯身亲吻了施今倪隔着面罩的眼睛上方。 他念了一段诡异的圣经经文后,牵起她的手:“你很漂亮,要跟我走吗?” 这是个白人演员,说的也是英文。男巫随时可以拉着施今倪出去,而如果要从他手上把人抢回来,需要将他的理论推翻。 身边电话亭的电话响起,离它较近的漆司异接通。 施今倪往旁边看过去。 电话那头说的话只有漆司异知道。 而他在听完后,看了挟持施今倪的男巫一眼,同样用英语说了一句:“God is dead, but I live forever.” (上帝已死,而我永生) 男巫听着他的话,演绎出来的舞蹈动作在灯光下更显吊诡,往后退开几步:“你不希望我带走她?” 这里的一切都是邪典诡异的,需要花脑子联系原剧情思考,而这种云里雾里的话让施今倪更加迷茫。 下一瞬间,漆司异对上她那双眨巴了好几下的狐狸眼,才慢条斯理地撂下一句:“先留着吧。” “……” 男巫看着他们往后继续退,直到打开门,独自跑了出去。 施今倪终于想起来了点,网上说过这一幕的剧情是浪漫私奔。她侧头:“我刚刚应该跟他走的。” 漆司异瞥她:“你走不了。” “为什么?” 他轻描淡写:“现在的设定里,你是我的。” 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npc在,施今倪解开面具,揉了下脸颊,在余光中看着他窄瘦的下颔:“漆司异,你说这话都不脸红。” “你脸红了。” “我哪有。” 她才不信这么黑,他还能看得清。 他似有若无地笑了声,转身在墙面凹槽里的线索盒子中要找钥匙出去。 施今倪弯腰,不紧不慢地从下面拿出一个木盒子,耀武扬威地轻轻晃了晃。脑袋靠着墙侧:“钥匙在这,想出去吗?” “确定是它?” “刚才男巫亲我的时候,在我耳边说的这个数字。” 她玩味地指着木盒上面的编号。 漆司异走上前,抬手要拿过来。 她早有预料,拿着盒子的手往靠着门板的腰后放,猛地蛮力拽过他外套领口往下拉,四目相对。 还没等谁开口,隔壁那一扇门“嗙”得一声被打开。 不算密闭的空间里,隔音并不好。听到熟悉的名字,才知道是他们那群球友中的几个男生。 一到没人的地方,这群人就暴露出本性的调笑起哄:“今晚的妞都不错啊,刚那个施今倪跟谁走了?潘子吗?” “应该是吧,潘子那几个在外面就跟得这么紧。” “这妞好像有点高冷,不过黑长直,身材不错。在外面要是遇到这样的,我直接目送50米!” “哈哈哈哈话说那个矮一点的是柴近芝?你知道她今晚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高中生来说,诱惑有多大吗?” “别想了,她为谁打扮的你没点数?” “司爷好这口儿?其实我还是喜欢她原来那甜美风格,好可爱的!是清纯的那种可爱。” …… 窸窣了片刻,那边几个人找到钥匙离开。 而另一侧的施今倪还保持着抓紧人的姿势,伸手取下眼前人的面具,目光从他高挺鼻梁骨的那颗小痣到他凛冽深邃的瞳孔。 他生得是真好看,黑色碎发落在额前,五官英挺。领口被她拨乱,露出一截冷冽的锁骨线条。 施今倪看着他,压着起伏的胸口。话语直白,意有所指:“她可爱没用,要你爱才行。对吧?” 漆司异躬身,语气里带着几分无所谓地回视,泰然自若道:“她没用,那你呢?” 两个人终于正面交锋了一次。 稍微有谁多心地凑近一点,这距离就彻底过界。 这些日子模棱两可又让人心猿意马的话和肢体碰撞,欲拒还迎的撩拨勾引……好像在这句话出来后,都如同摊牌般给撂开了。 他紧盯着她乌黑干净的眼睛。良久,她也不躲开。 施今倪说:“给我两个月,敢吗?” …… 柴近芝在里面兜兜转转太久,在小姐妹群聊里没看见有用信息,只好给施今倪发了条消息打听:【你在几楼啊?身边有别人吗?】 Jin:【我在出口处,漆司异他们已经回去了。】 整场话剧一共会重复演绎三遍,时长长达3小时,有些刷完主线剧情的中途不愿意继续下去就会提前离场。 跟着演员把酒店全部跑一遍实在是累得够呛,柴近芝的那群朋友又都穿得太优雅,来之前没有做好要跑来跑去的准备。 施今倪拎着罐茉莉生椰站在人流少的地方等她。 “你刚才是和谁走的?”柴近芝小跑过来,拿着湿巾擦额角的汗,“潘柏皋他们说一直没找到你。” “我自己走的,里面很容易走散吧。” “是啊,漆司异后来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殳絮那一队人还挺多的,她出来后让我帮忙丢掉这些牌。”施今倪把那十几张牌递给她看。 柴近芝接过来随意地翻了下,注意到里面有漆司异的那张黑桃A。 - 周一凌晨,朗御高中的匿名论坛里突然出现了一张Hot帖子。 楼主分享了一段深州同城日报微信公众号的文章报道,标题是:重点高中也有不良斗殴,究竟是教育失格还是社会纵容? 其中有一段截图虽然有给脸打码,但图片里的部分人都穿着朗御校服。他们作为这场混战的胜利者,都站着。 领头的那位踩在一个黄毛少年的肩膀上,手里的那根烟正要往人脸上戳过去。 作者有话说: 少女审判记,first blood(〃'▽'〃) 第11章 ◎你今晚能不能送我回家◎ 每个学校几乎都有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游离在道德线和法律之间。 某年级教导主任收受贿赂给谁家孩子调了个实验班,某个校区靠着位高权重的家长捐赠大规模翻新了足球场,又或是高三年级压力大的学生在校突然失踪……等等。 而朗御作为深州市排名前几的重点中学也不例外,在这则丑闻爆出时第一时间选择了删帖,关闭论坛评论顶帖的权限。 暴力欺压的一段视频,不该出现在这个法治城市、和谐校园。 可偏偏这不是只爆在校园论坛里,是有人直接投稿给了同城新闻,舆论在校外渐渐发酵。 都说学生是整个社会的希望,是8、9点钟的朝阳。 可倘若一个学校里出来的同学是这样的人:打架斗殴,揪着人扇耳光吐唾沫,扒人裤子拍照,戳烟疤……家长怎么能安心? 与此同时,贴吧里有人扒出来了同城日报的那段视频素材。 很快有人认出了带头的那个是高二(13)班的康景,其他几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可估计能猜出和他常混在一块的那几个小喽啰。 【我知道康景这人常和社会上那些无业游民一起喝酒,但没想到他私下打人这么恶劣……】 【这就是霸凌哥吗?他真的有点恐怖,除了家里有钱还披着件朗御校服以外,他还不如对面职高那几个精神小伙吧。】 【发出来有什么用,谁拍的视频啊?】 【楼主小心点,他和漆司异那群人关系好像挺好的,这些都是有势力有背景的富二代。】 【别什么都蹭行吗?说这混混跟漆司异熟,怎么不说他还和柴近芝熟?本质就是在这些少爷小姐面前是条舔狗!】 【学校里哪伙男生哪个小团体不是都对漆司异巴结得很?这时候拉他下水干嘛,他可没出现在视频里跟康景他们同流合污。】 【康景不是第一次这样打人了,高一的时候不是也有几次把人打进过医院吗?不会这次也要花钱消灾吧?】 【洋洋得意拍的作恶视频变成了欺凌的证据,不管是谁流传出来的,都很大快人心!】 …… 其实不管是朗御的学生,又或是其他学校的学生都一样,默认了学校里总会有一群恃强凌弱的“坏孩子”。 大多数人不会招惹,也敬而远之,更无从知晓他们确切的羞辱欺凌会是什么样子的。 但视频以□□的方式直接曝光后,私下每一个小群、每一个小号用户都在给那些报道的新闻和传出来的视频增加讨论、传播和留言的热度。 普通人都希望能看见一个处理结果。 也不得不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有一天得罪了康景这样的人,跪在地上的黄毛男会不会变成自己。 凌晨3点多,论坛安静了下来。 学校公关部门在教育局施压下给出的解释是:校外斗殴,不在朗御的管辖范围之内,但会对相关涉事学生采取措施。 周一早上返校,大家都掩饰太平地不去提这则被发酵的新闻。 康景和视频里出现的几个男生都没来学校,乔莲对班里后排空着的几个座位毫无表示,也无人特意去问他们的行踪。 下完下午的第二节 课,教室里的人倒了一片在课桌上补觉。 施今倪和温宁从小卖部那回来,在行政楼那看见校长和几位扛着摄像机的人交谈,像是有几个记者来做采访。 “康景那伙人运气真差,正好这几天碰上教育部上面的领导来检查,那篇新闻的长文报道又被传开了。我听我堂妹说,她们三中的都在校群里看到了。” 温宁咬了口手上的尖角脆,又猜测道:“他这次应该会被退学吧?我们学校还挺重视声誉的。” 施今倪轻声:“重视声誉的话,很多坏事都会压着的。” “哈哈哈哈他高一开学那会儿也搞出过好几次事呢。这次显然是有人要搞他啊,闹这么大很难压,而且朗御为了他愿意费这么多功夫吗?你以为康景是漆司异啊!” “……” “康景家里就是开工厂发家的暴发户。我听近芝说,他中考都没过线,他爸给朗御捐赠了一批化学实验室的上课仪器才被破格录取进来的。” 说起这些小道消息,温宁门儿清,努努嘴:“前段时间他缠你的时候我就很想告诉你了,还好你意志坚定!近芝都看不上他这种人。” 施今倪像是想起什么,眨了下眼:“那漆司异不会帮他吗?” “近芝都看不上,何况漆司异?他舔这么久也没舔进他们的圈子吧,我就没见邝盛他们攒局的时候主动喊上过他。” 温宁一脸“你不懂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漆司异可比你想象得要冷情多了。” 一天下来,朗御并没公开给出处理这件事的声明。 (13)班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因为全年级的老师都要集合开会,体育老师把器材室的钥匙给了柴近芝后,就让大家自由活动。 施今倪和温宁她们打了会儿羽毛球,把球拍让给柴近芝后说要去买个水喝。 出小卖部时,她又下意识多拿了一盒罐头。 破损的围墙还没有被修好,黑色的那只缅因猫却在这和施今倪有了一种互相等待的默契。 她把罐头打开,放在一旁的石块上。趁着那只谨慎的黑猫上前舔食时,终于过足手瘾地撸到了它的后脊背。 “千万不要随便和路上的公猫看对眼了啊,下周等我攒够钱了,就带你去做结扎。” “……” ———“你刚喊它什么?” 身后传来漆司异的声音,低淡而有质感。 朗御的运动球场有很多,这地方恰好离足球场近。 他大概也是刚踢过球出来,校服外套随意地抓在手上,漆黑短发稍稍被汗浸湿。宽松的T恤被风一吹,隐隐掐出少年腰腹间的薄肌线条。 施今倪回头看着他几秒,不慌不忙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它现在叫‘奶酪’。好听吗?” 漆司异单手插着兜,没说话,运动过后的胸口轻微地起伏着。 她见他没反应,又慢腾腾地补上一句:“我更喜欢它的英文名,cheese(起司)。” “……” 好笑,这种称呼上的相似还真是暴露小女孩的心性。 几十米外草坪上的踢球声和欢呼声时大时小,更显得他们所处的这一块地方安静得如同世外桃源。 黄昏下的夕阳霞光垂在远处的海际线,清凉的秋风里混着雨后泥土的气息。 那罐罐头即将见底,施今倪才错眼发现奶酪的左耳耳尖上有一道被剪开的口子,肉缺了一块。 正要仔细看清时,猫吃完最后一口粮,四肢往后撒开,很没良心地抬眼瞪过来。 三白眼,养不熟的臭猫。 施今倪没继续触及它的安全距离,只是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它的耳朵怎么了?” 漆司异站在那,低眼:“看不出来?被人剪了。” 她坐在阶梯上,手腕压着膝盖。睨向猫往灌木丛里钻的方向,声音小到像是自言自语:“肯定很痛。” “打过麻药。” “你怎么知道?” 他指骨屈起,擦过眉骨的汗,不甚在意地说:“TNR的人来过这一块。” TNR机构主要是做流浪猫犬的绝育和安乐死项目,深州作为超一线城市,公益服务设施都齐全。 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区,是深州最富的一个区。打个电话过去,就会有人过来抓这些流浪动物去相关医院。 做完绝育后的猫犬耳朵上都会刻意剪出一个角,以便于爱心人士区分。 施今倪有些傻了。 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条很方便的帮助渠道,她当时怎么没想到。 她手肘抵着膝盖,细白指节轻轻撑着下巴,仰头问他:“是你让她们来的吗?” 明明看他也没怎么在意过这只猫。 漆司异俯低身,望住她。不答,照着她的问法反问回来:“是你吗?” 她错愕:“什么?” 他话头转得太快:“康景的事。” 那天他在酒馆看见她一个人在那,她完全有充足的时间把一份视频拷走。 施今倪愣了下,左手掌心因为一直紧握着,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睫毛覆下,细细密密地遮盖住眼里难辨的情绪。不消一会儿又鼓了下腮帮,有几分娇憨和委屈地抿唇:“你怎么会这样想?就算我没答应他,可是他对我很好,平时也一直很关照我。” 漆司异身上很淡的薄荷烟草味顺着风吹至她鼻间,夹杂着一点点荷尔蒙汗味,并不难闻。 但他似乎是在观察她的神情,极具压迫感的张狂身影笼下来。浑身气场寒峭,下颚线紧绷着。 施今倪视线从他正视着自己的脸一寸寸移,丝毫不在乎他这么坦白地紧盯着。一双明艳厌世的眼睛内扬外翘,不见心虚,嘴角带笑:“你今晚能不能送我回家?” 他扬了下眉峰,在等她说这个要求背后的原因。 “上次康景他们打架的时候,我有在旁边看。中午他还给我发过信息说让我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说视频爆出来很麻烦,他怕被那些人报复找我麻烦。” 施今倪牙齿轻咬着下唇瓣,饱满而柔软的唇像花瓣开阖着,有点迟疑地问:“这件事对我来说本来就是无妄之灾。你和他既然是一起的,那应该会帮我的吧?” 漆司异轻“啧”了声,懒慢地扯了扯唇角,显然没被说服。 直起身直接离开。 施今倪留在原地坐了很久,看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唇角的弧度才慢慢抿得平直。 那只猫在这会儿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从汹涌对峙到已经恢复平静,又从灌木丛里钻回来。主动靠近了已经吃完的那个铁皮罐头,舔了下余汁。 “好像没信我。”施今倪摸着它被剪开一角的耳朵,轻轻揉了揉。声音温温柔柔得能出水,但面无表情,“可是我没骗人啊。” 午休的那两个小时里,确实有过校外的人翻墙进来找过她,但是不是当时那伙人就说不准了。 那人是高壮的个子,似乎是附近学校的。 留了张要和她交朋友的纸条,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也说过晚上放学后会再来找她。 边上一圈人见怪不怪。 漂亮女生总是身边能围绕各种各样的追求者。 放学铃声响时,本该要留下值日的温宁急着去见她之前就一直约了很久才约上的七班学霸。 临走时只好拜托施今倪帮她做下值日。 她脾气好,对大多时候不过分的请求都是有求必应。收拾完才看了眼早已空荡荡的教室,把门关上,背起书包走了。 学校公交站台回望海路那边的公交车在秋冬季,傍晚5点半就停运。 施今倪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穹,应该是准备下雨的天气了。于是她从侧门出去,想多走几站路去搭地铁。 正好是下班后的晚饭时间,侧门一条街的汤粉糖水店都很热闹,从门里飘出各种食物的香味。 坐在外面大排档里的有三五成群没急着回家的学生,也有白领上班族、工人。 揣在外套兜里的手摸到那张纸条时,书包的提手袋子那也恰好被人往后拔了一下。 施今倪差点没稳住脚步,往后被带着踉跄了几步。 她本来就瘦,衣角被风吹起的时候像是随时会被刮倒。 “喂,不说交个朋友吗?我等你很久了。”是午休那会儿找她的那个男生,纸条上有留他的名字,叫孙池。 施今倪往他身后看了眼,确定他是一个人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挣开他抓住自己书包带子的手,把兜里那张纸条递回去:“我前桌不小心碰到了我桌上的水杯,这上面的数字都看不清了。” 孙池有些意外她态度这么好,被盯着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纸条:“那没事啊,我现在在这加你也是一样的。” 纸条递过去时,他故意摸到了少女细长的指尖,收回去时都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 施今倪看着他动机不纯往自己指甲那摸索的手,心下有些反胃。 孙池拿出手机,作势要她报号码。一股流里流气的痞子样,挨近过来:“今晚不急着回去吧,听说你是转学生,应该不了解这一块,我带你去逛逛?” 话术和之前那个康景一样,她其实很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之前的学校在郊区,人更杂更乱,她又有张好脸,多碰上几次这种强扭瓜的自然能练出一身市侩的本事。 但也就是这么一晃神的犹豫瞬间,她瞥见街口的另一个身影。突然把好脸色给收了,往后退开:“我不想去。” 孙池不懂她怎么突然变脸,一把拽回她书包,有点莫名其妙:“你别怕啊,这里就我一个人,我还能欺负你不成?” 施今倪皱着眉:“我给你一句忠告,别碰我。” 她其实冷着脸更好看,寡漠又妖冶。 孙池一边看得有些呆了,一边又觉得她刚才的声音太大,直接的拒绝很不给他面子。 怒火中烧地“操”了一声,他要去拍她不识好歹的脸。手还没碰到,衣领骤然被后边提起。 脖颈一下被掐红,整个人被一股力给牢牢桎梏住。 后面出现的这位比他高,轻而易举地制住人。没等孙池转过头又硬生生把他脑袋往下摁,语气带着几分懒洋洋的不耐:“她说别碰,没听见?” 第12章 ◎有没有人说过你蛮坏◎ 阴沉沉的天色渐晚,道路两旁的路灯都次第亮起。 夜风凉又冷,卷起地上枯叶。橘黄色的灯光下,一道本就高峭的影子被拉长,显得更具有安全感。 孙池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关头被人桎住,还毫无反手之力。听见那道懒怠肆意的男声时一愣,心想这是碰到硬茬了。 他“嗷嗷”地喊了几声手疼:“我、我就跟她开个玩笑……兄弟,手先放开行不行!” 街景庸碌喧闹,车水马龙郁郁沸沸。 施今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出现在这里帮她的这个人,下午那会儿分明走得还如此决绝。 少年戴着卫衣后边的兜帽,个高凌厉。额前的碎发被帽檐压塌,有些凌乱无序,过分英俊的五官覆着淡淡阴翳。 那只骨感有力的手掐着孙池的后衣领,把人往路边上丢,像是丢开一坨垃圾。 “咳!你他———”孙池喘了两口气,恶狠狠地抬眼。可见到人后又很快忌惮地收回视线中的凶光,“漆司异?” 漆司异在深州市的同龄人里无疑是受欢迎也有名气。不管是身家背景还是他自身的影响力,这些资本都足以让来和他交朋友的人趋之若鹜。 他没有要搭理孙池的意思,只是觑了眼过去。 虽然少言寡语,但穿着一身黑,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场太强盛,难以忽视这份威压感。 孙池那双贼眉鼠眼在两人之间打转了圈,很识相地讪笑:“原来她是你的妞。不好意思,怪我没弄清楚。” 施今倪抿了下干涩的唇,漆黑纤长的睫毛扇动了下,并没有听到他的反驳声。 孙池话说完,发现这位爷迟迟没有要和他交流的意思。和那些人传的差不多,很狂傲的一公子哥。 他不敢因为个女孩得罪漆司异,也不想在这热脸贴冷屁股,走之前又不甘心地多看了施今倪一眼。 漆司异偏了偏额,一副耐心耗尽的样子。清贵卓绝的眉宇间隐隐夹杂着戾气,身形微动把人挡住。 威胁的视线彻底离开,施今倪看着身前宽肩长腿的男生。鼻间是他身上特有的柏木香,很清淡,还夹杂着点薄荷凉的凛冽味道。 “漆司异,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自始至终没仔细看她脸,径直往前走:“路过。” “放学都快一个小时了,你还从学校侧门附近路过?”她缓步跟在他身侧走着,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这句话里带着点得意的语气。 漆司异停住步伐,侧身:“想听实话?” 施今倪没多想地点了下头。 他伸手捏了捏疲倦的右肩胛,低眼,兴致盎然地开口:“你演的好玩点,没那么无聊。” “……” 他这话说的太含糊,也太让人猜不准。不知道是指她在他面前的那些掩饰,还是指她刚才在孙池面前虚与委蛇地示好。 但听上去,他对自己目前确实有好奇和新鲜感,她并非是会让他缺少兴趣的人。 漆司异的手机这时候在震动,他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的备注。并没特意避开施今倪,指腹直接摁了挂断的键。 手机对面,是康景。 也许是找他帮忙,也许是想让作为学校股东儿子的漆司异向校方求情。不管是什么请求,漆司异显然都无动于衷。 施今倪看着他淡漠的侧脸,突发奇想地问:“为什么你从来没制止过康景那样的行为?” 他低头把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里,眼皮都未掀起,冷淡地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康景恶意欺辱的人,还是康景,根本不在他需要负责的领域里。 那之前漆司异信不信她,其实也都无关紧要。 就像温宁说的那样,触及不到他利益和底线的事情,他压根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搭理。 他总是高高在上,也习惯了置身事外。 所以,漆司异明明是这种心态的闲人。在康景都对她没起丝毫怀疑还让她注意安全的情况下,他这奸商,下午却还要故意来逼问她一通。 是想看她慌张,想要看她为证清白而焦急辩驳。 施今倪脑子里把这些线一点点串起来,脸上慢慢起了愠色:“漆司异,有没有人说过你蛮坏的?” “很多。” 他知道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回答得也漫不经意。边往前走边摸出盒口袋里的烟,“别跟着我。” “可我现在直接回家,说不定又会被刚才那人尾随。”她理直气壮地继续跟着,瞥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那包空了的烟盒,“你是有烟瘾吗?” “没。” 他从来不对什么事情偏执沉迷,也极少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喜恶。 她要跟,漆司异也懒得去甩人。两条长腿往前闲散地迈步,把人拐进一条老街巷,一同进了一家坐落在闹市里的网吧。 电玩城就在隔壁的缘故,他们还没进门就远远地听见了机器背景乐和嘈杂的人声。 “司爷,今天咋来这么晚……” 前台那的郝运从后面冰柜里拿了罐可乐递过去,手才伸到一半,就看见了紧跟其后还背着书包的施今倪,震惊地摸到桌边眼镜戴上:“诶,你怎么带妹子了?这不是我们班转学生嘛!” 他这么一吆喝,那边还穿着朗御校服在五排的一群人也惊奇地看了过来。 “……” 这一块的学生很多,或许因为不容易被抓,对证件的要求也不严格。 乌烟瘴气中,施今倪只认出了邝盛和他边上那个男生的面孔,可以确认是自己班上的,其他几个不太眼熟的估计都是别班男生。 她拽着书包带从漆司异肩后探出了脑袋,一双漂亮的乌瞳放在一群人身上,乌黑长发零零散散地披落在肩膀和胸前,有种随性的惹眼。 整个人高瘦白皙,进到网吧这刻起就太吸睛。 这些人惊讶的眼神在他俩之间打量着,一个个都没说话。 施今倪从他身后站出来点,张开手掌,细长的几根手指往掌心虚抓了两下,慵慵懒懒地跟他们打招呼:“嗨,打扰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 边上那个卷毛男立刻摆手,笑得跟朵看见太阳的向日葵似的。不过很快被邝盛踹了一脚,骂他“没出息”。 身后“啪嗒”一声,漆司异开了那罐可乐越过她往人堆里走,找了台角落的机子前坐下。 那台机子的耳机配置很高级,看得出是他专用座。 深州市的老街巷里市井气息都很足,而漆司异手上一块表都抵这几栋楼的人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但他这个人就是有种在哪都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特质。 施今倪被他像空气般撂在后边也不尴尬,自顾自在他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几个男生相互假装咳嗽中给暗号,如同在说暗语。 总之那一个个是眼皮子都快眨抽筋了,一通操作就是想问漆司异把这大美女带这来是干什么的。 于是小群里被@了半天的漆司异把手机反盖在桌上,摘了帽子。在开机子前抬了下头,说了句特欠揍的话:“她自己要缠过来。” “……” 邝盛那伙人简直要给他竖个大拇指。 反观施今倪这姑娘脾气温和得不行,被这么说也其他反应。只是安静地在一边拉开书包拉链,拿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偶尔和旁人对上视线,也是支着下巴稍稍弯唇给对方一个笑脸。 笑容弧度很好看,睫毛长又密。 邝盛摸摸鼻子回过头,发觉这转学生真是美到赏心悦目的程度,她和漆司异在的那一处能成网吧风景线。 施今倪能感受到背后有多少道视线落在自己和她身边的漆司异身上。 但她跟没事人似的,坐姿端正,挺了挺薄而直的背,在这么嘈杂的地方写起作业来也毫无影响。 中途前台那的郝运还给她送了一次零食和可乐过来。 笔尖落到物理练习册上的最后一道大题上,她把新学的那公式给忘了,恰好又没带课本回来。 手顿在那,目光往旁边那只在覆在鼠标的手上看。 男生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的长指,清瘦干净的手背上青筋脉络突显。 漆司异玩游戏时也并不显得全神贯注,孤云野鹤的一张脸上表情寡淡,动作娴熟,屏幕上不断闪出他一骑绝尘的战绩。 “不会写?”他余光瞥见她盯着自己发呆,突然开口。 施今倪不客气地把题推过去:“这个公式是什么?” 漆司异摘下耳机,侧过脸看了几秒,接过她的笔在解题处写下来。和人一样,他的字也大气磅礴。 笔走龙蛇的痕迹,与施今倪本身张扬的字体居然有几分相似。 施今倪接过题把接下来的步骤写完,收起书时才察觉到她坐在他左边:“你刚刚是用左手写的?” 他没应声,似乎是懒得回答这种多余的问题,锋利的下颚线紧绷着,唇瓣薄削。 这一局游戏在收尾阶段,看他骨感的手指运作飞快也知道团战打得很激烈。 施今倪拉好书包拉链,确认般地说道:“我感觉左手灵活的人脑子都挺好使的。” 这话不是恭维,她早觉得漆司异很聪明。 上次一起进入《不眠之夜》的话剧剧场,他显然没有像她那样做过攻略准备,却在里面能分清每一条支线剧情。 光这不可思议的记忆力就能甩开一大截人,也难怪读起书也毫不费劲。 电脑屏幕上亮出一个胜利标志。 邝盛那伙人先欢呼了声,接着才一个个摘开耳机,在中场休息时间抽烟、喝水、上洗手间。 “我靠,猜我看见谁了?”卷毛男从前台端了碗泡面过来,指了下隔壁,“我班上那个大网红和高三的俞洪在一起了!” 那伙男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隔壁就是个电玩城,不算小,和网吧之间仅一墙之隔。这俩家都是郝运家的店,中间那堵墙也并非密封的,而是有道透明的玻璃门。 施今倪在跳舞机旁边看见了她的同桌——— 是那个被他们称为“网红”的张雁。 她此时的样子和在学校里的沉默内向确实判若两人,穿着稍显成熟的齐腿跟短裤,黑色丝袜连至脚踝,手上捧着杯五颜六色的饮料。 身边那个锡纸烫发型的男生搂着她腰,一脸荤素不忌地笑,手一点也不规矩地乱摸着。 “俞洪怎么看上她了?不会是她的榜一大哥吧!” “你这说的,他上学期欠老子的八百块到现在还没还呢。俞洪那小子能是什么好东西似的。” “估计就是趁着高三最后一年了,想玩玩吧。张雁这种女的好上手呗。” …… 男生果然最懂男生是什么德行,几个人也就嘴碎完这么几句,没再多给那边眼神。 邝盛错眼看见漆司异起身,贱贱地喊他:“异宝啊,你去哪儿?待会儿还一把区赛呢。” 漆司异捞起桌角的手机,划屏回了几条消息。同时懒洋洋地抬了下巴,指向了街对面的7-11便利店。 他没说话,但邝盛那群人都懂了。 是买烟。 窗外一层薄薄水雾升腾而起,霓虹灯影落在潮湿的地面上,白茫茫的水汽席卷这条老街巷。 少年人峭拔的身影穿过街道,很快隐没在雨幕中。 施今倪背起书包,跑着跟了出去。 网吧到斜对面的便利店就一条街的距离,雨下得不算大,但被斜风呼呼吹着,头发上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湿了点。 自动感应门那发出“叮咚”一声,她进门时正好看见漆司异已经拿了包双爆珠的蓝万,闻声撇过来一眼。 她拿起门口的一把透明伞,放在收银台上,旋即转过头对他补上一句:“我现在想回家,手机没电了。” 口袋里其实还有张八达通卡能付钱,但施今倪没提。 便利店的收银阿姨看见他俩是一块的,男生又亮着付款码没收回,就把这把伞也一并给扫了。 “蒙闭的双眼,未明白拈上你是何代价。 神秘的烟霞,谁认清真假。 你别要用我受不住的鼻音, 跟我说话,令我的心软化, 我亦要等,等亲多一次你体温。 若你敢挨到极近,原谅我不敢去忍, 难道我受不起这个热吻 ……” 这个点,便利店里已经没了顾客,窄窄的街巷里甚至没有行人。他们站在店门口的屋檐下,隔壁的K歌房里传出一首老歌《烟霞》。 歌声悠悠荡荡,情话歌词比檐下滴落的雨声要动听。 两个人身高差一个头,身影疏落高瘦,彼此手上的塑料包装纸都在响。 漆司异在拆烟盒的外包,施今倪在拆那把伞,拆完了,也正好听见身侧那只打火机的机盖开了的声音。 烟气顺着冷风吹过来,有些辛辣凛冽的薄荷味。 “咔嗒”一声,爆珠被他咬破。 施今倪把伞撑开,没急着走:“你加我一下,我待会儿回去把伞钱转你。” 她身上那件外套的袖口全然被毫无逻辑的飘雨打湿,几缕头发贴紧白腻的颈侧肌肤。随着她呼吸说话,泠冽的锁骨也在路灯下显得清晰凸出。 漆司异指尖掸了掸烟,低淡的嗓音漫着雨天里的水汽:“理由。” 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但显然要的不只是想加他好友转个账的理由。是问她为什么盯上了他,也是问为什么觉得两个月能拿下他。 施今倪想了会儿,还没开口又被他截断。 “算了。”他太过随心所欲,轻而易举地在瞬间改了主意。神色懒恹,“表白的话听得太多,不想听了。” “……” 施今倪松口气,接过他手机。没看他一堆红点点的各种未读信息,直接搜索了自己的号码点击添加好友、发送了申请。 把一系列弄完才把手机塞回男生手里。她皱皱鼻子,很小声吐槽:“你很难伺候。” 这漆司异倒承认得快,还笑:“我知道。” - 朗御的国庆长假只放三天,放假期间,校园官方账号总算给了一个学生参与暴力斗殴的处理结果。 以康景为代表的几个学生都自请了休学, 学籍想继续保留在朗御的会将这次事件计入档案,算大过。 不把人直接开除已经是很大的酌情了,至少给人留了还能转校的机会,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家里在背后又是怎样东奔西跑地打点。 学校论坛重新开放,各种群聊八卦里把这件事的大结局传了传,有人戏谑朗御又少了几个祸害。 不过墙没有倒塌在自己身上,大部分人也只是看过就忘。 假期的第一天,施今倪点开手机里的好友添加,找到几天前的一个账号申请。 漆司异的ID就是他的数字谐音:741. 头像是张海边落日的风景照,绯紫色的晚霞悬在了海际线上。看图里有辆车的车牌号是英文字母+数字,显然不是在国内拍的。 这张照片放大也不太清楚,约莫至少用过好几年没换。 就算是在学校那两天,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同意好友申请,漆司异也从来不问。他既不在意那把30块钱的雨伞,也不在意她为什么不加。 点了同意添加后,施今倪食指轻动,将这个账号置顶。 重新打上备注,只有一个字:他。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6 22:32:30~2023-03-21 17:0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想不出叫什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想不出叫什么 20瓶;LilGhost06. 15瓶;发呆烊 6瓶;肚子里装的是夜宵- 5瓶;住在长街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这招最烂◎ 台风雨季刮了俩周后总算转晴,朗御的运动会在10月上旬提上日程。 为了练好班级走方阵,乔莲把能利用的自习课都用来给学生做训练。今天下午这节体育课,她在解散前说了件事。 “昨天班长说班费不见了,我让她仔细想了一个晚上看看是不是粗心放哪了,但今天还是没结果。班上没发生过失窃的事情,我也不说太多了,谁不小心拿了,今天之内放回去就既往不咎。” 弄丢了班费的柴近芝站在队伍前边,细眉蹙着,一脸困恼地看着班上的人。 乔莲说得委婉,又信誓旦旦地说如果班费找不回来,这事不会这么蒙混过关。人一走,底下人就闹哄哄一团。 温宁揽着柴近芝的肩,一脸惆怅:“如果那个小偷良心不觉醒的话,估计找不回来吧,班里监控都坏了。” 施今倪在一旁状似不经意道:“前几天有师傅来修过,不知道修好没。” “修过监控?”柴近芝猛地抬眼。 “哦,好像是有这事儿!”温宁在找校园卡,随口道,“那小乔刚都这么有把握了,估计是今天没找到那钱,明天就查监控吧。” 施今倪低眸拆乱缠着的耳机线,余光瞥见柴近芝的脸色变了。 温宁倒没察觉,没心没肺:“我们买雪糕去吧,下个月立冬就没雪糕了。” 柴近芝摇头:“你先去吧,我去趟厕所。” “怎么上厕所都不叫我一起了?”温宁有点奇怪,下一秒亲昵地拉过施今倪的胳膊,“没事儿,那我们去!” …… 这会儿教室里面并没人在,体育课才上到一半,远远地能听见球场上和操场那的嘈杂声。 隔壁班数学老师的本地口音很重,普通话里夹杂白话。 柴近芝进教室后谨慎地往角落监控里看了眼,并没瞧见里面的红外线光亮着。她走到倒数第三排的位置,纠结地咬咬唇,弯腰从桌洞里将东西拿出来。 ———“你干什么呢?” “啊!”她显然吓了一大跳,手上用牛皮纸包裹的一沓钱掉在地上,“今、今倪?” 施今倪走上前,将她脚边那包班费捡起,掂了掂重量:“你把班费放进了殳絮的桌子里,是吗?” “没有!我刚刚……” “没有什么?”施今倪偏了下头,看着她渐渐藏不住的神情,“你没嫉妒她?没讨厌她?没想借这个机会坏她名声?” 柴近芝被这咄咄逼人的问话弄得更慌乱:“我,你……” “我什么?你别怕。”她走近了一步,笑得那样让人安心。 “我没怕!” “没怕就好。”施今倪把那包班费放到她手里,温热的肌肤相触,她对上女孩的杏眼,“你没想耍阴招污蔑人,确实不用慌。” 到底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 柴近芝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不入流的事儿,脑子当时是被什么冲昏了头,手不自觉在抖。 教室后门那恰好走进来一群女生,为首的殳絮往嘴里灌了口冰水,不解:“你们站我位子那干嘛?” 有人眼尖:“近芝,你手上是班费吗?” “我……”柴近芝被刚才逼问得眼眶还在红。她站在施今倪旁有些紧张,这副模样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 殳絮蹙眉看着她须臾,手抱胸前:“你这班费从哪找的啊?” “……” “讲台。”施今倪在沉默中开口,把人往自己身后带了下,“我刚和近芝一起回班上,就看见班费在那。” 殳絮显然不信:“是吗?” “……是,是的。”柴近芝收拾好情绪,一改往常的跋扈,低着脑袋,“我先去和班主任说了。” 七、八个女生在后面都看着这场戏,心里对这班费的失踪又这么快寻回大概都有点数。 但是还忌惮柴近芝,也对施今倪的公然包庇行为心照不宣。 殳絮大概是有点气在的,又不知道怎么发作。躲开了施今倪的眼神,拿着水杯去热水房装水。 施今倪跟了过去。 热水房里有人在,漆司异正立在靠窗的桌旁泡药剂。挺鼻薄唇,黑长的睫毛垂着,和平时相比有些懒懒的没精神气儿。 殳絮气冲冲进来,没理人的打算。 紧接着施今倪进门也看见他,又看了眼他手里的感冒冲剂,但没多说话。只是掰着手指头在旁边哄人:“店里新进了蝴蝶兰,你要不要?” “不要。”殳絮口气硬邦邦。 “老客户可以免费领的。”施今倪手指搭在她手臂,轻轻勾了下,“我帮你留啦。” 施今倪在旁人眼里一直是老好人脾性,殳絮又特别吃她这款长相气质,但还是不满,直言道:“你老帮她,都不止一次!” 施今倪笑得柔软:“她知道不对。‘犯罪未遂’,不会有下一次了。” 在一旁的漆司异低眼,慢慢搅弄杯子里还没溶解的药物颗粒,修长骨感的指盖那露出点月牙白。 他对女孩之间的争吵并不感兴趣,只看着施今倪靠着殳絮肩膀悄声继续聊了几句话,殳絮终于笑了笑,装完水就像没事人似的出了门,怒气全无。 她很会哄人,碰巧殳絮又是个脾气来去匆匆的。 热水房安静下来,只剩下身后那人握着药匙碰撞玻璃杯底的声音。施今倪这才转头:“你感冒了?” 漆司异眼皮耷拢着,没回答:“你还真忙。” 现在倒有空搭理他了。 “是啊,忙着做和事佬咯。”她话语里有些不正经,鼓鼓腮,“但是我再忙,应该没有你忙吧?这么多天里,你都没有回过我的信息。” 如果是指那些“早安、晚安”的问好,那列表里简直数不清,漆司异确实也懒得回。 “好了,我早上就有看见你吃药的。”施今倪一只手撑在桌沿,上身倾过去,“所以我给你带糖啦。” 大概是刚哄完殳絮,她声音还有点黏糊糊那劲,她好像也只对女生有这种撒娇的耐心。 漆司异眸光微动,抬眼看过去。 手上那颗青提味的硬糖果还没递出,她却不小心撞到了他那杯热腾腾的冲剂,淌出来的热水浇在手背上。 施今倪疼得“嘶”了声,怕把他药全给弄倒了,还忍着烫意赶紧扶正了杯子。 漆司异捏起她碰着杯沿的手,视线落在她手背被烫红的肌肤上。顿了下,语气有些差劲:“勾引我的招数用了很多,这招最烂。” “……” 施今倪原本还想趁机开个玩笑让他吹吹,听见这话后嘴角抿直了,一言不发地要把手收回来。 手腕从指间离开的最后一秒,漆司异把人又蛮横地拽了回来,粗砺的指腹摁在她纤瘦腕骨那:“冲冷水。”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个v,v章留言有小红包。 - 惯例是求个作者专栏收藏!开下本文就有通知啦qaq 预收《无感》求个收藏,娇白甜x太子爷 满屏都是男偶像霸行的热搜榜里,某日,一西装革履的英俊素人在看秀时的神颜生图杀出重围,凭路人点击热度位于榜首。 经打听,这位是科技新贵席氏太子爷:席决。 传言他处事凌厉,归国半月便结束了集团内部多年暗斗、顺利掌权。并且,英年早婚。 团建日,众员工对新席总讳莫如深的感情私事好奇有加,议论纷纷。 小实习生乌聆摸着婚戒,幽幽一句:“谈过,很顶,就是太渣了。” “……” 众人哈哈大笑,为她的冷幽默笑出眼泪来。 后来不知怎地,这话传到了本尊那。 男人圈紧她细腕,耷着双狭长漆黑的眼兴师问罪:“我渣?付乌聆,操场那次是你老公初吻。” 第14章 ◎和他在交往吗◎ 洗手池的水槽前, 水声哗啦啦直响。 施今倪的手腕被紧扣得动弹不得,只能被身边人握住放在冷水下面冲。 她烫到的是右手,而漆司异正好站在她左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没换到顺手的另一侧, 这种圈着她冲凉水的姿势像是把人拢进了怀里。 很好闻的柏木香笼下来,后脑勺轻轻挨着他宽阔的胸口, 她抬眼的余光处是少年锋利嶙峋的喉骨。 但施今倪还板着脸,突然开口:“我没勾引你抓我哦。” 他神情懒懒, 散漫出声:“别装。” 以她以往的脸皮,确实不至于一句话就生气。施今倪刚才的虚张声势被识破, 也不收敛, 又慢声慢气地说:“痛,好痛啊。” 衣料被她柔软头发摩挲着, 近在咫尺的声音太过突出,偏偏她还故意喊得这么暧昧。 漆司异垂眼看向她的手背, 冲了一分钟后已经看不出大碍。而她喊痛也不知道是指烫到的地方,还是指被他攥太紧的腕骨。 他手上力道无意识地放松了点,声线或许因为感冒了更低哑:“痛就少说话。” “可是我又不是嘴巴痛。”施今倪侧过脸看他。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 他一向戾气狭长的眉眼间此刻攻击性少了许多, 恹恹的, 眼尾疏怠,松垮的校服外套里露出一件白T圆领。 今天应该是没抽烟的,身上味道清冷而凛冽。 她不自然地吞咽了下喉咙,清咳了声:“漆司异, 我有没有说过你长得挺……”想了想措辞, “让人垂涎的。” “……”漆司异喉结滚了下, 闻到她的发香, 眸光有点沉,“闭嘴。” 他呼吸就在自己颈侧,仿佛在温热地侵袭肌肤下的血管。 施今倪真没法闭嘴,把他话向来都当耳旁风,僵着脖子:“冲得够久了吧……对了,你看上去感冒挺严重的,今晚放学了我可以自己走。” 从那次跟着他去过网吧过后,漆司异应该是认为康景那起事的后患确实还没完。晚上放学后,他竟然真的开始把施今倪送上公交车后才走。 虽然不交谈,也离得并不近。 可身后的影子像是她的一份安全保障。 漆司异没说话,他一直是话少又懒怠,漆黑幽深的视线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 伴随着一道下课铃的打响,走廊外边有喧哗声涌进来,这层楼里其他班上来接热水的脚步声也随之渐近。 水槽这正背对着门口,但他们这样拥在一块的背影被看见也够令人浮想联翩。 而漆司异依旧抓着她的手,明明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却也纹风不动,似乎不在乎有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进来。 施今倪在走廊上的几道女声逼近时轻撞了他一下,往旁边挪开几步。收回了手,指指桌边:“你药该凉了。” 漆司异定定地看着她,宽大的手掌心还保持着虚握着的状态,是被她用力甩开后才往下垂在了身侧。 施今倪心虚地抿抿唇:“药苦的话记得吃糖,我先走啦。” 她不是来打水的,两手空空地匆忙跑出去时差点撞到进来的人。 门口几个女生还有点吃惊地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 下一秒回头又瞧见窗边的漆司异站在那悠哉自在地喝药,一米八七的海拔,凌厉帅气,衬得这水房更小了。 彼此眼里望过去,都多了几分预料不到的惊喜。 都知道朗御的漆司异虽然深受爱慕,但他平时在她们面前都是一副痞贵孤高的高智生模样,太疏离冷情,也不跟哪个女孩走得特别近。 很少有人敢直接和他对上视线。 怀春的暗恋少女大都是余光里偷偷瞥上一眼就心满意足,或是趁着人多时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他。 水房里人虽然多了起来。 但没谁出声讲话,有种诡异的安静。 接水倒水,洗杯子和糖纸撕开、咬碎糖果的声音混在一起,男生发出的每个响声都敲在这几个人的心尖上。 他节奏永远是不疾不徐的,不被任何事情和人影响,从容又松弛。 一直等到那道修长利落的身影离开,几个女生才舒出口气,开始交流:“我没看错吧?他刚刚居然在那吃糖。” “妈的,拽哥还会怕药苦,这种反差好可爱啊!” “好像是青提味的,我算是知道他喜欢的东西之一是什么了。”另外一个同伴乐了,揶揄道,“你刚刚也太明显了,洗个杯子在他旁边磨蹭这么久?” “哈哈哈哈讨厌,你懂啥!漆司异这张脸,多看一眼赚一眼。” - 运动会那天的大早上能看出是个晴朗的天气。 施今倪来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片海岸线,远处海面上连雾气都很少。 朗御不缺钱,每次开展大型活动时总是能看出和其他学校的区别。礼炮和白日烟火放个不停,响声热闹非凡,几十台无人机在大操场上空盘旋。 运动会算是半个学校开放日,附近闲着的家长都能进来参观。 论开幕式的花招还得是高一新生们更会玩,其他年级都在传统地走方阵,他们则有地穿戴玩偶头套、换上古装或旗袍,甚至跳着双人舞进场。 高二(13)班还算潮流,女孩可以任意选穿裙子或休闲短裤,男生则是很有少年感的白T运动装,挑的班服都够时髦好看。 毕竟班长是柴近芝,体委又是殳絮。 两个人尽管平时互相看不惯,但家境都好,审美也在线。 操场跑道外的看台那已经有班级先落座,一伙年级里混里混气的男生看到几个校内公认漂亮的女孩们,眼睛都直了。 “高一的还是不会打扮,太嫩了。还得是我们高二的美女多啊。” “可不,身材也发育得好啊!”有人指向从主席台下经过的十三班,“那个张雁的胸是真大!” “脸一般般。”对方晃了晃指头,眼神示意道,“队伍最前面和最后边,喜欢哪个?” 殳絮是体委,各班的体委在运动会正常来说都会自觉加入学生会帮忙,也不用去走方阵。 她坐在看台后边,正好听见前面几个人在讨论,眼睛看过去。 十三班走在最前面领队的是柴近芝,举着一块班牌,穿着条小短裙,青春又靓丽。 露出几颗牙的笑容一直是她的宅男杀手锏,清纯而落落大方。 而最后边的是施今倪,她一米七几的身高也只能站在女生的最后面。高挑清瘦的身板,白皙透亮的肤质在日光下显得更扎眼。 发尾挽得高,正伸手捋开嘴角搭着的发丝,慵懒脱俗。 像是有所感应般,施今倪往看台这边望了眼。 其实她视线是看向主席台这一小批学生,包括作为学生会主席在那上边睥睨下面乌泱泱一片的漆司异。 但她手放额前挡着阳光,也遮盖了目光的具体落点,正好让紧挨着主席台的看台群众们都想歪了,一个个的无端激动起来。 “我喜欢后边那个。”殳絮幽幽地在一伙男生后边出声。 前边那人也顺势点点头:“施今倪是更好看,我也———啊,操!” 话没说完,殳絮拿起计数本子往他们脑袋上敲,暴躁道:“你也个屁,你们几个癞.青.蛙也配在这挑三拣四!” …… 开幕式结束后,集合完的班级都一哄而散。 有项目的去更衣室换专门比赛的运动服,没项目的要么接下写加油稿的任务,要么到处溜达。 施今倪有个3000米长跑的项目在下午,她起初并没有打算报,但是柴近芝那边又实在找不到人来。 一般来说,缺项目补上的是班干部优先。 就像班里缺100米短跑和接力赛的,殳絮都补上了。 但柴近芝自己显然是不愿意跑的,也不是这方面的高手。其实大家私下都知道,她是怕在这种运动项目的赛道上和总能拿金牌的殳絮一比,输得太难看。 所以就最后推来推去,还是施今倪举手报名了。 一举手,全班当时还特别捧场夸张地喊了句“今姐slay”!毕竟她也是细胳膊细腿的体格,实在没人想到她愿意跑3000米。 下午临近检录的时候,施今倪抱着校服外套先去了更衣室。 才进到大楼里,就看见高三的品婕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里面出来。高三年级是没什么项目的,她们进到这里也当然不是为了换衣服。 和她们错身而过,施今倪往里走才看见走廊上落下一地的卫生巾。 是那种散装廉价的白色卫生巾,毫无花纹图案,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买这种没有卫生保障的三无产品。 有人踩过的鞋印污泥还在包装上面,这些痕迹都彰显着品婕那伙人刚才是来干什么的。 这条路的头尾相接分别是男女更衣室。 两边都有人探出头来看热闹,交头接耳地讨论刚才的“盛况”。 旁边有个实验班的女生文文静静地轻拉了下施今倪的肩,小声指了下更衣室的最里面,告诉她这些东西都是谁的:“你们班的那个张雁。” 施今倪愣了下,点点头。 换过运动服的人就陆续出去了,有人还会刻意避开这一地的狼藉,但有些坏心眼的就有意踩在上面,还要踢一脚踢远点。 施今倪站在满地卫生巾的走廊上,转过头看见男生更衣间门口站着的人。那道高瘦侧影倚在门框处,头戴式耳机挂在后脖颈。 是漆司异。 他不知道是一直在那看戏还是刚出来看见这种状况,左手握着一瓶冰矿泉水,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 “邝盛,你有没有袋子?”施今倪绕过他,朝他身后的人问了句。 邝盛身上那件上衣刚脱完,赤.裸着上身也不在意门没关上。大剌剌地就应了声,应完才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啊?我找找。” 施今倪弯腰,将地上那一片片卫生巾捡起来。没抬眼,但听见了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过了会儿,男更衣室那道门再打开。 穿好了衣服的邝盛出来递给她一个校园小卖部的白色塑料袋,刚装过冰水,里面还有些湿。 施今倪接过来:“谢谢。” 那包装好的卫生巾被放在了更衣室里的长椅子上,她正好拿着运动服要进去。 头发凌乱的张雁从其中一间更衣室里出来,眼角那有指甲的划痕。她脸上隔段时间总有零碎的伤,施今倪已经习惯是这样的四目相对。 “你用这间吧。”张雁拦住她往最里面走的脚步,打开了手边上这间。 更衣室里现下就她们两个,哪间都一样。 施今倪并没多想,抱着衣服进去了。她解着上衣领口的扣子,淡声问:“你还好吗?” 不面对面时,能让对方的难堪少一半。 张雁没说话。 有句话说,穷人都很能隐忍。富不一定能看出来,但穷是能从各个方面钻出来提醒人的。 张雁就是这种吃得苦中苦的性格。 施今倪出来后,看见她从门口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白底红字的号码布:“漆司异刚拿过来的。” 是她待会儿要跑三千的号码布,她点点头。 张雁拿着回形针帮她别在背后,掌心摸到少女凸起翩跹的蝴蝶骨,突然又问了句:“你和他在交往吗?” 作者有话说: no,他俩全文都不会正儿八经地交往 第15章 ◎只给她二十秒◎ 换做是班里其他人, 可能都没发现她和漆司异的关系有多近。 但张雁和她是同桌,班级里面,边缘透明人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其他人。 她看过施今倪趁着停电去和他交缠紧握的手。也看过几个放学后的傍晚,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的背影。 包括这是第一次, 漆司异给女生送东西。 他完全可以交由别人来给,可是他偏偏是自己敲响了女更衣室的门。 施今倪额头斜斜地抵着一扇隔间的门, 难得安静了片刻,没回答她的话, 却一点也不觉得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现在这个对象,不是个好人。” 是指上次在电玩城看见的她身边的那位, 也是被一伙男生们都嫌弃的人:高三的俞洪。 张雁顿了顿, 面上情绪很淡:“我知道。” “好。我去跑步了,你自己再去洗把脸?”施今倪并没再多说, 笑着用指腹抹了下她额角的青紫处。 施今倪换好衣服回到运动场上时,跑道周边已经挤满了人。 长跑一直是运动会上特别抓人眼球的一项项目。 耗时久, 兴奋的呼声高,期间还能看见不断有人从跑道上跑进草坪里放弃比赛,当决赛圈冲向终点线那一刻也让人激动不已。 柴近芝、温宁一伙人过来给她打气。 班里也有以邝盛为首的一群男生在开玩笑让她跑不动了就弃权, 别为了面子不要命。 “今倪, 加油!正常跑就好, 别有压力。” “赶紧做做拉伸运动,别跑到一半脚抽筋了。” “刚看了一下隔壁几个,除了你,其他七个人也都不是体育生, 肯定不会有人领先得太过分!” “别说这种丧气话哈哈哈, 今倪是不是第一次长跑啊?能跑完就很了不起了。” …… 施今倪边上围了很多人, 她来到这个班上后的人缘一直不错。又有张出类拔萃的皮相, 其他班里的视线也多多少落在她身上。 她穿着件较为宽松的蓝白色短袖,腰线高,窄肩臀翘,五官深邃艳丽。 运动短裤把施今倪的身高优势表露得一览无余,雪白而骨肉匀亭的一双长腿立在太阳底下,硬生生把她从人堆里衬得格外鹤立鸡群。 脑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架无人机忽悠悠地转着,刮起一阵风,上面有个拍摄器。 镜头像是偏爱施今倪,专门对着她拍。 “别人也是这么穿这衣服,怎么你穿着就特别像个大明星啊。”温宁揶揄地去摸她腰,手臂一圈抱完有余,啧啧叹道,“真细!” “今姐你真得好好跑!”郝运隔着几米跟她喊话,一点也不避讳,“人5班那个计紫丹刚给漆司异放话了,说如果拿到金牌就要他给她戴上!” 没等其他人细想为什么要和施今倪说这话时,温宁已经张嘴骂骂咧咧——— “这也太得意了吧,还没跑就敢这么提要求!漆司异就算要给人戴金牌也得是给我们班自己人戴啊!” 她这么一说,大家也没想歪,反倒附和地鼓励施今倪:“就是,那人腿没你长,你肯定比她快的。” 柴近芝在人群里勉强笑了笑,把握十足道:“漆司异不会答应这种要求,她也太异想天开了。” 她刚说完,旁边跑道就是那位计紫丹。 女生个子大概有165,是个胆大的性格,直接出声反呛:“他没说可以,但也没说不行。用得着你们在这泼冷水啊?” 呛完,她又轻飘飘地乜了眼柴近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他谁呢。” 这话真是撞柴近芝的命门上了,怼得她脸一阵红一阵白。 施今倪把头发绑紧了点,徐徐地侧头看向计紫丹,说:“那祝你成功,我们都好好跑。” “……” 也就这一句话,让计紫丹不知道该回什么。 耳边叽叽喳喳的噪音总算消停,施今倪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唇边浅淡的笑。 朗御的运动场是标准的400米田径跑道,3000米一共要跑7.5圈。到了裁判清场时,每个跑道的参赛者才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施今倪也终于在心不在焉的应声中找到了不远处漆司异的身影———在三千米终点线旁边的遮阳伞下。 几个学生会的人和老师也都在一张桌子后边,那是裁判计数的地方。 他们都站着观赛计时。 唯独这少爷是坐着的,坐的显然还是体育老师带来的那把椅子。 少年勾着颈在玩手机,懒洋洋地抬了二郎腿压在另一边的膝盖上。外套搁在手臂上,黑色T恤的领口被扯乱过,脖颈处的线条脉络分明。 不说话时,这人在喧嚣里总是一副出尘的疏离感。 他对各种加油声和青春肆意的欢呼充耳不闻,对那些堂而皇之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也视若无睹,更不知道几分钟前还有几个女孩为了他要在语言上争个高低。 施今倪收回注意力。 听见一声划破天际的枪声打响,跑道上的八个人都往前冲了出去。 长跑考验耐力,大家都聪明地知道要慢慢展开拉锯战,起初都是平平缓缓地摆臂跑着,怎么轻松怎么来。 场下的呼喊声愈发高涨,有些是班主任带头在喊,有些是自发在和其他班的人比较声势。 高二(13)班的应援同样很给力。 只要施今倪跑过看台这一边,班里就会有人举起班旗挥舞着让她成为目光焦点,同学们都高声喊着“施今倪,加油”。 她抿紧了唇,低眼听着那些为她喊起的鼓舞口号,觉得这大概会是她青春里难能可贵的宝藏回忆。 或许一生也就这一次。 那时的施今倪悲观消极,甚至看不见人生的光亮在何处。 更遑论去想多年后的她居然也会站在星光熠熠的高台之上,是镁光灯下身价不菲的女明星,千百万人都只为她而来。 在第三圈半时,跑在施今倪后面的两个人相继弃权中途退出。 这种情况下其实对还在继续坚持的人也是一种动摇,烈日当空,每个人都汗流浃背。 进一步并没有结束,但退一步就能解脱。 空气中是燥热的声援,夹杂着冰凉爽口的橘子汽水味。 在跑到第五圈时,对还在跑的几个运动员来说是疲倦期,对下面喊了很久的观众们来说同样也有些累了。 施今倪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但剧烈运动的心跳声如在打擂鼓。 势头最猛的计紫丹从内圈最前面跑过,在她耳边讥笑了声,接着接二两三有人都渐渐地超过了她。 …… 终点线那的遮阳伞下,邝盛往嘴里灌了口水,朝跑道上边数边看:“哇,施今倪竟然都能跑第四,我真小看她了。” 刚比完三级跳远的殳絮喘着粗气跑过来,闻言不爽地磨了下牙,往那观察了一下现状。 场上一共八个人,除开弃权的还剩下六个。 施今倪的速度一直保持着不急也不缓,她给人的感觉像是劲儿就这么点,也没办法再往前冲了。 而漆司异丢开了手边上的无人机遥控器,手机上的球赛还在放着,但他没再往屏幕里看,目光朝从裁判席正好经过的几个人睨过去。 这是最后一圈了,意味着等她们再跑过来时就已经结束了这场比赛。 施今倪经过时,算是喘气声最小的一个。 殳絮对她喊了几声鼓励的话,她没力气应。热气腾腾的风吹过脸颊,发丝黏哒哒地贴在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只剩下3/4的路程,场上有三个人还能在内圈里互相超赶着。 大家都觉得前三名就在这的时候,落后了几十米的施今倪在这时却突然发力了,她突如其来的爆破力有些惊人。 所有人都很懵。 不知道原来她还可以这么跑。 原来她也不是大家眼里那种没有冲劲和胜负欲的花瓶美女。 那三个人都在抢内道,磕磕绊绊中甚至被裁判吹哨警告了好几次。施今倪却像是蓄谋已久,直接摒弃这条较为轻松的路线,从外圈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沉寂已久的观众席发出一阵雀跃的讨论声,本以为大局已定后的突发事件很快让全场都沸腾起来。 第三名……第二名…… 刚刚她们是怎么超过她的,现在也是怎么一个接一个地都被她甩回了后面,再没冲上来的机会。 跑在前面的计紫丹虽然知道身后又有人赶了上来,但前期存的那点准备冲刺的劲儿在这时已经不够用了。 她拧紧眉,不甘心地看了眼旁边是谁,恰好对上了施今倪扫过来的淡漠一眼。 “卧槽牛逼!所以我们今姐刚才是演了五六圈,扮猪吃老虎呢!”邝盛甚至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助兴。 殳絮捏着手心一把汗,没功夫说话。看着施今倪冲刺,不禁在前面大声喊:“今倪!加油啊!” 而漆司异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被刚才那下给震了震,掉在了草坪上。他起身,绕过桌子出去捡起。 场下的人都在呐喊助威,场上的风越刮越猛。 超过计紫丹后,施今倪在最后一个弯道时进入内圈第一,毫无悬念地跑在最面前。 她甩开所有人之后也没停下,速度反倒比之前控制得更快。 醒目的红色塑胶跑道上让人眩晕,终点线就在前方。 下颔在流汗,她在冲过去时并没像以往的人那样倒在地上,反而攥起了那根与腰腹持平的终点彩带,向后面的人转过身。 施今倪勾唇笑着,攥着那条彩带的右手高高扬起。 尖锐高分贝的哨声吹响,她是第一! 是毫无疑问的冠军!! 全场都为施今倪这霸气挑衅的动作尖叫,看台上掌声欢呼雷动。彩带随风飘扬,和她神采奕奕的发丝一样被吹动着。 任旁人多美,在她面前都要褪色三分。 …… “我靠,太厉害了!就问你服不服?”殳絮悬着的心放下来,终于揪着邝盛的领子秋后算账,“你刚才怎么说的?‘竟然能跑第四’?” 她鹦鹉学舌般学他起初小看施今倪的那几句话,怒火滔天。 “行行行,服了!我的错,我的错!她是我姐,你是我祖宗!”邝盛求饶,混痞地认输。 他还想找漆司异这个盟军帮忙说几句。 一转头,却发现这哥们盯着终点线上的某个人良久未动。 后面一个个跑过来冲破终点线的参赛者都有班上的人过来接应,没人会对这些与第一名失之交臂的人多说什么。 毕竟3000米长跑,能跑完就是赢家。 伞下的几个学生和体育老师都低着头在桌子上记录她们的时长。 施今倪没管身后一群人拿着毛巾矿泉水向她走近。 她直接要过来看自己跑完用的时间,才迈过来没几步,腿却毫无预兆地一软,就要倒下。 有人惊呼一声,想让他们注意到。 离她最近的漆司异伸手及时揽住她的腰,在后边赶过来的计紫丹眼皮底下把人打横抱起往医务室的方向走了。 看台上此刻的感慨比出结果那会儿还要激烈,在各种欢叫声中不乏夹杂着八卦: “她赢了比赛,她赢的又何止是比赛啊!” - 操场上的喧哗渐渐从耳边消弭,进到校园的林荫道里,清风吹过来让刚出过热汗的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怀里的少女很瘦,但身材曲线很好,骨头摸上去的手感都像是软的。体温太烫,是运动过后在发热。 漆司异低眸,看着她挺翘的鼻梁、细腻的皮肤和落进领口的几缕发。 他手握紧了她两条腿,指腹稍稍用力便在白皙肌肤上面摁出了殷红指印,语气不善地出声:“再乱动就把你丢下去。” 所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在装啊。 施今倪闷着声在他胸口毫无顾忌地笑,终于睁开乱颤了半天的眼睫,从他领口、锁骨、下颔到额前微凌的碎发那看过去。 累得还是在喘气,心口起伏:“怎么办啊漆司异,可是我知道你舍不得丢我。” 他默不作声,踢开了医务室摇摇欲坠的门,下一刻就把人不留情地丢在了单人床上。 “……” 医务室这会儿并没老师在,大概也去看比赛了还没回来。 施今倪手肘撑着床垫坐起来,盘膝坐着,脸上还有着长跑完落下的潮红,腿上是一件他的飞行员夹克外套。 漆司异在门后轻车熟路地拿了瓶水过去,垂着眼,拧开递给她。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装晕?”施今倪抿了几口水,仰头看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很清亮。 他慢悠悠地掀眼皮:“嫌吵?” 冠军总是会被一堆人涌过来庆贺,更别说她刚才还做了这么反常的高调举动。 施今倪咧嘴笑,摇头:“没有,我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见死不救’。” “……” 漆司异闲闲地看她小口吞咽着喉咙里的水,突然勾唇,笑得有些坏:“那你猜为什么我要救?” “为什———” 话说到一半,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 因为出汗,薄薄的运动上衣被浸湿了,里面的棉质胸衣若隐若现。她是有真材实料在的,也显得雪白和柔软更呼之欲出。 施今倪下意识抓起腿上那件外套挡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衣服丢给她原来是这样用的。 耳根燥热起来,有种大大咧咧之后迟钝的羞赧劲。 “才想起来遮?”他这会儿倒是一脸狼心狗肺的混球表情了,似笑非笑,额前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明明站在那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样,偏偏说的话道德感全无,顽劣又痞浪。 施今倪咬着通红的唇瓣,俏丽的眼尾稍扬,幽怨地觑着他:“漆主席现在不是应该去念加油稿吗?” 不用她说,漆司异也确实在手机震动好几次的消息提示下要回去了:“你倒对我的事儿挺了解。” “衣服先借我。”她这话没在和他商量,紧抱着不松手,还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漆司异一哂,带上门直接出去了。 施今倪在听着脚步声渐远后才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 还是热的,一股延迟而来的短暂害羞劲儿没这么快就退下去。 在单人床上躺了会儿,广播里念完男子接力赛的检录后,正在公布刚才女子三千米的前三名。 如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施今倪满意地又喝了口水。 医务室的那扇嘎吱作响的门再次被推开,她起先还以为是有需要的人,正要起身,但进来的是柴近芝和温宁等一伙女生。 “今倪你没事儿吧?”温宁坐到床边,有些担忧地看她。 施今倪扬起笑脸:“没事。就是那会儿脑袋充血了站不稳,你们怎么都来了?” “担心你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候,看她没什么大问题才开始夸她刚才好厉害。 柴近芝等这些人陆续都出去了,才把门带上。看着她胸前那件眼熟的男生外套,眼里眸光黯了些:“多亏了漆司异刚才反应快,要是你在塑胶跑道上磕破脸就完了。” “是啊。他力气很大,抱着我走这么久到这都不累。”施今倪笑眯眯地歪头,把瓶盖拧上,像只舔舐过水源后的小狐狸。 柴近芝表情僵硬了几秒,欲言又止。 “近芝,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一下。” 她已经是笑不出来:“什么?你有话就说。” 施今倪有些为难:“我听到她们说可能需要换班长。” “……” 乔莲一直是“民主投票制”的管理方式。 柴近芝上次班费事件已经引起有人的不满,这次在运动会上,她又没什么贡献。 这个班长给她当,有她没她却都一样。 大概是有人向班主任反映了这个情况,才会有另立班长这一想法。 班里民心所向又能和柴近芝分庭抗礼的只有殳絮,现在新来的施今倪似乎也有一批支持者。 柴近芝情绪不佳,过了片刻才权衡开口:“那我宁愿换给你。” - 广播里播报完了运动项目,开始在念各班交上来的加油稿。主席台上的殳絮念了几张之后,把话筒让给了身后的人。 这道声音就让很多人都熟悉了。 低沉动听,是高二学生会主席漆司异在念稿。 前面几张乍一听都挺正常的,但是那道沉稳紧劲的男声在下一刻蓦地读出了一句:“致高二(13)班的施今倪,你……好漂亮?” 伴随着这句话读完。 他皱着眉,似乎还有些疑惑地低声喃了句:“谁写的?” 连这声疑问的语气也通过广播传了出来。 场下人要么搞不清楚头脑地有些震惊,也有男生大声赞同地喊“施今倪是好漂亮!” 恶作剧成功的殳絮连忙给施今倪发消息:【姐妹,听见了没?我把你那纸条弄给漆司异了,哈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他刚刚那的样子有多懵逼好笑!!】 刚从医务室走出来的施今倪也不由得笑:【听见了,作战计划很成功!/龇牙/龇牙/】 …… 原本漆司异也本来是漫不经心地在读稿子,顺口看见就念出来,到后边那几个字时其实已经知道被搞了。 不消片刻,教导主任顶着锃亮的光头冲上来兴师问罪: “纸条呢?给我看看,无法无天了这群人!我一定让各班班主任上来认认这到底是谁写的?!” 漆司异认真看过那张纸上的字迹,也无疑清楚这是谁的字。 有些想笑,但在凶神恶煞的教导主任面前还是忍住了。把纸条放进了口袋里,他面色无波道:“抱歉老师,是我写的。” “……” - 运动会的头一天永远是最累的,不过也确实发生了不少好玩的事儿。 解散过后回到班里,乔莲总结了下今天一共拿到了多少块金牌,大家在她的带领下欢呼着为这些战绩鼓了几次掌。 放学铃声响起,教室渐渐空了。 施今倪今天收拾书的动作很慢,但她不是故意要这么慢,而是下午跑的那三千米后劲上来了。 手脚酸,腰背疼。 恰好这时候还有个楼下文科班的体委在13班的门口踟蹰不前,几分钟才鼓起勇气朝里面的施今倪打了声招呼。 她正好也抬眼看,问他有什么事情。 但还能有什么事会让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支支吾吾小半天,在那绕来绕去都没进入主题。 或许是她今晚磨蹭得实在太久还没下去,楼道那的漆司异正好上来。看见这两人什么情况后,对上了施今倪无辜的视线。 他眼神分明还带着冷淡的压迫感,转身就直接走了。 没走几步,又返回来撂下一句给她:“你要跟谁走?” 施今倪笑着回答:“你呀。” 她说这几个字时娇柔又不嗲,语速慢而稳。将这声音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轻软地抚平对方的情绪。 漆司异冷着张脸,下楼梯前留给她一句:“二十秒。” 只给她二十秒拒绝别人的时间。 前边这男生像是还在猜测他俩之间到底在什么进度,简单地说了下自己的好感,想和她认识认识。 施今倪背好书包,大大方方地说“谢谢”后:“但是不好意思啊,同学。” 男生愣住,看着她凑近的漂亮五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少女像是为了照顾他面子般,最后这句话说得很小声——— “你搞不定我,我只要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谨记,尊滴是心机今ovo 再过几章,主线就清晰辽!! 这章也给大家发小红包!感谢支持正版啊啊。 第16章 ◎会很痒◎ 教学楼里已经空得差不多, 施今倪说完就往楼下走了 。但从下楼梯就没见到等她的那人去了哪儿,明明说好给她二十秒。 可能是真提前回去了。 踩到最后一节阶梯下来时,施今倪低着脑袋漫无目的地想:她手上还抱着他的外套呢。 拐角处, 后衣领被拎了一把。 她没察觉, 由于惯性往后倒退了几步。一只劲瘦的手臂顺势扶住她细腰,等她站稳后才收回手。 漆司异在听电话, 有些混不在意又不太有耐心地“啧”了声。他低眼瞥了她身后一眼,像是在确认还有没有跟着不该在的人。 施今倪看出来了, 拉拉他手腕让他看自己,嘴巴开阖着没出声:只——有——我。 “……没事别找, 不回。”他对着那边回答, 话语态度都漠然,却也把懒散的目光低下来放在她身上。 下一刻挂了电话, 拽着她书包带子就往前走。 刚才那通电话大概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施今倪被这么粗鲁对待也没脾气, 自己加快步伐跟上他那两条长腿。 但再怎么小跑着,也还是有些剧烈运动后的吃力:“漆、漆司异,喝不喝东西?” 漆司异总算回过头看着她小口喘气, 松开手, 放慢了脚步。 以往他要么走在施今倪前面, 要么走在她身后。把人送上公交车就离开,从来没说过话。 这是第一次他停下来,和她并肩。 离公交站还有几十米的一家奶茶店前,施今倪拿着两杯果饮往回走时在一家粿粉店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张雁在吃晚饭, 她手边上有个做过ct检查才会有的袋子, 上面写着深州市医院。 而她身边坐着一位躬着腰的憔悴大婶, 大概是她的亲人。 两人短促地对视一眼, 她同样看见了施今倪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漆司异。并没打招呼,彼此侧过头就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乌龙茶,少糖的。” 施今倪把其中一杯递过去。 她不太了解男生的口味,但她发现漆司异这些方面似乎都不怎么挑剔,没有那些所谓的少爷公子病。 在邝盛的朋友圈里能偶尔看见他的动态。 既能和邝盛那些人赛车、在海上开游艇。也会和郝运他们一样在鱼龙混杂的网吧里厮混,会在路边摊上和那群家境普通的男生一起吃烧烤喝啤酒… 一面是颓懒的随心所欲,一面是淡薄的冷眼旁观。 偏偏也是块越接触,就越容易让人着迷的沼泽。 而且,他也并不是完全的不近人情。 两个人并排走着,施今倪有些心不在焉地握住那杯冷饮,站在了站台前突然想起什么,把手上的外套给他:“这个,谢谢了。” 64路车即将开过来,她低着脑袋在找公交卡。 漆司异看着她勾下的后颈,少女裸露出的肌肤白腻干净,背对着他,毫不设防的背影。 他突然用手上的饮品冰了下她。 施今倪预料不到地被冻哆嗦了下,转过头来有些不解地抬了抬眉,看着他:“怎么了?” 她好像真是不会发脾气的,很多时候都极少有情绪。不知道是只在自己面前这样,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漆司异刚才那股顽劣的兴致慢慢消下去,从兜里掏出块金牌往她脑袋上套,眼皮懒洋洋地耷着:“走了。” 车恰好停在施今倪面前,她看了眼少年转身离开的背影,刷卡上车。坐下来时才摸到胸口这块金牌,是她三千米的奖章。 - 运动会开两天就结束。 闭幕式是圆满完成了,可大家野了的心都还没收回来。 周四的教学楼闹哄哄成一团,早自习过后的教室里弥漫着包子、粉条的早餐味道。 女生们有的在互相交换最近看的小说,或者拉帮结派地去小卖部和厕所。 邝盛那一伙人在后门逗着一位个子矮的男生去摸门最顶上的横梁,闹完后又开了包花生米在抛物投篮般吃着。 “真幼稚。”殳絮看了眼后边那群宛如花果山猴子的男生们,脸上不掩嫌弃。又坐到施今倪桌前那个位置跟她聊天,“你知道吗?今早我听说柴近芝去跟小乔请辞了。” 施今倪在练英文字体,也没特意放下笔,随口道:“请辞什么?” “还能是什么?她千辛万苦拉票得到的班长位置呗!好像是有人在小乔的意见信箱里投稿说她玩忽职守吧,她不是总在管纪律的时候纵容和自己玩得好的嘛?” 殳絮幸灾乐祸地又说:“反正这段日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加起来,她确实没干成什么正事儿,自己心虚了吧。就跑小乔办公室里哭哭啼啼了一通,说胜任不了。” 与其被推下台,不如自己主动把这个位置让出来。这确实是柴近芝这种面子大过天的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她不当班长了,那你可以当吧。” 殳絮摇头:“我都捡了个体委干部了。你猜怎么着?她可能也怕是我捡漏吧,好像跟小乔推荐了你。” 施今倪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 这话说完后没多久,乔莲就进了教室,她在上课前几分钟说了这件事。一提让施今倪继任,大家倒是都没意见。 班长换成了别人,却不见柴近芝消沉。 她今天一天都显得很兴奋,一下课就有一群小姐妹围在一起商量什么大事似的。 终于在放学前的一节自习课上,施今倪明白了她在搞什么名堂。 那会儿上课铃刚打响,走廊的人稀稀拉拉地进教室。 漆司异刚和一群男生进门,大概是才打完球回来,额前几根黑发被风吹得还炸着,整个人有种运动后的蓬勃张扬感。 他边应着旁边人的话,边低头解着手上的机械腕表。冷白的小臂上线条流畅,青筋突戾。 很猝不及防的,一捧秀丽的雏菊和栀子花近距离凑到了他跟前,最高的那一朵甚至扫过他高挺的鼻梁骨。 柴近芝借机往前更进一步,俏皮地庆贺道:“漆司异,生日快乐!” “……” 教室里安静了一刹,很快都反应了过来:“芜湖,近芝好猛啊!姐妹站你!” “今天立冬,是漆司异生日啊?难怪她一大早就在位置上偷偷摸摸地剪花枝了,太用心了吧。” “香的不是花,是弥漫而来的爱情气息!操,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好肉麻啊啊啊啊啊!!” …… 班里不明所以的一伙人起哄般叫出声,此起彼伏的戏谑和看热闹。 柴近芝被打趣得脸微微泛红。 她仔仔细细地想过了,平时送花这种礼物一定不会被接受。 但是以漆司异的教养来看,在他生日这天送花,又是当着很多人的面,他怎么着都不会让她下不来台。 然而,漆司异在这束花凑上来前往后退开了几步。 他英眉蹙紧,一言不发。像是极难忍受地看了这束花一眼,将手上腕表丢在桌子上,直接转身出去了。 刚才还以为能见证什么大事件的一伙女生消停下来了,尴尬地大眼对小眼。 柴近芝还抱着那束花傻站在那。 施今倪看了眼那束花里夹杂的种类,主体是雏菊和栀子,花语都是默默守护的爱。 看修剪和包装都能看出挺用心的,但是心思花反了方向。 邝盛摸摸后脑勺,在惊呆之后出来打圆场:“那个你别哭啊,我司爷不是针对你。他这个人有个臭毛病,特别讨厌花!嗯……各种花。” 弱点即是隐私。 邝盛显然比康景聪明,也更为漆司异考虑。他会护住自己朋友这些身体上的软肋,而不是直说漆司异对花粉过敏。 刚才的喧哗渐渐沉寂,都不约而同朝在桌子上埋着头的柴近芝看过去。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也有在校园群聊里分享实时八卦的。 生物课代表正好在让大家把昨天写的卷子交上去。 讲台上代替老师坐班的施今倪顺手帮她抱了:“我正好要去学生会开会,帮你顺便抱过去?” 课代表游戏还挂着呢,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那多谢你啊。” …… 从生物教研组出来,施今倪抽空看了眼手机。 发出去的信息并没得到回复。 朗御的校园面积很大,光是高二年级这一块区域都有许多栋楼。 在空旷安静的校园里找了找,她突然想起了足球场附近那面围墙处———那只猫的老窝,也是最不可能有人会经过的地方。 毫无意外,漆司异正独坐在台阶上,胸口微微地起伏着。身上那件抽绳冲锋衣外套敞开着,衣摆被冷风吹动。 他手肘抵着膝盖,低着脑袋看向地面,身侧放着一瓶灌了一半的矿泉水和一板应急的过敏药。 手臂和颈侧都有红疹渐渐起来了,看上去人又颓又难受。 施今倪走过去,半蹲在并无反应的少年面前。用手轻轻摸了下他潮热的额头,是在试温度:“过敏的话,刚才都和花粉贴着皮肤接触了,会怎么样?” 鼻间是她手上护手霜的味道,浅淡清香的,很特别。 他喉咙显然也受到影响,嗓子沙哑:“会很痒。” 或许是被风吹了许久,她的手很冷,在这时候和他身上的体温正好相反。 漆司异没忍住,痒又红肿的手背在膝盖上的工装裤布料摩挲,而后攥紧。贴着她掌心的额角往前得寸进尺地蹭了一下。 施今倪头一次看他这种状态,好笑地要把手作势收回去。纤瘦的后颈处却覆上一只滚烫的手掌,把她猛地往前拉近。 两人额头相贴。 他密长的眼睫覆下,闭着眼:“别动。” 作者有话说: 某人很理直气壮地把老婆当散热宝嘛( - 来晚了!给大家发小红包T0T 第17章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年级里全在上课, 校园一隅显得隐秘阒静。 他此刻的滚烫贴着她的温凉,肌肤相触的感觉很怪异。 她蹲着比漆司异坐着矮不少,被迫当他的散热工具时只能稍稍仰长脖颈。后颈又被威胁般地摁住, 整个人快要扑进他怀里。 施今倪为避免摔倒, 只能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鼻间充斥着少年身上锋利沉静的气息。漆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下, 似蝴蝶翩跹扇动薄翼。 要不是他斜了下额,彼此的鼻梁就要碰上。 “你变烫了。” 漆司异嗓音磁沉, 听上去几分钟前好了不少。 但他仍旧坦然自若地把额头挪开,皱着眉往她冰凉的颈间移过去, 继续贴住, 那只桎梏住她后颈的手放在了她后腰。 “……”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做着这种占便宜的事情还能如此从善如流。 施今倪感觉自己在被他身上的体温传染,脸也愈红:“漆司异,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呼吸浅浅,灼烫她颈侧的肌肤, 心安理得地甩锅:“是你要来。” 她捏紧了手,心跳声砰砰作响,语气听着有些恼:“我担心你才来, 不是来让你这样的。”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反正又没想让你这样, 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这里没人。” “……” 施今倪很气。 这种厚颜无耻又有些孩子气的话, 他到底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口的。 良久,把她裸露的肌肤都染热后,漆司异就过河拆桥地松开了这个对自己没有可用价值的散热工具人。依旧处变不惊地坐着,看着她绯红一片的脖颈。 他手臂上的红疹并没继续蔓延的趋势, 也许是药效上来了, 眼神也比刚才清明不少。睫羽很长, 眼皮懒懒耷着, 眸光有些病态的冷淡。 施今倪和他定定对视着,突然明知故问地笑了下:“花好看吗?” 漆司异望住她的眼睛,不说话。 “罗迦洛雏菊的味道很香吧?是我们店卖得最贵的一类花。”她鼓了鼓腮帮,佯装一脸遗憾地说,“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呢,你这样直接走掉多让近芝伤心啊。” 漆司异垂眸:“你倒是挺开心的?施班长。” 听他阴阳怪气地叫自己的新头衔,施今倪笑得玩味:“我哪里开心了?” “你该开心。”他淡漠的深眸不动声色,却话里有话,“转学过来才两个月,已经干不少事了。” 先是把柴近芝的头号追求者变成了自己的,再是明里暗里地向她公然喜欢的男生示好。现在,居然把开学时投出去给她的班长位置又拿了回来。 那么合理又那么诡异,但只要用心串一串这些事就能发觉其中的不寻常。 漆司异伸手扫开女孩额前被自己弄乱的刘海,指节屈着反扣在她眼皮上,徐徐地摩挲着。声音似引诱,把话说得很直接:“和她有过节吗?”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贴近了,带着点他与生俱来的侵略气场。 施今倪被迫闭上眼,紧攥着的手掐进了掌心保持清醒。在听见一声猫叫后,眼皮轻颤着把他的手打开:“漆司异,你以为我在演电视剧吗?” 他脸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懒怠的笑,好整以暇地低眸睨她。 “你是担心我对你的心思不纯吧?胆小鬼。”施今倪不满地瞪他,突然伸手把一个东西塞进他耳朵里。 是只耳机,正在放她前不久在听的歌。 她红唇开阖,将里面的歌词面对面地对他念出来:“生日快乐。才知道你是今天的生日,所以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漆司异任她那只耳机在耳边放着歌,手抵着唇,轻咳嗽了声。在这消磨这么久,他颈侧的红疹症状已经没有了。 像是完全不在意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恶意猜测,施今倪“诶”了声,话峰突转:“我比你大几个月,你得叫我姐姐。” 他低眼看着两膝之间挤进来的人,不作声。 那只猫今天从灌木丛里探出脑袋,看着两个眼熟的人,却并没看见有食物,“喵呜”了声就悄悄离开。 施今倪晃他垂在膝盖上的手腕,要他应:“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 嫌她吵,漆司异蓦地上手掐着她脸上那点软肉,审视又不耐烦的目光落在她弯起的唇角:“你做梦。” “……” 柴近芝在班上大张旗鼓地送花被拒后,很快在年级小群里被传开。有人看热闹说风凉话,也有不少人假意安慰地送温暖。 但这些同情和嘲笑的舆论在当晚10点钟之后,又全然转变了风向。 漆司异这个人虽然懒慢,很多时候看上去都不像是个喜欢喧闹的人,但他这样朋友多的自然不会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天。 当晚放学后,邝盛就在社交平台上喊话,说要给他组个庆生party,愿意来的都来。 施今倪见识过他们这伙人的社交圈有多广。 不仅是朗御内部,甚至附近学校里一块打过球、爬过山的同龄人伙伴都能组出十几个足球队。 手机亮了下,是温宁问她今晚会不会去:【听说漆司异住在九瑰台,那一块别墅区的房价贵到我不敢想!而且他还是一个人住那,这么大的房子,有泳池又有私人的海景露台,今晚肯定很热闹。】 施今倪回了一个猫猫头的表情包:【不去啦,那边离我家太远。】 温宁:【我也是,我妈还说8点前不回家就别回来了TvT。少了一个豪宅一日游的机会,太可惜了!!】 这种局子,殳絮和邝盛当然也都邀请了施今倪。 但她都礼貌地推了,让他们玩得开心。她那会儿在从花店回家的地铁上,手上拿着本英语单词册。 再看见温宁发来的消息正好是晚上10点过几分,连发了好几个窗口抖动,让她去看柴近芝的新动态:【不愧是我们的近芝大小姐啊!我还在担心她今天那样之后会受挫,没想到这关系都更进一步了!】 施今倪放下写试卷的笔,在好友圈里找到柴近芝的账号。 她最新的一条动态有不少人点赞评论,因为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靠着车窗的自拍,背景正好是九瑰台别墅区坡下不远处。 施今倪去那给同住在那个小区的殳絮送过几次花,对那一块的环境还算熟悉,几乎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另一张,是柴近芝镜头下的漆司异。 布置好生日会的露天泳池边上有一串紫红相接的气球,边上的茶几玻璃处倒映出檐下炽白的灯光和电子壁炉的仿真火焰,香槟泡沫和喝空的啤酒瓶随处可见。 泳池旁的边边角角处趴着七、八个人在玩猜拳,富家公子哥开party的做派很足。 而这张图的中心人物穿着身棉质的白T灰裤居家服,漆黑的碎发被海风吹得微微凌乱。宽松上衣勾勒出少年人青涩利落的肌肉线条,紧劲而结实,浑身透着股自在随意的懒。 他屈着长腿盘坐在泳池瓷砖边,身型落拓。 一只骨感的手臂撑在身侧,露出食指的银色十字素戒,另一只手在摸一只阿拉斯加犬的脑袋。 那只狗显然在池水里刚搅弄过一番,现在也还在泳池里扒拉着两条前腿,蓬松的毛这会儿全湿了。 长毛贴着肥胖的身躯,伸出红红的舌头朝他手掌下凑近,模样又丑又可爱。 漆司异只露出个侧脸,冷白皮,英挺桀骜的眉骨微抬,喉结凸出。嘴角轻勾着,能看出是个漫不经心的笑。 那条阿拉斯加是柴近芝带过去的家里宠物。她表面上是在拍狗,其实是在拍人。 发出的这条动态配文是:「看来我的宝贝儿把今晚的寿星哄得很开心。/蛋糕/」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变相官宣吗?】 【柴宝,你的宝贝1号把你的宝贝2号哄得很好,甜死!!】 【话说漆司异这张脸真的自带氛围啊,好有感觉。别说我们朗御了,他在哪不是嘎嘎乱杀啊!】 【所以漆司异家里是啥样的?好想去长长世面呜呜呜,平等地羡慕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群人里对比一下,他简直更帅到令人发指,真就随手一拍都是巨幕海报。】 【一人一狗,有点意思哦!寿星帅哥笑得蛮开心,迟来的生日快乐。】 …… 尽管主人公漆司异并没在这条动态下表态。但一条暧昧的文案已经让不少人都憋不住冒泡,没人再记得下午教室里的小插曲。 有的感叹脸,有的感叹这张照片拍得实在动人心弦。 施今倪看着那张照片好一会儿,放大到男生的侧脸轮廓上。弯唇笑了笑,而后轻飘飘地点了个赞。 - 周五体育课,原地解散后的施今倪没跟着温宁她们去玩。 昨晚那场生日会的后劲还在,一群女孩吵吵嚷嚷地在问柴近芝有什么可供分享的趣事细节。 她话没说多少,只是红着脸模棱两可地笑,让旁观者脑补更多。 深州的初冬并不冷。 但阴天总会显得很低迷,连带着人的心情一起。 施今倪看了眼不远处物理实验楼的天台,剥开颗糖放进嘴里,往那边走了过去。但人才上了几步楼梯,就看见了慌慌张张跑下来的张雁。 两人措不及防地碰上面,差点在拐角处相撞。 施今倪抬了抬眉,往她身后看过去,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你要去哪?”张雁咽了咽口水,和她同时出声。 施今倪并没注意到她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回答道:“这栋楼在学校最高,想去楼顶看看能不能看到城市边缘的海。” “能看到,但是你来晚了。”张雁拉着她往外走,“楼顶已经锁上了,没有钥匙或指纹解锁根本进不去。” 施今倪不太意外地“噢”了声:“为什么说我来晚了?” “以前是不锁的,但是有人跳下去出过事故后就锁上了,也不让大家进去。” “跳楼?”施今倪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奇,顺着她转身时又往后看了眼,“有人救他吗?” 张雁蹙着眉:“你认识他?” 她捋开额前的碎发,偏了偏头:“你怎么会这么问?” “是你怎么会这样问吧,外人都是问跳下来之后的事情。”张雁也有些反应过来自己激动过度了点,撇了下嘴。 施今倪了然,还是笑:“那他跳下来之后呢?” “救援队来得及时,在下面铺了救生充气垫。但是这栋楼太高,那人好像还是受了伤。”张雁淡声,带着几分唏嘘,“退学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了。” “这样啊。”施今倪没再多问,只是闲谈般提起,“你最近好像不怎么被品婕那伙人找了。” 提到这个名字,张雁有些不自在地低睫:“我换了个男朋友。” “他会保护你吗?” “何止是保护,他可以帮我把之前受过的伤害全还回去。”她情绪里带着恨意。 以暴制暴,是她现在选择的办法。 施今倪迟缓地点了下头。 张雁见她沉默,又说了句:“你上次在粿粉店见到的是我妈妈。” 想起那时候看到的医院袋子,施今倪出于礼貌地问道:“阿姨是生病了吗?” “乳腺癌早期,在等年底做手术。”张雁有些轻松地耸耸肩,难得一见地露出个笑脸,“终于快把钱攒够了。” 没等施今倪出声,她自己说道:“是在网上赚的。我知道我在朗御是个笑话,搞擦边,发那些照片视频,她们说我是骚/货,说我是只要花钱谁都能———” 话头被一只手截住,施今倪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掌,语气平缓:“她们说是她们说,你没有必要跟着她们重复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形容。而且,我听了也不好受。” 张雁看着她几秒,哽着鼻音:“谢谢你。”很轻地叹口气后,又用着蛮不在意的口吻,“那些男人都很蠢,看见个穿的少的就能激动,扭一扭屁股就能让他们砸礼物……” 她是单亲家庭,手术费用高,家里东借西借后还是差一截,最后才走上了那条不要脸面的路。她无疑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幸运,毕竟做这种直播靠挂单接广告的流量赚钱,并不是豁得出去就能有收获。 同学的辱骂是很难听,但没钱的窘迫更让她痛苦。 不过好在,这一切总算要结束了。 走到篮球场附近,张雁就独自先快步离开了。 她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听,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和自己走得太近的朋友,免得牵连到无辜的人。 球场上除了十三班的那群人,还有另外一个同样在上体育课的文科班级在。 殳絮刚投完篮转过身就看见了施今倪,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学着邝盛他们吹了个悠长的流氓口哨,差点没喘过气来。 施今倪和邝盛那伙人都被逗乐了。 场上的其他男生和看台上的一些人看着这动静,也隔着那面铁丝网朝她这个方向好奇地看了过来。 少女高挑纤柔的身板立在那,穿着宽松的校服校裤,精致的一张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漂亮得惊心动魄。 她的清冷感在人群里交际时并不明显,但单独站着,就尤为脱离世俗。 漆司异在球架旁扣到那只弹起的球,一只手抓着绰绰有余,侧眼朝那群男生惊呼打趣的人看过去。 她在笑,在和殳絮挥手。 不知道是真没注意到,还是故意的。 她不像往常经过那样,今天没往他这个位置看一眼。其实从早上开始,她好像就一直没怎么看他。 注视了几秒钟也没见她转头后,漆司异收回了目光。 施今倪手上正好有瓶在小卖部刚买的水,她本意是想进去给殳絮,但很快一道大汗淋漓的身影上前喊住了她。 是上次那个运动会后来班里找过她的体育委员,周桓。 如同没把上次的拒绝当回儿事,周桓笑着走过来:“我刚才还在想好不容易和你们班同一节体育课,会不会遇到你。” 他没有继续死缠烂打的意思,看上去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 施今倪态度也很好,边往观众席第一排走,找了个看球的位置坐下:“你还会关注我们班的课表啊?” “最近开始关注的。”周桓半俯身在她身前挡着日光,指了下她手上的水,“正好渴了,能喝吗?” “刚买的,喝吧。”施今倪直爽地递给他。 那边殳絮大声喊了句:“16班那小子,你他妈喝的那是给我的水!!” 周桓当没听见,灌了大半瓶后,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握着瓶子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正好和你们班的人打着玩玩,给我加个油?” 施今倪想了下,很有原则地摇摇头:“这个不行,殳絮待会儿该骂我了。” 殳絮又在那边喊,说他还打不打了,想泡她姐妹至少先过了她这关。声音特别大,完全不怕人尴尬。 “你快过去吧。”施今倪催他,无奈地笑笑,“我是来看打球的。” “行!” 看台上也有不少女生在,大部分都是冲着这群人里长得不赖的那几个男生来的,有人还在后边大胆地喊了几声。 周桓回去后,两边的人就都开始热身了。原本两个班的体育课撞到一起了就经常混着打球,以玩闹的形式,不计分也不会太严格。 这回也不例外,殳絮都没打算从一群男生里出去,对方也不在意对面有个女孩在。 只有邝盛感觉到了不对劲。 也许是为了在施今倪面前展现自己的运动魅力,周桓这场打得很卖力,在热火朝天的兴奋叫声里投了一个又一个控分球,甚至好几次撞到了漆司异。 最后一次跳投时,球被扣下,到了漆司异手里。他本来打这种球平时一直是挺随意的打法,但这会儿把外套给脱了。 像是故意在玩人似的,引得周桓跟着他运球跑了小半场。 两边只要都有人想赢,就有了胜负感的挑战难度。就连殳絮都察觉到漆司异来脾气了,爷们的精神气儿也一并提上来了。 他一连几个准准落入篮筐的三分球,T恤在扯动中露出了一截窄瘦的腰线,薄肌性感有力。 一股风雨欲来的狠劲,和他玩得好的都觉得是头一次看他打球不掩饰火气。 看台上的人就算看得再迷糊也发现不对劲了,至少松弛和紧绷的球赛状态是能看出来的。漆司异认真打球时的风格很凶,几乎是压着对面的人狠虐了一顿。 下课铃响起,场上本想打个野球的几个人此刻也都有些精疲力尽。 一颗篮球在口哨怪叫声中突然砸到观众席的座位上,施今倪被那声“嗙”的巨响吓到心口一颤。 那颗球瞄准的目标当然不是她,旁边座位上的那瓶水掉了下来,顺着惯性往外滚。 一双黑白色的球鞋走近,踩住了那瓶继续滚动的水。 漆司异手抓着外套,躬身捡起那瓶已经被灰尘弄脏的水,径直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在旁人眼里,他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周桓他们在后面赶了过来。 殳絮还隔着几米就咋咋唬唬地喊:“没吓到吧!哎宝贝,你坐得太近了!下次真记得坐远点,这个位置砸过不少人。” 在这过程中,漆司异这才抓起了那颗差点误伤人的篮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说话,直接走了。 施今倪懒懒地靠着椅背,看向他高峭的背影。突然发现:距离之前说过的两个月,好像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说: 你今姐说:看吧,741真的很好追 第18章 ◎拈酸吃醋◎ 乌沉沉的天空像是被笼上一层墨色的纱布, 越压越暗。外面风声很大,教学楼前的两棵榕树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 教室里开了灯,后排困倒了一大片人。 桌子里调了静音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是殳絮在给她发消息:【漆司异今天下午吃枪.药了吧!难道16班那小子刚才打球真惹火他了?他居然连课都不上了。】 施今倪瞥了眼右边隔着条过道的空位, 不置可否。 殳絮:【我刚才还问了邝盛,问他家司公子这次又咋了, 跟来大姨妈了似的,他以前从来不在球场发脾气的!结果邝盛这傻逼居然让我来问你?我都快听不懂他们说话了。】 殳絮:【所以……是我刚刚那场球打得太菜, 真的菜到他了吗?那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就打得这么认真了啊。】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物理,正在讲磁感应强度。 那个名字有些滑稽的物理老师甄时建将近40岁, 穿着条纹衬衫, 顶着啤酒肚腩。他声音有些阴柔,讲课进度很慢。 施今倪低头看见殳絮后面两条信息时, 差点失笑出声。思忖片刻,慢吞吞地敲了一行字:【你打得很好啊, 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吧。】 殳絮:【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真服了这群唧唧歪歪的小心眼男人!】 施今倪:【嗯。上次的蝴蝶兰怎么样?今天店里来了它的新品种,可以耐寒过冬的, 我回去给你送过来?】 这条消息过了几分钟才得到回复。 殳絮:【好啊, 我妈咪正好今早还问了我。不过我待会儿要去上跆拳道馆的课, 你到时和门卫直接说送到我家,我让家里阿姨跟他交代过,他会让你进去的!】 施今倪往后转头,对着她回了个“OK”的手势。 下课铃声响起时, 隔壁班如同脱缰之马般一溜烟儿全跑了出去。讲台下的人也都按捺不住想回家吃饭的心, 纷纷对还在拖堂的物理老师小声抱怨起来。 民怨沸腾中, 黑板前的甄时建低头擦了下戴着很久的银框眼镜, 又清了口痰,把教案缓缓合上:“行了,知道大家急着放学!先安静。” 他布置了一下明天的预习作业,在大家忙着收拾东西时走到了施今倪的位置旁边:“你是新班长?先别急着走,跟我去趟实验楼整理好下周一实验课要做的实验器材。” 后边有男生听了替施今倪说了句:“老师,这都快下雨了,就不能下周来了学校再弄吗?” 有人小声吐槽:“就是啊,之前柴近芝当班长的时候也没见什么老师敢使唤她做这些。” “柿子也挑软的捏啊,也就看我们今倪大美女脾气好吧。” “你们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每次实验课就你们班拖拖拉拉,还好意思说!”甄时建突然厉声呵斥。转眼,却笑眯眯地把手放在施今倪清瘦的肩胛上,“要是下雨了,老师那有伞,不会让你回不去的。” 一个中年男人横眉竖眼的样子实在让人生厌。几个男生看着他那满口黄牙都恶心地懒得吵下去,翻个白眼就背上单肩包陆续出了门。 施今倪挺直腰背,面色如常地看着他点了下头:“好的老师。” 但在打算跟着他出去前,一旁低眉顺眼的张雁倏地拉住她的手,力气很大地把人扯回来:“你别去。” “但是周一的第一节 课就是物理。现在不去,周一早上怕来不及。”施今倪看到教室门口的物理老师还在低头看手机,似乎是在等她过去。 张雁看着她须臾,抿了下唇:“我替你去吧,你不是还有兼职吗?” 想到等会儿确实还有事情要办,施今倪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犹豫了几秒。 “好了,我帮你去弄这些。你早点回去吧。”张雁宽慰地笑笑,松开了她的手。 施今倪没再坚持,背起书包:“好吧,多谢你啦。下次请你去新开的那家冰室吃叉烧饭?” “嗯。” 手机上的运营商不断发来市里的台风预警信息,深州这段时间常受雷雨云团影响,晴了没几天又要进入强对流多发季节。 窗外的乌云越压越厚,宽敞的卧房里只开了床下的地灯。 橘黄色的光线照在灰色地毯上,显得室内环境更压抑阒静。墨金丝绸的一床空调被下,有了点人还活着的动静。 漆司异是被楼下的门铃声吵醒的。 雇佣的保姆阿姨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物业管理更不会挑这种时候来叨扰业主。 他起床气很重,在那门铃声响了半晌后才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骨感分明的长指抓起了床头柜的ipad点开。 平板上连接了大门口的可视门铃的画面,但摄像监控器里显示着那里并没有人。 刚才还吵了半天不停歇的门铃声,仿佛都是他睡梦中的错觉。 外面狂风大作,细细密密的斜雨下了起来。自动窗帘缓缓拉开,可见落地窗上铺陈着透明的水滴,房间里的大灯开起,照亮整个房间。 旁边的飘窗并没全部关紧,有冷雨顺着窗口那点罅隙吹进来。 漆司异头发微凌,眼睫耷拢下一层薄薄的灯光。他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从落地窗外飘上来的东西——— 各种五彩缤纷的泡泡。 九瑰台这个高档楼盘里既有独栋联排,也有常见的一梯两户商品房。 他当初回国后图清净才要了这个小区中最里面的海景叠加别墅。 一幢复式高楼住宅,楼下的布局是待客大厅和由工人打理的私家园林,楼上才有正儿八经的卧室、厨房和泳池等。 只有自己一个人住。 家具很少,面积空旷,平时和朋友们组个局玩完全够用。 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小孩跑到自己这栋孤家寡人的别墅下吹泡泡,何况外面现在还在下雨。 鬼使神差的,漆司异没喊物业来清理楼下的人,只是点开了关闭通知的微信。最新的一条消息在1个小时前,是施今倪发的:【你在干嘛呀?在家吗?】 他没回,起身走到了那扇小窗口的边沿,居高临下地低眸。 屋外霓虹在树影层叠中显得虚幻,潮湿的风把雨水吹到少年人的手臂上,泛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橘黄色的路灯下站着一道清丽的身影,施今倪穿了件珊瑚红的针织长帽衫,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 一张艳丽白皙的瓜子脸沾着点凄美夜雨,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是温和沉静的情绪。 像是笃定了楼上的人会在这时候往下看。 她在路灯旁一直仰着脑袋望向他的方向,彼此正好对上视线时,她笑着朝他招了下手,晃动了几下手上的泡泡玩具棒。 如果世上有鬼,那施今倪这样的一定是摄人心魄的艳鬼。 …… 楼下的大门在“叮哒”一声后打开,施今倪提着手上的东西上了电梯。 玄关处摆放好了几双客用拖鞋,或许是有阿姨来打扫过,昨晚生日会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拆完了,看不出什么聚会过的痕迹。 但进到里屋,客厅茶几上还残留着几罐空了的科罗娜啤酒和一包被捏扁的烟盒,这些显然是新制造出来的。 主卧的门打开,里面的灯光从少年身后流泻而出,勾勒出一道修长凌厉的身影。 漆司异换了套全黑的休闲运动服,身上线条锋利泠冽,整个人的气压和衣服颜色一样低沉。 客厅没开灯,只有玄关处是亮的。 而他站在不远处,腕骨清晰突出,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个银质金属打火机。机盖时开时关,猩红的热焰从虎口蹿出来好几次。 觑着她须臾,那支烟还是被点燃了。 呛口的烟味传至鼻间,施今倪望住他不眨眼。 她很少会用“贵”和“欲”来形容一个人,但来到朗御第一天,漆司异给她的感觉就是这两个字。 倨傲又高不可攀的一张脸,挺鼻薄唇,英俊得过分。从来不是那些奢侈的衣表衬人,而是他把这些身外之物衬得贵气。 漆司异往前走近几步,打开了中控台里的大厅吊顶灯,自上而下地撩起眼皮看她:“有事?” 施今倪扬起手上的购物袋:“我有去超市买菜,你想吃东西吗?” 他咬着烟,似有若无地嗤了声:“我这不缺家政。” 或许是刚起床不久,他声线仿佛浸在酒液和夜色里,显得磁哑,有些鼻音。但语气听得出嘲弄,就差把“我不太爽”这几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施今倪趿拉着那双过于宽大的拖鞋朝他走过去,像是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后才来找他求和,仰起脸问:“狗比猫好摸吗?” 他皱眉:“什么?” “笑得挺开心啊?”她睫毛垂下,眼睑半陷在阴影里,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昨晚很热闹吧。” 她在拐弯抹角的几句话里秋后算账,连漆司异自己都没发现心情渐渐愉悦起来。 他取下唇边那根烟,指间磕了磕烟灰,反问:“邝盛没请你来?” 施今倪轻哼:“我来了有什么意思啊?漆少这么多朋友,我上哪儿排队领号码牌跟寿星说话去?我又没有一只会哄人开心的狗。” 话语里把那种拈酸吃醋的语调拿捏得太逼真,配上她气鼓鼓的表情,像只漂亮的河豚。 所以,是因为昨晚柴近芝发的那张照片,今天才一整天不搭理他的。 漆司异瞭着眼锋看她。 她乌黑头发上还沾着小颗小颗的雨珠,白腻的脖颈上也都是湿润的水滴,外套还算厚实,没把里面的那件衬衫弄湿。 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才把他等醒。 漆司异呼出口烟,只说了一句:“我理的是狗,不是人。” 换句话说,这么热闹的聚会,昨晚也多得是献殷勤的人。可他宁愿理了一只狗,也没理那只狗的主人。 施今倪“哦”了声,低着脑袋想了会儿。又像是很快就不跟他计较了,再次把手上的袋子提起来,眉眼弯弯:“现在想吃东西吗?” 他没说话,叼着烟进了卧房的浴室。 再过了会儿,一条白色的干净毛巾盖上了她脑袋,把她视野全盖得严严实实。 手上的袋子放回到地上,施今倪伸手想拿开,但感觉到这家伙在趁着帮她擦头发的时候故意揉捏自己的脸颊。 “你干嘛?”她挣扎着抓住他手臂。 漆司异就着毛巾头尾的姿势把她拉近了点,低着头,目光落在她被搓红的脸上。蓦地笑了下:“做快点,很饿。” 作者有话说: 741:她好爱我。 今:emm钓鱼就是要一收一放… 第19章 ◎太刻意讨他欢心◎ 去客房浴室把头发吹干时, 施今倪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脸被折腾搓捏的绯红蔓延脖颈儿,脑袋上还顶着几根炸开的呆毛。 滑稽得很, 难怪他忍不住笑。 漆司异家里的厨房是半开放式, 把菜都放到中岛台上时,她听见了没关上门的主卧里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淋浴水声。 外面雨势渐大, 瓢泼雨珠砸在玻璃窗和露台处的长形游泳池中。 这个800平的房子里并没有什么生活气息,摆在中心位置的是一台只供展示的杜卡迪复古机车, 没有家庭合照也没有个人单独照片。 除了几座竞赛奖杯和户外赛车的运动纪念品外,墙上的装饰品都少得可怜, 更别说能找到漆司异成长的痕迹。 但能看出有固定的阿姨做清洁打扫, 橱柜死角都一尘不染。 就像她所了解到的那样:漆司异回国和回到朗御上学并没多久。 卧房里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出来了,正倚着不远处的门框看她。 施今倪脱了那件长针织线衫, 里面是件基础款的白色polo衬衫,天鹅颈修长纤白。少女虽还稚嫩, 但身材发育得太好,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着两条笔直瘦削的腿,掐出挺翘的腰臀弧度。 她正咬着手上发圈, 囫囵地在脑后绑上一个懒散的低马尾。手指灵活地缠上黑发时, 腰线处若隐若现的肌肤白得晃眼。 漆司异的视线和思绪散在灶台上燃起的青蓝色火焰里。 看着她还泛红的脸颊和侧颈, 想着她不久前表现出的酸味和有意无意的讨好。她无疑是个很会洞察别人心思的女孩,话里话外和那张脸上呈现的情态也总是真假难辨。 或者说,漆司异在这一刻懒得辨了。 他有些疲倦地揉了把脸,把这些原因都归结于今晚确实很饿。 施今倪观察过漆司异平时在食堂吃饭的口味, 不太吃辣。她这次要做的是肥牛鸡蛋青菜面, 而打蛋器放置在最顶上的柜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的装修也按照了业主的身高去量身定制, 不仅是客厅, 就连厨房的料理台和柜台都很高。 她正踮脚去摸厨具时,后边站着许久的人覆了过来。 男生温热宽广的胸膛就挨在她身后。 他大概是刚冲过凉,还是穿着那套黑色衣服。但漆黑碎发有些湿漉漉的潮,身上是清洌又好闻的沐浴露气息,混杂着他本身就有的柏木香。 施今倪薄瘦的脊背和肩胛骨都这样贴着他胸口,人像是被困在他的手臂和厨台之间。彼此温度相接,有些分不清感受到的到底是谁的心跳声。 “左边还是右边?”漆司异察觉不到她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低眸以正常的语气问她。 她颈部本来就敏感,耳廓那又感知到他说话时的热气。没急着出声,纤长的眼睫毛垂着颤了几下,慌乱地指了下左边:“还有,还有汤勺。” 东西都递到她手里,指尖无意中碰到她柔软的掌心。漆司异帮她拿完后就利落地撤开,转身时如同没看见她逐渐烧红的耳后根。 客厅的巨幕影厅这会儿没在放电影,反倒连接了一款赛车游戏。 在一场阵雨洋洋洒洒地停下时,漆司异兴致缺缺地丢开了游戏手柄,屏幕上显现出他破了上一次的时长记录。 游戏结束,自动切换回了网络电视的画面。 施今倪在此时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了桌,在他冰箱里拿了两罐乌龙茶出来。 卖相很好的金黄色面条上铺展着两个可生食的流心荷包蛋和被煎炒过的几片薄西红柿,大约七八分熟,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显得颜色更鲜艳。 西不西又中不中的煮法,可色香味俱全。 施今倪对自己的厨艺很自信,唇红齿白的一张脸上扬起笑意:“就当我现在把你昨天的生日礼物补了,算长寿面吧。” 漆司异坐在桌对面,低头吃了一口。 施今倪和很多男生一起共桌吃过饭,有为了在她面前保持形象克制的,有狼吞虎咽的,也有中规中矩的。 唯独漆司异的餐桌礼数看着最舒服。他并不刻意端着,但举手投足的各方面都能看出良好的家教。 “味道怎么样?”她没急着吃,托着脸看着他表情问意见。 漆司异慢条斯理把嘴里的食物嚼完,喝口茶,抬眼看向她肯定道:“你很会做饭。” “当然很会。”她不吝啬地承接赞美,拿着勺子舀口汤,随口道,“我做很多年了嘛。” “很多年?”他语气里带着疑惑,看着这个和自己同是高中生的人。 施今倪“昂”了声,声线平和:“就是很早就开始一个人做饭了啊,所以把厨艺练得很好。” 漆司异由上而下地打量她:“也没见你把自己喂得多胖。” “谁是为了把自己喂胖才学做饭的?”她像是被这句话逗乐,笑出声,“你们这些少爷还真是———” 话头戛然止住,但漆司异大概懂她没说出的话会是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为什么很早就开始做饭?” 施今倪眼睫垂下,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情绪,若无其事地喝了口冰茶:“因为我爸妈经常不在家,而且他们做饭都很难吃。”说完,又特别没礼貌地敲碗催他,“好了快吃,我待会儿回去该赶不上地铁了。” “司机在小区外面。” 他不至于让她大晚上的还一个人回家。 所以这话说的,还是要绕回刚才的问题上的意思。 施今倪鼓腮,上身往前倾,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盯住他:“漆司异,你有没有感觉你最近对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多了?” “……” 他原本毫无波澜的眸光和她对上,下一刻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总算安分地继续吃面了。 吃完这顿晚饭,杂余碗筷都放在了桌上,因为明天阿姨会过来打扫。 漆司异穿了件深色的防风外套送她下楼。 室外下过雨的缘故,别墅区在半山上,晚风和气温都比平时冰凉不少。 明天是周末,邝盛那群人在群里喊漆司异去不去对面港城新开的一家夜场玩,各种繁杂热闹的消息只增不减。 他脚步比往常一个人走时慢许多,勾下颈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回了几个字,手臂上的尼龙绳带突然被扯了下。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风太冷,施今倪手半缩进了袖子里,仰着小脸迟疑地说,“好像有女人在哭。” 小区的绿化环境太好,路灯光被新长高的防风植被半挡着,显得这条曲水流觞的石子路有些幽静。 漆司异瞥她:“你是想吓我?” “……”施今倪语塞,拉住他站着停下步伐,凑近他小声道,“你自己听。” 但真安静下来,听见的又不止是女人的哭声了,还有男人的打骂声和小孩在叫。那栋楼靠近小区门口,一层是给物业或上夜班的保安住的地方。 在他们经过这一刻,有个穿着拖鞋的女人仓忙拉着一个小男孩打开其中一扇门跑出来。 后面紧跟不舍的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正拿着根撑衣杆骂骂咧咧地追出来:“臭娘们儿,你他妈给老子再跑试试!你是不知道吃谁的,住谁的……” “你又发什么疯?连孩子都打!”女人边哭着往前跑,边不忘转身呛口。 小男孩约莫5、6岁,是个机灵的,拉着他妈妈就往个子高大的漆司异这边跑,还牵上了施今倪的衣角求助。 那根不长眼的撑衣杆要往施今倪身后的女人身上打过来,她下意识往漆司异身侧偏了下脑袋。 杆子骤然被截在半空中,男人身上浓重的酒味顺着风传过来。 漆司异微微抬着下巴睨他,眉眼间的戾气未遮掩,锋锐的眼神落在对方脸上,整个人冷得瘆人:“你想往哪打?” 根本没办法把挥出去的杆子再收回来,男人凶神恶煞地抬眼,看到了漆司异这张冷淡贵傲的脸。 估计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业主,他赶紧讪讪松开手:“不好意思啊,我气昏头了。” 说完又恶狠狠地对着施今倪身后的女人威胁道:“还不快滚回去!跑出来丢人现眼!” 女人犹豫着不想跟着他走,他直接要上手扯她头发。 施今倪错眼间,看见小男孩的手背上被打出了青紫的痕迹。他躲在她和漆司异中间,正冷得瑟瑟发抖。 “叔叔。”她挡在前面,警告道,“您再打人,我就报警了。” 男人显然觉得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啐了口唾沫星子,语气不善:“小姑娘,我打的是自己老婆!我养她一个人闲在家,她什么事都不做,我喝口酒都要被唠叨。你说她该不该打?” 施今倪不被他三言两语带歪重点,看了眼那个抱着自己手腕的孩子:“家暴犯法,虐童更是罪加一等。” “嘿,你还来劲了是不是?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轮得到你个黄毛丫头教我怎么管老婆小孩?” 男人不跟她扯这么多,又忌惮她身旁还杵着位峭拔凌厉的男生,只是强硬地要拉着女人回去。 可漆司异一直站在他们前面,单手插兜,冷眼看着这状况。身上气场强势倨傲,手上那根撑衣杆被他丢开在一旁的灌木丛里。 和还在据理力争的施今倪相比,他不声不响不像是要管闲事的样子,但也没有打算立即走开的意思。 男人深知这里的业主都是钱势富贵的人,又实在不敢触犯到对方。 推拒中,大门口的保安过来了。 他显然在这堆人里第一眼看到了漆司异,鞠躬打了声招呼,恭恭敬敬地问好。又赶紧拉住还在发酒疯的男人:“哎呀老熊,你怎么又喝多了!还敢叨扰到业主,还想不想干了?” “嫂子你也真是的,再怎么闹也该在家里解决啊!居然还把聪聪给带出来了……” 保安圆滑地在一家人之间打圆场,把人劝走后,又跑回来再三向漆司异道歉:“真是对不起,打扰到您了。” 施今倪往那间房子里看过去,门被关上了,还能隐约听见女人的抽泣。唇线抿直:“他回去还会打她们吗?” 保安挥挥手,立刻保证道:“不会的,老熊就是喝醉了酒品太差!就算是夫妻俩有矛盾,我们肯定也不会让他们这一家人闹太大动静吵到业主们。” “……” 施今倪发觉他似乎不懂自己担心的是什么。 没等她继续问其他的,漆司异已经没什么耐心地扯过她肩后帽子给她盖上,推着人出去:“走吧。” 司机把车开出了地下车库,正在不远处的路牌边上等着。 那辆黑色的奥迪r8打着双闪,司机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在车灯前帮她开好了后座的车门。 施今倪慢吞吞跟在少年颀长的身影侧后方走着,忍不住嘟囔:“你总这么事不关己。” 他很快反讽:“你总这么爱心泛滥?” “我不是爱心泛滥,我只是有刚好正常的同理心。”施今倪很轻地叹口气,眼底多了几分鄙夷,“那种男人,娶老婆就是为了打她的吗?” 漆司异言语里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她可以选择离婚,可以自卫反抗。” 再不济,上厨房拿把刀就能解决很多事。当然这句话只是他心里的阴暗想法,才不会在这说出来。 但他这话,也明摆着是说那个女人把自己困在这种处境里是自作自受。 “漆司异。”施今倪站定,喊他名字,神态认真道,“她有孩子,有苦衷。没人愿意让自己成为弱势,不反抗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像你这样优越的条件。” “优越?” 他身形高瘦地鹤立着,外套下摆被风吹起。英挺五官带着点压迫感,喉间是似有若无的嘲弄语气。 施今倪丝毫不怵地和他对视,字字铿锵有力:“对你来说,长相、金钱、好的家世出生,甚至上天都会优待你给你好运气。你需要的一切总是很轻易就能得到。” 一些客观事实,漆司异其实并不觉得这些对他来说算什么。 “但你这样的已经是万里挑一了。”她掐紧了掌心,陈述道,“还有太多、太多比你落魄潦倒,比你运气差的人。” 他漆黑发亮的眼睛望着她,淡声问:“那你呢?” “我?某种程度上,我算运气很好了。”施今倪缓声道,她说出的下一句又极为不正经,甚至在笑,“因为没想过有一天,我也可以和你这样站在一起啊。” 这真是太会讨巧,也实在是太刻意讨他欢心的一句话。 漆司异看着眼前人明明在笑却平静如深潭的眼眸,少年人与生俱来的轻狂让他直言道:“我不需要运气,我定胜天。”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桀骜不驯,但又确实很难反驳。 路灯光在他身后,光影在少年脸上分割出明明暗暗的侧影,衬得他下颚线条分明,轮廓更立体。 施今倪黯然低下头,看着难辨你我、交错在一起的两道影子。 又听见他低声说了句:“你也不用。” 作者有话说: 匆匆忙忙地来了ww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要开心^_^ 3瓶;L、蒹葭 2瓶; 第20章 ◎染了一身你的味◎ 过完周末就回学校, 上学的日子对施今倪来说还是一样的乏味又珍贵。 她和漆司异的关系依旧不远不近地磨合着,却胜过许多和他甚至说不上几句话的旁人。 彼此都没再提起“两个月”的赌注,不过那也算不得什么赌。那时候她随口一说, 他没答应, 只是唇角轻扯给出个讽刺的笑。 温宁的帖子是在下完早自习后发过来的。 校园论坛的匿名灌水区,有人取了个争议性很强的标题:《没人发现高二13班的施今倪这人有点表里不一吗?》 楼主说她和臭名昭著的张雁私下关系不错, 又说撞见过她和漆司异放学走一块,然而她和柴近芝也是好朋友。 也有人在九瑰台别墅区附近见过她几次。 可她明明一身平价, 看上去和那地方格格不入,于是猜测难道她和殳絮交好也不怀好意? 题目这么醒目刺眼, 主楼给出的佐证却又简单到看不出什么。但和施今倪牵连上的这几个人在学校都是人尽皆知的人物, 下面很快你一嘴我一嘴地盖起高楼。 【该说不说,我也撞见过她和咱们的朗御网红在外面吃饭, 不会是交流网红经验吧?今姐也想靠直播赚钱?】 【她要是直播肯定赚很多啊!这张脸线上线下都那么能打,我当仁不让为她氪金嘿嘿!】 【话说漆司异和她站一块挺般配的, 谁不喜欢看俊男靓女啊。】 【你们不觉得她太完美了吗?完美如柴近芝大小姐都好歹有个对校草爱而不得的可怜人设。但是这位颜值身材没得说、成绩好体育佳、人缘对上对下都这么牛逼,是我校多少男生的梦中情人啊……只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太完美必有鬼!】 【殳絮和漆司异配, 柴近芝也和漆司异配。可她新来乍到的好像和我们都一样是普通家庭吧, 哪来的条件和这些人一起消费去玩啊?】 【你们这么说, 让我觉得她有点深不可测。这几个人也不是都玩在一起的,她怎么做到能在其中周寰自如的?】 【可是她看起来性格真挺好的,上次帮我捡值日本的时候,感觉她手上护手霜也不是那种贵的类型, 但特别香, 跟她人差不多。】 【表面也看不出什么, 她私下可能是烟酒都来的哈哈哈哈!】 …… 其实风向并没往一边倒, 但成为那个众说纷纭的对象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施今倪看完整张帖子,发现那位发帖人似乎只是出来搅弄一下清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回复的楼层里。 早操集会过后,温宁拉着她去上厕所,一脸忧心忡忡:“我感觉近芝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有点针对你了。” “怎么了?” “你没发现她最近挺学你的吗?就模仿得太过了。”她欲言又止,惊慌地突然闭嘴,因为眼前正好经过的就是柴近芝。 12月下旬的天气温度更低,朗御除了做早操那会儿已经不再强.制每天都要穿秋季的校服了。 校园里统一的蓝白、黑白色制服被各种五颜六色的私服款式代替。 柴近芝一改往常的泡泡袖、蕾丝边,大牌千金淑女风格改成了小众平价的大衣、长款帽衫。 她在学校从来不刻意控制饮食,却比之前还瘦了许多,光看背影经常被人认错是施今倪。 施今倪穿衣上不会一味追求扬长避短,她习惯穿得宽松自由。线衫、卫衣都是挑大码,颜色也并不青春少女,好在高挑清瘦的身板能掩盖许多不足。 而柴近芝近来学着她的这种新奇改变,的确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施今倪在这时却接上了温宁的话,淡淡的一句:“再怎么模仿,也是低配。” “……” 洗手池那,柴近芝听到她这句话时僵硬了一刹,回头看她。 但施今倪几乎没给她一个眼神,又像是全程没看见她一般,继续含沙射影道:“温宁,我以前胃口不好的时候很喜欢看吃播。” 洗手台这就几个女生,都在不动声色地看热闹。 温宁慌得不行,颤声接腔:“吃播?” “对。”施今倪若有所思,嗓音凉淡,“我总好奇怎么有人爱吃又吃得多,却从来不长胖。后来新闻爆出那个吃播播主私下原来会催吐。” 温宁听到这,发现不是自己担心的那种话。松了口气,笑着应声:“哇,是这样啊!” 施今倪点头:“不过会催吐的人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她手上一般都有掐青的穴位。” “……” 边上的柴近芝愣在原地,磨蹭了这么久却突然洗完手直接转身走了,连刚刚用的水龙头都忘记关上。 她身后几个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温宁这才敢大喘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她怎么都不跟我们打招呼了?” “因为大小姐在人前的心态不行啊。”施今倪不紧不慢地把那只手龙头扭紧,声音轻得让人听不清。 跟她说几句引导性的话就醋心大发,听自己乱传点信息就主动请辞,永远是越急越出错也越出丑……更别说这会儿被毫无预兆地揭露这种秘密。 可是,这才哪到哪儿呢。 12月底已经没了什么长假,为了缓解各年级紧张压抑的期末备考期氛围,学校确定了元旦的一天假期前举办元旦晚会。 施今倪在学生会那开完会回来正好是下课时间。 她站在讲台上说让大家踊跃报名给出节目建议,一个班至少要报一、两个节目上去给文艺部老师筛选。 “近芝不是可以吗?去年高一也是她弄的。” “近芝是团支书,已经被选去做台上的主持人了。”施今倪看向她那个方向时,脸上带着笑,“所以可能还是需要其他人。” 柴近芝正在教室后排和几个女生一起画黑板报,闻言对上她温柔的一双眼,也像是在给建议似的问:“班长,那你会不会什么呢?” 施今倪想了下:“我可以唱首英文歌,但是缺个伴奏的。” 有人在下面喊了句:“钢琴伴奏行不行啊?‘老嫂子’八级选手!” “‘老嫂子’那德行,肯定嫌弃舞台上的钢琴凳被人坐过,他不得带一包湿巾上去擦啊?” “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歌都唱完了,‘老嫂子’还在擦钢琴黑白键呢!” 这个“老嫂子”是班里樊新的外号。 施今倪对他有印象,是个矮瘦且存在感很低的男生,平时因为过于书生意气、也很讲究卫生才被大家经常拿出来戏谑“太娘”。 哪怕是在这么恶意的起哄下,坐在前排最边上的樊新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红着脸纠正:“八级还没考过,暂时是七级。” 施今倪偏头看向他,微微笑着:“那可以吗?” “当然可以的。” - 在一周的排练时间过后,元旦晚会在大礼堂举办。 朗御向来提倡劳逸结合,并不主张读死书。对待这些文艺表演的晚会也十分认真,场上灯光和干冰机器等堪比专业舞台,摄影老师也不吝啬成本地请了外聘。 当晚的化妆间挤满了不少人,因为13班前面的那两个班级都是跳女团舞,一共16个女孩全在镜子面前化妆。 施今倪换完礼服从过道经过时,正好看见柴近芝身后的女生拍了下她肩膀。 “这个是你的吗?感觉和你的风格很搭,我好像也看过你戴。”女生手里捏着一个鎏银色的蝴蝶发卡,外观看着更像金属胸针,正要递给她。 柴近芝盯着那个发卡,迟疑地一直没接。 施今倪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景,突然很想笑。那只发卡其实是她的,在学校只戴过一次。 但最近一段时间,柴近芝什么都要和她买差不多的,自然也买过和那个蝴蝶发卡相似的版本。 只是再相似,在色泽、设计和外观上也始终有真假正仿的区别。 那只发卡是某天在漆司异家做饭时没带绑头发的发圈,他就在半分钟后随手找出个女式夹子丢给了她用,之后也一直没要回去。 他能弄到手上的东西向来都是独一无二。 柴近芝要是能找到这同一个牌子的款式,也不会买个形状相似的赝品了。 毫不知情的女生还在催她:“你快拿着呀!这个看起来挺珍贵特别的,不像是好买到的东西,别待会儿又丢在化妆台上了。” 柴近芝咬着唇在短暂纠结之后,正要伸手时。一只手背青筋突戾的小臂伸过来,比她还要快地接过那只发卡。 两个人都吃惊地看向拿走发卡的人。 漆司异恍若未闻身后女生的惊慌失措,挺拔高峭的身影出现在这条过道上时,就把不大的空间显得更逼仄起来。 他和柴近芝擦身而过时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只是低眸专注地看着那只发卡。骨感修长的手指捏着发卡端倪时,如同在观赏一只工艺品。 “咔嗒”盖合的两声,他用着很直男的方式地试了下这东西还能不能用。 脚步没停,一直踱着步子走到了红幕布的尽头处,走到了默默看戏的施今倪面前。 柴近芝和那个女生也都在这时终于注意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各异。 一个彷徨落寞又带着点不甘,另一个则是从呆愣过后嗅出点不寻常的八卦气息。 然后就发现:这俩人在被人看着的时候都不装了。私下怎么相处,现在也是一种暧昧极了的状态展现给她们看。 漆司异捏着施今倪尖巧的下巴抬高,把那只发卡往女孩盘起的半扎发上一夹,正好定格。手上那件立领冲锋衣外套往她怀里塞着,是给她候场时披着的意思。 “你是不是夹歪了。”施今倪嘟囔着摸了下脑袋上的夹子,却也没取下重新弄。 漆司异没出声,倚靠着后面那堵墙。宽肩窄腰的身段,左手插兜看向还傻站在那的两个人。 他眼尾的线条总是锋芒毕露的,狭长,眼皮褶深,带着似有若无的锋利戾气。这副皮囊虽然英俊,但五官也冷隽到实在不是有多平易近人。 在暗处,这种无意识中表露出的侵略感和危险性就更明显。 女生被那道慢悠悠的凌厉目光一看过来,立刻心惊胆颤地拉着柴近芝走了。 施今倪这才转过头,仰起脸看他:“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为什么你的屋子里会有女式发卡?” 她本来猜过会不会是保姆阿姨的,但又感觉这只发卡应该不是便宜的普通首饰。 “我母亲的。”漆司异言简意赅。 “……” 施今倪听见这话愣了下,神色不佳地要取下来,语气不悦地嗔怪:“这个肯定很贵重,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干嘛要随手丢给我,弄得我还以为是不重要的———” 话头被止住,漆司异打开她取发卡的手。压低了眉骨,漫不经心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怎么知道很贵重?” “妈妈的东西……”她讷讷地说,“当然很贵重。” “那就好好戴着。”他不以为意地说。又借着舞台上时不时落下的几缕光看她脸上的妆容,稍稍皱眉,“你自己化的妆?” 施今倪摇头:“不是啊,老师化的。好看吗?” 她这种冷艳的五官在不上妆前都尤其抓人眼球,别提化妆后更是将优势放大好几倍。朱唇皓齿,乌发白肌,笑起来的一双眼里潋滟着妩媚清姿。 冷白皮肌肤和淡紫色的纱裙交相印衬,平直的肩颈线条,薄而生嫩的背脊蝴蝶骨,很具诱惑力。 何止是好看两个字能形容的。 漆司异看着她锁骨处的凹陷,视线变得粘黏,喉结微动:“一般。” 话才刚说完,施今倪就拽着他手臂往下拉,一张脸猝不及防地凑到他面前,笑得轻佻:“只是一般的话,司爷怎么一直盯着我不眨眼啊?” 他气势亦然很强,目光毫不躲闪,优哉游哉地和她四目相对:“还有几场到你?” “下、下一个吧。”施今倪正好听见了柴近芝在台上报幕的声音,顿了顿,“你待会儿别乱走,会在下面听我唱歌吧?” 漆司异俯身迁就她的身高,回答得不假思索,带着顽劣逗弄人的少爷腔:“不会。” “我唱歌很好听的。” 这话没撒谎,施今倪平时声线就娇柔。只要不走调,这副好嗓子唱什么都不会难听到哪儿去。 还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她要回候场的地方和她的钢琴伴奏者樊新一起在那等着。 漆司异看着她的背影像一只翩跹的蝶般从后台穿过,消失在了转角的候场区。 他站在那依旧保持着垂下眼眸的姿势没动,倚着墙静止了一会儿后,起身把兜里那盒烟丢到了场外的垃圾桶里。 那块角落正对着这栋楼的安全通道,隐约能听见远处人群聚集的舞台上的音响声。 但空旷昏暗的楼梯间里,也传来了一阵急促绝望的跑步声和喘气声。 漆司异推开了门,看着下面一层的楼梯上一个娇小女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紧追不舍的男人身影。 男人在拐弯处还没露出脸,但伸出的那条粗壮的手就快要抓住她的后衣领把人拉回去。 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说了句:“过来。” 披头散发的女生抬起脸惊恐又庆幸万分地看着他,是张雁。那一刻看见他那张脸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很大声地喊出他的名字:“漆司异!” 身后那个男人听见这个名字时瞬间就停住了脚步,没再追了。 漆司异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女生满头大汗混着泪水往他这走过来。同时,也听见了台上施今倪的第一句歌声。 他已经错过了她上台。 - 施今倪唱的英文歌是:《bedtime story》。 大概年级里其他人听见这首歌都要愣住,因为这是首很轻快柔软的睡前曲。而看见她今天的妆容和挑的礼服后,更是大吃一惊。 因为并不是符合她一贯清冷艳丽气质的压台主场风,而是偏向少女类型的娇艳。 灯光暗下,只留给两道光束给钢琴演奏者和舞台中间坐在高脚凳上的人。 施今倪面前是个立着的麦克风,她稍微卷曲的长发自然垂在胸前,背后裸露出的大片肌肤在灯光下染上一层釉质温润的光。 低眸,黑长的睫毛上也落下几点星光,手握住话筒开始唱了。 So, tonight(今晚) I will dress you up with a bunny hat(我想给你带上一顶兔子帽) Hey,It’s finally the end of a day(嘿…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Please give me a hug and say You are doing great(请给我一个拥抱然后对我说你做的还不错) Wait, Don’t go away(等等, 先别急着走) You need to stay(留下来陪陪我吧) … … 她明明不是那样明媚乖俏的性格,在台上时却呈现出了另一种姿态。声音甜美,场下有的人不顾老师还在就公然拿出了手机站在凳子上录像。 “谢谢,治好了哥们的多年斜眼病,看得老子眼睛都直了!” “魔鬼身材,少女音……啧啧啧,今晚我得录下来反复听,当成床前哄睡曲。” “他妈的我都不想揭穿你这狗东西!还哄睡曲,你这死变.态的撸.管曲吧!” “哈哈哈哈哈谁说的明艳大美女不能是甜妹啊!这张脸就没有她不适合的妆扮。” “这不比那个柴近芝还好看?我女神真是什么风格都驾驭得住!” …… 歌声在最后一个音节上结束,琴声也停止。 施今倪站在舞台上等着樊新向她走过来,带着人一同鞠躬,作为这场表演的收尾。 掌下喝彩声十分给力,如潮般涌向台上。甚至有胆子大的男生公开示爱,向朝幕后走的施今倪喊了句“女神,想原地和你结婚”! 不过下一秒,那支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就被蹲点的教导主任给缴获了。 一曲结束后,施今倪在后台拿起了件外套穿着,躲在幕后又往台下确认般看了眼,发现的确没有看见那道身影。 她拿出手机时,才发觉有两条【他】的未读信息:一是告诉她,他在哪。二是让她现在过去。 本来就是一月初的天气,礼堂舞台和观众席看台上的空调开得大,穿着裸露肩颈和手臂的礼服上台演奏时都不觉得冷。 但是离远了场地和人群,施今倪就被窗口的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她是在楼下的洗手间外面看见漆司异的,但是他身后还蹲着一个哭花了脸的张雁。 “怎么了?”施今倪皱着眉,直奔张雁而去。蹲低身,把手上打算用来卸妆的湿巾递给她。 张雁大概也是觉得难为情,埋在她胸前缓了几分钟。施今倪任她靠着,手放在她背后轻轻拍着,捋了捋她乱糟糟的头发。 “你弄脏她裙子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却又回来了的漆司异在后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施今倪不满地扭头瞪他一眼:“你别说话。” 张雁慢慢停下哽咽,拿着那包纸往厕所里面走,声音很小:“我、我先去洗洗脸。” “嗯。” 张雁突如其来的哭泣让施今倪也有些不解,听见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她这才往外走了点,转头看向让她过来的人:“是品婕那伙人又来找她了吗?” 漆司异走近她,不答反问:“你没发现你穿错衣服了吗?” “……” 施今倪这才察觉到他手上正拿着他那件黑色冲锋衣外套,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披的,也是男款黑色,但不是同一种款式。 她当时从化妆间出来得急,可能拿错了其他人的。 身上那件外套被拿开,甩在一旁的杂物箱上,漆司异重新用着自己那件外套把人裹住,甚至拉着两边袖子恶劣地在她胸前打了个结。 施今倪本来就没脱蓬蓬的礼服,感觉快要喘气困难:“你裹得太紧了。” 他低眸,冷淡出声:“所以?” “所以……”她踮起脚来也只够得到他锁骨。唇瓣张阖中,清浅的呼吸气息缠过来,“别人靠我近点就都能闻到,我染了一身你的味啊。” 作者有话说: 今:累的要死还要哄狗 - cite:歌词源网。感谢在2023-03-28 00:23:34~2023-03-28 23: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019954、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都要开心^_^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是不是想亲我◎ 比起楼上的喧闹, 楼下要安静许多。 明亮的走廊上,漆司异肩宽腿长地站在那,侧腰处的衣服布料被轻轻抓住, 下颔隐约碰到少女柔软的头发。 樱红唇瓣上的水果香味, 眼尾一抹艳绯色。 明明已经裹得那样严实了,看不见除了张脸外裸着的任何肌理, 但她往前凑近的样子却媚得浑然天成,光看着那双狐狸眼都这么性感勾人。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 凑近点就能闻到她身上好像真的染上了他的味道。 漆司异扶住少女的后脑勺,喉间发痒, 不可自抑地滚了圈, 声线无知无觉中已然暗哑:“你再摸?” 不是鼓励,而是警告的语气。 指的是施今倪放在他后腰上越来越放肆的那只手。 “也不好摸啊, 好硬。”施今倪探出根纤纤玉指,戳了下他绷紧的背肌线条, 故作嫌弃地撇了撇嘴。 他笑得意味不明,斜了下额看着她那张还带着妆的脸,突然伸手摁在她嫣红水润的唇瓣上。 略微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柔软肌肤, 施今倪微微张着唇竟然也不喊疼, 任由他擦了几下才笑眯眯地问:“好了吗?开心了吗?” 说话间的唇瓣开阖, 时不时暗潮汹涌地碰到漆司异的长指。 她确实是很会哄人的,察觉到他不爽就赶紧来给人顺毛。 浓艳的一张脸在安静时显得清傲,说起话时却温软旖丽。很难让对方再有脾气,也难怪人缘不错。 漆司异力度放轻了点, 指尖温度仿佛在发烫。停下手, 微抬了抬下颔:“你同桌等你很久了。” “……” 厕所门口, 藏了半个身影的张雁站在墙后。 她本来是洗过脸要出来, 看见两个挨得极近的身影被吓了一跳。 女生仰着张脸,脑后覆着一只宽大的手掌,她那么高挑的身板在男生面前却显得玲珑窈窕。 身上那件紫色礼服裙只能看见膝盖往下的裙摆,脚踝纤瘦伶仃,微微凌乱的长发也全被裹在那件男款冲锋衣外套里。 而谁能想到被抱着腰的人会是一向矜贵寡冷的漆司异。 他正懒洋洋地倚在墙上,看见有人出来也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丝毫没有想躲的意思。 在这之前,张雁想过他们关系不一般,却没想过会亲眼看见这种亲密的程度。 这两人除了紧挨在一起之外明明也没其他更过分的动作,但她愣是后知后觉看得耳根滚烫。 施今倪是真不知道张雁已经出来了,而且居然都没出声。她在人前多少都会注意点形象,连忙松开手转身。 张雁若无其事地微低着眸,走上前来道谢:“今天谢谢你们。” 要感谢也当然是一起谢,她总感觉漆司异如果不是看在施今倪的面子上,可能都不会管这种闲事。 她知道他是个多冷漠的人。 “你想和我聊聊吗?”施今倪挽住她的手,轻声问。 漆司异倒是从始至终都没有那份好奇心,只是依旧闲闲地倚在墙后站着。在她们交谈间,他漫不经意地抬手,把施今倪夹在外套里的头发拎了出来。 张雁没有在走廊上说太多,看了眼她身后的男生,嗫嚅张嘴:“我陪你去更衣室换衣服吧。” 空旷的更衣房里有许多小格子间,她站在门口想了想,拉着施今倪打开了前面的其中一间。 施今倪进去时,边笑着说:“其实我想去最后一间换。” 因为最后一间的更衣室看上去更大,不会显得伸个腰都这么局促。每次群体换衣服,那个更衣室总是更多人抢着用。 等她换好私服出来,还抱着那件男款外套。 张雁和她慢慢往外走,思忖片刻后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让你用最后一间吗?” 施今倪听出点不寻常,依旧开着玩笑:“难道你也信‘尾房有鬼’这种老一辈人的话啊?” 张雁咬着腮边软肉,破罐破摔般说出口:“不是,那里面有微型摄像头。” “……”是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答案。施今倪呼吸凝滞一秒,脸色沉下,“谁装的摄像头?” “我们班的物理老师,甄时建。”张雁看着她凝重起来的表情,认真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信……” “我信你。”听到这个名字,施今倪反倒没这么意外,“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已经快被他骚扰一个学期了。” 张雁在高一下学期开始接触网络直播行业,起步期不太会说话,只能看着同赛道的主播是选的什么音乐和舞蹈。 为了流量最大化,她开了同城定位,当时还不少同学都吃惊地来找她问情况。 但她没想到的是,某天的一节物理课后,甄时建借着帮她讲试卷题的机会把她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窗帘和门紧闭后,张雁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了。 他在教她做题时增加那些不必要的肢体接触,摸她的腰和胸,状若无辜的恶心嘴脸像下水道里见不得人的老鼠。 回忆起这种事情时,张雁很痛苦地紧皱着眉:“……后来有个男同学看见了我,他帮了我。” 施今倪脸色看不出情绪,但牙关咬得很紧,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他也因此被甄时建针对,不断打击他,在课堂上课堂下都变着法儿取笑、侮辱他。是吗?” 因为物理成绩差被喊蠢驴、废物,被恶意对待总是在教室外面罚站,故意让他回答很难的问题后带动全班一起以此为乐无形中欺压…… 于是形成恶性循环,再怎么努力学却依旧学不好。 张雁猛然抬眼:“你认识钟析?” “我只是恰好联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施今倪眼皮微动,放在衣服下的手握紧成拳,平复下眼里的情绪。像是不懂她在说什么般反问,“那个男生叫钟析?” “是。” “你们没想过告发他吗?” 张雁觉得很讽刺:“你以为告发就有用吗?” 就算她有勇气揭发,但是她不得不考虑后果。 她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没有家庭后盾,还需要相安无事地在网上继续赚钱给妈妈做手术。 “钟析倒是想过撕碎甄时建那张虚伪的人渣面具。可是他和我一样,在这个学校都是被排挤的边缘人。”张雁突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吗?” “他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在物理实验楼楼顶跳下来的人。甄时建可不是唯一一根压垮他的稻草,他比我经历得更多。” 大楼门口空无一人,施今倪听着耳边的那道女声在平静地讲述,眼前似乎有了那个画面。 “那天楼下真的好多人在围观。有人不知悔改,有人大声讥笑,有人惺惺作态……还有人在拍照纪念,怕错过这份死亡的饕餮盛宴。但是他没有犹豫。”张雁拉住她的手,字字铿锵,“那个消防员明明就快要拉住他了———” “够了,别说了!”她双眼通红。 一刹那的安静,只有冬夜里的风穿过道路旁的凤凰木,呼呼作响。 “他没有死。但腿撞到了石头,流了很多血。”张雁低声,轻描淡写一句,“可能残废了吧。” 15、6岁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施今倪手脚发凉,脸色苍白地目视前方:“后来呢?这次是甄时建又找你的?” “钟析出事后,学校对学生严格管理了一段时间。他也安分了很久。” 再后来,她断续换了几个性格混痞的男朋友,经常让他们在教室门口等着她。她自然不清楚甄时建在这期间有没有找过其他女生进行迫害。 施今倪蓦地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上次他找我去实验楼……” “是,他也许是盯上你了。那天我男朋友也在。”张雁安抚地说,“他没得逞。不过我知道他在女更衣室里装了摄像头的事,他想让我闭嘴吧。” 施今倪:“漆司异刚才救了你?” 张雁点头:“甄时建不敢对他怎么样。对了,我没去拆过更衣室的摄像头。” 她每次都只劝住施今倪,但并未管其他女生。毕竟于她而言,这个学校给过她善意的人寥寥无几。 张雁心口慢慢蔓延出一阵苦意:“我在某种意义上,是推钟析跳楼的帮凶。如果不是我,他不会被甄时建报复……是我没有站出来。” 施今倪低着眼,手里那件外套被捏皱:“钟析都没有怪你,那就没有人能责怪你。受着苦的是你,没人配对你的强、弱说三道四。” 弱势被欺凌好像一定要反抗,不反抗就是活该认命,内向软弱的人不配得到同情帮助。 那些人对受害者总是有着太多要求。 张雁像是被这话安慰了不少,视线放在地面上,咬着薄唇:“你如果是为了钟析来的,就不该招惹漆司异。” 施今倪背脊挺直,语气平静:“我没有说过我认识钟析。” 她如同没有听见这句反驳似的,自顾自道:“漆司异应该最清楚钟析的处境,他才是钟析破碎人生的源头。” 施今倪轻声:“可是,他可以让甄时建滚出朗御。” 张雁错愕地看着她。 - ———“谁说我可以?” 远处大礼堂的晚会刚结束,有稀稀拉拉的人群一小撮一小撮地拎着凳子回教学楼里。 而在一旁幽暗的小径上,漆司异冷淡地低着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后颈几截清晰骨感的棘突。 他接过了她还回来的那件外套,指间还明目张胆地燃着根烟。即使听完了张雁的遭遇,也依旧不为所动。 “我们班物理老师不是正儿八经地考进朗御的,他给行政主任塞过钱。” 施今倪查过朗御聘任老师的条件有多高,但是因为朗御是公私合办的学校,待遇福利好,工资也高,很多编制内教师都想考进来。 甄时建的教学资格根本就不够,他总是请行政主任吃饭喝酒,旁人一看就知道他有多会巴结人。 漆司异并不在乎这么多,看了眼邝盛那些人在小群里发的晚会视频,往上划了划,到某处时停下来。 眸光一暗,只将其中一则视频保存。 他收了手机,掸掸烟灰:“所以?” 施今倪闷出口气:“就算你不帮我,我也有自己的办法。” 只是他出手配合,会更快解决。况且漆氏集团是朗御最大控股,漆司异显然有绝对的话语权。 他勾唇,笑:“你有办法还来求我?” “那我自己去做。”施今倪皱皱鼻梁,边说边往他身前凑。 漆司异皱眉,手疾眼快地移开了夹着烟的手。意味深长的视线落在她发顶,在打量她又要折腾什么心思:“别贴这么近。” 施今倪站着不动,脑袋埋在他胸口处,手抚着锁骨下一点的位置挡住。耳尖泛红,很小声地说:“可是我内衣的背扣开了。” “……” 为了让今天在台上那件礼服显得更符合甜美少女风,她特地换了件以前的内衣。 但终究是太小太勒,在刚才又小跑了一阵之后给断开了。 她手探到后边试图去弄好,半侧过头不去看路人走过的方向,额间靠着男生温热的胸膛。逆着的路灯光在她身形微动时变得明暗不定,乌黑发丝上也染上一抹暖橘色。 这条路上已经有晚会散场的学生来来往往。 即使他们站在离路灯较远的昏暗角落,但这俩人的身量也很难不被人第一眼就注意到。 陆陆续续有好奇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漆司异面色平常地站在那棵大榕树旁,拿着件外套的手放在她背后挡着。 小臂因为用力,淡青色的漂亮血管突戾凸起。 “今天那个13班的施今倪是真的好美啊!她那个礼服胸口蛮低的,没料都撑不起来吧。” “我之前就感觉她身材很好啊,不然那些男生怎么可能都这么喜欢她啊,感觉她这种再过几年完全能去做网游里的女角色建模。” “羡慕!她身上的肉是真会长啊,腰细腿长这么瘦还有s曲线。” 几道议论的女声从人群中传出,顺着风都落入两人耳朵里。施今倪充耳不闻,还在和身上这件内衣较劲。 她外套落在教室,身上只有一件方领的海马毛毛衣。挺厚实,但领口稍大。 一垂眼,就能在光影虚实之间看见少女青涩的胸脯,一截带着凹陷曲线的肌肤白嫩如羊脂凉玉。 漆司异冷硬的下颔偏了偏,喉骨被她翘起的头发弄得很痒。喉线滑动吞咽中,呼吸声重了点,视线冷冷地瞥向经过这边故意磨蹭的几个男生。 突发这种情况,又是在这么多人都能看过来的场合下,施今倪额前又惊又窘迫地出了一层薄汗,也庆幸这不是在上台时。 漆司异拿外套遮着的手一直没放下,压迫感的黑色身影笼罩下来,看上去的姿势像是把人半圈入怀里,她又要贴不贴地紧挨着他胸膛。 彼此的气息体温都相互交换着,难分难舍。 “好了。”施今倪拍了下他手臂,在微妙的对视气氛下开口,“你怎么一直盯着我,是不是想亲我?” 他颓颓懒懒地咬着烟,没出声。重重地抵唇吸了口,抓着外套转身往教学楼里走。 施今倪软趴趴地鼓了下腮帮,有些尴尬地跟上去:“我想多了?” 漆司异微哂,吐出一口烟圈。在弥漫的青白雾气中留给她淡淡一句:“想少了。” “……?” - 今年的期末考试定在了1月底,寒假的放假时间也定于考试后。 新年的前奏在阴雨连绵的隆冬至初春中来临,市中心张灯结彩,灯牌和商场的大荧屏上都换上了这一年的生肖贺庆元素。 花店也改头换面,玻璃窗上贴上了新的窗纸。放假前一天,盏姐除了把该发的工资给了施今倪,还给了一个额外的大红包。 她推辞着不好意思收。 “你该拿的,我好几次还看见你给我女儿补课呢。”盏姐笑着把红包塞进她口袋,“下学期还来吗?” 刚开始来到这个新环境,要融入新集体的过渡期已经过去。施今倪摇摇头:“下学期学业重,应该不能来了。” 盏姐倒是也理解,走时还说让她随手拿盆花,就当是送给她的。 …… 热闹繁华的鹏海西路,市民中心的灯光秀吸引了不少跨年的群众聚集在那。在这条街道的斜后方拐弯向里是个文化村,其中坐落着几个雅致的美术馆。 临着7万平米的雁栖湖自然生态,白墙红瓦的独栋别墅老洋房就藏匿在这闹市里。 古典的中庭由青灰石砖堆砌,里头杉木和棕榈树林立四周。镏金大门的门牌上赫然挂着“私家花园,非请勿入”几个大字。 漆司异今年的年夜饭难得回了老宅一起吃。说起来,他已经有四年没回国吃过所谓的阖家团圆饭。 漆庸尘坐在高位上享受三世同堂。 他当初和漆司异奶奶结婚很早,20岁就生下了首胎龙凤,今年岁数都不至古稀,身子骨很是硬朗。 两个姑姑都没外嫁,年底也带着自己的丈夫住在老宅。这会儿都撺掇自己的孩子去外公那多说话,想把老人家哄欢心点。 两个表哥都比漆司异大,一个大学快要毕业,还想攻读硕博。另一个则在英国混了个两年制的本科文凭,也无心事业,整天沉迷在自家那点嫩模生意里。 这几个堂、表哥里,也就漆司异伯父的儿子和漆司异年龄差距小点,正在读大一。 小时候倒是还会一块玩玩,但漆司异母亲去世后,他性格比以前更高深莫测,和家里这些人再不亲近。 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其实都各怀鬼胎,两个姑姑都招了赘婿自然是不想放过漆家的产业。两边女眷虎视眈眈,更别说还有大伯父和漆司异这一家也都有继承权。 等老爷子撒手不管时,家族集团总要交到其中一家的手里。 漆司异父亲离家多年未归,漆司异虽然是这些孙辈里最小的,却也是最被忌惮的。 他的聪颖太过突出,成长过程中几乎没有过叛逆期,不沉迷普通庸俗的爱好。自律而自傲,仿佛生来就和其他堂表哥们有着天差地别。 老爷子在这几个子女里最偏爱漆司异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自然也更爱屋及乌。 最后一道汤品上桌,佣人退下。 漆庸尘把报纸放一边,看向大女儿:“乐乐今年不回来?” 大姑笑着说:“这丫头参加了学校的冬令营,这会儿去了瑞士滑雪呢。她睡前还跟我说,晚点一定掐着点来给您打视频拜年。” 乐乐是一众孙辈里唯一一个外孙女,在读高一。最机灵古怪,能逗人开心。 漆庸尘满意地点头:“她最孝顺了。” “阿赢今年高二了。”二姑把话题转到漆司异身上,弯着唇一脸慈母笑,“大学要去哪儿读啊?” 漆司异不疾不徐地拆着蟹肉。 还没出声时,旁边的二表哥漆诸大大咧咧道:“他高一在国外读那年不是参加过什么沃顿商赛吗?那时候好几家名校校长还给他发了邀请函,这种想在读哪都行啊。” 他倒是最会长他人志气,二姑皮笑肉不笑地剜这傻儿子一眼,又说:“这倒是,妈妈也是关心嘛。也只有家里的长辈会关心阿赢了。” “不劳费心。”漆司异抿了口汤,掀起清薄的眼皮,“与其关心您17岁能独立自主的侄子,不如好好看着您21岁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还能被骗走了几百万的儿子。” “……” 漆诸在夜店被诈骗破财的事情早在这圈里传遍了,也就他家里长辈还一无所知。 二姑父和二姑妈闻言都看向自家已经低着脑袋喝汤的儿子,不好当着老爷子面教训人,都忍着这口气。 漆司异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让大家都讪讪低头,不太敢再拿他做话题。 大姑父倒是发现了旁边小桌上还有两双碗筷,状似无意道:“大哥的女朋友不是在家吗?怎么不出来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冷到零度,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看戏。 漆仲看了眼漆司异,淡声笑着:“姒姒身体有点不舒服。之前没吃过家宴,也有些脸皮薄。” 漆仲的儿子在这时落井下石般说道:“脸皮薄就不会跟完叔叔还来跟你了。” “漆若凡。”漆仲嗓音厚重,带着警告地看向他。 “确实,这还带了一个给堂哥作伴。”漆司异慢条斯理地擦手,在柠檬水里洗了洗,“不过伯父不该介意,毕竟那野种也算和你有点血脉关系。” “……” ———“好了好了!别聊这些。” 漆庸尘到这么大岁数,对这些小辈间的你来我往实在生烦:“司异待会儿吃完陪我下几盘棋吧,你的姑父伯伯棋艺还比不上你。” 他是对漆司异很偏心的,这种想要家和万事兴的时候还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但漆司异已经没了胃口,也懒得陪他在这耗时间,玉箸搁在陶瓷筷托上。扯开餐布站起来:“我吃好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一干人都感受到了老爷子郁闷的怒火,饭桌这一块的气压更低了。 按道理说,吃完年夜饭该留在老宅守岁。 漆司异也一直有房间在这,但他没打算留,司机问过之后就去了车库开车准备送他。 他没走前门,往后院走时却看见了一个瘦弱的男生正站在半圆弧度的院门口。 男生在做腿部复建,裤管空荡得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倒。事实上他也确实在看见漆司异那一刻就慌张地跌倒在地上,手边上辅助的轮椅无意中被他自己的手推远。 这里没有佣人在,男生也不敢叫他帮忙,只是默不作声地伸手努力地去够轮椅。 就快要碰到时,漆司异却直接把轮椅踹倒了。 他从院门口径直出去,漆黑寡冷的黑眸眄了眼男生,冷声道:“你挡路了。” - 施今倪是在晚上8点给漆司异发的信息,她想着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吃完了年夜饭。 【给你看,我今年也有红包!/图片/】 【不过你的红包应该比我多吧,年夜饭吃完了吗?】 【怎么一直没回我……你现在在家吗?】 人工湖边的风很大,小块平原处没有遮挡物。 她穿了件雾霾蓝的羊角扣及膝外套,背着鹤红色的细带斜跨小包,在等信息时冷得搓了搓手,甚至又打了几通电话试图让他回复自己。 紧接着对面一个视频电话回拨过来了。 施今倪慌忙接通,把脸凑在屏幕前,有些惊喜:“你怎么突然打视频啊?你那里没开灯,好黑。” 漆司异的声音很沉哑,隔着手机的颗粒磨砂感更强,但说出的话并不中听:“你很吵。” “……” 施今倪不跟他计较:“新年快乐!给你送来祝福,你刚在睡觉吗?” “不用祝福,我不喜欢过年。”他开了盏床头的灯,狭长的眼眸看向屏幕。发觉她应该是在不太亮的室外,长发被吹得很杂乱。 “为什么不喜欢过年?你家人应该挺多的……会很热闹。”施今倪这话是在嘟哝,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宣布,催促他,“你是在九瑰台的家吧?快去窗边。” “你不是知道密码吗?”漆司异以为她又在自己家楼下,走到落地窗边。 视频没有被挂断,但是似乎是被塞进了她的大衣口袋里,听不见她的回答,只能听见她似乎是在疾跑后喘气的声音。 他低眼,并没看见她在楼下。 下一秒,小区外面隔着人工湖的草坪那发出了“砰砰”两声巨响。 紧接着寂紧幽暗的夜空被一道火红艳丽的火星划破,仿佛是黑色幕布被光亮撕开了一道口子,接二连三的烟火璀璨而鲜艳。 深州早就发布过全城禁燃烟火的声明,这几年却断断续续有人偷偷放,民不举官不究,不过真想在店里买到烟花也并不容易。 死水般的夜晚像是被人惊动了,响声震耳欲聋。 手机那边终于再次出现少女的脸部轮廓,她拿出了手机,但也在抬头看这场烟花。 片刻后,她微微呼气时泛着白雾,看向镜头里兴奋地问:“漆司异,现在有一点点喜欢过年了吗?” 漆司异这个窗口正好对着人工湖正在放烟火的方向,将这景色一览无余。很漂亮,也在某些瞬间很明亮。 他眼眸里闪过几抹色彩,声音很低地回答:“嗯。” 可那一点点不是给烟花。 第22章 ◎嫂子好◎ 被烟花灼烫过的夜晚似乎暖了点, 屏幕那端的施今倪安静地看着他,笑得一如既往得温柔。 漆司异很久没认真看过烟火了,但今晚的烟火是为他放的。 两双清泠泠的视线撞在一起, 总有一方表现得更炽热坦白。她喊他名字, 声音一直是轻柔的:“漆司异,你有新年愿望吗?” 他慢慢将视线放回到她被风吹红了鼻尖的脸上, 点头:“有。” 施今倪把手机放正了点,仔细听:“是什么啊?” 漆司异说:“想看场烟火。” 听到这个答案, 她食指屈着捋了下当着挡着眼睛的碎发,弯唇笑了笑:“那我已经帮你实现了, 希望你今晚能开心。” 外面腾空的焰火还在放时, 小区园林间也传来其他小孩兴奋的声音,有人在亭子里玩“啪啪”响的炮仗。 漆司异出门没多久, 正好在小区里碰上了一个女人拉着小孩跑。他记性不错,认出还是上次那个被醉酒丈夫打的一家。 小男孩也记得住漆司异这张脸, 记得他上次帮过自己。在拉着妈妈奔跑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直接撞了上来。 女人本来还低着头在翻手机里的通讯录,见状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 聪聪快过来!妈妈带你去小姨家!” 小孩不会撒谎, 瑟缩了下脑袋:“小姨会赶走我们……” 漆司异个高凌厉, 无动于衷地站在那低下黑睫瞥小男孩。 他这样不可一世的人似乎总被说骨子里冷漠,也很少向下去看这世界。因为深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难和不堪,往下看谁都辛苦,他改变不了什么不如选择漠视。 但是与此同时脑海里又闪现过一张脸, 他不以为然的运气却是她认为的好命。 “去地下车库, 密码4个3。”漆司异拨开了小孩抱着自己的手, 给了不远处那位试图息事宁人的保安一个眼神警告, 淡声道,“他不敢进那。” 他给了密码,显然是让她们去他的私人车库。那地方够大够宽敞,也有空调和供歇息的桌椅,总比让她们寒冬腊月大年夜跑到街边吹冷风强。 女人呆愣着站在那,牵着小孩的手让他别再乱扑人,嘴上一直说着千恩万谢的话。 漆司异对她微微颔首后没再说其他话,直接出去了。 沿着半山的观海路坡道往下走,漆司异平时总是由司机开车送他回来,极少步行走这条路,但是最近却因为施今倪走过好几次。 十字路口的路灯柱下,橘黄色的光投影在柏油路面。蹲在地上的施今倪把大半张脸都缩在奶杏色的高领毛衣里,只露出翘挺的鼻梁和一双灵动的眼。 和他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她便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咬着颗糖招手:“我在这儿。” 施今倪一边向他走过去,走近后才发现他穿得很少。机能工装裤,黑色薄毛衣外面就一件尼龙面料的翻领棒球服。 特别宽松的外套款式,还没拉上拉链。 她忍不住替他冷得倒吸口气,站到他身边:“你不冷吗?” “你很冷?”漆司异看着她被吹得有些白的脸蛋,反问。 “挺冷的,我讨厌冬天。”施今倪手塞在口袋里不想再拿出来,咬着碎糖渣问,“你让我等你干嘛?” “吃饭。” 她吃惊地瞪大眼,疑惑之后是懊恼:“可是我没买菜过来,你冰箱里有吗?” “出去吃。”漆司异语气很漫不经心,两手插兜往前走。 别墅区这一块的小吃街在公园后面的社区里,这一块在这个点已经没有社区摆渡车来往接送了。 仿佛家家户户都在团圆的除夕夜,在沿街的饭菜香中,他们两个人脚步一前一后,像为了汲取温暖才聚在一起的孤魂。 施今倪默契地没问为什么这个守岁的夜晚他不在家和家人一起待着,彼此也都有些心不在焉,走在路上居然没谁刻意聊天。 手机的未接来电其实已经响了好几声,施今倪终于催他接:“可能是你家里人打过来的。” 漆司异侧额:“为什么总以为是我家里人?” 她有些迟疑地想了想,说:“今天是除夕夜。” “那你为什么这么闲,你不在家吃饭?” 施今倪一愣,放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揪着呢子大衣的布料:“我家里没人。”没等他开口,又反驳般转过脸看他,“谁说我闲了,是你让我陪我才陪的。” 漆司异低着眼,滑动手机解屏,修长的指头在上面回了几条信息。问她:“你吃过饭了?” “随便吃了点。”她低头看他在路面上的影子,随口问,“怎么了?” “邝盛约我喝酒。”他直接把手机界面给她看。 施今倪粗略扫了眼,一脸直接放人的意思:“那你去吧。” 漆司异拉住她的肩膀,把人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一起去。” 他叫的车很快停在了路边上,两人坐上去。这天的天气其实不算好,夜晚灰蒙蒙地带着层雾,现在还不算太晚,但街上的人比平时少许多。 司机还开着玩笑:“除夕夜还出门啊。” 好像全世界都在提醒他俩在这个夜晚有多无聊,施今倪心情不算太好,径直回他一句:“您不也在除夕夜还上班吗?挺辛苦的。” “……” 邝盛定的地方是他家新买的会馆,离朗御附近不远。 两人进了包厢,才发现里面不少生面孔。至少对于施今倪来说,除了13班的,她对其他男生、女生都不算眼熟。 酒气獯人,包厢里的镭射灯五光十色,围坐的那一桌在打牌的人纷纷让出位置朝门口喊了句“司爷来了!” 这伙人就完全看得出都是不愿意待在家里陪家人守岁的。 邝盛朝他招手,看向他身后的施今倪时,笑着打趣的意味很足:“这还带过来了?异啊,以前没发现你怪黏人的,大年夜还让人跟着一起。” 漆司异瞥过去一眼,懒得开口和他扯这么多。 邝盛一开玩笑,那些男生也不正经了,纷纷七嘴八舌地和施今倪打招呼:“嫂子好!” “初次见面,嫂子真漂亮!也是朗御的吗?” “我靠,想起来之前看你们学校贴吧有人好像发过嫂子照片,叫施今倪的那个?” “司爷有对象了?害,我妹上次还找我打听你,又要芳心尽碎。” “这万年冰山也该动动春心了哈哈哈哈!他长这样,身边没个女孩都不正常吧。” “大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和司爷太配了。一进来把整间屋子都照亮了!简直蓬荜生辉!” “……” 最后这句马屁拍得异常诡异奇怪,刚才还在说话的包厢里安静了一霎那。 郝运和邝盛两个憋不住了,疯狂大笑:“操!潘子你他妈有病啊,就你那点弱智的语言水平还装什么逼!!” 施今倪一向是人精,被一群陌生人打量、戏谑也毫不怯场,落落大方地浅笑着和他们点头:“你们好啊,我叫施今倪。” 屋子里的空调开得足,漆司异脱开了外套。听着身边人对那声“嫂子”的称呼应声应得这么理所当然,不由得勾唇笑。 像是知道他那声笑里代表什么,施今倪微微红着脸挨近他身边,磨牙瞪他:“你笑我?” 漆司异很给面子,低着颈问她:“我敢?你不是‘大哥的女人’吗?” “……” 他倆一进门,漆司异肩宽腿长的身形本来就惹眼,还长了张好脸,让包厢里其他女生都蠢蠢欲动。 况且这里头还有不少之前就带出来一起玩的人,有几个就是奔着漆司异会来才来的。都知道这位少爷家境好、人长得帅在感情方面也不乱搞。谁知道这才多久过去,他身边居然就多了一个人。 那伙和他玩的男生还都认了施今倪,这会儿又看见他们靠在一起亲昵又旁若无人地调情说话,个个心头冒着酸水。 暗暗打量、交头接耳的都在角落里盯着这俩的互动。 施今倪本来听那群不着调的男生调侃时也没觉得害臊,但被他本人这样重复一句,她总觉得哪哪不对劲,蛮横地扯他手里的外套,小声:“你闭嘴。” 漆司异被她这副难得恼羞成怒的样子逗笑,她那只手在衣服下面和他的指尖碰上,才发现她手上温度很凉:“这么冰?” “天生的。一到冷天就特别难回温,穿再多也没用。”施今倪倒是习以为常,撇撇嘴补上一句,“所以我讨厌冬天。” 深州的冬天和其他城市相比已经温暖很多,但她仍旧厌烦这几个月的冷风。 漆司异把手上外套递给她,让她盖腿上,带着人在酒桌边的双人沙发上落座,很快有门外的服务员进来递上菜单。 施今倪和他在晚上都有吃过东西,这会儿也就是点个热饮品和水果盘再垫垫肚子。 他坐在那,邝盛那伙人立刻就围了过来:“玩飞行棋还是继续打扑克牌啊?” 有人叫嚷:“飞行棋好幼稚的!” “这个不一样,这是那种恶作剧大冒险版!你们都没玩过吧。”邝盛把那盒飞行棋打开,是个大型加强版本,光是图纸就能铺满两张合在一起的茶几。 一共八个玩家位置,想玩的就两两组成了搭档。 “靠,盛哥!你这个飞行棋版本是真不一样。”潘子趴在茶几上随手指着一个惩罚的项目,“这上面写着跟你左手边的第一个人法式热吻一分钟。” 男生们起哄地发出一阵怪叫,几个女生矜持地打了下自己身边的男朋友。 “不行这太过了,我还是良家妇男呢。”邝盛往纸上看了眼,一脸正经地摇头,“要不真跳到这个就隔着纸牌打个啵吧。” “你玩不起啊,盛!” “废话!老子不得给自己未来媳妇保守贞洁?跟你们这群随便的人能比?”邝盛大大咧咧地开了几瓶酒,说完游戏规则之后又敲瓶口,“不敢玩的就干一瓶啊。” 施今倪被默认为和漆司异既是一对也是一队。 飞行棋说白了就是丢骰子这种随机几率,这里头能有看点的就是丢到某些点数后走到惩罚区。 这局才开始没几分钟,已经有男生背上坐着女生做了十几个深蹲,还有反过来做公主抱的。 手上拿到骰子后,施今倪看了眼前边的几个惩罚区,推推在吃苹果派的人,笑着问:“你要不要穿上外套,我要是砸到那个怎么办?” 她指的是在四格后,上面写着:右手边的第一个异性脱一件衣服。 “怎么办?福利呗!”有人笑得一脸猥琐。 漆司异身上就一件黑色毛衣,稍稍侧着头听她讲话时,泠冽锁骨在领口处露了个边儿。脉络分明的喉线上下一滚,懒洋洋抬颌:“你砸。” 施今倪就在一群人的期待中砸了。但她运气还不错,居然砸了个六,走了几步后到达位置上面写着:念出手机浏览器里的倒数第四条搜索词条。 “这会不会不太好啊?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吧哈哈哈哈。” “你以为人家大美女和你似的,搜索记录全是毛片啊?” 说是这样说,但大家还是兴奋不已。施今倪迟疑地拿出手机,咬着薄唇:“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有道女声喊:“不能你自己看,万一删了呢!你要是怕泄露其他隐私,就挑一个人帮你念出来。” 话音落,漆司异就拿过她手上的手机利落点开搜索记录,划到最下方时却动作一顿。 他密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拓下一层淡淡的阴翳,利落的下颔线敛紧,盯着倒数第四条搜索的历史记录一直没动。 “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你愣着看这么久啊?”邝盛见他迟迟不开口,也凑过去,看完立马骂了一句:“妈的,这也能被秀一脸!” 几个人闻言也凑过去,就看见那上面一行:朗御高中的漆司异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条问题的答案是条校园论坛的网址。 点进去就跳转到匿名灌水随心所欲发言的一个区,而且发帖时间是漆司异来到朗御上学的那年。 他是小学毕业后就被送出国,初中三年到高一上学期都不在国内,只有春、秋假和某些特定的日子会短暂回来住一段时间。 而高一下学期一进校门就引 打工泡 起不少年级里的注视和讨论,于是很快有人在校园论坛里发帖讨论这位校长卑躬屈膝带进学校的贵公子。 前面几十条都是说他家世朋友,长相爱好等等,几乎把人扒了个遍。 后来不知道风向怎么转成一个贴图楼,那段时间漆司异经常被拍。打球的、做题的、吃饭喝水的、在书店的…… 一张张生图就没个崩的,再怎么模糊也看得出是张帅脸。 搜素时间是在上学期的10月份,有人看出重点:“所以这是嫂子蓄谋已久啊!一进学校就看上咱司爷了,还在论坛查他。” 施今倪眼睫毛眨了几下,跟着一起笑了几声,没否认也不反驳。他们吃了这份狗粮都开始继续了下一轮游戏,轮到他们后面的人掷骰子。 手机撂回了她怀里,漆司异转过头,嗓音沉沉:“总结出来了吗?” 包厢太吵,周边人又都在玩闹起哄。她有些听不清,凑近道:“什么?” “朗御高中的漆司异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把那条搜索记录照念了一遍,歪着脑袋,像是心情还不错地看着她。 施今倪被他那双锐利深邃的黑眸盯着,有几分不知所措,随口敷衍道:“就那样的人呗。” “哪样?”他喝过酒,唇齿间又有果香。喉间裹着笑意和酒液,凑在她耳边呼吸问话时,气息撩到少女白皙耳廓渐渐转红。 他肯定是故意的。 施今倪无知无觉地吞咽了下喉咙,白他一眼:“坏人。” 她忘记了这种口吻说“坏人”是有多暧昧,漆司异眼皮懒洋洋地垂下,跟着她重复了声:“哦,是坏人啊。” 听着他最后一个拖着懒腔的音节落下,施今倪很轻地咬住唇瓣。 他蓦地却靠得更近,下巴也搁在她肩胛骨上。热息缠着她白腻后颈,有几分漫不经心:“你怎么喜欢一个坏人?” - 作者有话说: 1啊,你惨啰,你坠入爱河啰 - dbq最近更新时间太阴间了,礼努力调整中。。 这章给大家发发小红包orz 第23章 ◎是好骗的人◎ 郝运旁边那女生叫向柠, 隔壁学校的艺术生。很早之前就关注着漆司异,主动上赶着贴过一次,被挺有礼貌地拒绝了。 但也不是说漆司异对这种追求者都温雅, 他很难被一个标签定义。有些离经叛道, 是个家境修养好的贵气少爷却并非循规蹈矩。 永远一副随心所欲对什么都兴味索然的样子,孤高冷淡, 不缺爱慕。 向柠曾经以为漆司异这种大门大户里长大的孩子,孤绝惯了, 可能学不会怎么去爱人。说白了,“喜欢”是他最多余又没必要浪费的感情之一。 可是今晚坐在他斜对面, 向柠对他和施今倪的亲密举动也一览无余。 漆司异喝了酒, 泛红狭长的眼尾稍稍驱散了几分高不可攀的清冷感,又收不住身上顽劣的少年气和蛊惑人的欲。 他修长分明的指骨缠着几缕细软的乌黑头发, 优哉游哉地圈了又松,一点点圈紧时扯得对方也有些心猿意马。 也引得身边几个女生的余光都忍不住往他们这边瞥过来。 施今倪任由他靠着, 腰侧也是他随意垂下的手臂,整个人是被完全桎梏占有的一个姿势。 她眼底情绪被浓密睫毛掩盖住,鼻间是他身上浅淡的柏木香。 漆司异察觉到她出神, 手上力道重了点。见她轻轻皱眉, 才侧额轻描淡写地问:“疼了?” 做弄完人还来装模作样地问, 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施今倪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但没挥开,只是佯装不满地掐着他突出腕骨发泄。但没使多大力气,两秒后就松开了。 那只手又被捞到漆司异手里, 热源传至掌心的同时, 他捏着她葱白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 或许是他今晚喝了酒的缘故, 显得人又懒又颓, 没什么精神的恹恹感。 “哎那一对,到你们了!”邝盛简直没眼看,心想以前也不知道漆司异这逼谈个对象是这黏糊劲。 其他人总算也都趁着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司爷,别腻歪了哈哈哈哈,有本事就丢个5!” 施今倪看了眼,五格后正好是之前邝盛说过的法式热吻一分钟。她要把手拿出来时,却被反握更紧。 漆司异稍稍坐起身,拿过那颗骰子:“我来掷?” 她点头:“嗯。” 骰子在空中落下,扑腾好几下后,在众人起哄的“5”声中停在了桌上酒瓶子的旁边。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它偏偏是个靠着酒瓶的腾空数字。 一面是5,一面是6。 5格的话,按照邝盛说过的规矩,是隔着纸牌打个啵。6格则是让掷骰子的人和斜对面的异性喝交杯酒。 坐在斜对面的向柠不动声色握紧了手里的酒杯,红着脸看了漆司异一眼。 后者却纹风不动,不紧不慢地捏起了那颗骰子,懒懒地回头看向施今倪,唇角带着几分笑意。 有人喊了:“牛逼,这算什么,司爷要不再丢一次?” “哪需要再丢啊!问问嫂子,你希望这是5,还是6?” “这话说的,嫂子难道能让司爷和别人去喝交杯酒?赶紧给我们嫂子上纸牌!!” 施今倪在一众哄闹声里有点骑虎难下,她并不习惯被人盯着和漆司异相处,但也不是感受不到那人群中那几道虎视眈眈想趁虚而入的眼神。 随意抽取了一张牌,是张巧合又和他倆极有缘分的黑桃A。 她没有用唇贴着那张纸牌,只是沿着边缘衔在了嘴边。红唇乌发,一双潋滟生姿的狐狸眼,微微歪着脑袋看向漆司异。 有些人是天然纯,而施今倪这种就是天然的妩媚。 一群男高中生见过会玩的,但没见过玩得这么浑然天成的勾人。都盯着她不眨眼,连连感叹地激动拍大腿,拿着筷子敲酒杯。 当啷当啷的噪声和捧场欢呼中———“哇!嫂子slay!!司爷赚大了!!!!” 漆司异好整以暇地支着额看她,突然伸手握住她后颈往自己身前压近。人也随之覆过去,咬住了她嘴里的纸牌一角。 一张长方形的纸牌,他硬是要和施今倪咬着的同一边。 距离拉近,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男生高挺的鼻梁蹭到她脸颊,轻轻把纸牌从她齿间扯了出来。 旁边气氛正好,都在闹腾地咋咋唬唬和鼓掌,耍宝的、拍照的都有。 包厢里充斥着啤酒泡沫和香烟青雾的味道,仿佛大年夜就该在这种场合下热闹喧嚣地度过。 少年和少女的姿势在某些角度看来像是在接吻。事实上除了他俩本尊之间,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趁机将唇瓣相碰。 哄闹调笑的人群里,向柠死死窥视着施今倪泛粉的耳根和她紧攥着那件男款外套的手,看着她的手慢慢移到了漆司异的腰间,有些无力地挠了挠。 像是求饶,也像是撒娇。 下一刻,漆司异丢了纸牌把人直接闷进自己胸口,顺势站起身:“先回去了。” 他们玩到兴头上,自然要挽留,嘴里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不能听:“哎这才10点不到,这么早回去干嘛?” “不用这么急吧,司爷你这禽兽,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回去又能干啥,我们异好像喝得不少啊。” 漆司异手掌还扣住施今倪的后脑勺,长发贴着他领口,没给人露出个面。 他警告般指了这群男生一记,等他们都收敛住不着调的嘴后,才和组局的邝盛几个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先走。 …… 施今倪跌跌撞撞地被他带着出去,闻着他身上的酒味,觉得太醺人。想推开他时,却被抵在了灯光昏糜的走廊拐角处。 “为什么捂住我的脸?”她终于从他身前挣脱,得以重见天光。 漆司异勾下颈,借着虚实浮动的镭射灯光影看她,反问一句:“你觉得你现在的样子能让人看?” 她在他咬住纸牌的那一刻就开始在害羞,明明只碰了一小口酒,却一副颈红耳热快要受不住的模样。 长发有些乱糟糟,却遮不住白皙脸蛋如何转的红。 要是让里面那群男生看见了,指不定今晚该怎么把她放在梦里辗转反侧。 走廊上的冷色调打在他凌厉冷硬的下颚线上,施今倪偏头。伸手去碰他脸部轮廓,柔软的指腹顺着颈线一点点滑下来,停在锁骨处。 他眸色愈深愈重,握住她纤瘦的手反复摩挲。 “不是只有别人看我,你也在被人……”她轻轻打了个嗝,用了一个很主观性的词,“觊觎。” 漆司异低笑,高挺的眉弓轻扬:“你担心什么?” 施今倪指尖不太安分,在他掌心动了动。 又感觉到他把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往她的大衣口袋里塞进来,耳边是少年散漫轻佻的嗓音:“我不是你的了吗?” “……” 自己感觉到和亲耳听到的感官截然不同。 施今倪此刻的感受像是在一场游戏在升级打怪中不断往前走,但终点线却轻而易举地往她这边移过来了。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东西,很厚一份。触感像是……红包? 漆司异捋了下她的头发,垂着眼皮睨她:“新年快乐,现在你有两个红包了。” 施今倪有给他发过今年得到了红包的信息,他甚至不知道那都不是家人的红包,而是兼职花店的老板给的。 但他知道如果她收到了不止一个,也不会只给他分享那一个。 口袋里的重量有些沉,施今倪心口发闷,被他牵着手腕往外走。唇线绷着,低喃:“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校园论坛里的朗御学子给出的答案各不相同,她们说他冷漠孤高,痞贵懒散。说他球和笔都玩得转,朋友很多,脾气冷厉,没有女孩能入他的眼。 而现在,漆司异给了她一个答案:“我啊?”他似乎也想了想,才回答,“是好骗的人,是很容易能被你追到手的人。” 不是,施今倪低着脑袋漫无目的地想。 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 朗御的高二年级拥有28天的寒假,施今倪在这四个礼拜里几乎再没出去玩过。 因为漆司异飞了一趟柏林去陪他奶奶过春节,导致开学第一周,他还因为暴雨天气导致航班延误回不来。 周一下午第一节 课是物理公开课,教室后排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年级里的物理老师、教育局的听课领导,包括校长和教导主任等人。 甄时建最会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拍起领导马屁来更是轻车熟路。 从那次元旦过后,张雁对他的课向来是能躲就躲。但开学第一天,压根躲不掉,放在桌下的手一直不自知地抖。 施今倪处理这件事的进展很慢,她先从更衣室的摄像头入手,在和张雁打配合的情况下溜进了甄时建的办公室,弄到了他电脑储存的硬盘。 可是这种视频又不能直接公开,毕竟牵扯到了很多无辜女同学的隐私利益。 她只能伸手轻轻覆盖在张雁手背,眼神示意她:“别怕。” “我忍不住……”张雁咬着牙,不敢抬头直面那个畜生的脸,“你不是我,你不懂这种感受。” 她不会理解什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会理解一个中年男人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作恶的恶心。 更可怕的是,甄时建已经认准了她是知情人。毁灭知情人的方法,就是拉她一同入地狱。 施今倪低着眼听她咬牙切齿的狠话,指甲后知后觉收紧,在掌心刻出了一道紫红色的血痕。 桌子里的手机震动亮屏,终于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他:【在上课了?】 教室里的老师有很多,前后排几乎都坐满。施今倪抬头看了眼在讲台上正准备打开多媒体电脑的甄时建,手速很快地打了一个字:【在。】 他:【专心点,别错过课上的重要部分。】 Jin:【?】 发完这个问号,上课铃正好打响。 施今倪觉得漆司异今天发的消息很奇怪,他从来没讲过这种废话。但这会儿不能再看手机,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继续回复自己。 甄时建为了这次公开课准备良多,这场课的表现打分对他是否能升任为年级物理组长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前十分钟是按照他平时的教学风格,他还在课前就找了柴近芝和她身边的几个好学生托踊跃回答预习的问题。 ppt打开,甄时建笑着道:“接下来给大家看一段康普顿效应的视频例子,以便大家更好理解这堂课的核心内容!” 视频打开,近一分钟内都是漆黑一片。 下面躁动声渐渐响起,教育局的几位领导交头接耳。时不时指着讲台上面,低头在本子上记录些什么。 甄时建扯了下他身上的条纹衬衫和领结,咳了两声,试图开玩笑:“看来今天校园网有点拥挤———” 话没说完,视频亮起来了。 但显示的并不是教学画面,地点是校长办公室里的独立卫生间。下一秒,是校长进来拉开了皮带,正欲小解。 画面被一脸迷惘和懵逼的甄时建急忙挡住,但班里人都镇定不下来了,笑声和讨论声乱成一团:“原来物理老师暗恋校长?哈哈哈哈。” “难怪人到中年还没结婚,原来是心上人已经成家了啊。” “我靠,他这死变态偷窥校长上厕所,什么癖好啊啊啊啊!” 校长在教室后排不顾后果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怒吼:“甄老师,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哎不是,这肯定中病毒了!”甄时建急着去关,但怎么点那个“叉”都点不动。 紧接着,声筒里也传出行政主任和甄时建在喝酒时的录音。从校长骂到了校长老婆,连教导主任也没放过。 尽管甄时建反应过来把电源全拔了,但教室里的领导和老师都相继全走了出去,这节课是彻底不用上了。 全班哄笑一团,隔壁班的老师都吃惊地来后门那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情况。身边的张雁也忍不住笑,推了推施今倪,无声地询问:你做的吗? 她摇头,却联想到了漆司异给她发的那句话。 一场好戏,确实是课上的重要部分。 施今倪手掌抵着额,低着脑袋在桌上轻勾唇角。明明人都不在,却在千里之外把这边搅得天翻地覆。 真有他的。 作者有话说: 哄lp开心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019954 1个; 第24章 ◎柏林在下雨◎ 一整天到最后一节课的课间休息时间, 年级里和各种小群都传遍了。 传言是把双刃剑,某种时候,有些东西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谣言。 他们说甄时建平时多衣冠楚楚, 实则人面兽心。平时对待学生也特别看人下菜, 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就会被他冷眼相待,还不止一次委婉要求家长请他吃饭贿赂。 现在爆出他装摄像头这种事情, 一看就是个偷窥惯犯。 “我早就觉得甄时建不是好人,从名字就听出来了!长得也贼眉鼠眼!” “他这样该要被辞退吧, 鬼知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他偷窥的地方,不会在女厕所也装了吧?” “要装也装男厕所!他都偷看校长了, 哈哈哈哈难道只是为了比大小吗?” “别说辞退了, 校长老婆都报警了!” “不是他老婆报警的,我听高三的学长说那些老师当时也不知道警察怎么过来了。” “啊?这么严重!不过我看装个摄像头好像也不会有太大惩罚, 可能罚几千块钱,关几天就出来了。” “也挺好, 多行不义必自毙,至少以后在朗御不会再遇到这种没道德的老师了!而且那个和他一块说小话的行政主任估计也肯定会被算账。” …… 教室里哄哄闹闹,不管是会聊八卦的还是不会聊的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也都被迫知道了这件事。 张雁看着从外面回来的施今倪, 看了眼旁边没人注意她们, 凑过去轻声问:“视频给了吗?” 她点头:“给了。” 本来施今倪还愁怎么处理那张内存卡,没料到有警察会过来,正好还叫了甄时建带的两个班班长过去询问他平时上课的情况。 这种事关女学生隐私和学校声誉的事情,就算不公开, 朗御那边的律师团维权部也会继续跟进。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这事给出的声明比以往快了很多, 毕竟朗御最让家长满意的就是雄厚的师资力量。 作为四大中学之一, 朗御高中对待老师的要求一年比一年高, 今年这个校区甚至有宾大硕士应聘生物科都被刷了下去。 但要是传出里面还纵容着甄时建这样的存在,风波估计就不会这么容易停下了。 大约一周后,朗御以师德败坏、品行不端开除了甄时建。还继续往上告,一直到教育部吊销了他的教师资格证才作罢。 论坛里铺天盖地把甄时建的恶行不断放大传播的同时,朗御学生迎来了新学期的第一次摸底考。 - 这次考试的考场是根据上学期期末成绩分配。 施今倪分在了第一考场。 前五十名打乱了次序,她身边正好是柴近芝。 刚吃过早饭,回到考场里的人都不多,但算是学霸云集的考场也不算吵。有的在安静看书复习,也有的在和伙伴聊天。 殳絮嘴里咬着包晨光甜牛奶,给施今倪丢过来了一包热的,要趴在桌上补觉前又起身问:“你那有多的2b铅笔吗?” “有。” 自从之前有过前车之鉴,施今倪带的文具都比平时多。她把那支备用笔递给了殳絮。 正好一行人又拿着从小卖部买的各种东南亚饮品进来,从教室门口就闻到一阵甜腻的香气。 几个女生里,柴近芝走在最前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前边的空位没人坐,都知道是还没回学校上课的漆司异。 一群人围着她在闲聊:“近芝,你之前在微博发的近期分享视频里,那个平价西餐厅在侨城的具体哪条路啊?” “我回头把地址发你吧,他家沙拉还挺新鲜的。” “你最好了,亲爱的。”女生笑声清脆,好听的话信手拈来,“人美心善柴近芝!” “对了,漆司异怎么还没回来?”几个人戏谑地推搡柴近芝,想问她知不知道内情。 朗御不缺漂亮家境好的女孩子,但是家里有上市公司的家境好和父母是中产职工的家境好又不是一个概念。 在很多人看来,柴近芝好歹是能和漆司异那一圈人说上话的。 而且她自己也为了拉近距离,在某些时候总给大家一种误导倾向,好似她和漆司异私下很熟络的感觉。 被她们吵得耳朵烦的殳絮在这时抬了下头,朝她们看过去,不给面子地直说道:“问她不如问我。漆司异奶奶临时晕倒了,他人还在德国呢。” “……” 说完这话,她又似有若无地瞥了眼柴近芝:“他应该不会跟你报备这些吧?” 柴近芝脸色不善,但还是带着笑:“我知道啊,刚才他还有回我消息,昨晚我也看到邝盛发打球五缺一的动态了。” “是吗?邝盛怎么还没屏蔽你啊。” “这不关你的事,邝盛挺喜欢我的。他对你个男人婆才是烦得很吧?” 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借着一件事又或是一个人敌视起来的情况很常见。施今倪从不参与,也懒得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小学生对怼。 她低着脑袋看了眼手机,点开置顶发觉她回复过去的消息迟迟没收到他的回答。 或许是因为她昨天下午手机在维修店那一直没回他后,漆司异也开始闹脾气地和她失联了。 他:【柏林在下雨。】 (昨天13:57) 他:【柏林在下很大的雨。】 (昨天17:11) 他:【柏林的雨快停了。】 (昨天19:30) 他:【柏林现在不下雨了。】 (昨天22:49) Jin:【手机摔坏了,刚才才拿回来。】(上午8:20) Jin:【奶奶身体怎么样了?你最近几天应该都回不来吧?】(上午8:21) 教室里人渐多,终止了旁边这场幼稚又夹枪带棒的“辩论”赛。 殳絮并不知道她自己还算是幸运的,毕竟这个年级敢明目张胆和柴近芝作对的人并不多,作对之后还能一如既往照常在朗御上课的更寥寥无几。 后门那,班里的学习委员王序进门时突然喊了句“施今倪”。 施今倪诧异地转头,应了声,以为是班上有什么事儿。但王序只是走过来,把两盒蛋挞和一盒可颂放在她的桌面上。 几个13班的女生正好转移视线和话题,立刻打趣地说道:“哇,过关去bakehouse买的蛋挞?” “这个要排队很久的!我上次都没买到,好用心啊。” “学委居心不良~连我们班长也敢追,你情敌数不胜数哦。” “你们这群女的能不能别嘴巴杂得乱说啊,是邝盛让我带过来的。”王序皱着眉,满眼不耐烦地往自己考号位置那坐下。 监考老师这会儿也进来了,刚才还围坐一团的女生们都各回各位置。 而殳絮还没急着转回去,有些狐疑地看着桌上这些东西,迟疑不决地问:“他刚刚说,是邝盛让他给你的吗?” 施今倪把其中一盒蛋挞推到她手边上,浅笑道:“邝盛哪会这么好心给我投喂,估计是漆司异让他带的。” “啊,哦。”殳絮不客气地拿走其中一盒,又反应过来,兴师问罪的口气,“我就说我过年那几天在我家小区里明明看见了你和他走一起,你还说你没来!” 其实不止一次了。 但殳絮本来就不在意这些事情,八卦心也没那么强。况且她对施今倪总是特别宽容,觉得她要是谈恋爱,也就漆司异能勉强配得上她吧。 而施今倪只觉得以漆司异那种散漫又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要和她在学校里装没事儿的人也不太可能。 她说完这话,殳絮转过去后,柴近芝倒是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手里的压缩弹簧笔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啪嗒”响声,像是把之前的细节也串了起来。 施今倪察觉到了右边的那道刺人目光,侧头看过去。 柴近芝面无表情地回视她,那种视线像是在看一个背刺她的背叛者。笔尖无意识地落在白色草稿本上,研磨出一个个杂乱无章的圈。 下午的考试是理综,三门共用一张答题卡。 这次摸底考也是四校联考,由各校老师出题。大概是学校之间为了较量高下,对标高考来说的难度增加了几十倍,后面好几道大题做得人心烦意乱。 施今倪把这页草稿本上写满了,最后一步得出一个不可能的结果之后,抓着头发有些崩溃地想:漆司异还真是运气好,不用来考这种鬼试。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监考老师站起来在班里巡视了一圈。 忽然,一张小纸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丢到了施今倪的桌子上。 因为是四校联考,监考老师也是交换的。这就是个隔壁学校的老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当即喊了声:“这位同学!诚信考试,你桌子上是什么?” 施今倪也很茫然地抬头,看到了桌角草稿本旁边的那张小纸条。 监考老师走过来迅速拿起,严肃着一张脸看向她,外面正好经过的教导主任也见状进来问是什么情况。 “您过来一起看看,朗御的学生这是在干什么。” 纸条上是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析,又恰好是施今倪没做出来的那道题。物证摆在这,压根跑不掉。 教导主任看了她一眼,语气生气又失望:“其他人继续考试,你出来。” “还有你,以为我没看见是你扔的吗?帮人舞弊也是一样的。”监考老师指着另一个帮凶。 前面的殳絮眉头蹙紧,摸不清头脑地看着监考老师指着的人:是柴近芝。 …… 她们俩人在众目睽睽下因为舞弊被带了出去。 教导主任在手机里找13班的班主任,但乔莲这会儿还在城西的校区监考,他只能自己管下这件事。 柴近芝的物理单科成绩一向在校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 教导主任还没开始审,她就来了个“不打自招”:“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帮今倪作弊,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们两个都是尖子生,是这次考试压力大还是怎么着?犯什么傻糊涂!” 教导主任的电话一直在响,那边显然还有事儿要忙。他见施今倪“羞愧”得一句话不说,柴近芝态度又这么好,也没多对这两个优等生刁难说太狠的话。 最后留下两个人坐在办公室桌子前,留下一支笔一张纸。 教导主任把门带上,交代道:“一人一篇八百字检讨,你们这次理综的成绩都不作数!” “……” 一室归于阒然,只剩下看似是“互帮互助,狼狈为奸”的两个女孩。 柴近芝突然出声,语气讽刺:“你好像对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接受得很坦然,总一副逆来顺受的包容和可怜样。” “你达成目的就好。”施今倪利落地写着检讨,眼皮未抬,“不过没想到你用了个搭上自己的蠢办法。” 她撂了笔:“你为什么对我没有半点抱歉?” “我需要对你抱歉什么?” “你本来是站在我这边的!!”柴近芝蓦地瞪着她,怒不可遏,“你明知道我对漆司异是什么感情,就这样你还要去沾他!我把你当朋友,你每天假惺惺和我在一起玩的时候,原来背地里都是在勾引他吗?” 这些话,她不可能在人前讲出来。 人前的柴大小姐是修养品味好、身材苗条、家境成绩都优异的清纯校花人设,可是她此刻就快要发疯了一样。 施今倪没回答她的质问,只是淡淡道:“论坛有个id叫‘只有新奇士橙’的,这段时间发了不少含沙射影说我不检点的帖子。我和我同桌在外面喝碗糖水都要被编排,又阴阳怪气地说我异性缘很好,你知道是谁发的吗?” 如果不是所谓亲近的“好朋友”,不会知道柴近芝很爱吃新奇士橙。 也不会知道她岁月静好的外表下,她发泄情绪和引导舆论的方式是在论坛里散发各种话题。 施今倪轻敛下颌:“我确实有找机会看过你的手机,所以你也不用花时间狡辩。” 柴近芝一时语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再为自己开脱也没意义。”施今倪直视过去,眼里冷得像开了封的利刃,“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出来,考完试的同学早就在铃声响后出校门回家或是去食堂吃晚饭。 校园里变得空寂,时不时听见球场上的声音。零零散散还有几个收拾东西比较慢的学生,你追我赶地从行政大楼这边经过。 施今倪的手机在考试的屏蔽器关掉后终于震动了几声。 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新信息。 殳絮说帮她把笔袋和准考证拿回教室了,明天还有数学和英语俩科,直接在桌子里拿了再带去考场就行。 其他的,就是班里关系还不错的几个女生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而划到最顶上点开那个小红点。 近十几个小时后,漆司异终于给她回了一句:【现在去吃晚饭?】 她现下其实攒了一肚子火气,表面上没表露半分,但心知肚明这场祸端的起源怪谁。 消息也懒得回了,直接关了屏幕塞回口袋。 柴近芝从后面慢慢走过来,刚才不声不响地撕破了脸皮,和她从大门口出去时也没有任何对话。 一块走下阶梯时,柴近芝抿了抿唇:“我承认发那几张帖子是我不对,但我也没说什么啊。你那个同桌什么人你应该清楚吧,我甚至好几次看过她还从甄时建的办公室———” 见她注意力不集中的下一刻,柴近芝要去拉她手。可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在阶梯下面看见了漆司异。 初春的阴天傍晚,男生穿了件廓形工装夹克外套,短靴黑裤勾勒出拓跋高挺的身影,只站在那都显得线条凛冽,锋芒过盛。 他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捏着手机一个角漫不经心地在空中晃着,懒洋洋地朝这边看过来。 一双锐利漆黑的眼眸只盯着一个方向,摆明了在等人。 施今倪径直走下去,想也知道肯定是殳絮和他说了考场里的事情。 在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也听不见外面有没有通报她们的名字,她本来感觉和柴近芝好歹是一半一半的伤害,但是现在看见他就觉得自己亏得太多。 柴近芝也在吃惊地看他。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德国回来的,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意义。 他头发比年前短利许多,露出青涩锋利的眉弓,顶着那张痞贵帅气的脸。黑长的睫毛密密垂下来如鸦羽般漂亮,多了几分气质上的柔和感。 看向施今倪故意掠过自己往前走的模样,他便伸了一下手,把人强硬地拽了回来。 施今倪哪有挣脱他的力气,手腕被他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捏着,忍不住又生气地打他,意有所指地数落道:“怪你!” 漆司异带着点纵容地伸开掌心接住她打下来的拳头,勾下颈低声应:“嗯,怪我。” 作者有话说: 是谁想lp又不肯说,在那转述天气预报啊? - 感谢在2023-04-01 20:31:59~2023-04-02 17: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98997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Ghost06. 20瓶;26178923 5瓶;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二更 ◎你作为男人的尊严呢◎ 施今倪那几下砸人手里也没丁点儿疼, 软绵绵得更像撒娇。她是不太擅长生气的那种女孩子,火气再怎么大也最多木着张冷艳的脸。 倒是一旁的柴近芝看着他们两人的相处状态,看得眼睛发酸。 漆司异把人捞手里了就半拉半揽着走, 他人这么高大, 手臂环上施今倪肩膀把她带进怀里时显得轻而易举。 任由她还在闷闷不乐地掐他手心,发泄脾气。 一直到校门口人多了起来, 施今倪才难为情地松开了手。他还挨着她的肩膀,低下脑袋, 侧了侧额看她表情:“还气?” “不气了。”施今倪冷静了点,又拿出手机问他, “干嘛一直给我播送柏林下不下雨的消息啊?我有在天气里添加这个城市。” 漆司异顿了下, 轻描淡写一句:“提醒你,我还有多久回来。” 昨晚柏林的雨停在22:49分, 所以那时在机场的他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飞回了深州。 施今倪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那你奶奶怎么样了?” 漆司异的奶奶是医学界泰斗, 在柏林夏里特医学院做教授,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 “她老人家操劳过度才头晕。躺了几天,气色就好多了。”漆司异神色平静, 拉着她手腕过马路, “去吃点东西?” “吃什么?我没胃口。” 任谁遇到这种憋屈的事情也不会有太多胃口。 漆司异今天格外有耐心似的, 硬质衣料摩挲至她肩头。稍稍躬身配合她的身高,拉近两人距离。 神情寡欲的一张脸侧过来,在看她是不是还委屈地扁着嘴,视线从她红润的唇移到薄而白的耳廓那。 一个多月没见面。 他在看着施今倪, 施今倪也在回视他。 他脸窄, 鼻梁挺直, 薄唇看上去很柔软。 短寸这种刁钻的发型更考验他五官立体度, 但偏偏青茬贴着头皮的长相也帅得极具出色,散漫和攻击性都半点没收敛。 漆黑的长睫快要蹭上她的脸颊时,施今倪睫毛轻颤动着,手抵在他肩膀那:“干嘛?” 少年倾着身,压低了嗓音,锲而不舍地问:“饿不饿?” 漆司异刚飞了11个钟头,飞机上有吃过餐点。不过现下时差也有些没倒好,深邃的黑眸里盛着点懒倦。 刚出航站楼就看见殳絮发来的消息,为了提提精神,还在外面等她的时候抽了几根烟。 施今倪闻到他身上清淡的烟草味,充斥着呛口的薄荷香。身后是庸碌喧闹的街景,身前是车水马龙的繁华,面对面的人是漆司异。 一切像是一个不真实又摸不到的梦。 她撇开眼,手慢慢自然地垂在身侧,鬼使神差地试着拢了下路上的晚风,果然是什么也抓不住。 “去隔壁玩?”漆司异突然牵起她的手,温热传至指尖,直接上了一辆在站台停下的公交车。 施今倪后知后觉刷完公交卡,和他并排坐着才问:“隔壁是哪?” 漆司异正好刷到隔壁学校学生会会长的朋友圈动态,顺势把手机递给她看:“深高,他们在开‘游园会’。” 深高的“万游引力”游园会也是多年传统。 深州的这几大中学都算不上把学习看成重中之重的风格,他们的教育模式更倾向于把学生塑造成一个德智体美劳都健全的人。 深高的游园会在晚上8点半才结束,现在是开放日,看热闹的外校人员也有许多,在校园里还能看见的项目是各学生组织的不同摊位。 从校门口开始走进去,就能看见有卖糖葫芦的、算塔罗牌的、卖手抓饼和卖贝壳小饰品等等。 摊主全是深高学子,学校主打的就是培养他们自主动手的能力。 施今倪之前的学校从来没有这种市集活动,看着并不算新鲜,但摊主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摆弄的一些花样也与时俱进。 他们走走停停,手上也买了几袋小吃填肚子。 施今倪把手上的最后一口车轮饼吃完,捧着杯椰果奶茶停在了一个美甲设计的摊位前。 “欢迎任意挑选,哇———你好漂亮。”摊主女生是个胖嘟嘟的脸型,说话也特别心直口快,看着她的校服校牌,“你是朗御的施今倪啊?” 漂亮女高中生有社交软件的话,附近几所中学会一块玩的都记得住。 而施今倪是属于经常被朗御人偷拍发照片,感叹颜值的,久而久之也就传到了周边学校的小群里。 女生又看了眼她身后的男生,没叫出名字,但显然也认出对方是谁。憋着一张表达欲强烈的嘴,矜持地让他们坐: “想做美甲吗?我这里的指甲油都是可水洗日卸的,也可以情侣互涂哦。” 施今倪坐在摊位前的折叠椅上,往后转头:“我想玩这个。” “玩吧。”漆司异从善如流地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的奶茶。直接抿了一口,太甜,他轻轻皱了下眉才咽进去。 但施今倪的下一句是:“我想涂你手上。” “……” 摊主女生正在喝水,一下呛得直咳嗽,如同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般看向施今倪。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向谁提这种要求,这位可是漆司异啊……是她们深高好几个知名大美女怎么追都没追上的漆司异,怎么可能给她做这种“手模”! 但是下一秒,围观过来的人也更多了。 周围几个摊的摊主也来看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摊位有多爆火。 这个摊位在长椅边上,旁边是一棵四季桂,枝桠错落地遮挡住路灯下的暖橘色霓虹光。人群围堵中,显得这边灯光更暗。 施今倪把手上的描花笔和要用的几瓶指甲油都配好,牵过男生的手放在自己膝头,突然抬眼问:“你要粉色的花,还是要红色的?” “……” 漆司异指腹在她柔嫩掌心微微擦过,想临时退缩,但骨感的指节很快被反握紧。 他舌尖抵了下齿缝,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不说话。 路过的人都在看他们,新鲜又好奇地打量。毕竟两个人除了出色的两张脸外,这种给男生涂指甲的也很少见。 施今倪看他一脸黯沉吃瘪的表情,终于憋不住笑了下,又故作姿态地板着脸:“那我给你挑红色的吧。” 漆司异眼不见为净地低睫,另一只手拿着施今倪那杯剩下的饮品慢慢喝完。很甜,可他不挑食好养活,也并非太排斥这种味道。 其实杯底下沉淀了不少椰果,但她的坏习惯就是爱咬吸管,咬扁后压根吸不上来。 施今倪错眼看着他把那根吸管口又咬成了圆形,耳朵莫名热起来,手也抖了一下,把指甲油给涂到外边了。 她只画了他一只手,在他的每一个指甲盖上都画了简笔画图案,手法很生疏,但都是俏皮又可爱的。 弄好后,又拿着湿巾蘸了卸甲水慢慢擦掉弄出来的痕迹。 “好了,我拍个照。”施今倪拿出手机,轻轻托住他那只手,仔细看了眼自己的“杰作”。 漆司异的手指本来就生得好看,根根修长笔直,骨节清晰干净。冷白皮,手背上的青筋和骨骼更突出明显。 当然,指甲上的花纹其实很不合适。 尤其是他尾指的那朵艳艳的小红花,显得大帅逼的气质有些阴柔。 她拍完,和漆司异一块站了起来。 正要收起手机时,却感觉侧面一道更刺眼的闪光灯亮起。很明显是那种摄影用的专业设备,还伴随着突兀的“咔嚓”声。 漆司异眼睛微眯,头也没抬地往那边的偷拍者耐性全无又烦躁地比了个中指。 “嗳,你别这样!”施今倪嫌他待人太过分,忙把他涂着小花的手指握回去,捏紧了不让他动弹。 在人群后面拍完了照片的青年说着“抱歉”走上来:“不好意思,看你们相对站着的侧身剪影太唯美了,所以没忍住拍了张。” 他似乎是个街边摄影师,还想留他们一个电话号码,说过段时间照片洗好了可以发给他们。 施今倪想了想还是没留,拒绝道:“算了。你自己当作品可以,别散播出去。” 摄影师懂他俩还是学生,要保护肖像权,但还是对施今倪不给个联系方式感到耿耿于怀。 在游园会又逛了十几分钟,施今倪怕漆司异再不休息就该倒不好时差了,才在上公交车前和他分别。 …… 回家没多久,漆司异确实困到只想往床上倒。才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邝盛这闲人在小群里一直@他。 那几个狐朋狗友都在起哄,消息刷了99+。 翻到最顶上,是一张截图,施今倪在十分钟前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文字,就一张图:是他那只涂满了花的手。食指上戴着只银色的十字素戒,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刚洗过澡,漆司异再看自己的手已经没其他东西了,那些指甲油的确遇水就卸。 【741,老子问问你,你作为男人的尊严呢?】 【你他妈一个日天日地的大拽逼,手居然借给女人去涂指甲油!】 【我上回打球撞到你擦破皮,给你带了个创口贴,你还嫌它花里胡哨!施今倪这么玩你你都行?】 【看不起你,滚出我们帅哥行列!!】 【看不起+1,滚出我们帅哥行列!!】 …… 【看不起+9,滚出我们帅哥行列!!】 一系列翻下来,他先去施今倪的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又返回到群里,慢悠悠又泛着困劲地发了两句语音——— “吠什么?” “没谈过恋爱?” 邝盛气得不行,“啪”一下把漆司异踢出群了。 作者有话说: 哥,就这么爱吗? 第26章 ◎比我还爱研究她是吗◎ 施今倪那条朋友圈发出去之后也收到不少反馈, 但真直接敢找她私聊的没有多少,只是在评论区留下耐人寻味的表情的特别多。 有人替她担心以后和柴近芝该怎么自处,有人则是早就觉得漆司异和她的关系不一般。 喜闻乐见、暗暗看戏的都有。 这张有损漆司异高冷矜贵形象的图片照例被有心人转发了出去, 每个小群、每个小团体里在今晚都围绕着这几个人窃窃私语。 施今倪作弊的这件事完全被这则八卦给掩盖了。 当晚论坛又有几个供火的帖子, 施今倪一看就知道是谁一贯的作风。 柴近芝这人从来不直接说那些所谓的“坏话”,但是很擅长发些引导风向的举例。她表面上云淡风轻看似不在意任何评价, 实则最有背后建立小团体搞孤立、说小话的手段。 楼里一歪,不知道谁又给施今倪安了个外号, 叫她“社交名媛”。就因为她当初只是一个转学生,现在却在每个圈子都能玩得如鱼得水。 这回温宁把这论坛链接发过来。 施今倪直接实名下场回复:【我又是社交媛了吗?】 【‘媛’是骂人, ‘公主’变成讽刺, ‘老婶子’是嘲笑。你们之中这么多人也是女生,还要污名化多少个女性的词?】 两句话一出来, 让这张顶在首页的热帖足足安静了一分钟。 [猫猫我呀被老鼠追了](97L):原来大美女也是会逛论坛的……看来岁月静好的只有近芝小仙女了。 [爱上牛奶巧克力](98L):她说的很有道理啊,好聪明的女孩, 能想到这一点很不容易了。乱取外号的还不道歉吗? …… [多喝热水](110L):路过,只想说施今倪脾气这么好,不跟人结仇都是有目共睹的, 就这也能被恶意中伤吗? [想打7颗骨钉](111L):来了就再聊聊呗, 听说你和漆司异在谈恋爱啊? [路人甲](112L):不过楼主是何居心啊?她又不是名人, 为什么总关注她呢。 …… 手机那边的温宁看完她的回复,微信私戳她一句:【今姐,太帅了!!】 其实施今倪在学校人缘确实不错,漆司异又是那种“他不愿意, 谁追也不好使”的性格。 他俩能这么走在一起, 大部分同学除了吃惊以外, 真揣测抹黑的倒也没有几个。 一大早, 一个不长眼的温宁毛毛躁躁地就冲了过来:“女神!受我一拜!!” 施今倪正拿着笔袋走在去考场的路上。 她清晨刚洗过头发,乌黑的直发垂在脸侧,发量太多,吹了许久的发尾还是稍稍湿润。也没注意到突然有人撞过来,险些没站稳。 温宁连忙把她扶住,惶恐道:“没事儿吧,都怪我太粗鲁了!” “你今天说话好奇怪。”施今倪细眉蹙着,去看她。 “我这不是得对你客气点嘛,你可是搞定了我校漆司异的‘狂徒’啊!”温宁一边揶揄地朝她眨眼睛,“怎么样?” 施今倪偏了偏头,笑意浅浅:“什么怎么样?” “和漆司异约会怎么———”她声音陡然降了下去,撇过脑袋,“我的妈,他怎么突然就来了。” “……” 施今倪转过头,正好看见侧后方迈着两条长腿走过来的漆司异。他今天穿的棒球服外套颜色和她身上这件很相似,都是牛仔拼接的蓝,乍一看很容易被误解为情侣装。 不过看温宁一副“磕到了”的反应,估计已经是这么觉得了的。 漆司异手上也拎着个笔袋,看上去是要去考待会儿那两科。他平时一上学就是副懒洋洋的模样,眼皮下阖着几分倦意,身量高挺。 他旁若无人地和施今倪并排走,倾下身,凑近她问:“早上吃了什么?” 少年衣服上总是染着好闻贵气的木质香,施今倪几乎不转头都知道是他。她换了只手拿笔袋,侧头看过去:“虾肉小笼和鸡蛋仔,你呢?” 一旁的温宁眼观鼻鼻观心,打算到了分岔路就安静离场。但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去看男生的左手,指甲上的花样是全没了。 可那枚特意没摘的戒指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昨晚出现在施今倪朋友圈的男生就是他。 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闲聊对话,她内心砰砰地响。虽然和漆司异都同班一年多了,平时也从柴近芝嘴里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 但现在再这么近距离观察他,才发现确实不一样。原来漆司异是会主动牵人的,会闲侃聊些废话家常,也会摸女生脑袋…… 只要他面前的人是施今倪,是他喜欢的人。 - 反正昨天的考试都没来,施今倪实在不懂他现在过来有什么意义。就算接下来的英语和数学都考满分,也还是没多少。 “而且你不可能考满分,能保持和平时的分数差不多都很难。”施今倪皱了皱鼻子,一脸认真地说,“昨天的考卷除了语文,其他科目的题简直不是人做的。” 漆司异跟她一块进门,笑了下:“是吗?” 他好像做什么事情总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施今倪不满道:“我说真的,感觉物理卷子都超纲超到大学了。” 也就因为那张物理卷子很多题都做不出来,当柴近芝丢来一张解题步骤的纸条时,她的反驳才会显得苍白无力。 这会儿考场上的人已经很多了,都吃过早饭或者还坐在位置上吃早饭。看见漆司异和她一块进考场,脑补的理由已经有“陪小女友来考试”这一条。 殳絮倒是直接和他们打招呼,边掏笔边说:“对了漆司异,下周篮球赛记得来。” 漆司异闲闲地看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去?” “要搁以前我也没那把握。”殳絮说着,忽然站起来。转身,手搁在一脸懵的施今倪肩膀上,右手的臂弯一屈,把人脖颈给圈住了。 “……”施今倪无辜地眨了眨睫毛,捋了下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不太确定地问她,“你的‘把握’,是我啊?” 殳絮被她这有些幽怨的口吻逗笑,边笑边威胁地捏她脸:“没错,要不要帮我欺负他啊?” 漆司异在桌前支着额,微斜了下巴睨向侧后方的人。极淡又很有存在感的目光看过来,也跟着问:“要不要帮着她欺负我?” 施今倪看着他故意装可怜的样子,没出声,只是摇摇头。 他也学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噙着笑。 两人不知道是靠眼神就能对话还是怎么着,还这么多人都看得到呢,两道视线就已经不管不顾地粘在一起,完全不考虑旁边还有人看着。 殳絮都要被他这难得一见的腻歪样子给恶心到了,掐着施今倪的脸颊:“天呐!你咋把他变这样了?” “疼啊。”施今倪拍了下腮边的那只手。 她说话软,不像抱怨更像撒娇。 殳絮心都化了一半,力道轻了点,又故装凶残地磨人耍赖:“我不管我不管!你让他去打嘛,今年是和其他学校的比,输了很丢脸的!” 施今倪很无奈地惯着她:“你问他啊,又不是我打。” 殳絮立马转过头,像得到了皇帝口谕的御前侍卫,狐假虎威的气势很足:“漆司异,你听见没?” “听见了。”他点头。 “这招还挺管用。”殳絮这才作罢,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曲。 回位置上去的时候,她外套衣摆的摆动幅度太大,不小心把施今倪的笔撞落在地上了,径直飞到了漆司异的桌下。 殳絮眼睛转了下,没急着去捡。反倒推着施今倪起身过去,还要装模作样地说一句:“两国相争,和平达成诉求。我很有诚信道德的,把人质给你送回来了。” 施今倪真是要被她嘴里这些有的没的给逗笑,蹲下身从他腿边上把笔捡起。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确认了一遍:“所以你真的会去打篮球赛啊?” “要去。”他屈指抬起她下颌,散漫地抚了抚她被捏红的脸,“不然人就不还给我了。” “……” 施今倪羞愤地拍掉他没个规矩的手,回位置上坐着去了。 本来昨晚听了点小道消息的个别群众还不信漆司异有人了,但今天在考场上坐着的人。看完他们几个人聊天的全程,心里也都有了数。 而最该看见这一幕的柴近芝,今天却是和监考老师一块踩点来的。 她进教室时看见座位前面的漆司异也有些讶异,但又或许是想到什么,往后再一瞥施今倪,脸色很快沉下去。 监考老师没换人,今天还比昨天多了一个本校高三的数学组长,车汪坐在教室后面。 有过昨天施今倪和柴近芝“作弊”的前车之鉴,在发数学答题卡时,车汪警惕再三地提醒考生们: “这次考试的考题会比以往难,能检验大家知识掌握的水平如何……但这次考试的题型不一定代表高考,这只是一次考试,希望大家都能发挥出最真实的水准。” 句句不提施今倪,句句却都在点她。 她索性低着眼,懒得抬头。 深中的那位监考老师不知道施今倪和柴近芝平时的作风,只是在这场考试里也格外关注她俩了。 结果看了小半天,施今倪是没什么问题,坐得板正规矩,脑袋都没歪一下。可是她旁边的柴近芝……她前面那男生的问题倒是很大。 这会儿离截止考试的时间还差半个钟不到,漆司异的答题卡已经写满了,却有意无意地摆放在桌沿的位置。 从后面的角度来看,解题步骤无疑都清清楚楚。 她上前去提醒过一次,在考场上转了半圈返回来,发现他又把答题卡那样放着。 “你和这位女生,出来。”监考老师是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女老师,踩着低跟鞋又闷着火,“哒哒哒”地把两个人一起叫到了走廊上。 考场上响起一阵躁动,都往窗户外看。 里头的车汪拍了下讲桌:“别吵,自己检查一下答题卡的选择题有没有涂错,快收卷了啊。” 他作为朗御高三年级的数学组组长当然认识漆司异,走出去问怎么了。 “你们朗御的是真把监考老师当傻子吗?”女老师指着这两个人,气不打一处来,“昨天纸条被抓了,今天学聪明了啊。” 柴近芝自己也委屈,猜到漆司异这一招“故技重施”是为了谁,红了的眼圈憋出水意,怒视他:“你至于吗?” 漆司异懒懒地倚靠在墙边,没有半点被老师拎出来的自觉性,手插兜回视过去,不解地扬眉:“嗯?” 她头一次在他面前这么不顾形象:“你别装了!你就是在针对我。” 漆司异扯了扯唇,这个漫不经心的笑里是“才看出来吗”的潜意思。 柴近芝气得急急转过头,辩白道:“老师,我没有抄他任何一道题。” 那位女老师见他俩这样的谈话,也有些摸不清头脑:“那他是故意把答题卡那样放的?” 柴近芝斩钉截铁:“是。” “不对啊,不能这样理解。”漆司异慢条斯理地看向那位女老师,眼皮冷淡地掀着,“您昨天和我们的教导主任是怎么说的?‘成绩好的给成绩差一点的丢纸条,还能因为什么’?” 车汪昨晚也在教师群里听说了这事,现在才是慢慢回过味来了。 “那只要我想,就可以冤枉考场上任何一个人。”漆司异斜了下额,倨傲又居高临下地低眸。 脸上虽然是在笑,但话里话外都是冷飕飕的补刀。 他看着柴近芝,英挺的眉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懒而慢地质问:“你说我针对你。那我是不是能说,你也针对了她?” “……” 在考场上闹出这种事没这么容易解决,他俩照例被喊道了教导主任那。 这几个人平时都是全校前几名的成绩,这两天居然轮流因为“舞弊”被抓。教导主任听完都头疼,问这位少爷到底是想怎么办。 漆司异的诉求其实也简单。 要认为他们作弊了,就和昨天的处理办法一样,把两个人这科的成绩都作废。没认为作弊的话,那就两边的惩处都该不作数。 他要明目张胆地闹这一出,教导主任肯定不能像昨天那样为了结果而匆匆忙忙定论。 最后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施今倪和柴近芝的物理答题卡由老师亲自批改,不弄混到扫题机器里。 这样能方便对标两个人在大题上的解题步骤有没有照抄的嫌疑。 第二次从办公室出来,又是大家都交完试卷已经开始吃午饭的时间。柴近芝看着身侧的男生,手心蜷着捏紧:“漆司异。你非要这样,现在满意了?” 漆司异没说话,低头看着手机给人发消息。 “你没觉得施今倪这个人很有问题吗?”柴近芝不甘心地扯着他袖口,拔高音量,“她跟我做着好朋友,转眼却跟你在一起!康景这几天也跟我说过很多次了,她和他出去的时候,话题都在你身上。她根本就是图谋不轨,心机不纯!!” “有完没完?” 柴近芝愣着看他不耐烦的表情,杏圆的眼圈里有泪珠夺眶而出。 漆司异终于收了手机,看过来一眼:“比我还爱研究她是吗?” 作者有话说: 你有多爱,具体说说(? 感谢在2023-04-02 23:58:03~2023-04-03 22:1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0199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早起 50瓶;。。 6瓶;26178923 3瓶;Aholic、珸一一 2瓶;^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勾得人心痒痒◎ 他们说玫瑰美丽, 而蛇恶心。但这个世界上的玫瑰和蛇本就亲密,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血红, 玫瑰鳞片闪闪。 他们说兔子面善, 狮子可怕。可是暴风雨之夜,它们流血又相爱。「1」 柴近芝说的“图谋不轨, 心机不纯”这两词其实还挺精准,但漆司异比谁都要早清楚。 毕竟施今倪一开始就没在他面前藏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思。 故意说错名字引起他注意、假意和康景走近为打听他、制造勾手心、蹭膝盖的亲密距离等等, 她什么都干过。 最早前,她就把勾引他的手段放在了明面上。 如果她只是为了他大费周章, 那漆司异倒也没有其他感觉, 甚至会有几分暗爽。他发觉自己大多时候对施今倪的容忍度都很高,从最初记住她名字的时候起就是如此。 漆司异在考场上闹完这通, 算是把“冲冠一怒为女友”的名声全传出去了。 朗御没人敢说他是非。 也因此,没人敢来施今倪面前开这方面的玩笑。 况且施今倪这张脸在大家眼中太浓艳妖冶, 任她和哪个男生站在一起都有点美貌凌压的意思。 却唯独倨傲痞贵的漆司异能和她两相对峙,半点不落下风。 而柴近芝经此一遭像只落败的凤凰,再也没和漆司异扯上过关系。她在八卦里的身影销声匿迹许久, 甚至大费周章地申请调出了13班去了对面7班。 最新消息是这位大小姐“另寻所爱”, 据说最近是接触了其他学校的男生。 不过在调出13班之前, 施今倪倒是还被她找过一次,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句控诉的话。 “柴近芝,我从来没把你这种人当过朋友。” 柴近芝那会儿脸色煞白,眼神带着恨:“你真是很会装。” “你也很会装。”她半点不藏敌意了, 但唇角还是带着笑, “你不是第一次躲在匿名论坛里把一个人放在火架上烤。你塑造的完美人设、你喜欢的男生、你想要的注视目光, 都活该被抢走。” 柴近芝被她那种锐利的视线压制着, 她隐约觉得施今倪仿佛是在跟自己算“新仇旧恨”,但又觉得很荒谬。 她们以前并不认识,施今倪也并没长一张见过容易忘的脸。 - 这场联考的考试成绩出来后,无疑是全军覆没。 乔莲在课堂上拿着那份数学试卷,都直接说对于高考而言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不过几个学校的比拼下来,成绩勉勉强强还能看的居然是朗御,据说平均分在四个学校里是最高。 施今倪虽然也考了个有史以来最差的分数,但她觉得新奇又有趣的是蝉联不知道多少次全校第一的漆司异这次是稳稳当当的年级数千名开外。 尽管他单科成绩是第一,但总排名可不会看他是不是只参与了两科的考试。几乎一周里,施今倪都用“244”这个分数代号喊他。 “……哦,你应该没有真考过741分吧?” 漆司异意味不明地瞥她。 操场那的体育老师在喊集合,施今倪咬着根棒棒糖往前走,手里摩挲着他那枚素圈戒指上的字母刻痕,看着他这表情蓦地心虚道:“真考过啊?” “……” 她撇撇嘴,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觉得你名字还挺好玩的。” 指骨被她摸得有些痒,神经线条也被似有若无地磨着。漆司异收回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插兜里:“哪里好玩?” 施今倪笑了下,细长的眉弯起来:“741啊,很好记!不过语文老师之前不是也解释过你名字的意思吗?司是‘掌控’,顾名思义,看来你家里人给你的期望很高嘛。” 他不置可否,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反问:“那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 “我啊?”嘴里的糖被嚼碎,她咬着那根糖棍像是在想自己名字的来源。 没文化且不认识几个大字的人会怎么给孩子取名?大概是随便撵了几个字组在一起的吧…… 记事起确实被人问过不少次,也不是说她名字多好听,但确实听上去有几分特别。 好在这犹豫的时间没多久,远处在草坪上的殳絮就举着个大喇叭在喊:“施今倪漆司异,你们俩不要抱在一起啃了!快点过来!!!” 施今倪:“…………” 饶是再知道这位姐有多大大咧咧和粗俗,这句当着一整个年级的人喊出来的话还是把她吓得连忙看了看和漆司异的距离。 明明两个人还隔着好几公分,她到底是近视眼成什么样了。 “她干嘛乱讲啊。”施今倪苦恼地捂着半张脸,把人推远了点,“都怪你。” 漆司异偏额,把她再次扯回来:“这也怪我?” “你不要靠这么近,真的要被误会了。”她推又推不动,发脾气般拿膝盖顶了下他的小腿。 做完这个动作,两个人都愣了一下。施今倪保持不对人生气的这条原则,在他面前已经被打破好几次。 漆司异屈着指节轻敲在她眼皮上,淡声道:“家暴第一名。” “……” 四月上旬的太阳已经很烈,校园里的悬铃木和道路松柏早已在一场雨后生长得更郁郁葱葱,榕树枝桠伸向高耸云霄。 朗御今天的运动赛事分为女生的网球赛和男生的篮球赛。 观众席上另一个学校的人是隔壁深高的,也是这次朗御学生的对手。 网球赛没有最终PK赛,五场比赛都较为分散。两个学校各自派5名女选手上场对打,而场上一共有3个场地,两两对决,观众想看哪边就看哪边。 露天式网球场的塑胶地面上落下层层叠叠的树影,被风吹得晃荡来晃荡去。在各种吹哨和拉拉队的欢呼声下,两边球队的女生都陆续穿着球服出场。 一队朗御的白色,一队深中的蓝色。 两边学校的体育老师和校领导坐在最好的观景台上看向下面。朗御的网球场已经很大了,但今天的观众席还是全被坐满,看台上都人山人海,广播室里的女声在做两边队员的介绍。 朗御这边除了挑出几个班里的代表之外,还在各自班里出了一个备选。 施今倪今天就是殳絮的备选。 她俩换衣服最快,穿着一身白色Polo衫和网球裙就出来了。都是高挑纤瘦的身板,一个短发,一个马尾,两条腿又白又直,大腿的绝对领域那一段太迷人。 殳絮戴着空顶网球帽,拍拍她肩膀去找老师那边问时间。 而施今倪出来后就背靠着墙,在低头看手机。欣长的身段在日光下拉出一道清瘦的影子,本来就薄的肩背在这套球服下更明显了。 有其他班女生出来后很快过去和她打招呼。 看台上一群男的看得吃味,发现女孩子都爱搂施今倪那截细腰。 “这就是古代皇帝选妃的感受吗?”郝运激动得不行,“卧槽,我们班那两位是真靓丽啊!” 邝盛看过去,几秒后转头给了他一个“你还真敢说”眼神。 但不止是他情不自禁,后排一大群男生全在疯狂吹口哨。有深高的人都不禁感叹:“穿网球服还得看朗御这边啊,白T小短裙,怎么连备选的都长这么牛逼!那身材是真他妈绝!!” “兄弟你不懂了吧,你看中的那位叫施今倪!别的不说,她肯定是我们朗御最拿得出手的。” “有对象吗?感觉她长了张能谈一百个的脸!” “有吧?但也没听他们本人承认过。不过你就省省吧,一百个你都比不上她传说中的那一个绯闻对象。” …… 邝盛在前面喝着罐冰镇可乐,听那几个男生说话听得想笑。 他们这一块观众席顶上没有遮阳篷,晒得不行。而他旁边这位爷穿了件连帽卫衣外套靠着椅背上,帽子戴上,耳机也戴上了,长腿搁在膝盖上盘了个与世无争的二郎腿。 进场五分钟了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就跟睡着了似的。 邝盛探过脑袋去把他耳机摘下来一个,放在耳边听了会儿,纳闷道:“听什么歌呢?这也没声音啊……” ———“嗯?” 刚说完,就听见一道女声从里面传出来。 “妈的有脏东西!”邝盛立马丢开。 漆司异伸出食指,抵了下遮住视线的帽檐。侧了下头,皱眉看过来,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邝盛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你在和她打电话啊?” 帽檐重新放下去,漆司异继续懒洋洋地躺着,也没特意看下面的网球场战况。 场下的比赛已经开始了,施今倪没上场。 她作为备选和其他班的几个女生都盘膝在阴影区闲聊,有无人机摄像在她们头上转了一圈,隔壁学校的备选也坐了过来。 一个娃娃脸带了包瓜子,很快融入:“哎,你们学校的施今倪是哪个啊?” 朗御这边几个女生心照不宣地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施今倪,没说话。 娃娃脸自顾自道:“我朋友想跟她打一场,没想到她都不在参赛选手的名单里,看来是个运动弱鸡。” 施今倪对面的女生是19班的,叫范思桃,和施今倪关系不错。替她开口道:“你朋友谁啊?为什么想和施今倪打?” “3号场地那个,叫穆优。”娃娃脸说,“你们不认识她?她在我们学校也是级花一枚呢,之前追过你们学校校草。” 朗御这边的人就心领神会了:“漆司异啊?” 娃娃脸点头:“是咯,不是说漆司异现在的女朋友是那个什么‘施今倪’吗?想看看是长什么样的女生。” 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的音量,施今倪笑了声,别有深意地重复了一遍:“原来是为了漆司异啊。” 耳机对面,有道男声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下:“我不记得这人。” 施今倪只当没听见,指尖不动声色地在膝盖这敲了敲,问道:“那你觉得施今倪应该是什么样的?” 娃娃脸看着她,严谨道:“至少要长得和你差不多吧?要不然我都怀疑漆司异那小子眼睛瞎了,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朋友。” 一伙女生憋着笑看她俩一个揣着糊涂,一个揣着明白在这聊。 施今倪捏着手机,也附和了一句:“他眼睛瞎不瞎不清楚。但招惹了这么多女孩子,肯定是很欠打。” 娃娃脸被她逗笑:“你这语气好像下一秒要让他去跪榴莲似的。” 她也笑眯眯:“也可以,漆司异可能就喜欢‘家暴第一名’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你这个人讲话蛮有意———啊?!” …… 观众席,邝盛正看着殳絮那一场比分差距逐渐拉大的比赛。忽然场下传来一阵气势恢宏的哄闹声。 一抬眼,旁边这位终于没再戴着耳机了,甚至有些如临大敌地坐正。 不过漆司异这张脸一向没什么神色变化,要不是感觉他气场不一样了,邝盛还真看不出他这会儿正压着耐性和躁意,气压低得很。 郝运在吃瓜第一线,在旁边用力拱邝盛的胳膊:“快看!快看我们班长!!” 三场对决已经结束,接下来是中场休息。剩下两组候场,拉拉队在场上跳舞。 然而就在这有条不紊的节奏里,有打着玩的也上场了。 3号场地那边刚赢了的深中女生没下场,她对面走来的正是施今倪。施今倪一上场,场上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显得比刚才兴致高涨起来。 她握着网球球拍在穆优对面不紧不慢地做热身,重新挽着长发绑紧。 少女拉伸着纤长的手臂,慵懒曼妙的胸臀线条呈现得一览无余。上衣显得饱满合衬,隐隐露出一截腰身,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拍日漫海报的模特。 那样大大方方地不惧人看,天生适合出现在人群中心一般。一众热血方刚的愣头青男生们都说不出一句肮脏的话,但也真是勾得人心痒痒。 这身段在人海如潮的视线里不断被翻炒,全场喧嚣,都在惊叹。 排山倒海的“施今倪好给力”,有迷弟不怕死地化身尖叫鸡,喊:“今姐牛批!” 就是还差点咔嚓作响的闪光灯,这里仿佛就要变成施今倪的主场。 漆司异还坐在位置上,手肘抵着膝盖,半躬下身抬眼。帽子也没戴了,下颚线紧绷着,定定地看着场上那道似有若无的挑逗视线望过来。 作者有话说: 741:你牛逼。 - cite:「1」首段是《萨德侯爵夫人》的名句改写。 感谢在2023-04-03 22:17:43~2023-04-04 23:0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fa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仙女 30瓶;芒果吃了吗 5瓶;^o^ 4瓶;k. 2瓶;李泽言的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若有若无地勾缠◎ 施今倪无疑是穿着身素得不行的白色球服, 也能有一举一动间抓人眼球的本事。 她高瘦,五官精致艳丽,肌肤嫩白。盈盈一握的腰肢, 线条漂亮的一双腿, 只靠身材都撑得那身运动服凹凸有致,视觉极佳。 这姑娘拉伸热身的动作看着慵懒随性, 没半点不妥。可但凡换个人上去,场下给予的反馈效果绝对不一样。 观众席那捧场的呼声一阵比一阵高, 男生们都在嚷着大嗓门喊她名字。 殳絮站在场外帮施今倪拿手机,灌了瓶水, 顺便和那群刚比赛完的女生吐槽:“这群男的吃奶的劲儿原来都交代在这了。” 在塑胶地面上拍了拍那颗青绿色的网球, 施今倪靠着回弹的弹性一下一下地把它握紧,那根球拍就竖在自己腿边上。 这时候, 她往左侧方的前排看台那慢悠悠地看了眼过去。 一双蛇蝎美感的黑眸,翩跹长睫还无辜地眨了两下。 漆司异手腕垂在两膝之间, 手上捏着通话被挂断了的手机,有线耳机正被风徐徐吹动,时不时碰到腿侧。 他同样看着场上, 看着施今倪往这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 是挑逗, 也是挑衅。 他姑娘在用自己的方式跟他算桃花帐呢。 漆司异狭长锋利的眼睛微眯, 从她白腻的后颈盯起,几丝落下的碎发泛着阳光,到她纤瘦的手腕。 目光往下移,是少女往上伸高手臂时露出的一截窄腰, 白腻紧.致的腿.根。 耳边的人群应援有多聒噪, 漆司异身体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气就有多汹涌。 她不是去打球的, 是去让他难受的。 邝盛在旁边看得简直想把漆司异现在的黑脸拍下来, 裱在墙上。 他以前没觉得这俩人这么有意思,一直以来对施今倪的印象就是挺漂亮随和一女生,野心也大,不声不响就把他兄弟拿下了。 现在看来,这女的确实是有点东西。 “有什么好看的?这又不是正式比赛,你继续靠回去讲电话呗!”邝盛硬要在这时候犯个贱,虎口拔牙,“还是说,你终于想起来今倪对面那女生之前对你爱而不得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漆司异抿紧唇,压着烦躁一言不发。 邝盛继续啧啧作叹:“不过以前几个女孩为你争风吃醋也很常见啊,难道你怕施今倪打不赢?” 漆司异垂着黑睫,深邃冷淡的眉眼被额前碎发半遮,看不清眸中情绪,却笃定地开口:“她没想和人比赛。” 邝盛懵逼地转头:“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施今倪根本不可能因为他和别的女孩竞争,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场上深中这边的穆优的实力不错,也难怪刚才能把朗御的学生代表打了个落花流水。 她球速很快,每个球发得又猛又烈。显然有专业学过,颗颗球刁钻地擦着球网线,甚至好几次直奔施今倪的脸边过去。 但施今倪居然也出乎意料得不差,她蓄力很足,球技有几分四两拨千斤的意思。回击扣球时看着温柔客套,但每回几乎都能接上对方。 也把每一回合都打得很平稳,暗暗控着这场上的节奏。 几个来回后,俩人按得分看是差不多平局。而拉拉队这时已经下场,裁判席那边在吹哨让最后两组做准备。 施今倪歪了下脑袋,捋着汗湿的鬓边碎发往耳后放,朝穆优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比赛愉快,她不打了。 她接球的时候能感受到对方体力有些跟不上,毕竟人女孩刚才打了满场也累得不行。 再继续下去,这场所谓的“友谊赛”就算是打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场下看台的观众对这结果当然都不满意。 不过穆优也吃惊她会在这时候“休战”,好像就真只是因为她今天想找“漆司异的女朋友”打一场,所以施今倪就上来陪她玩了一把而已。 有种她大招都准备好了,却被对方放出只和平鸽讲和的憋屈感,倒显得自己有些太计较了。 不过穆优也确实疲乏,顺水推舟地接受这个下台。对她点了下头,拿着球拍给下一场交接。 正要走近施今倪时,又看见她突然把手上那颗网球朝一个方向砸了过去。 半场的观众都看到了施今倪砸人。 砸的还正是刚从观众席那,迈着两条长腿踱过来的漆司异。 后者轻偏了下头,轻松接住了她那颗球,到掌心滚了半圈。然后,在一众此起彼伏的嘘声里跟着她进了场内的休息室。 …… 手腕酸得厉害,到底是没正儿八经地训练过。 施今倪微微喘着气,拿着纸巾擦过额角的汗,快步穿过走廊进到最里面的女更衣室。 正要关门时,缝隙被一条长腿伸进来挡住。 “你要看我换衣服?”她半张脸藏门后,没有半点刚才挂他电话的嫌隙。故意调侃,“你要是没长这么帅,应该会被我当成尾随偷窥的变态踢出去。” 漆司异轻扯了下唇角,推开门,桀骜深长的眼半垂下看她汗津津的脸。蓦地伸手抵在她瘦削的肩上,把人180度转过来。 施今倪在下场时走了没几步就感觉到小腹涌过一阵热流,她本来也只是猜测,但现在看他这反应估计八九不离十。 白色的短裙上沾上一丁点血红色都特别明显,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她咬了咬唇瓣,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一个男生面前问这个问题:“有、有吗?” 不消两秒,漆司异把人转回来,没回答废话。他把身上外套脱下来系在了她腰间,利落地交代道:“拿上你要换的衣服,先回去。” 弄脏了统一的网球服肯定要洗,也正好回去洗个澡。施今倪难为情地点头,又突然想起:“可我手机还在殳絮那。” “我刚拿了。”他扬了下左手上的东西。 漆司异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带着她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走了,也叫好了自己的司机在校门口等。 施今倪回复完殳絮她们的消息,偏头问:“你要带我去你家啊?” 漆司异挑了下眉:“那去你家?” “不要,不行!”她想也没想就果断拒绝,低着头,抑制住眼里的慌乱,“我家人……不让我带男生进门。” 她刚运动完,整个人在出汗发热,把旁边的车窗降得很低。 漆司异怕她感冒,升起窗后调了下中控台这的空调温度,也因此没看见她说这话时脸上有多不自然。 他拿了包湿巾,顺势帮她擦下颔的汗,语气戏谑:“男朋友也不能进门?” 施今倪心虚地看了眼驾驶座上一路无言的司机,默默地摇了摇头。 漆司异倒也没想就这么直接去见她家里人的想法,只是还在逗人:“那你胆子挺大。” 她愕然:“什么?” 他懒散地笑了下,降低音量:“不让带男生进门,还敢牵男生的手?” “……” 施今倪被他打趣得难得沉默,顷刻间,发觉擦着她下颔的那张湿巾慢慢地往下移到了她脖颈处。 这是个能看清女孩薄紫色血管和白皙锁骨的位置,漆司异稍稍侧着头,感受到她的呼吸吞吐都在被他覆在喉口的手指影响。 晶莹剔透的汗液挂在白嫩肌肤上,有几颗滑进了领口里的禁地。 那是他也未曾探访过的秘境。 漆司异喉结上下滚了滚,盯着虎口卡着的细颈在出神。 擦过汗的湿巾被丢进垃圾箱里,他指腹还不轻不重地摩挲在她颈肩的某一处肌肤,蹭得渐渐发红。 施今倪后知后觉地有点疼,下意识去握着他骨感的手腕,黑白分明的眼里透着不解:“你在干什么?” 漆司异的视线半潮半黏地对上她,没谁先躲开,车内空气莫名变闷了。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有一簇猩红的火在无形中燃烧,彼此的耳后根也一个比一个热得厉害。 握着的手在片刻后被反压住,扣紧。 与此同时,少年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影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侧着罩了下来。敏感的脖颈肌肤被薄唇贴上,厮磨,难捱,一种柔软又酥麻的触感涌上神经中枢。 他呼吸渐沉,克制着急躁。 她紧张地没挪动分毫,是引颈待戮的仰头姿势。很乖,像是任人采撷的花。 清冽的气息缓慢游移往上,快覆到脸颊时,施今倪在错眼间却瞥到后视镜那的司机似乎正要看过来。 她瞬间惊慌失措,另一只手伸到两人胸口的空隙间,把身前人一把推了回去。 “……” 漆司异完全没半点防备地被推开,手肘猛地撞到车窗玻璃。 他没出声,但撞击的响声不可避免。 司机顺理成章地转过头,没敢乱看两个人之间是什么氛围和距离,只恭敬问道:“少爷,刚才怎么了?” “没事。” 他调整了坐姿。嗓音却低哑得过分,一听就露馅。 但司机很有眼力见地说了声“好的”后,便心无旁骛地转过身继续开车,没再多话。 后座,两相无言长达好几分钟。 垂在身侧的手蓦地被轻轻拉住了,尾指若有若无地勾缠、拉扯在一起。 漆司异垂眼看着她还在泛绯的侧脸,她刻意低着头如同一只被煮熟的虾。眼尾是红的,唇瓣是红的,包括刚被他舔过的颈。 施今倪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手指,只感觉彼此的手心好像都在黏黏腻腻地出汗。 作者有话说: 他其实是想咬的.... - 感觉正文50多章写不完辽orz 本来早就该跨下一part但这俩控制我的手一直在臭情侣日常里啊啊啊啊(好吧,再甜个几章 第29章 ◎一口咬了上去◎ 头一次在男生的浴室里洗澡, 居然是因为生理期。或许是今天运动量过大,这会儿经期后劲的反应回来了,施今倪感觉肚子尤其不舒服。 漆司异卧房浴室很大, 单人浴缸占了不少位置。 他没特意让她去客卧洗, 推她进去的时候还别有深意地问要不要他的衣服,被她白了一眼才笑着离开。 外卖叫来的生理用品被挂在门把手上。施今倪整理好后才出来, 正好听见客厅的餐桌旁有人在说话。 是漆司异在她洗澡时喊了保姆过来帮忙煲汤。 但是这少爷今天不走寻常路,似乎只是让保姆阿姨在一旁做军师, 而他亲自打火放的料。 “……唔系都要一齐嘅,你呢位同学食唔食百合吖?”张婶年纪有些大了, 是老深州人, 私下和雇主都是说本地话。 她是老宅那边过来的,每天来九瑰台只是把饭菜做好。没想到今天被这小公子问怎么煲汤, 于是带了一堆汤底佐料过来,看着他居然全往里面倒。 话落下, 漆司异顿住加料的手,也有些不确定:“佢可能会食?” “哎呀!你去问问人哋吖。”张婶边说,边转身往后看, “赢仔, 你睇, 你同学啱啱出嚟喇!” 施今倪被抓包,也不好一直躲在墙后面看,出来打了个招呼:“嗨?” 漆司异也回头看她,她刚才大概是用的花洒洗澡, 头发还没吹干。发尾稍稍泛着水滴, 洇湿了胸口处的一小片衣料。 他清咳了声, 说让张婶先回去。 张婶犹豫地看向屋里两个小孩, 担心道:“我返去咗嘅话,边个嚟煲汤?靠你靠唔住,会将厨房都烧掉。” “他不会我会。”施今倪听到她这话,笑着往前走了几步,“你放心吧,谢谢阿姨。” 漆司异在佣人眼里显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爷。一直到施今倪说了这话,张婶这才放缓了态度,又给砂锅里放了点枸杞才离开。 诺大的房子里很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从车里那个被打断的亲密接触之后,他俩就一直没好好说过话。 都是感情上的新手,真枪实弹地上阵后,反倒踌躇青涩起来。 施今倪脖颈那被揩红的指痕还在,本就是嫩肌冷白皮,那一点点红都显得格外清晰。 漆司异靠在中岛台那,懒痞的一双黑眸自下而上地睨着她。几秒后,朝她勾了勾手指,要她过来。 “你熬了什么?”她趿拉着拖鞋往前走,要去看锅里的东西,却被他一把搂着腰过去。 施今倪差点没站稳,抓着他手臂慢慢松懈下来。脸颊贴着他滚烫胸膛,能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声。迟钝地反应了几秒,才问:“你干嘛?” 漆司异手放在女孩腰后,指腹摩挲着她的腰脊线。 他手臂把人搂了个满怀,低下脑袋。下巴蹭在她脖颈,跟吸猫似的埋在她发间闻了一口,慢条斯理道:“这回是真染了一身我的味了。” “……你好色。”她无言。 他低低笑了声,随她怎么倒打一耙。捏住她软嫩的脸,声音落于耳廓,更沉哑:“肚子疼吗?” “有点。” 施今倪刚说完,就感觉他温热的掌心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贴着揉了揉。过于亲昵的姿势,她全然放松地靠在他身上,突然轻声说:“刚刚阿姨问……我吃百合的。” 漆司异下颔抵着她发顶,闻着两个人身上分不清彼此的味道,“嗯”了声:“你听得懂,不会说?” 他之前没问过施今倪是不是本地人,但深州的外来人口多,到现在几乎也都是用普通话交流了,新生年轻的一代甚至都听不懂粤语。 施今倪的确不会讲,她生长的环境就不是这种语言环境,扯了下他衣角:“不会。你可以教我,‘漆司异’怎么说?” 她问完,自己还试着说了几遍,觉得读起来非常难念拗口。 因为漆司异这名字是他安清市的外公取的,压根没考虑用粤语该怎么读。而且真要算起来,漆家人都不是深州的,而是由对面的港城移居过来。 漆老爷子在家业壮大后,就将主要市场移向了内地,这才在深州盘踞下来。 施今倪还在试着读,舌头蓦地被一根伸进来的食指抵住。 “别翘,这样读就能读准了。”漆司异自己念了一遍,让她学。 很奇怪,他说粤语时就尤其好听。本就有副招女生喜欢的好嗓子,唇齿间平仄清晰,有种松弛又矜贵的气度。 施今倪舌尖似有若无地舔了一下他指尖,肆无忌惮地重新跟着念:“漆司异,对吗?” 这一声念的最标准,舌头舔的也最让人心猿意马。 漆司异把手指伸出来,脑神经被她磨得不行。屈指轻敲在她额角,不满又警告地“啧”了声,嗓音沙:“老实点。” 她抬眼,瞬间被他那一脸无奈的模样逗乐。人趴进他怀里,肩颈都笑得在颤。 漆司异这名字用粤语确实不好念,他教她多念了几遍。后来没料过很多个夜里,这一声声都出现在他梦里。 喝汤的时候,施今倪放在桌边上的手机亮起好几次。是张雁给她发了消息,说很多个小群里都在聊这件事。 她喝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点开屏幕。 张雁:【你去哪了啊?看看这个。】 张雁:【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你之前知情吗?】 点开其中一张群聊的截图,有人拍到了周末的医院门口,柴近芝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蹲在角落里。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妇科科室的医用袋,像是刚做过什么检查。 其实这张原图放大看就模糊不清了,就算是有心人p图也未可知。 但这种照片流落在各种八卦小群里,黄谣立马造得飞起,说她得病、怀孕的比比皆是。 柴近芝那种清纯长相很招宅男喜欢,她平时眼高于顶,脾气也略微娇纵。从前一心挂在漆司异身上,对待追求者向来是比较贬低到尘埃里。 这会儿这些群里就不少男生匿名者,得不到就都趁机踩一脚。 施今倪敛着眼皮,往下翻了翻其他消息。听见烘干机停下的声音,漆司异把她那身网球球服放在袋子里收好提了出来。 “第一次喝你煲的汤,味道不错。”她举了一下空汤碗,示意都喝完了。 漆司异看过来,没作评价。袋子放在她手边:“现在回学校还是你去我床上睡一觉?” “回去啊,殳絮说他们上半场球赛快打完了。”施今倪可怜兮兮地靠在餐桌上,看他,“她说你下半场要是放她鸽子,她就追杀我。” “她敢?”他嘲弄地扯了扯唇角,过来径直碰她的肚子,“你不疼了?” 刚喝过东西,撑得那里圆滚滚的。施今倪连忙要面子地推开他,有点恼:“你别摸!不疼了。” 知道她在别扭什么,漆司异懒得揭穿小女孩的心思:“那走吧。” “哎,你等等。”她扯住他那条青筋凸起的手臂,仰着脑袋,一脸的坏水想法藏都不想藏。 他好整以暇地低眸看她,眼皮耷拉着一股薄情寡义的冷隽。微抬下巴,问她又想了一出什么。 人已经跟只没骨头似的猫攀上来,施今倪抬起两只手挂在他后颈上,摸到几截骨骼嶙峋的棘突。黑长的睫羽从眼睑下刷过,问得突兀又直接:“你刚才为什么亲我脖子?” “……” 漆司异愣了下,手扶着她后腰。 一向寡淡懒慢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木怔,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情不自禁还是荷尔蒙作祟? 但会被感官情绪所控制的人,向来不该是他。 还没回答时,施今倪已经一口咬了上去,目标是他喉结旁边一点点的位置。 施今倪吮咬的力度不轻,小尖牙咬磨着那一块肌肤,扣着他后颈的手指往前摸到少年泛热的耳垂。能感受到他迁就地躬低身,仰着颈,搂住她腰身的手劲骤然变大。 听见他无意识发出的闷哼,她眼皮微动。不稳的呼吸落在他喉骨那,看见嘬出了个红印子来才罢休。 腰被摸得有些痒,施今倪在他怀里扭了扭试图脱离他那只手的掌控,唇贴着他心跳加快的胸口:“好了,还给你。” 这话就是在胡搅蛮缠。 漆司异顶多算是亲了她一下,指腹摁出的红印。她却是连咬带嘬,衔住他颈侧的一层薄薄皮肉,嘬出草莓印才停手。 但漆司异摩挲着她往后躲的腰,没有要跟她势均力敌地算清楚的意思。 他指尖温度变热,手指捏着她下巴,眼眸漆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欲。一贯的冷戾之外,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极致性感。 漆司异的睫毛很长,内双的眼皮褶子浅而狭长。幽黑瞳孔里涌动着暗暗燃起的火,把人盯得扛不住。 施今倪做完坏事,才逐渐心虚:“挺好看的,和我的对称。” 他盯着她好几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俯身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带着点宠溺地揉乱她头发。喉结一滚:“你等着。” 听着像是宣战还有下一次的还击,但明明早就投降。 - 他们回到学校篮球场时,正好是上一场结束时的中场休息,两边都在商量战术。 刚才昂扬斗志的加油声渐渐平息,观众席上空了一大半人。两个学校的学生要么喝水买水、去小卖部买零食,要么就涌向厕所或教学楼。 比分牌上的差距没拉开多少,朗御这边险险领先3分。 漆司异一过去就被邝盛、殳絮几个人一起拉进了更衣室去换球服,他走前给施今倪指了个看球的好位置。 施今倪把他外套放那占着位置后,去了趟洗手间。 那会儿厕所还没多少人,隔间外却恰好听见有女生在说八卦:“诶你看到柴近芝那张照片没?我刚发你的。” “去妇科那个吧?我们班的女生都传遍了,你说她一十七、八岁的,为什么要去检查妇科啊,真有妇科病吗?” “不知道,不是说她因为漆司异受情伤之后就去和校外男生接触了吗?说不定乖乖女学坏了,在外面乱搞。” “太唏嘘了,真看不出她是这种人啊!我认识的几个男生一开始还不信那是她。” “你操心什么?人家可是千金小公主,就算真得病了,家里这么有钱还怕没得治嘛。” 几道女声渐渐走远,施今倪打开门出来走到洗手台那洗手。 下一刻,听见另一道门也打开。 里面正是刚刚被议论的柴近芝,她面无表情。不过应该已经哭过了,眼角红红地走到她旁边的水龙头那。 “被人说三道四的感觉怎么样?”施今倪直起身,看着面前镜子里的女孩,“你知道吗?有句话说‘群体最喜欢造神,也最爱起哄神倒。’” 谁在这时候编排她都可以,可柴近芝觉得施今倪不行。 施今倪明明才是最伪善的。 可当时13班的那些朋友却说:“今倪对你很好了,大家都看得到。每次你和殳絮之间有冲突,她都站你这边,你别总是这么爱找人事儿,不就是因为她和漆司异在一起了嘛。” “到现在才弄你,确实对你很好了。” 施今倪把“落井下石”四个字诠释得恰如其分,勾唇看着她,漂亮的一双眼里毫无温度:“怎么会一直盯着殳絮呢?你该防的是我啊。” 柴近芝对她这番挑衅没有还手之力,脸色苍白地问:“照片是你传的?” “我说不是,你信吗?”施今倪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在她手心,语气温柔道,“我甚至能看出来那是被恶意p图了。我也猜到你去医院,是因为暴食症吧?” “……” 很早之前,她就明里暗里地揭穿柴近芝会催吐。 爱吃不胖从不刻意控制也有好身材,完美到仿佛没有缺点的女神,其实也有个身体毛病———暴食。 这些都是她们朝夕相处间,细心点就能发现端倪的。 柴近芝捏紧手里的纸巾,绷不住地朝她吼:“你接近我,跟我做好朋友是为了什么?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我承认我在论坛挑拨过不少你的是非。但在这之前,不是因为你和漆司异先暗通曲款吗?我他妈到底哪里对不住你?!” “是为了确认一些事,也是为了看见你这种下场。” 施今倪看着她的模样,突然又笑了声:“不是你足够委屈就能表明无辜,你做的缺德事还少吗?” …… 再回到球场看台那时,位置已经都差不多被坐满。 施今倪手放在额前挡着正对面的太阳,慢悠悠地往之前挑的那个位置走。她人高,裸在外面的两条藕臂白得发光,一路过来又惹了不少打量。 听见深中的女生带着点好奇和惶恐地问。“为什么都说下半场难打……对面学校是谁要来啊?” “漆司异。”身边的人回答道。 殳絮坐在施今倪旁边的位置上,这一排空位还算多。看见她来了,忙拉着她落座: “你总算来了,再不来我怀疑漆司异要撂挑子了,他刚才瞥了你这空位置不知道多少眼!” 施今倪笑了笑,把占位的外套放在旁边空座上,转过头:“你怎么不下去坐?” “我为什么要下去?这视野高啊,方便看球。” “我还以为你要趁这个机会下去给邝盛送水。”施今倪难得打趣她。 殳絮脸颊微微红,“呸”了声,指着下面:“你看那只‘骚公鸡’!哪里需要我送水?” 底下,一众人惊呼了声。 都看着邝盛掀起球服,笑着挑了下额间的白色发带。貌似刚才用腹肌磕开了一瓶水,引得不少女孩尖叫。 施今倪往后靠着椅背,嘴里吃着蜜饯,把零食给殳絮递了过去:“消消气。” “……” 但很快,讨论的声音从邝盛换到了另一位主角身上。朗御这边穿的打球服是黑红相间,一伙会打篮球的男生都身高优越,挺直立正地站在那。 而在其中尤为瞩目的漆司异和那身球衣颜色特别合衬,峭拔高挺的身量站在几个人的中心位置。 他侧脸对着观众席,但正好被在给他们做战术指导的教练挡住,只大约能看见帅气凌厉的身型。 手上还握着瓶水,瘦削有力的手臂上绑着根黑色的运动腕带,青筋脉络明显凸起。 “他之前穿的球衣不是7号,就是1号,今天怎么特意挑了个4?”殳絮纳闷。 施今倪不清楚这些,随口道:“可能因为现在是4月啊。” 球赛无疑是明目张胆可以向心仪男生示爱的场合。 施今倪光是坐下来没多久,就发现从漆司异出场后,座位前面的几个女生拿起手机放大了相机倍速,对他一个侧影都拍了几十张。 吹哨开始,裁判一个球抛上上空。 两边球队的大前锋同时跃高抢球,漆司异略胜一筹,长臂一举夺下球身。掌心里控着那颗球,快速躲闪过对面几个拦他的人。 那道身影临近篮框下一跃而起,狠狠扣篮,拿下首分。 场下兴奋尖叫,场上士气大涨。 对面球队的忌惮漆司异也不无道理,他喜欢的篮球运动员有好几个,恰巧每个都是特色不同的人,导致他打球也没有能让人琢磨透彻的喜好和习惯。 有时乖张不羁,有时懒散规矩。想做主力或想给队友做辅,全凭心情。 但今天一开场没多久,他几个直臂投篮和压着对方得分的打法也很明显了。 不留余地地要赢,而且是奔着爆发式虐杀的风格。 这种开局不到10分钟就已经胜负太明显的比赛按道理不会给人太大惊喜,但或许是朗御这边打得太漂亮,看台上了发出青春四溢的欢呼。 “操,漆司异今天怎么比邝狗还骚!”殳絮看着他凶猛又类似于在发泄的打发,侧头看向施今倪,别有深意地问,“他今天精力那么旺盛,你们回去干啥了?” “……” 施今倪看不懂球赛的规则,只知道比分牌那确实是打得不错。耸耸肩,对她这话不置可否。 全场喧嚣里,漆司异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回身拉起球衣下摆,从窄瘦的腹肌线那往上卷,利落地擦了把汗。 他呼吸越重,薄肌线条就跟着起伏。 场下那些注视的目光也越来越激动,都在疯狂拍照,都欢叫得声嘶力竭。 同时,施今倪旁边有个深中的男生弯腰过来,礼貌请她拿下占位的衣服。 那是漆司异的棒球服外套,于是她抱在腿上。 漆司异正好在这空隙间,往看台的她这边看过来。他碎发尖泛着湿汗,球鞋在塑胶场地上不断摩擦发出“嘎吱”声。 男生手上拿了瓶冒着冷气的冰水,扭松了瓶盖,要递给施今倪:“认识一下?我是隔壁的,刚才在上半场打中锋,你看到了吗?” “没有,我刚才不在这。”施今倪看着他那瓶水,摆了下手,“我不渴,谢谢。” 一个远投的三分球在各方拦夺下稳稳砸进篮筐里,悠悠地打着漩落了进去。 漆司异收回手,回身招呼队友防守。他动作行云如水又快准狠,下颔微斜,汗从脖颈流到锁骨,在日光下显得更亮。 间歇的空闲视线又在往看台上瞥。 看着施今倪,也看着她旁边那人在不知好歹地喋喋不休,那瓶冰水一直紧紧地贴着她手腕。 男生确实心大,没看出施今倪的拒绝意思,一脸诚心诚意地夸赞道:“我知道你在下面有和我们班的穆优打网球,你身材特辣!刚我们球队里几个人都在聊你。” “……” 一旁的殳絮在认真看比赛,都没注意到施今倪旁边多了个人。 但在下一刻,不仅是她,就连场下的人也被漆司异一个夺目的大动作给带偏,都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来。 捧场轰炸般的叫闹声里,穿着4号黑红色球衣的少年死死盯着看台某一处,直到那个男生错愕地对上他视线。 漆司异指着男生手上挨着施今倪的那瓶冰水,做了一个让其把水收回去的威逼手势。 一双桀骜的剑眉英目凶煞得要命,明目张胆又毫不顾忌的威胁口型,直接朝着人撂狠话:你找死 作者有话说: 今姐,你的狗狗在发疯555 - 感谢在2023-04-04 23:05:00~2023-04-06 23:3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62019954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46831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178923、LilGhost06. 10瓶;ManmanLu 5瓶;^o^ 3瓶;jzzz不吃菠菜、folla、Aholic 2瓶;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漆司异,你亲过嘴没有◎ 全场的喧杂从漆司异嘴里的那三个字撂出来后就开始炸了。人传人, 后排看不清他口型的都一个个在问他刚才说的什么。 但球赛并不是静止的,观众席上的众人在惊愕过后又关注到深中球队那边趁着这个混乱的档口连进了三个球。 率先坐不住的是殳絮。 她看见对面比分牌的分数在往上赶,本来还挺平静的脑瓜子此刻嗡嗡作响, 逮着施今倪旁边的男生就大声开骂:“你他妈几个狗胆几条命啊?漆司异的妞也敢泡!滚!给我滚啊!!” 骂完男生, 把这一脸懵逼的人赶到了后排。 旁边的人都在憋着笑,都在看热闹。 殳絮气还没消, 又对着施今倪再次开炮:“你也是!能不能管管你老公?别乱发疯!这时候吃个屁醋啊!打球的时候一直看你就算了,都隔这么远了还能闻到酸味!” 周边一圈人都沉默, 默不作声地听她嘴里吐露出的有效信息。 最后,她站在看台的椅子上对着球场上的人喊, 显然是被逼急了一个也没想放过的意思:“还有你, 漆司异!妈的你给老娘好好打行不行?我替你守着她行了吧!!” 喊到最后一句,嗓子都快破音了。 殳絮咳得不行, 顺手就把刚才那男生留下来的那瓶水给喝了一大半。 站在球场边缘的漆司异收回视线,也渐渐收敛住那股无名的火气。 他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鬓间淋漓的汗往脖颈流。抬腕,手掌狠狠地蹭了把凌厉眉弓那的汗,瞥一眼篮筐那正好掉下的二分球。 三秒后, 又望了眼施今倪那个位置, 这才转过身进了队伍里继续打球。 看台那, 殳絮掐着施今倪胳膊威胁。见他终于肯好好打了,咬牙切齿地算账: “你俩脖子上一人一个草莓印,多配的一对!刚刚那男的是不是眼瞎了?刚还赖在这不动,结果被漆司异指了这么一下, 脸都吓白了, 就一怂包!” “我这个……”施今倪听到她前面半句, 摸着颈侧下意识反驳, 实话实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殳絮不信,冷笑:“哦,他那个也不是呗,是他指甲划的是吧?” “……” 漆司异脖子上那个草莓印,一看就是女孩嘬的。 施今倪理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球场上打得正激烈,突然又说了句:“殳絮,他刚刚不是乱发疯。” 殳絮假笑着转头,一脸“行,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三好女友’要替他怎么找补”的表情。 施今倪抬起泛红的右手,拿着纸巾擦掉被水汽弄湿的地方,说:“是因为那个男生冰到我了。” “……”殳絮愣住几秒,那瓶冰水放在冒汗的额头上滚了圈,绷不住龇牙咧嘴地“哇”了一声,“我真是个你们美好爱情外的旁观小丑!” 一场不到一分钟的插曲闹剧被接下来的比赛翻篇略过,场上白热化的阶段来了,裁判吹哨表示还有最后五分钟。 漆司异的注意力一回到球场上,又成了那个所向披靡的轻傲少年。被自己掉点落下的比分渐渐逆转回去,又回到了最初的大差距。 对面刚才投机取巧打起来的优势没了。 不仅要应对场下的倒油嘘声,还要应付场上不断被扣球、回防、灌篮,深中的大前锋也一直被针对地打压。 朗御这边在上半场本来就有邝盛顶着,下半场又是他们几个平时常打球的齐齐上阵,赢得毫无悬念。 漆司异手里最后的一个三分球远投,压着哨声响起,稳稳地落入篮筐。 场下欢呼雀跃,在狂喊“朗御牛逼”“漆司异牛逼”这几句声援。有人甚至夸张地用起了大喇叭,场下拍照声一声比一声响。 而他本人甩了甩运动过后线条突戾的手臂,视线望向比分牌上的分数差。 然后注视着施今倪这个方向,冷了大半场的脸终于笑了下。勾着唇,朝她比着“20”这个数字。 20是控分之后的分数差,他整个人站在那完全一股遮不住的狂。 “靠啊啊啊啊啊啊!我简直要被他帅麻了!这他妈科学吗?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被帅成这样!!” “这真的是我印象里的漆司异吗?他朝这个方向这样是求他老婆夸夸的意思?怪我听多了传言,一点也不了解他!” “我这破手机这么拍他都帅得一逼!这张脸是真立体啊,朗御有漆司异了不起!” “所以拽哥背后不一定是甜妹,你们快看他那女朋友,完全是长了张冷艳御姐脸!!” …… 一群吵吵嚷嚷的哄闹声里,观众席里下去球场上送水、合照的人不少。教练老师们在宣布获奖的学校,男子女子都是朗御冠军。 两边友谊赛结束,都在吆喝拍集体大合照。 漆司异不在,他向着施今倪比完这个手势就回了更衣室里。几分钟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下周六留给我。】 下周六,是4月20号。 施今倪看着他的信息久久未动,指尖停留在那几个字上。 从没穿过的4号球衣,球赛上的20分差距。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仍旧觉得不太真实。荒诞不经的过程,意料之外的结果。 她好像真的成功把漆司异拉进了那个名为“喜欢”的泥潭。 - 快要立夏了,深州这座沿海南方城市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洋洋洒洒地下过一场阵雨后,路边艳糜的三角梅开得正盛大,不少路人经过火红色一片都在拍照。 但亚热带季风气候导致这座城市的回南天现象也严重。 施今倪租的房子在开发过度的老街区,是间带厨卫的小单间。这里离海边很远,甚至因为房间朝向不对,在这种天气也很难晒到太阳。 一返潮,墙葛上是斑驳青苔,一股腥湿的霉味。 好在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味。陈旧、共享、拥挤不堪的地方,是她一贯以来的生活环境。 周六一大早,施今倪醒得太仓促。 睡前打了不知道多久的电话因手机没电被挂断,她昨晚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的,只知道漆司异跟她约的时间是在下午。 手机充上电再开机,显示时间才早上8点半。 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一次特殊的约会,她心里搁着这事儿才醒得这么早。朦胧着睡眼,看了眼昨晚没有回的那条消息。 【Z】:我最近好很多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Z】:我妈妈她还跟你说过什么吗?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Z】:今倪,我很想你,我们好久不见了。 施今倪垂着眼睫,带着困劲的眼里这会儿清醒不少。漆黑的瞳仁转了转,回了他几个字。 至少这些约定的见面不是现在。 她今天没有想做其他事的准备,也不想破坏今天的回忆。 施今倪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出门前连续换了好几套衣服都不满意的时候。一个时间在午后的约会,她从清晨挂念到现在还没准备好。 漆司异的消息在约定时间的前五分钟发了过来,说在她家街对面的公交站台旁边等,也是他平常送她回来的地方。 纠结了小半天,施今倪过去时已经迟到了十三分钟。 一辆黑色的科迈罗黑武士停在路边,特招眼。见她从巷子口出来,车笛鸣了两声。 她往后座降下的车窗那看过去。 漆司异手肘放在窗沿上,也恰好支着额,不紧不慢地睨向马路对面的她。眼皮懒懒地掀,眼里是几分藏不住的审美打量。 今天温度不低,施今倪打扮得却有些太显而易见。 内搭是件藤色坎肩背心,外面套件素绉缎的印花长衬衫,下摆一半塞进牛仔短裤里,一截细腰下边全是白腻的腿。 少女身板高挑又艳丽,站在红绿灯旁像根立标杆。长发用了根紫色绸带绑高,几缕落在颈边地碎发顺着风慢悠悠地吹。 漆司异偏了偏额,放在膝盖上的长指轻轻敲了敲。看着她小跑过来,马尾上竖起的几根呆毛一跳一跳的,很有生机感。 “你还带了尹叔啊?”施今倪小声凑近他,指的是前面的司机。 漆司异侧头:“你不想看见他?” “……” 施今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以为只有我们两个。” 感觉就在人身后说这话不太好。 她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把车上的漆司异生拉硬拽扯了下来,又跑到副驾驶的窗口敲了敲:“您好,今天我们自己去玩就好了,您先回去吧。” 尹晋迟疑地看了眼漆司异,在问他意见。见他没反对的表态,点点头开车离开。 漆司异低眼看着被勾住的手指,晃了晃:“你把我司机弄走了,我们怎么去?” “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很远吗?” “开车大概两个钟。” “那就是要出区咯。”施今倪问了他具体点的地址后,在站台那找直达的公交车。 这会儿站台里又有多了大概和他们是同龄的学生。几个女孩也是挑周末出去玩的,其中有一个混lo娘圈,穿了条蕾丝花边的漂亮小裙子。 他俩这一对颜值太扎眼,站在公交站台都像是在拍情侣写真。 尤其漆司异今天穿的也是浅色系,白色Polo领卫衣下配了条浅蓝牛仔裤,一双运动风的板鞋。挺鼻薄唇,狭长的眼尾线条微翘,清爽又英俊。 施今倪在前面看等会儿那辆公交车是多少分钟来一趟。 而他则休闲懒散地靠在车站展览板那,不往前走,也不肯松手,就这么坏心眼儿地勾着她手指一个劲把人往回拉。 “等等,我没看完呢……” 施今倪注意力都不在他那,头没回一个。 被拽得不耐烦了,才转身瞪着他。她不发脾气也不大声吼,语气里就还带着点委屈和不满:“都说了,我没看完。” 漆司异捉弄完了就想看她生气,但也听不到她骂他。嘴角挂着个斜斜的笑,把自己手机递过去:“这上面有。” 施今倪“哦”了声,情绪一下就没了。接过手机,靠回到他身边认真看。 边上那几个女生注意力几乎全在他倆身上,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这脾气是真温柔真好啊,难怪是美女,皱皱眉都那么好看。” “她男朋友长那样,要我也脾气好!看见他这张脸都发不出脾气了。” 她们说话声音大概自以为很小,但是施今倪听得一清二楚,有点囧地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在公交车来了后,她边带着漆司异上车刷卡,边数落地说:“你别信她们讲,我可不是因为你这张脸才不发脾气的。” “嗯。”漆司异点头赞同,慢条斯理地说,“我这张脸有什么好的,哪值得你压着脾气。” 施今倪听着,觉得他这样妄自菲薄也不对,纠正道:“但也还是有点用的。” “是吗?”他把她手里的手机收走,低眸看着她,“那怎么今天都不好好看我?跟做了什么瞒着我的心虚事儿一样。” “……” 这辆车还在首发的前几站,车上就零零散散不到五个人。后排的双人座上就他们俩个坐着,显得很安静。 施今倪被男生那双锐利漆黑的眼睛盯着,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你才做心虚事儿。” 漆司异把她脸掰正回来,没让她躲,嗓音懒洋洋的:“瞒着你都算的话,那还挺多的。” 四目相对的距离早就超过了安全距离,施今倪发现他身上半点烟味也没有,只有平时干净凛冽的柏木香。 少年窄而精致的一张脸近在咫尺,眉骨高而凌厉,鼻梁中间一颗黑色的小痣。平行四边形的建模眼眶,睫毛细密。 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盯着她时,又欲又蛊。 施今倪握紧他的手指,突然把人往前拉得更近一步,鼻尖快要碰上:“漆司异,你亲过嘴没有?” “……” 他似乎是被她直白的话弄得怔了须臾,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女孩的眼。几秒后,漆司异缓缓摇头,视线落在她翕动的唇上:“没有。” “那你记住,你的初吻是在这辆232路公交车上,施今倪拿的。” 她说完,两只手托着他的脸,直起身对着他薄削的唇瓣亲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啊啊741爽死 - 感谢在2023-04-06 23:36:31~2023-04-07 23:00: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江的提款机、620199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178923 5瓶;folla 3瓶;晚晚w 2瓶;李泽言的老婆、^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不要太喜欢我◎ 车窗外的庸碌街景如走马灯般一闪而过, 透绿的行道树,喧嚣的车流和倾泻的阳光一同涌进彼此的余光中。 双唇相碰,他们都没闭上眼睛。 耳红颈热的同时, 纤密睫毛轻扫过彼此的脸部肌肤。 漆司异安静地看着她, 清薄的眼皮阖下来,黑眸微敛。放在膝盖上的手收紧, 手背的青筋因忍耐用力而突戾。 他头一次发觉当自己对待很珍惜的东西时,原来也可以做到克制隐忍。 一秒。 二秒。 三秒。 四秒。 车缓缓停在某一站台, 车门打开,有人群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涌了进来。 施今倪很快松开了捧住他下颔的手, 往后坐了回去。低头, 抿了抿唇。而后若无其事地点开手机,划亮屏幕看上面的时间。 周围本来空着的座位在这一站时全被坐满, 前面正好是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正拿着新买的大型纸质地图看下一站的旅游攻略。 各种繁杂的说话声和门关上的播报声响起, 车继续开动。施今倪在这一瞬间脸热得厉害,轻咳嗽了声,作势要去把车窗打开点。 但不知道后排这个窗户是不是坏了, 怎么推也推不动。 蓦地, 身边传来挨近的动静。 一条手臂从身侧伸过来帮她推开窗, 与之笼罩下来的是少年颇具存在感的高大身影,卫衣的袖口衣料擦过她耳边。 清冽泛冷的木质香缠过来,就在刚刚和她气息相渡。或许是才亲过,所以在他面前的感官触觉都变得无比敏感。 施今倪尽量镇定地在车窗打开后坐好, 正愁着怎么开口时, 身旁的漆司异突然问她:“这就是初吻?” “……” 她捏着手指, 不懂这话的意思, 侧过头看他:“你和别人也这么亲过?” “没有。” 漆司异并没回视她,手搁在两膝之间。往前看着的视线更像是在放空,心不在焉地没落在实处。 他这会儿的小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多,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唇瓣,又反反复复地咬住。看着少了几分平时那股不可违逆的冷漠,反倒有了点该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气。 施今倪看着他这举动,喉咙更干,紧张得磕巴了下:“你、你在想什么?” 他声线听着很稳,甚至有几分意犹未尽:“你嘴巴挺软的。” “……” 四周都是人,她心跳频率因他这句随意的评价而乱得不行,没回话。须臾,漆司异又冒出一句:“白桃还是牛奶?” 施今倪拧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嘴上的唇膏味道。” “……” 整整沉默了近五分钟,他就一直在想这个吗?施今倪又有点纳闷,才亲了四秒钟,他怎么做到缩小猜测范围的。 漆司异没听见回答,侧过头又问了一遍:“是哪个?” 施今倪抿直了唇线,闭紧嘴,不打算回答这种尴尬的问题。 可是下一刻,一只强势的手伸过来捏着她下巴抬高了点,拉扯出一条纤柔紧致的下颚弧线,温热的唇瓣再次贴过来。 高挺的鼻梁骨擦过她鼻尖,这回互相都闭上了眼。施今倪呼吸一窒,猝不及防地愣在那。 但这次的时间更短,几乎是一触即分。 漆司异旁若无人地坐回去,在回味。领口有些乱,锁骨露在外边,脖颈脉络泛着绯色,凸起的喉结上下缓缓滚了圈。 明明只是亲了下,他这模样却像是做过更难以描述的事。 施今倪僵直着迟迟没动,听见他笃定地补上一句:“所以是白桃。” “……” 车停在公园那一站时,已经是日暮时分。高大葱郁的树木错落有致,树影和路灯交相辉映,有风吹过,繁茂的树叶簌簌作响。 傍晚的公园正热闹,这里是这个区的中心位置,许多携家带口的年轻人都在旁边的广场草坪上看露天新闻。 施今倪被牵着下车,跟在他身侧走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不是还没到西涌吗?” 漆司异漫不经心地捏她指尖,力道一下轻一下重,拉着她往公园里面走:“不急,天还没黑。” 她知道西涌那里是海边,听着更不解:“晚上还能看见什么海。” “晚上都能去海钓,为什么说看不见海?” “还以为是去看海边落日呢。晚上黑黢黢的,都不好看了……”这话音量说得特低,只是算嘟囔,施今倪并不打算插手他的安排。 人群最喧哗的地方在旁边的广场一角,和所有的公园大同小异。这里有摆地摊卖发光小玩具的,也有丢圈套玩偶的。 他们停在一个狙击气球的摊位前,正好有一对情侣在打气球。或许是这些商贩的枪都动过手脚,男生打了两轮还没拿下那个巨大的鲨鱼玩偶。 “我跟你比赛。”施今倪指着木板上的两排气球,扯扯他衣袖,“看谁打得多。” 漆司异偏了偏头:“你确定跟我比?” “别小瞧我啊,我很厉害的。”等前面那个男生玩完,施今倪就接过那把枪,递给他。 漆司异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弯了弯唇。接过枪,去付钱。 两个人同时站在两边的终点,枪响开始,一同往中间移动。施今倪在这方面已经算是很厉害,十中七、八,到了最后一个气球时,却发现漆司异那已经打完了,全中。 她有些讶异时,漆司异把自己那把枪放下,走过来笼在她背后。侧脸挨着她的脑袋,握着她的手放在板机那,沉声道:“你打得不错。” 施今倪被圈在他怀里,手背是他掌心的温度,耳侧是他的气息。贴得太近,脖颈都隐隐发热:“可是……还是没你好啊。” “不用和我比。”他唇瓣覆在她侧脸,似有若无地在吻她。在她余光里只有一截窄瘦的下巴,轻笑,“我玩过真的。” “……什么?” 施今倪眼睛骤然睁大,手被带着在这时扣动了板机。“啪嗒”一声,枪响,气球爆破。 她还在因刚才那句话而愕然,挥开手时不小心用枪柄划伤他脖颈。挺重的一下,重到他都冷“嘶”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让我看看。”施今倪下意识丢开了枪,要看清他,作势用手让他抬起头来。 漆司异偏了下脑袋,骨骼分明的手抓住她肩膀,摩挲了两下。蓦地在这装起了被人看着的不自在来,嗓音低:“等会儿,老板在看你。” 他们打得太好,却在最开始时没说要什么奖品。老板舍不得直接把镇摊之宝给出去,就提出给两张彩票福利,可以来兑奖。 这会儿旁边已经不少人被气球爆破的声音吸引得围了过来,几对情侣也跃跃欲试地要玩双人比赛。 施今倪被忽悠着上前拿了两张彩票,回头就看见漆司异面前多了四个女孩在找他要联系方式。 最前面的那个扎小辫子的女生,一身朋克穿搭,微微红着脸看他,其他几个闺蜜都是助攻在起哄。 她没急着过去,在旁边的小摊位上寻寻觅觅挑了个创口贴。 其实也倒没什么好担心的,施今倪倒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漆司异自信。 他站在那就是一副很难搞的样子,低眸懒洋洋地睨着人,目光锐利冷淡,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那股倨傲贵气感。 一眼瞥过去,仿佛就能把女生心里的那点爱慕的心事给看穿。 也因为如此,漆司异虽然长了副好皮囊,但鼓起勇气敢直面他说喜欢的人却寥寥无几,能让他感兴趣的更是几乎为零。 施今倪一直觉得当初自己算是剑走偏锋,才引起他注意。 回过身再望过去时,他身前已经没人了。手插兜,看着她走过来。 施今倪拉着他坐到一条安静长椅旁,借着路灯光去看他脖子。锁骨往上点的位置,冷白皮上出现了一道红痕,顺着青筋脉络,隐隐要渗出血丝。 “好像有点严重,创口贴都不够贴。”虽说如此,她还是贴在了皮肉最薄弱的位置,又有点懊恼,“你干嘛在我耳边说那个。” 他仰躺在长椅椅背上,手背搭在额发那:“哪个?” “玩过真枪啊。”施今倪轻轻吹他的伤口处,还用手掌隔空扇了扇风。 她气息柔柔地吹拂过来,漆司异喉骨发痒,语气却轻描淡写:“是玩过,前几年在加州。” 在国外那几年没人管着,又是个青少年有好奇心和欲望的年纪,他几乎什么都试过。 施今倪愣住神几秒,眉眼微动,若无其事地问:“在国外都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要回国?” 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漆司异顿了下:“因为天经地义。” 回国,回到漆家。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上,拿回他本就该有的东西,一切都天经地义得不需要理由。 施今倪神色黯下去,顷刻后,拿出口袋里的彩票转了个话题:“我们试试这个刮刮乐吧,老板说可能有现金奖励。” 一共两张,她是打算一起刮,一人一张。 漆司异拿过其中一张,施今倪抢了回去,把自己手上那张递给他,欲盖弥彰地解释:“我觉得你这张更有手感一点。” 他笑得懒怠,并不对这种概率事件抱有希望。 “谢谢惠顾。”施今倪垂头丧气,把那张彩票给他看。 漆司异眉尾稍扬,意想不到:“现金100。” “……”亏她刚才还自作聪明地跟他换了,施今倪盯着他手上的彩票,有点泄气,“看吧,就说过你连运气都很好。” 他不置可否,把自己这张彩票塞进她手心:“现在运气给你了。” 施今倪捏着那张彩票没动,抿了抿唇。 差不多7点半,天色全暗下来。漆司异拉着她上了辆出租车,这边到西涌已经很近,不到半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不知道为什么,施今倪发觉今晚来看海的人特别多。他们到达的入口是三号沙滩,但入口处都是一群去而复返的人。 她拿着手机照亮,走得快,看见门口处贴着一张海报通告:“漆司异,上面写着三号沙滩今晚不开放诶。” 漆司异慢悠悠踱步过来,搂着她继续往里走:“三号沙滩今晚只对你开放。” “啊?”施今倪还懵懵然的回头,被他一把带进怀里。也发觉门卫没拦人,确实给他们开了门。 越往里走越幽静,整座度假村都打烊了,陷入一片黑暗里。而海浪冲击礁石的声音远远传过来,随着他们往前走也越来越清晰。 手机的手电筒被漆司异关了,施今倪这眼睛在晚上又有些看不太清路,只好抓着他衣服和手臂,有些慌:“我们去人多一点的沙滩那会不会好一点?这里都看不见了。” 漆司异停住脚步,黑长的睫毛垂下来,下巴抵着她发顶:“怕了?” “没。”海浪声更吵,她人又往他身侧缩了下。 漆司异不拆穿她,胸腔漫出几声笑:“不会把你卖了的。” 施今倪嘟囔:“我才不怕这个。” 夜晚的海边风大,吹乱她的发丝,远远能看见一轮月亮高悬海际线上,洒下的光辉如同在黑暗中落下一片金粉。 鞋下踩着柔软的沙粒,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大海,施今倪在这阒寂中很轻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漆司异勾着颈在给谁发消息。 几秒钟后,他站在她身后,俯身贴在她耳旁出声道:“生日快乐。” 话音落下,施今倪还没转头却被一阵刺目的远光灯吸引了视线。不远处的轮渡和灯塔上照射过来几道光,身后那座度假村里餐厅和路灯也全部亮起。 也就在这时候,她惊异地看见面前不断卷起的潮水是荧光蓝的颜色,像是碎钻又或是星星都落进海里。 从这看过去,光源可见的一整片海域全是梦幻泡影般的浪漫,如同带着夜光的倒立瀑布。 施今倪记得之前在地理书上看过荧光海岸线的讲解,海里荧光藻类在春季温度升高时,爆发式繁殖。 但能看到这种景色也要靠天时地利。 而且一般来说,这种景观总是人挤人都来这摆好相机拍照,除了这片海滩,其他地方应该已经是游人爆满。 可是就像漆司异说的那样:这片三号沙滩今晚只对她开放,这片海域的蓝眼泪也是如此。 她发呆地望了很久,漆司异终于开口:“看够了的话,后面是餐厅,还有一份生日蛋糕在等你。”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施今倪心里涌上一阵怅然,假意轻松地说:“准备的惊喜就是这里啊?你不要太喜欢我。” 漆司异捏她脸颊,威胁:“好好说话。” 她被揪脸也笑得温和,往他掌心里乖乖地蹭了下,眼神里却有什么东西静默地黯下来。 真的,不要太喜欢我啊。 “许个愿?”他单手插兜里,侧头看她。英挺的眉目染上暖色调的路灯光,显得有几分柔情,“你们女生过生日应该都比较注重仪式感。” 施今倪摇摇头:“我过生日从来不许愿的,反正……也不会实现。” 漆司异懒慢道:“今年的可以实现。” 因为有他在,他很少有做不到的事情,也不认为施今倪的愿望能有什么难度。 施今倪想了会儿,好半晌才抬头:“那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想让漆司异抱抱我。” 他声线低,很好听:“就这个?” “嗯,就这个。” 下一刻,漆司异走近,把人拉进怀里。手臂放在她后腰,牢牢搂住了。另一只手放在她后脑勺,往自己身前靠。 他身量本就挺拔高峭,给予的不是平时那种轻轻触碰的,而是一个结结实实的紧贴拥抱。抵御住了四周呼呼作响的海风,让人很有归属感和安全感。 施今倪把脸埋在他的颈脖处,感受着少年身上凛冽的柏木香。闭上眼,听见他低声道:“抱到了。” 很安静的一个夜晚,静到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里潮起潮涨,风声徐徐,像一日限定的世外桃源。 - 进入夏季,也预示着这个学期即将结束。 迎来沉闷的高三之前,施今倪这一届先拥抱的却是缩水的暑假。校园里的学生都换上了一溜的夏装校服,黑白色的T恤长裤,男女都一样,青春又有活力的一群人。 期末考试那两天,班里就已经有人为暑期的游玩计划聊出了花。 “之前那个佘山度假村新开了漂流项目,去不去玩?贼刺激!” “去啊!下个月顺便去斯里兰卡捉海龟吧?我看见了个义工团活动,多带几个人一起报名。” “羡慕,我妈给我报了个暑假补习班。她说我英语太差劲了,这种成绩出国都只能申请个野鸡大学。” “我爸也是,他已经在问我要不要继承他的事务所了,还问我大学想报哪个专业,我哪知道这么多。” “我妈今早还问我下学期高三了,有什么目标打算,又问我喜欢做什么……救命,这些问题太沉重了。能不能永远十七岁啊!不想长大了!” 吵吵嚷嚷的午间休息时间,温宁也过来凑热闹,问施今倪的暑期安排。 她支着下颔,沉思了会儿:“我可能,要去见个老朋友吧。” 旁边的张雁停下喝水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问出口。 但施今倪注意到了她的欲言又止,笑着轻拍了下她的肩,避而不谈她的好奇,只是避重就轻道:“也提前祝你假期愉快。” - 不该说的话,施今倪对谁也没说。 她的那位好朋友用现在的话来说,他们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施今倪从小在杏岭福利院长大,郊区里总是有一大片筒子楼居民房紧挨在一起,破败潮热的像是贫民窟。 她在记事起就认识这位朋友,朋友的家境却比起寄人篱下的她要好很多。 他是单亲家庭,有位十分貌美的母亲,母子俩住在这里似乎也格格不入。用的家具和穿的衣服相比其他人,都是最好的。 大概是从十岁开始,施今倪注意到朋友家的门口经常停下一辆豪车,豪车里会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每次过来,朋友妈妈都会化很美的妆,穿上最漂亮的裙子,笑得灿烂又招摇。 每当这时候,她会看见朋友被他妈妈支出去,让他离开家。有时是让他去买洗衣液,有时是让他来福利院找她玩。 朋友说那个男人是他爸爸。 施今倪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回到他爸爸的家里。朋友纠结许久,说因为那不是他一个人的爸爸。 然而就在那之后没多久,朋友搬家了。 他住进了他爸爸的房子里,一栋奢华的独立别墅洋房,占地面积大到能说是一座庄园,是整个深州最贵的地皮。 朋友也常邀请她去玩,施今倪每逢周末都会去找他。有时候为了抄近路,就偷偷从私家花园的后门里进去,看见豪华气派的门口有两头石狮子,看见佣人一早起来剪花枝。 但是偶尔,朋友和他母亲也需要搬到旁边的高档小区里暂住。那段时间,不用上学,也足不出户。 后来的几年,施今倪慢慢摸清了这种“偶尔”的规则。 当庄园里的那个长得很帅又很凶的男生出现后,朋友和他的母亲都需要躲开他。 施今倪为朋友庆幸。 还好那个男生据说一直是在国外的,只是偶尔会回来。 一直到高一那年,施今倪被一位退休的拳击手大叔看中,办了领养手续。那位拳击手生活作风很不好,她不喜欢他身上总是一股烟酒交叉的味道。 但是福利院的院长早就得不到公家救济,抚育这么多孩子也有些力不从心。拳击手是个慈善家,在决定领养施今倪时给院里捐赠了一大笔钱。 那天,她在去到这位“新父亲”的家里时,燃起了一阵大火。幸亏朋友正好来看她,把她从火海里救了出去。 也因此,他脖子上留下了大块疤痕。 施今倪欠他许多,朋友甚至为了她去求他那个爸爸把她从所谓的“新父亲”家领回来。 她不知道朋友的爸爸是个有什么手段的人。 但在15岁那年,施今倪在离开福利院后也恢复了自由身,暂且有了一笔匿名人士捐助自己上学的钱。 也就是那一年,她有近一个学期没见过这位朋友。 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是在医院。 朋友妈妈给她看了进入高一的下学期里,朋友在博文日志里写下的东西。他这一年在新学校过得很不好,处处都是阴暗的事情,遭受过的流言蜚语,冷暴力、欺压……每一点都把他逼向悬崖。 她的朋友,叫钟析。 …… “小析!我在这儿。”施今倪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院,在门口那喊他。 男生手里拄着根拐杖,回过头惊喜地看着她,往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今倪,你终于来看我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却比之前更瘦了。脸色苍白孱弱,笑得有些牵强。 施今倪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低头担心地看着他的腿:“还不能走吗?” “医生说复建至少一两年,至少我左腿已经能支撑点力气了。”钟析伸手帮她摘开头发上不知道在哪蹭到的鹅毛,埋怨的口气,“我妈妈一直不给我手机,怕我联系你。你也真是的,怎么都不来找我?” “本来找你就不方便,我知道你和钟姨好好的就行了啊。”施今倪怕这太阳太大,把他如今这身板给晒伤,正要伸手把他扶到荫处的亭子里坐着。 突然察觉到握着的手臂微微僵住,在抖。身后传来一声熟悉低沉的男声———“施今倪?” - 作者有话说: 殳:shu,音同“书”。析:分析的析。 (皮一下很开心) 第32章 ◎唇被咬住◎ 谁也没料到漆司异会出现在这。 钟析下意识握紧了女孩的手, 他好像控制不了在漆司异面前就会胆怯,这种情绪是久而久之的逃避、害怕、羞愧累积而来。 施今倪宽慰般拍拍他的手背,无声地用嘴形道:别怕。 她转过身, 朝身后的人看过去。 漆司异穿着一身黑T黑裤, 连脑袋上的棒球帽都是黑色的,衬得下颚线清晰优越, 整个人身上线条更为锋利。 冷峻的眼睫缓缓垂在眼睑,一双凌厉的视线在打量他们。 他手上还牵着一条大型杜宾犬, 那只杜宾耳朵竖起,嚣张地坐在他腿边。和它的主人一样, 这只狗一眼看上去有股生人勿近的锋芒戾气。 “过来。”漆司异沉声, 朝她伸手。 施今倪指了指那只大狗,摇摇头:“我有点怕。” 他蹙眉:“我人在这, 你还怕只畜生?” “……” 杜宾是听不懂人话的,但它似乎很懂人情世故, 在看见施今倪走近后并没对她有所举动,反而一动不动地继续死盯着不远处的钟析。 而施今倪像是不认识身后的钟析一般,上前亲昵地牵过漆司异垂在身侧的手:“我之前问过邝盛你家在哪, 暑假过去一半了, 想过来找你玩。今天夏至, 我还给你带了绿豆汤。” 她手上确实有个食盒袋子。 而漆司异似乎也没多在意她的解释,他心情看不出多好,反倒是整双眼睛埋在阴霾里。 本来平时寡言少语就显得情感淡薄,今天更是给人冷飕飕的感觉。 漆司异“嗯”了声, 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往院子里走。 他们经过钟析旁边时, 那只杜宾突然朝着他手上拐杖的方向狂吠, 毫不遮掩下一秒就能冲上去撕咬的攻击性。 钟析脸色全白, 单薄的身躯站在那惶惶不安,又不敢挪动。 漆司异却像是享受他这份恐慌,有意地不去阻止,以旁观者的姿态轻蔑地扯了扯唇角。 尽管这是施今倪第一次见到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状态相处,但她仍旧能想到平时的钟析在这里会过得多艰难。 她敛下眼皮,两只手握着他的腕骨,是无形中的商量和请求。 见他无动于衷,施今倪又往他身侧挨近了点。佯装被吓到,担心地出声:“它会咬人吗?” “不会咬你。”漆司异轻描淡写一句,“旁的难说。” 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大发慈悲般拽了拽狗绳。杜宾停下叫唤,跟着他们一块进了内院。 施今倪看见了之前在九瑰台见过的张姨,她上前把狗绳牵走,顺便带走了施今倪手上那份绿豆汤,说帮她冰一会儿再送上来。 经过草坪,施今倪终于开口说话:“我这样进来没关系吗?” 漆司异摘了帽子,带着她往楼上房间走:“嗯?” “你家里人看见我怎么办?我该说我是你同学,来这找你玩的吗?”她错眼间,看见他衣服上沾了落叶,像是到山林里走了一圈。 他有些心不在焉,干净修长的指节勾着帽扣:“他们可能在前厅,你想过去打个招呼?” 这栋别墅很大,从院子外的花园到泳池那都需要摆渡车,更别说里面有多少扇后门后院,况且这家里连老爷子不一定闲着。 她下意识摇摇头:“算了,你到哪了?” 漆司异淡声:“扫墓,今天是我母亲的祭日。” 原来是今天,难怪身上隐隐有清苦的烛火味。 施今倪垂眸,攥着衣角,才想起补上一句:“刚才我找你没找到,就碰上了外面那个男生。他……也是你的家人吗?” “不算,我大伯女朋友的儿子。” 他声音听上去有些难以抑制的躁意。揉了把冷了许久的脸,进卧室从衣柜里挑了套休闲的衣服往浴室里走:“你在这玩会儿。” “好。” 漆司异在老宅的房间是二楼的主卧,中西式的装修风格。内外空间都很大,但简约又冷淡,檀香乌沉木的香薰味道充盈整间卧房。 施今倪在书桌那随便看了看他以前看过的典籍,商业金融时报等等。美式教育和中式教育有蛮大的不同,至少他以前看的这些真不像是一个准高三生该看的。 目光停留在一张摆在桌角的相框,上面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在寺庙门口抱着一只猫。 …… 身上的香火味道太呛鼻,花洒里的水正从脑袋上方往下流,顺着男生紧实冷白皮的腰腹肌理没入人鱼线。 丢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好几次,被他选择性忽视。 等洗好后,漆司异后脖颈上挂着条白色毛巾,黑色发梢还有些湿。随手点开了手机看未读消息,是个非联系人的未知号码。 【我知道你不会看我的信息,我是柴近芝。我和邝盛现在在你家对面美术馆的咖啡厅等你,有些关于施今倪的事情想找你告知清楚。】 【我没有骗你,我有证据。你以为她是无缘无故来朗御的吗?她是为了钟析!】 浴室门拉开,外面传来一道陶瓷玉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门外的两个人纷纷转头朝他看过去。 漆司异低眼,地上两摊残余的破碎。一边是他珍重的相框,另一边是张婶脚边上的绿豆汤,连同碗勺都碎了一地。 好在立夏时就已经撤了地毯,倒也不算难收拾这些玻璃碎片。 张婶见他出来,连忙道:“少爷,我———” 她话没说完,施今倪抢过话来,扬声:“我不小心打破的,和张婶没关系,对不起。” “……” 张婶怀疑又憋屈地看着她,相框确实是自己一进来就看见碎了的。但绿豆汤是递给施今倪时,似乎彼此都没端稳才摔在了地上。 虽然施今倪全揽下了责任,可是这话听着更像是帮下人开脱。 她自己都这样觉得,更何况漆司异。 张婶迟疑地看向漆司异,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时,施今倪已经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瓷片。 手臂一下被漆司异拎起来,他冷声,对着张婶的方向:“你老糊涂了,让客人收拾?” 这话就已经是在向她问责。 张婶在漆家干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挨小辈的骂,脸色霎时难堪下来。顾不上解释这么多,连连说了好几句抱歉的话,急急去拿手套和扫帚。 那张相框里的相片有多重要,张婶是再清楚不过,所以也是最先处理那边:“少爷,照片……” 漆司异接过来,塞在了床头的一本书里。 他眼底晦涩不明,此刻的气压低到无人敢触犯。抽开后颈那条毛巾,拉着施今倪直接下了楼。 “张婶不是故意的,她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施今倪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相扣,晃了下。 漆司异侧额,面色无波:“是吗?我倒觉得她做事越来越敷衍了。” 她也随口地推波助澜般说:“可能在你家住了很久,又一直对你是看孙辈的眼光。就没有雇主和雇佣的概念了,干活会比较随意点。” “确实以后该敲打一下。”漆司异看着少女的侧脸,突然松开了和她交握的手,“我出去一趟,拿点东西。” 施今倪仰头看他:“那我和你一块?” “你不用。你随便逛逛,我很快回来。”他捋开她额前的碎发,黑漆深邃的眼睛望住她,稍稍勾下颈。 “……” 是索吻的意思,但有些太突然。 施今倪哑然地愣了两秒,往四周看了眼确认没人。才踮脚在他薄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闻到他头发上很清冽的薄荷香。 - 柴近芝和康景坐在咖啡厅这等了很久,但都抱着一股不见到漆司异就不离开的决心。 门框上的风铃响了几声。 两人面上一喜,齐齐抬头朝来者看过去。 漆司异手上捏着手机一角,踱步走了过来。坐在他们对面,冷淡至极的语气:“五分钟说完。” 康景和他许久没有联系过,这会儿见他还有些不自在。 “施今倪之前说自己是在杏岭上高中。我和康景找人问过了,当年在杏岭和她最熟的一个男生,叫钟析。” 柴近芝主动开口,字里行间有种拆穿她真面目的咬牙切齿:“她是为了报复我们才转学过来的,她跟你在一起应该也是因为钟析。” 漆司异指腹摩挲着手机外壳上的贴纸,眼皮懒懒垂下,看不清情绪:“钟析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再故意和他装不熟,我知道钟析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早在漆司异来到朗御的第一天,柴近芝就听见了校长和漆家人的谈话。 她那时候自作主张地为了讨好漆司异,刻意在人前有意无意地刁难过钟析,也是在论坛小群里发钟析母亲是小三的爆料人。 原本柴近芝从来没联想过钟析和施今倪会有什么关系。 但是康景的事情、施今倪对她的敌意、包括后来的甄时建……这些事连起来实在太巧合。 康景自然也知道自己对钟析做过什么,高一有段时间打架次数太多,家里停了他的卡。正好认识钟析这么个兜里有钱的二愣子,又急于加入他们群体。 他当时倒也没真心对钟析,和几个兄弟合起伙来骗这傻小子的钱。 也就是施今倪曾经向漆司异说过的“跟班”故事。 康景咳了声,把手机递过去:“我费了很多功夫,找到了钟析之前用过的博客主页。” 一个断更了近一年多的博客,更像是钟析的日记博。 那里面记载着新学校里同学的排挤骗钱,别人嘴里对他小三儿子身份的传播和嘲讽、物理老师的刁难,家里保姆都看不起的刻薄……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但我还是很恨他。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我不会受到这种对待,我也不会有这样狼狈的人生。】 他,除了漆司异还能有谁。 所有的线索指向施今倪转来朗御后发生的一切,完全诠释了她的理由。 把康景弄退学,是报复当初做跟班被讹钱。针对柴近芝,是替被放在人群里的爆料以牙还牙。求他处理甄时建,不仅仅只是对张雁的好心援手。 就连刚才在家里对张婶的故意冤枉,也是为钟析鸣不平。 那么。 和他交往,当然也不是因为喜欢。 说他连出生都优越,原来是叹息钟析只是个小三生的私生子。问他为什么要回国,是嫌他的存在让钟析过得不痛快…… 桩桩件件,一盘好长的棋。 那些欺凌过钟析的,都被她一个个直接或间接地报复回来了。轮到漆司异,她隔岸观火,看着他一点点燃烧防备、距离,最后是袒露的软肋和爱意。 她用着她的方式,审判了所有伤害过钟析的人。 康景在默默感慨,好在当初没为这样的一个心机女和漆司异翻脸。柴近芝捏紧了手,希望揭穿她的伪善和手段。 桌对面坐着的漆司异却突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话语声轻到低不可闻,若有所思:“所以下一个,是我啊。” 那笑里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有趣,兴奋,轻慢,还有……悲凉。 后者那种情绪,柴近芝觉得怎么都不该出现在他眼里。宁愿是对施今倪这个背叛者的气愤,都不该是有点惋惜的悲凉。 漆司异这样挑剔傲慢的男生,冷漠到把旁人的热情爱意都耗尽,还能事不关己地全身而退。 可原来,他也会因为一个欺骗他的女孩感到痛苦。 - 午后的阳光西斜,照在屋顶的琉璃瓦上。 花园里看上去绿油油一片,或许是为了照顾漆司异的花粉过敏体质,整座小区里的门前都没有栽种过那些花粉很重的植物。 外院的小石子路那,钟析还在撑着拐杖练习走路,施今倪在他旁边看着。 有了合适的身份和合理的解释,她现在并不怕被漆司异又或者是漆家的下人看见。 “不知道我妈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你去朗御……”见到故友,钟析话也多了点,“我知道你这一年下来过得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该怎么收尾?漆司异这人手段比你想象得硬,也狠。” 接近漆司异的理由很简单,一是因为柴近芝。 二是因为钟析母亲要和漆司异的大伯结婚,但他从中作梗,甚至一直想把钟析母子俩送出国去。 他伯父和前妻的离婚官司还没打完,也因此迟迟不能把钟析母亲正大光明地娶进门。 而他们又都心知肚明,漆司异在成年之后在漆家会有绝对的话语权。 施今倪眉头紧锁:“再给我点时间,我还不知道怎么从他嘴里问到你爸爸的消息,也在想办法怎么让他放弃把你们送出国。” 漆司异父亲,一个滥情的负心汉。在他高一那年许下会把钟析母亲接进漆家的承诺后,去美国看望漆司异时却再无音讯。 或许是去了哪寻欢作乐,又或是和一直不同意他和钟析母亲结婚的老爷子闹离家出走。 但现在也已经快两年了。 物是人非,钟析母亲现在和漆司异伯父好在了一块。漆老爷子怕小儿子的悲剧重酿,只好对这些孩子的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析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两面不是人,他叹口气:“你和他交往……不会真喜欢上他吧?” 施今倪扶着他差点倒下的拐杖,递过去,回答他的问题:“我没有。” 钟析顺势握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表情:“今倪,保护好自己。我和你才是一类人,他骨子里看不上我们这种人。” 施今倪缓缓点头。 是,他们都经历过最黑暗难堪的彼此。他们是一起的,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钟析。 “我不能让漆司异做主把你和钟姨送走,他走了就好了……”施今倪喃喃,自言自语道,“如果你爷爷对他失望了,会不会让他回美国?那你妈妈和你伯父能顺利结婚,一切都会变好的。” 钟析没明白她的意思,正要问清楚时,听见铁门那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 是漆司异回来了。 他见到两个人在一起并没多大反应,反倒一反常态地走上前。 钟析本能地往后想躲开,施今倪夹在两人中间,嘴角扯出一个笑:“你回来很晚诶,去干什么了?” 进到这里一直看上去太顺利,顺利到她有些忘乎所以地忽视了眼前这位是有多不好糊弄的人。 漆司异像是有点和他们在这散步的闲心,牵过她的手:“聊什么了?” “我和……他比你还小一个月,可以叫弟弟吧?”施今倪咬了咬下唇,仰头笑,“就问了问你这些天有没有带女孩子回来咯。” 漆司异摩挲着她虎口:“有好几个,你问到哪个了?” “真有啊?”她轻轻掐他手掌心。 ———“小心啊!” 不远处的邻居在和家里的狗狗玩飞盘,一不留神往他们这里丢了过来。 砸的是三个人的方向,施今倪松开手,几乎是本能反应拉过了钟析往一边躲开,甚至撞到了漆司异。 那只飞盘顺着漆司异的手臂边上擦过去,落下一道破皮的划痕。 几个人都惊住,没想到会蹭伤他。 邻居带着狗跑上前说着道歉的话,但漆司异没多追究。礼貌颔首过后,直接往回走了。 钟析担心地拉着她的手,施今倪对他摇摇头,追了上去。 漆司异脚步很快,凌厉又带着风雨欲来的冷漠,像是回到两人最初见面时。但是他在亭子廊道那又放慢了步伐,直到施今倪追了上来。 “漆司异!”她也有些慌张,跑得额角都是汗,“他脚不方便,所以我才先去推他的……给我看看你的手。” 他轻轻挥开她的手,高挺的身影背对着身后的夕阳,也把她挡在身前。黑长的睫毛垂下来,余光处看见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吃力地走近。 施今倪着急地要去看他手臂,下一刻突然被搂紧,往后推到冰凉的柱子上。她一仰头,嘴唇被咬住。 漆司异的吻落了下来,不是以往的浅尝辄止,而是带着急风骤雨般来势汹汹。他指腹摁在她下巴固定住,另一只手桎梏住她两只手腕。 施今倪挣扎了一下,却被禁锢得更紧,那只手就在她薄而透明的脖颈血管处,仿佛要把她掐进他身体里。 “躲什么?不想?”他嗓子沙哑,声线都是寒的。唇分开了点,仿佛在她真的说“不想”之后就会松手。 施今倪愣了下,没再继续动。气息又渡进来,强势地掠夺她的呼吸空间。灼热的吮咬从唇瓣到舌尖,恶劣又疯狂地占据每一寸。 这才是漆司异不受控制,不去控制自己之后的本性。 她唇完全被咬磨红了,紧绷的后背尽量放松下来,顺着他亲吻的力道很温柔地回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抓紧的手松开了。 像是惩罚的吻渐渐变得轻柔。 作者有话说: 更新时间还是很抱歉,尽量在晚12点前会更。 第33章 ◎我知暗涌,不得不碰◎ 也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蝉鸣生生不息, 正是烈日当空的大中午。 12岁的施今倪在放暑假的第一天,像往常的周末那样来到漆家老宅去找钟析。家门口只有两位园丁工人大叔在修理水管,她没敢打招呼, 偷偷从大门那溜了进去。 人没走多远, 在亭廊那看见了前院种着的两棵高大的迎客松风水树。左侧方向的休闲茶亭边,在棕榈树下, 往前是一方宽敞的泳池。 远远望过去是一片蓝汪汪的池水,瓷砖上折射着太阳光, 波纹荡漾。 这是施今倪初次在这里听见了男生们玩乐的吵闹声。 几个男生都穿着五分短裤,白T背心。有的跳进了池子里边脱上衣, 有的坐在水上充气的游泳圈里划水。 其中也有两个女孩子, 都穿着短至大腿根的蕾丝边泳衣,一并坐在泳池边上开可乐罐。 绑着蜈蚣辫子的女孩怎么也打不开手上的易拉罐, 丢给了其中一个大泳圈上卧躺着的男生,求人语气很到位:“司异, 帮帮我嘛。” 边上几个男生贱贱学她:“异,帮帮我嘛~” “你们闭嘴!我才没有这样说话嘞!!!”女孩立刻恼羞成怒地招呼旁边的朋友朝他们泼水。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水池边上都被泼得到处湿哒哒,连送来水果的张婶也不幸被波及。 如果不是他们喊了声, 施今倪大概也不会注意到大泳圈上原来还有一个人。 漆司异那时候已经很高, 修长俊挺的身段, 清瘦的肩胛骨凸起,懒洋洋地靠在那看他们打水仗。 他穿着一身特别花的衬衫和沙滩裤,好在那张脸也撑的起这种风格,颇像是从夏威夷刚回来的小少爷。 人看上去挺冷淡的, 少言寡语。但不是内向害羞的性格, 嘴角上还带着点顽劣的坏笑。 他走到岸上把几罐汽水全开了, 拿着其中一罐下了池子, 递给在最前面泼水的男生。 手一松开,摇晃过的汽水就这么炸了出来,气泡黏腻中传来对方被恶作剧到的骂骂咧咧。 男生跳下泳圈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下水没多久,就被他一起摁进水里。 过了几秒后。 男生捂着□□冲出水面,一边原地大跳,一边大叫着:“Fu.ck!他手里有冰块,我的鸡儿!我的鸡儿要被冻住了!!” 池水那边瞬间都笑开了花,两个女生还在矜持地捂着眼睛笑。男生们则一冲而上炸开大片水花,扯他裤绳说要帮忙掏冰块。 漆司异这个坏东西,作恶完还在岸边丢了颗水上排球过去落井下石,笑得恣意爽快,夏季的风吹过他上衣下摆。 那大概是施今倪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男生。 他和杏岭郊区外的人一点也不一样,不说脏话,不欺负女孩子。也和钟析的性格完全不同,肆意敞亮。 从小到大一股慵懒松弛的少年气没变,与生俱来的骄矜,贵傲。 是钟析及时赶过来,把她从那带了出去。他说这几个月先不住在老宅了,又问她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泳池那里不走。 施今倪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些尴尬地搓了搓衣角,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跑进去偷看你爸爸家里的人。” 小女孩支支吾吾的模样和现在抱着男生接吻的场景重合,看上去有些讽刺。 -“你和他交往……不会真喜欢上他吧?” -“我没有。” 钟析心里发涩,暗自转过身离开。 可我分明早就见过你为他着迷,眼也不眨的样子。 ……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是带着渴求和欲念的吻。 灼热的呼吸欺压而上,唇舌已经有些麻木。腰背被牢牢地扣紧,漆司异的拇指摁在她下颔处迫使她张开嘴,他斜着脑袋深吻她。 从她挣扎时的狂风暴雨,到现在她主动踮脚环抱住他后颈的温和,他反复含咬着女孩柔软的唇瓣。 漆司异从来不吃硬的,施今倪也对他搞不来硬的,只能迎合。 舌尖湿滑地轻缠上,水声啧啧,彼此的气息搅合在一起。滚烫略显粗砺的指腹渐渐从腰部移到她上衣下摆,一点点往上揉捏着凝脂的白嫩.肌肤。 夏日傍晚的风顺着那空隙吹进来,有些凉。 她瑟缩着,抑制不住地溢出一声嘤.咛。被吻得模糊散开的意识渐渐回笼,上身挨得更近。手快挂不住,滑到他小臂轻轻拽了下:“漆、漆司异……” 想提醒他,这是在外面。 漆司异眼皮微动,压抑住起伏的胸口,收回手。唇分,吻慢慢延至她下巴、喉咙、锁骨,最后脸埋在她颈侧。 他气息灼烫,短利的黑发有些扎人。施今倪抱着他紧绷精瘦的腰身,细细地喘着气,眼睛里蓄满了被憋红的水雾。 两个人都出了汗,却还相互抱在一起。 “忘记告诉你,刚才那个人不仅是我大伯新女友的儿子,还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漆司异的声音很哑,薄唇贴着她颈脖淡紫色的血管。 施今倪怔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此刻的剖白。 漆司异直起身,低眸看着她的眼睛,直白道:“我不喜欢他。不喜欢看见你跟他说话,更不喜欢你对他笑。” “……我知道了。” 他听见这句回应,依然面无表情地望住她。 施今倪不自在避开他太凌厉的视线,目光落在他手背指骨上,抚上去:“你手这里怎么也蹭破皮了?”她迟疑了下,“你刚才难道到外面和别人……打架了吗?” 漆司异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差点没打赢。” 施今倪皱着眉,不解地看他。 他心情突然就这么变好了点,阴晴不定得让人有些惶恐。那双英气冷厉的眉眼扬高时,笑得又那么好看,问她:“去吃饭吗?” “……” 再被漆司异带出去时,是走的大门。 施今倪没再在老宅院子里见到钟析,更别说不知道在哪才会露面的钟析母亲。 他们就在鹏海西路那吃了家网上挺受欢迎的韩式烤肉饭。 负责帮他们剪肉片的是个女生,大概也是暑期做兼职的,那一伙服务生看着都和他俩年纪相仿。 吃饭的时候,两人对坐着。 话不多,几乎没什么交流,看不出是对情侣。 漆司异是一如既往的话少,而施今倪今晚则是没心思去找什么话题。 她面上没表态,但也确实被他今天过于疯的反常行为吓着了。嘴巴里面还被咬破了点,吃辣都费劲。 偏偏她无辣不欢。 等他们吃完了,刚刚帮着剪肉片的女生扭扭捏捏地上前,问漆司异介不介意给个联系方式。 他也有些错愕,抬了抬下巴:“我女朋友坐这呢。” “她是你女朋友?”女生心直口快地出声,“靠!你俩长这么好看,乍看还有点像,我还以为是兄妹!” 施今倪表情更怪异了。 还没说话时,就被漆司异的手臂一伸,一把搂着肩往前走, 又听见他在自己脑袋上方出声,淡淡地对刚才那个女孩撂下一句:“口水吃多了,自然就相像了。” “……” 什么口水吃多了…… 只是接了个吻而已,他到底在说什么恶心的东西。 施今倪心不在焉的思绪飘到天南地北,他今天真的太奇怪了,会不会察觉了什么,或许去见钟析这个决定确实算冒险…… 一路上,旁边坐着漆司异,满脑子又都是漆司异。反应回笼时,才发觉出租车停在了一间清吧的门口。 这条街在晚上热闹很多,清吧店门口的霓虹灯牌上闪烁着几个英文字母:Pluto。 靠近live台那最大的卡座已经被占,七、八个男男女女坐在那。他朋友总是很多,身边向来不缺热闹。 漆司异牵着她一进门,那几个人就很殷勤地看过来了。他在她耳边介绍着名字,施今倪在这一众人里只认出了邝盛。 邝盛跟她打了声招呼,又拍了拍桌子,一脸胸有成竹的地主样:“我就说他要带他老婆来吧,你们还不信他谈了?刚刚赌输的,赶紧给小爷钱。” “活久见啊,谁能知道漆司异这逼的眼光这么高也能找到对象!”有人很损地开口。 “你这话说的!弟妹人就在这呢,这张脸还不能让你闭嘴?” “我的错我的错,是叫施今倪,对吗?哥哥给今妹干一瓶谢罪!” …… 这伙人里有的已经是大学生了,聊得欢畅,玩得更开,几个女孩都是跨坐在男生的腿上喝酒。 他俩坐的位置不在正中心,挨在一起说话时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过来打扰。 重金属的乐队在演奏,施今倪凑到他耳边:“我以为你今天的心情会不太好。” 漆司异侧额:“我吗?” “你不是说今天是你妈妈的……” “跟你讲个故事?”他在昏乱的镭射灯光里注视她的眼睛,面容清隽英气。声音很低,要凑近听才听得清。 施今倪蓦地心头一动,安静地凑过去。 但几秒后,没有故事。 漆司异突然含咬住她耳廓,像是调情般往她敏感的耳后根吹了口气:“你想听什么?听我聊聊钟析吗?” 她整个人在刹那间僵住,睫毛在颤,但还是尽可能用着平稳的语气问:“你要聊他什么?” “九月底,他和他妈都会被我送去澳洲。到时候停了卡,他们就在那自生自灭。”他喉结轻滚,呼吸挨着她耳垂,“你觉得我这样做,好不好?”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这么急,她以为至少是要等他11月的成年生日过后。 漆司异在笑,眼尾一股恹恹感:“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法律规定私生子与婚生子享有同等继承权?他们母子俩还嫌不够,还要想尽办法地进漆家来抢我的东西。” “或许他没想跟你抢,只是……他和你至少都是漆家的人。”施今倪捏紧了手,艰难开口道,“钟析对他的出生又没得选。” “他没得选,却想进漆家名正言顺做继承人。”漆司异轻哂,“他觊觎我的位置,我有得选吗?” 施今倪沉默。 她不知道以后的钟析会如何,但她只能理解漆司异这样的做法。不给他们留退路,就是不给他自己的将来留后患。 人堆里正在玩猜拳,邝盛丢了罐青啤过来,打破这里的僵持和隐形的屏障———“哎你俩要谈恋爱回家谈去!来这酒都不喝一口。” 施今倪回神,拦着他,把他面前的酒接过来:“你手臂刚涂药,又吃过消炎药。今晚不准喝。” “那玩游戏输了怎么办?”漆司异低下脑袋看她。 她没犹豫道:“我替你喝。” 话落下,边上的男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司爷吃软饭咯!” 桌对面穿着一身白T黑裤的男生嘴里咬着根棒棒糖,叫席决。他下颔微扬,朝着施今倪说:“今妹来玩游戏吗?真心话大冒险最简单吧,想知道阿赢什么糗事,八卦,秘密都可以问,我们这一伙都是老熟人了。” 几个调皮的男生摩拳擦掌,都想着损法儿要挨个爆猛料。 施今倪看过去,不上当。摇摇头说:“我不想知道他的八卦糗事。我想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 安静了整整三秒钟。 席决朝着漆司异看过去,一脸“你小子交了这么个女朋友,福气是真好”的赞赏表情。 漆司异手肘搭在膝盖上,笑了下,漫不经心地剥着手里的纸皮核桃。 不过问都问了,席决也不可能不答,正儿八经地想了几秒:“他喜欢的东西很少。但是想要的东西很多啊,贵的、好的、难得到的都要呗。” 边上有女生递了根烟过来,施今倪顺手接,学着他往常的样子咬在唇边。 她今晚烟酒都不拒的样子太迷人,浸在灯酒里的五官尤其妩媚,浑然天成的艳.情。 旁边几个卡座的异性都盯着这里不眨眼,但看着他们这伙人的穿着打扮都非富即贵,也不敢贸然上前。 漆司异波澜不惊地侧头,看她:“会抽吗?” 施今倪指间夹过烟,晃了下:“借个火?” 他第一次给女生点火,清薄的眼皮瞭下,拇指轻刮过打火机的机械涡轮,一簇猩红焰火从他手里蹿出来。 两个人光是个点烟的侧影都勾得旁人不禁往那看。 香烟是薄荷味的,微苦且辛辣,她吸了口就觉得呛得不行。漆司异看出来了,接过烟咬自己嘴边,给她递了杯纯净水。 他起身时交代旁边的邝盛:“我接个电话,看着她。” 邝盛看了眼他手机上跳动的备注,是漆家老爷子。点了点头。 - 电话其实就一分钟不到,他在今天这种日子和漆家人更没什么好说的。 指间的香烟还剩下小半截。 漆司异刻意抽得很猛,也呛到嗓子眼。 他人半蹲在酒吧门口咳嗽,撑着额角看向地面上的一滩积水。其中倒映出对面大厦的模样,久久没起身。 来往的人走走停停,混着酒气的夜晚混乱又迷离。 再回去时,Live台上唱歌的人不知道怎么变成了施今倪。她似乎天生适合在舞台上大放光彩,引得众人目光都往那看。 少女穿着简单的衬衫牛仔裤,不施粉黛也那么精致浓烈的五官。神情旖丽,微醺的脸颊在厚重红光下看不出醉状。 白净修长的手握着话筒,眼尾也红。 她说上次漆司异没听自己唱歌,这次要再为他唱一次。 漆司异站在桌子旁,蹙眉:“谁给她灌酒了?” “她自己……”邝盛挠挠头,搞不懂这两人在干嘛,只说,“真的拦不住,你老婆今天太野了。” 旁边的乐队很给面子地做着伴奏,施今倪唱的是首老粤语歌。可能是听得次数不少,发音居然还不错。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历史在重演,没理由相恋可以没有暗涌。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仍静候着你说,我别错用神, 什么,我都有预感。 然后睁不开两眼,看命运光临, 然后天空,又再涌起密云。”[1] 我知暗涌,我不敢碰。我知暗涌,不得不碰。 一曲唱完,成功把气氛都带进了低缓的情歌歌潮里。酒吧里闲坐着的观众都在鼓掌,吆喝着她再来一首。 而漆司异已经在台下等她。 施今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他:“好听吗?我说过我唱歌很好听的,你看他们都在夸我。” 他把人从台上就这么抱下来,没回话。 “我有点醉了,你可不可以替我在酒店开个房间?”想了下,她又打着酒嗝补充道,“我要一个人睡的。” 漆司异看着她眼里潋滟的一片水濛,突然问了句:“喜欢我吗?” 酒精在和神经打架,施今倪完全对不上他的问答。她不受控地伸手戳戳他唇角,扯偏话题:“你不要总板着脸,我喜欢看你笑。” “为什么?” “你笑的时候,很好看。我希望你过得开心。” 他真的笑了,反问:“是吗?” “是,就算我说过很多假话……”施今倪闭了下眼睫,声音低到快要听不清,“但这句一定是真的,我希望漆司异好。” 漆司异和那伙朋友打了声招呼,牵着她往外走。 才出门口,施今倪就往下蹲。怎么也赖着不动,黏黏糊糊的嗓音:“走不动了,背我。” “好娇。”他掌心托着她脸颊,指腹轻轻刮增了几下,“这么会撒娇,谁教的?” “天生的。”施今倪醉的不轻,被他指腹蹭得又脸疼。不耐烦地拍开他手,皱着细眉爬到他肩膀上。 漆司异背着人往前走,感受到她脸颊和凉凉的唇瓣贴在他后颈。 他垂眸,喊她名字。 她嫌吵,但还是应了声,问他干嘛。 困到要再次阖眼时,才听见他说“以后惹我生气了,就试试这招。” - 作者有话说: cite:[1]歌词源自《暗涌》。 第34章 ◎看看她是选你,还是选我◎ 八月初, 朗御的准高三生已经提前进入学校补课。 高中进入最后一年,17、8岁的青春痘似乎总是伴随着睡不醒的午觉、成绩单上的分数、被汗浸湿的校服后背,以及对暗恋的人的胆怯与自卑。 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断断续续, 榕树上的知了在夏末叫个不停歇。自习课上太安静, 后排突然传来桌椅挪动声。 “咔吱”响后,前面快睡着的人被惊醒, 往后看过去。某张座位已经空了,有人提前放学离开。 施今倪坐在讲台上值日, 也朝开了的后门那边看:漆司异的位置上面没了人。 几秒钟后,她看了眼手机上他发来的消息。 他:【警长生病, 你待会儿自己回家?】 “警长”是他爷爷家里的那只杜宾犬, 虽然一直是在漆老爷子那养着。但在漆家这一大家子人中,杜宾只认漆司异。 施今倪回了个“点头”的表情包, 又错眼看见了几个未接来电。在放学铃响后,她给那边回了电话。 对面是钟析的母亲, 钟蓉。 钟蓉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她18岁出头就被28岁的漆司异父亲养在公寓里。因为年轻貌美留住了这个男人,没多久就怀了孕。 哪怕如今年近四十也风韵有余, 嗓音听着仍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 只是她情绪并不平静:“看见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 是送她和钟析去澳洲的两张机票, 时间就在下月初。 “看见了。”施今倪有些无力地垂下眼睫。她在暑期就已经听漆司异说过这个打算, 并不惊讶,“钟姨,您和小析没有在国外独立的能力,小析的腿也还在康复期……” “你不用跟我说这么多!我当然知道不能去。” 钟蓉还在等漆仲和他前妻离婚, 费了这么长时间才到这一步。没嫁进漆家, 没让钟析得到该有的股份资产, 她怎么可能舍得现在离开。 当初看见钟析躺在病床上, 她看了他的博客日志才知道他在朗御受了很多委屈。 所以当施今倪自作主张地说要去朗御惩罚那几个学生和那个物理老师时,她乐见其成。 一个没爹没妈、在市井俗世里长大的漂亮女孩。见得脏,心眼儿比谁都多,能把那些温室里的花朵玩得团团转。 就像她在施今倪这个年纪已经耍手段跟了一个有钱男人,享受着荣华富贵。 钟蓉话头一转,缓了缓语气:“我前些日子瞧见漆司异把你带回家了,看来他对你很满意。可是他也过得很潇洒,你明知道他才是小析痛苦的根源。” 施今倪张了张唇,艰涩摇头:“他不是,他什么也没做过。” “你胡说什么?他和那些欺负小析的人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了,你心思也是重啊……骗我花这么大功夫送你进朗御,是为了让你去和漆司异谈情说爱吗?” 钟蓉忍不住字句刻薄,咬牙切齿地斥责道:“今倪,钟姨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回报我和小析的?”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和我们才是一条船的,这两年是谁供你上学和生活,你倒是以为能借此攀上漆家的小少爷了……”钟蓉冷笑,“他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吗?他知道你是怎么盯上他的吗?他要是知道了,还会和现在一样喜欢你吗?” 施今倪厚着脸皮把那些讽刺和辱骂全听完。低着头,最后以一句“你们不要接受那张机票,我再想想办法”结束了对话。 其实她依旧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但她知道她该离开了。 她没办法、也没想过要伤害漆司异。可是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刻,她的伪装和虚情假意一定还是会让他生气。 施今倪不敢想那种结局。 把桌子里的东西收拾好,她背上书包出了校门。 放学后的街道总是无比热闹,拐过一条巷口,许久未见的柴近芝跟在她身后,面色惨白地喊住她:“施今倪,我们聊一聊?” 施今倪只瞧了她一眼,便皱眉:“我没空。” 她转身要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就被一只手熟练地抢了过去。巷子口慢慢地被堵上,有七八个流里流气的男生围过来。 休学一年后的康景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已经完全没了学生样,和那些社会上的无业地痞似的,嘴角上还有被打过没痊愈的乌青和痂。 而他身后得势的黄毛男生也很眼熟,是康景视频里曾经跪在地上被他欺凌的那位。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她被算进了康景这边。 黄毛男看着她,狰狞地笑了笑:“当初还有你啊,差点漏了。” - 从宠物医院回来,漆司异从电梯里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咳嗽,看向新来的保洁阿姨。 张婶已经请假半个月,或许是事情没交接好,新阿姨正在客厅角落里的各个花瓶里放置新鲜采摘的木芙蓉和合欢。 这类花粉浓郁和绒毛碎杂的花对过敏者来说简直是灾难。 漆司异身上得到的反应很快,喉咙已经发痒,裸露在外的冷白肌肤渐渐在他搓磨下转红,起了疹子般发热。 杜宾挣脱了他牵着的狗绳,猛地朝着保洁手上那捧艳丽的木芙蓉狂吠。 保洁吓得不轻,立马丢开了花,躲在鎏金色的大摆钟后面怯怯道:“警长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打过针了吗?” 漆司异抬手捂着口鼻,嗓子低哑:“我不喜欢花,把花全撤掉。” “好,好的!”保洁才应声完,就看见那只杜宾犬突然又扑向了院子外面的钟析,不由得尖叫出声。 这一次不是吓唬地吠了,是真扑。 杜宾直接以它健壮的体型将即将靠近漆司异的少年狠狠压制在草坪上,露出威胁的犬齿獠牙。 漆司异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喊了声:“警长。” 杜宾顿了下,把爪子收了,回到他腿边乖顺地蹲着。 钟析喘着大气,慢慢从地上艰难地爬坐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褶皱的衣摆。他这副模样总是看上去特别弱小弱势,又狼狈。 仿佛他什么都没做,而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漆司异看着他,突然笑了声:“来我这装什么可怜,不是总有人站你这边吗?总有人在替你委屈替你喊冤啊。” 钟析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狐疑地盯着他处变不惊的表情,小声说明来意:“我不是来装可怜,我只是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我的腿还没好,我和我妈都不想出国。” “那就从我家滚出去。” “……” 不想出国,又不愿意放弃赖在漆家。 这母子俩既要又要的德行真是让漆司异厌恶透顶。 “不如你别通风报信,我也想知道施今倪这次要对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们留下?”他好整以暇地半蹲身,侧了侧额,以谈判的姿势徐徐开口,“我们一起看看她是选你,还是选我。” 钟析惊愕地看着他:“你知道她———” 手机震动了几声,漆司异点进去看了眼消息。是康景发来的,零丁的只言片语。像是偷偷打的字,没有标点符号,只有一个地址。 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没听完他的话就径直起身离开。 - 康景得罪的这个黄毛男叫关隆,去年已经休学。 混痞子在道上和那些无业游民混了一年多,玩的路子早就是社会里下三滥都看不起的那一种。 原本康景和柴近芝确实只是想找施今倪聊聊,但没想到会在途中被关隆逮住。 拉人下水,他们有的是办法。 尤其是当柴近芝说出那句“你跪在地上被打的视频就是施今倪放出去的”。 冤有头债有主,这里面除了柴近芝是被牵扯进来的人,施今倪和康景在黄毛眼里都不无辜。 “施今倪,你不是很会勾搭男生吗?”被推到楼上前,柴近芝恶狠狠地对她说,“去啊!跟这人睡一觉,你就能少吃很多苦头了。” 她说的还真有点意思,毕竟关隆看见施今倪第一眼就对她这张脸喜欢得不行,直接把人带进包厢来陪他。 而施今倪也明白,无非是要被占点便宜。真要带去开房动真格了,她也不是不能凭借巧言令色的手段拖延时间去求救。 前提是,她不能惹毛了关隆这伙人。 她看着柴近芝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睛,不由得笑了下:“你那个校外的接触对象,原来是和康景搅合在一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柴近芝头发被扯乱,攥紧了手心,“要不是康景,我还真发现不了你和钟析那个窝囊废是一对,漆司异还没揭穿你吗?他那天可是气得对康景都动了手!” 笑意僵住,施今倪嘴角逐渐抿得平直:“你知道我认识钟析,漆司异也知道?” “他没说?那你们在一起互相骗着,还真是挺好笑的……”柴近芝不愿意往别的方面想,只是以嘲讽贬低的眼神看向她。 康景被两个人摁着跪在地上,黄毛把一瓶啤酒磕破,顺着他脑袋上往下倒酒。 他抬腿,突然之间一脚狠狠地踹过去,揪着康景的头发说道:“都说男士优先,所以你关哥先来和你叙叙旧。” 柴近芝看见这场面的第一眼就在惊叫。 她没见过这么恶劣直观的混混打人场面,整个人哆嗦得不行。 黄毛听得烦,一巴掌甩了过去:“吵你妈!打你男朋友,你心疼了是吧?那打你?” 柴近芝脸上全肿了,摇摇头往后缩,披头散发的惊慌模样。她把施今倪往前推过去,吓得眼泪横流:“我不要,我没惹你们,都怪她!你找她!” 黄毛把施今倪接个满怀,粗粝的手掌放在她腰上摩挲。见她没反抗,又顺着她衣服往里摸,坐回沙发那:“她说的也有道理,你说呢?” 那边的康景还在被拳打脚踢,发出惨哼,他无暇顾及。 施今倪忍住恶寒和反胃,咬着下唇:“当初我曝光视频不是想让你丢面子,只是想让康景这种人被退学……但你现在很生气的话,那我只能给你倒杯酒赔罪了。” 她确实是会利用自己优势的,媚态横生的一张脸,话语一柔下来,黄毛心里舒坦很多。 “倒杯酒多没诚意啊,你得着陪老子一起喝才够!晚点儿,哥哥再带你去个好地方。”他话里暗示意味十足,手不规矩地往她内衣扣子那打转,“怎么一直冷着脸,笑一个看看?” 施今倪手上捏着薄酒杯,或许是刚才从柴近芝那得知了一些事情,怎么笑也笑不出来。 甚至心下烦闷,从酒桌那的酒杯在不留意间“当啷”一声给磕碎了,她下意识握紧了这利器。 黄毛男看出她的不情愿,当场脸就拉了下来。还没发作时,门板那传来叩门声,打断里面的混乱局面。 “我不是说过不要点酒了吗?” 关隆话刚说完,门被“嘭”地直接踹开,走廊里都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一只黑棕色的杜宾犬径直朝着康景那边的群殴人堆里扑了上来,拱散那边的人群。 而漆司异见到的场景就是施今倪手上拿着半只碎掉的酒杯紧紧握在手心,她腰上那只咸猪手还没撤开。 黄毛人还没站起来,脖子已经被气势汹汹地掐紧。漆司异拎着他领口往地上撂,又这么硬生生地拉起来把人摁死在茶几上,凶狠地在其脸上给了一拳。 他本就因为花粉过敏没来得及吃药,青筋凸现,颈侧和眼睛都是红的,戾气满满。 地上散落的酒瓶子相互碰撞,那几个小混混在刚才被烈犬撕扯的混沌里反应过来了,这会儿忙着打狗的同时也有人过来帮黄毛。 柴近芝又蹲在角落里在尖叫,她看见两个人同时把碎酒瓶扎进了人的手上,有血往下流。 施今倪把手上的碎酒瓶渣子扎在了黄毛的胳膊上,而另一个受伤的是漆司异。 ……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司机和警察很快紧随其后桎住其他人。KTV的老板也过来了,站在不远处唉声叹气地看这里的乱状。 几个警察在门口例行问话,柴近芝支支吾吾地吓到,躲在一个女警的怀里哭。 漆司异脚边还有只杜宾在蹭他。 他没搭理,一只手拉过施今倪的手,把她掌心的碎玻璃杯丢开,低着眼在看有没有碴子割进她手心:“你捏太紧了。” 施今倪盯着他同样被酒瓶子伤得不轻的小臂。收回了手,开口道:“漆司异,你在流血。” 第35章 ◎游戏结束◎ 警车和救护车来的警报声交杂在一起, 关隆一行人因围殴和故意伤人被关进了局子里。他们都是成年人,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康景被打到肋骨都断了几根,脸上多处挫伤。 而漆司异当晚也进了医院住院部, 他手臂受伤太严重。花粉过敏后又因一直没吃药, 拖得太久,引起了高热发烧。 施今倪被带去做口供之前一直在担心地在看他左手手臂的伤口。 那个混混本来是要过来挟制她的, 玻璃碎片朝着她脸划下来,但当时被漆司异伸手挡了。 那么厚又尖利的玻璃猛地扎了进去, 混混被杜宾咬住了腿也不松手,反倒往里扎得更进。血霎时染红了一大片衣服布料, 甚至在顺着漆司异的指尖在往下滴。 可那时包厢里的环境太昏暗, 他还顾着安抚她掌心那点疼痛。她也没注意到滴在地板上的血,没看清他毫无血色的唇。 漆司异从小就很能忍疼, 也很会伪装若无其事。 知道他伤口怎么来的除了施今倪,还有在角落目睹了全过程的柴近芝。彼时的柴近芝正闷着头, 被她母亲训。 那位优雅的妇人来到这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关心自己女儿有没有事,而是戳着她脑门责骂:“你怎么会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在一起?成绩下降得不成样,现在还闹到警察局来, 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柴母气冲冲地进了审讯室里, 找其中负责案子的警察问清来龙去脉。 柴近芝靠着外面墙壁那滑下来, 蹲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突然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施今倪,怒骂了一句: “害人精!康景和漆司异现在都因为你这种人躺在了医院,你这个扫把星!” 施今倪面色如常地看着她。 柴近芝怒视她:“钟析他妈是小三,他就是个想上位的野种, 你以为你帮他算正义吗?” “那你呢。”施今倪面不改色地反问, “你正义的皮披够了吗?要为你的欺凌行为找多少个理由?你很庆幸他不是个完美的受害者吧, 他是私生子没错, 但他首先是个人。” 柴近芝嗤了声:“你真是油盐不进。” “油盐不进的是你,康景那样的你都吃得下。”施今倪冷讽,“你知道你之前的黄.谣是谁造的吗?” “你闭嘴!少挑拨离间……” 她轻描淡写道:“康景这招不错,之前好好追不管用。让你出点事,乘机安慰,你就被拿下了。” 柴近芝瞪着她,满脸不信,却手脚发凉。 漆家的律师在柴近芝家人来后没多久也过来了,是位很干练的女律师,姓姚。她态度也明确,一是要告关隆那伙人,二是保施今倪出去。 整个傍晚都乱糟糟的,道路上的霓虹灯亮起,天际线那绯红的霞帔将落未落。 施今倪被带上了一辆车,一包湿巾放在她腿上,姚律师抬了抬下巴:“擦擦你的伤口,严重吗?” 她顺着女人的视线看过去,张开掌心,摇头:“不是我的血。” 是关隆的,但更多是漆司异的。 车开动前,并没说要带她去哪。施今倪在车速降缓时才发觉这不是去医院的路,而是在最后停在了漆家老宅的大门口。 姚律师下车,做了一个请她进去的手势:“漆董找你。” 漆董,是漆家的老爷子。 漆庸尘靠坐在客厅茶室的黄花梨木椅上,手指在扶手处的螭凤纹圈上面轻轻点着,面前是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和一盘没下完的围棋。 他无疑是个干练的老人家,眼里依旧如鹰隼般锐利。 而旁边惶惶不安坐着的是之前“岸边花店”的老板娘:盏姐。 盏姐见到施今倪进厅堂的那一刻,终于松了口气,拉着她急忙说明情况:“今倪啊,老先生说他认识你,我还以为是开玩笑。” 施今倪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老人,以及他茶案边上摆着的一片窑瓷碎片。 “我今晚接了这里的大单子来送花,不小心弄碎了他们家的花瓶。谁知道这个放在桌边上的普通花瓶也要两百万啊!” 盏姐说话声音骤然降低,看了眼棋盘那边的老爷子:“今倪,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你和这种人家有关系,你能不能帮我求个情……” 漆司异对花过敏,漆家也根本不可能在她这里的花店下大单子。古董花瓶没上保险和防护,这桩“赔偿”显然不是冲着盏姐来的,是冲着她。 施今倪很有自知之明。 “耀州刻花双葫芦瓶,不算值钱的玩意儿。今倪来了,老板娘就可以先回去了。”漆老爷子一脸平静,像是真的在和认识的小丫头闲聊,“你说是吧?” 最后这句话是看向施今倪说的,她别无他法,只能点头。 盏姐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完全没意识到这起祸端也是因她而起。 客厅里有佣人上前倒茶,椅子摆正请她落座后便退出厅堂。 没了旁人,漆老爷子才说到正题上,笑着问她:“我问问你,你觉得漆司异是个什么样的人?” “……” 说实话,在来到朗御之前,施今倪对漆司异的很多了解都来自于钟析和钟蓉。 钟析总表现出对漆司异的恐惧和闪躲。钟蓉则常谈起他就咬牙切齿,埋怨他的存在总是坏他们的好事。 潜移默化中,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可她依然觉得,漆司异是个很温柔的人。 老爷子虽然是在问她,却并没有一定要听到答案的意思。他自顾自地说:“钟氏母子俩应该不会跟你讲这些,但你是他青春期里第一个带回家的女生,我不介意跟你聊聊。” “漆司异是个早产儿,出生时身体就不好。他妈妈对他特别上心,从小带着他泡在佛堂寺庙里,为了他念经吃斋好些年。” “他七岁那年被我带去做过韦氏智商测试,总分超过了99.99%的人。医生刚给他测第一项译码的时候就很惊讶,还问我们,这孩子平时是不是表现得就很聪明。” 回忆到这里,老爷子笑得舒心:“是真聪明,有时候常语出惊人把我都吓了一跳……可超乎常人的高智必然伴随情感冷漠,他父亲一直嫌他是个冷血怪胎。” 这种用词太尖酸,听得施今倪不由得心里一抽。 但漆庸尘并没觉得有错,他这个孙子确实从小到大看人总是一副轻蔑、看垃圾似的眼神,用漆司异亲爹的说法就是“一副死样”。 “漆司异的父亲是我的小儿子。我最疼爱的孩子,但也是个混家伙。”老爷子神色带了点哀伤,“大概是漆司异10岁那年,看见了他爸在打他妈,他竟然拿花瓶砸破了他爸的脑袋。” “那个花瓶当年的价格可是这个的四倍不止。” 他惋惜地指了下茶案上的陶瓷碎片,继续道:“他爸的头被砸出个洞,气得让身边的格斗保镖抽他……那年九瑰台的那处房子还没装修完,他被丢进去,没通电没通水,关在里面好几天。” “几年的扭曲父子暴力沟通下来,漆司异也练拳,现在门外的保镖都不一定能拦住他。” 被牵回来的杜宾犬这时在院子外面吠了几声。 老爷子朝外面看了眼,又说道:“漆司异在你们面前是不是看着挺正常的?他其实不喜欢动物,他妈留给他一只猫,被他爸发脾气的时候活生生给踹死了。” “那只猫是他小时候和他母亲去上游泳课时捡的,被踹死时还怀了孕。他算是救了它,也害了它。” 施今倪瞳孔缩紧,无声地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因为那是您最喜爱的儿子,所以您就这么任由他对待漆司异?漆司异不是您的孙子吗,他不也是您的亲人吗?” “老子教育小子,爷爷也管不了太多。何况你以为漆司异是个逆来顺受的?” 漆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少女,缓声说道:“他会喜欢你,是觉得你和他很像。都那么睚眦必报,有自己处理事情的一套规则。” 漆庸尘至今记得很多年前的某个商宴晚会上,有个和漆司异差不多大的男孩硬要抢他的手表玩,还不小心磕破了表盘。 那位老总再找到自家儿子已经是在晚宴快结束时。小男孩一反平常的跋扈任性,躲在楼梯间瑟瑟发抖地尿湿了裤子,哭得稀里哗啦,说自己碰见了鬼。 那时的漆司异只是在人群后面漠不关心地看着,将那只鬼的面具淡定地丢进垃圾桶里。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老爷子喜欢这种孩子自小就有的狠劲阴鸷,是合适的接班人,比他那个爹合适多了。 可是他对谁都如此。 连对家人也是,不免让人生怖。 “他父亲在他读高一那年去了美国找他,也顺便通知要二婚的事。”老爷子喝了口热茶,重重地放回茶案上,“就在那没多久,他回国了。他父亲却和家里失去联系,到如今都快两年了。” 他话里有话,施今倪下意识反驳道:“这和漆司异有什么关系?您别再把他妖魔化了。” “我自然希望没关系。我更希望我儿子只是在跟我闹脾气,怪我不同意让钟氏嫁给他才离家出走。” 聊到钟蓉,漆庸尘叹口气:“你偏偏是她们的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漆司异是我的孙子,我知道他能成长得多快,我也要给自己留条退路颐养天年。” 漆庸尘并没有那些上位者和老者的高高在上,甚至在她一个小姑娘面前坦荡地承认会有忌惮漆司异的一天。 “他天生理性冷情,超乎这个年纪的高智。他从来不原谅背叛他的人,也不该有这样拎不清的时候。” 这番谈话终于到了重点,老爷子近乎慈悲地看着她:“小同学。你的存在,耽误到他了。” 一整个晚上,伴随着这句责怪的语气,那些愧疚、后悔和自责的情绪一下子全朝施今倪涌了过来。 尤其是得知漆司异早就知道她是个骗子之后,她几乎要被这种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我……我没有想过要赖着他不放。” “那很好,我和你的目的在某种意义上一致。你让他回美国继续念书,我可以帮你保住钟氏母子俩在国内过得自在。” 她不解:“您想让他出国?” “他邮箱里常春藤、斯坦福等名校教授发来的邀请函数不胜数。留在这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被不该牵扯上的人困住,太得不偿失。”老爷子这会儿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我这位置过几年迟早是他的。但我不能再让他和我离心了,坏人得你来做。” 施今倪低着眼,良久自嘲地出声道:“你们这些人真好笑,对亲孙子也这么多算计。” “爱之深,责之切。花店老板娘的那两百万用不用赔,选择权在你。” ———“当啷”两声,堆着的陶瓷碎片发出杂音。 -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生都活得任性随意。他修养其实很好,但睥睨苦难的眼神也冷漠。 他想要的太多,得到的也太多,习惯了顺风顺水。他总是被爱,却不太会用力爱人,而你永远没法讨厌他。 如果你途径他走过的路,你可能会比他还痛苦。 …… 当晚,施今倪哭着走出了漆家。 她退掉了租房,向班主任发送了一条很长的自请退学消息,也收拾好了随时能离开的行李箱。找了个箱子,把一些漆司异送她的书籍、约会时买的礼物、红包和那个贵重的蝴蝶发卡一并放在里面,同城邮寄的地址是他九瑰台的住处。 次日早上,她去了医院看望漆司异。 单人病房的纱帘没关上,施今倪在外面默默地注视很久。 其司异在睡觉,唇色苍白。黑发稍凌,高挺的鼻梁间一颗小痣,一张冷淡桀骜的脸在闭眼时少了那股锋利和压迫感。 他左手小臂上裹着很厚的白纱布,另一只手挂着点滴,看着有些难得一见的脆弱。 施今倪推门进去时,他眼皮微动了下。 她坐在床沿,把他被子往上拉了拉,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也发觉自己只敢在这种时候才能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唇角,施今倪要起身离开时却被他伸手一把拽住。 “就这样?”漆司异瞭起眼皮看着她错愕的表情。把人拉到胸前,用着极为凉淡的语气说,“这样不够。” 像是要证明他说的这句话,他突然放肆地亲上她红肿的眼圈,吻渐渐变得蛮横无理,朝着她唇瓣那咬下去。 “漆司异,你别,别这样……”她虽然有些慌张,但并不算害怕。担心地看着他手背上已经在回血的针,“你手不要了?!” 门在这时被推开,门外站着一位换吊瓶的护士、来做笔录的两名警察、漆老爷子和他的律师。 而病房里的场面称得上震惊。 施今倪外套的拉链都被扯开,男生把她死死地压制住,完全是一副在强迫她的模样。 明明听见了外面护士的惊呼,但漆司异动作没停下。漆老爷子嘴上骂着“混账”,率先走上前,将一根龙头杖打在床尾。 施今倪好不容易把他推开,慌乱下床。 两个警察进屋,警惕地看着他,厉声呵斥他这行为。 漆司异却表现得如同一个空有钱的纨绔子,仰起的喉结缓缓滚了下,看着他们笑得漫不经心:“她很便宜,拿钱就能合解。两百万够不够?” 漆老爷子这下总算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皱着川字眉,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姚律师。 两百万……施今倪眼里疼痛又狼狈。 昨晚被老爷子威胁的场景浮现眼前。 他什么都知道,他将计就计,他甘之如饴。他用自损八百的方式,再次给了她一条退路。 可是在很早之前,施今倪就很清楚:他们注定是死局,无解。 女警察还在安慰地拍着她肩膀,小声在她耳边鼓励说别怕,一边要求同事赶紧去把漆司异制住。 “我没事,他刚才是闹着玩……”她慢慢冷静下来,拉好外套领口,眼里情绪全无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他收了笑,冰冷地回视。 施今倪放弃般地对他说出那几个字———“漆司异,游戏结束。” 作者有话说: 末尾484有盆友没看懂? 罗翔老师讲案子时讲过女/性被摸一下能要求赔1万、10万、100万….只要不选择息事宁人,要到多少赔偿取决后续打官司和对方的财力支持。 所以741装在众人面前强迫她,是希望她告他让他赔钱,那么老爷子为了声誉也不可能让“杏骚/扰”事件影响扩大,只能对今倪服软。 但今倪选的是:游戏结束。 第36章 二更 ◎响彻娱乐圈◎ 一周后, 漆司异出院并没去上学。 要换掉手机卡的前一天,殳絮给施今倪发过来一个日期,说他快回美国了。 施今倪不知道该说什么, 猜想她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那些事, 便给她回了一句话:【对你,也很抱歉。】 没一会儿, 殳絮的电话打了过来,气冲冲地回复她:“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施今倪低垂着眼:“我确实抱着目的进朗御, 但我没有想过伤害你。” “三番四次把我推到了柴近芝面前,让我成为她假想敌的时候, 你把我当过朋友吗?哄我开心的时候,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接近漆司异?”殳絮一条条捋清她的罪责, “给我来送花,有多少次是借此机会去找和我同一个小区的漆司异?” 沉默。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 施今倪无话可说, 没法辩驳。 当晚,她订好了离开这座城市的车票。在窗外朦胧的细雨下起时,却接到了一通以为再也不会响起的电话。 那天在医院, 她知道漆司异在给她选择。她明明可以借那样的机会摆脱老爷子的赔偿金威胁, 可是她放弃了。 在漆司异看来, 她还是站在了钟析那边。 她或许和钟氏母子俩一样,视他为绊脚石,是个混蛋,是造成钟析人生不幸的最大缘由之一。 就算是这样, 他还是想再试一次, 垂着漆黑的眼睫, 看向满地的酒瓶狼藉:“我不想分。” 施今倪没说话, 听见他那端在咳嗽,心口好像也随着他那两声颤了下。 漆司异攥紧了手机,听着她均匀缓慢的呼吸声。手肘抵着膝,头颈勾得更低,声线沙哑得可怕:“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这话听着真不像他。 “你早就知道我在骗你,却不揭穿。看着我演戏,你以为你能试探出什么?”她嗓音清冷,伴随着檐下的雨滴声,显得更凉薄,“漆司异,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喜欢。” 最后一根紧拉的弦崩断,他这头是分崩离析的雨珠砸在落地玻璃窗。毫无章法地雨落,在昭示着覆水难收。 漆司异很轻地闭了闭眼。 在她心里,混蛋大概是不会觉得疼的。 是,她从来没正面说过一次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哪怕是这一刻,施今倪表达得也很清楚:“从始至终,我都是为了钟析。” 漆司异眼里那点光黯到极黑,轮廓模糊,傲骨尽碎,嘶哑道:“我不欠他。” “……”施今倪咬着食指关节憋住哭腔,很深地吸口气。冷着声调,“你还有点自尊的话,就不要再找我。我们结束了,我不陪你玩了,听懂了吗?” …… 漆庸尘是在地下酒窖里找到的漆司异,他烂醉如泥,手机和一瓶红酒一起摔碎在酒液里。 “我给了她一张卡。你说她会不会要你那点承诺?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老头子以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少年这副颓丧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话语里又是胜利一方的喜悦:“航班安排在下个月。你同我说好了的,愿赌服输,回美国继续念书。” - 说来也是坎坷唏嘘。 施今倪那样好的成绩,之后却没上过大学。 那年离开深州不久,她在钟蓉的“白眼狼”辱骂下把卡里的钱全打还了回去,她和钟析也告别过。 老爷子答应她能保住他们母子俩继续留在国内,生活费和疗养费照给,但却用着眼不见为净的借口把人赶到了外边住。 至于能不能在漆仲离婚官司打完后再结婚,那得看钟蓉的本事。 施今倪去了偏北方城市的一个小镇上独自生活,她拿着刚成年的身份证打算打一年工攒攒学费和生活费。 当时是想着至少要读完一年高三,继续高考上个大学。 在小镇上待了不到一个月,她在新闻里看见了空难事件的报导:当天的9月23日14时25分,一架亚洲飞往美国的MUA55060航班于太平洋上空坠毁,遇难人数未公开。 施今倪清楚地记得,殳絮给自己发过漆司异的航班号。 她那天从酒吧里下班回来,在丢弃和格式化里的手机通讯录里找以前的人的联系方式。凭着仅有的记忆力拨通了殳絮的电话,想问清楚。 但接电话的是邝盛,他刻薄地反问:“他在那架飞机上的话,你不是应该开心吗?” 被讽刺了一通,施今倪依旧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号码被拉黑,她那晚一夜没睡,醒来后发了一场高烧,是房东把她送到了医院。 也就是那天,人被查出胃出血。 房东给她垫了手术费,像关照女儿似的对她,说小姑娘才18岁,一个人真的不容易。 施今倪很早就知道独立地活着很难,房租水电和饮食都要花钱。她命不好,运气更差,不像电影里的女主角那样勤工俭学就能赚足学费、生活费。 打工攒来的钱供着自己治病还钱和生活已经捉襟见肘,更别提读书。 后来她想着利用自己这张脸去找点网络上的活干,可是漂亮的女孩这么多,能一蹴而就大火的又有几个? 她这样的人生开局本来就是没未来的。 有句话说得对:美貌在没背景的穷人身上,有时候就是灾祸。 做网店、约拍的模特,被摄影师毛手毛脚。进横店影视城找日结,被副导塞房卡暗示潜规则。做过主角的替身,拍溺水戏差点被瀑布激流冲走…… 那一年里,施今倪什么苦都吃过。 后来Kenny带着一张照片找上了她,是17岁时在深中游园会那天被拍下的那张剪影。不知道是怎么着,旁边的漆司异被剪掉了,只有她的侧脸。 阴差阳错,这成了她正式迈入娱乐圈的起点。 那年昶娱还不叫昶娱,就是个常毓攒着十万块注册资金开的小工作室,接到的戏份资源也不好。 不过常毓舍得给她花钱,给她报班学表演,为她找人脉去中戏旁听。施今倪混在各种剧组里,慢慢积累着路人甲的戏份。偶尔趁短视频兴起的东风,小小地在网上因外貌出圈了好几次,带来不少流量粉丝。 但真正让施今倪进入大众视野里的是一部港区导演余孝涵冲击金像奖的电影。 她在戏里演的女配在那一年被提名,演技够格,一张妩媚而冷漠的脸至此冲上了大荧幕,美得惊人。 #资源咖#、#“涵”女郎#、#上位史#、#没文化#、#年龄造假#等等黑词条也跟着名气一起拥了过来。 Kenny给她的职业规划是继续待在电影圈里,接着拍,接着拿奖。 施今倪的脸虽然很有局限性,但她眼神戏一直被圈内电影导演赞叹不绝,说她可塑性极强。也因此,总是在不同题材的影片中不断给人惊喜。 22岁生日那年,她参演的一部文艺片冲上了柏林金熊奖,那是施今倪第一次在国际上走红毯。 公司也发现了她在国际上的口碑居然非同一般的好,外国人钟爱她艳丽清冷的五官。 当晚,大粉剪辑了一则视频。 从她19岁开始拍戏到如今的大荧幕女星,引用了一句饭圈常用的话:“一诚可以抵万恶”,祝施今倪22岁生日快乐! 就在那两年,昶娱渐渐壮大,在各大影视传媒公司里也有了一席之地。施今倪作为后来的参股人之一,为其上市开始转型赚钱,事业上从电影圈挤入电视圈。 那两年称得上是施今倪的潜伏期。 跨圈不被看好,影圈跟着过来的老粉丝又嫌弃掉价。但好在她争气,后来一次次破流量、破收视率的记录盖过了不满的声音。 #年度表现力最佳女演员,收视冠军施今倪# #微博最受观众欢迎的女明星,施今倪# #施今倪美貌高定长裙,生图霸凌红毯# #新一线小花施今倪恋情曝光,笑谈择偶标准# #施今倪新剧在播出期间站内搜索破纪录,累计海外网播量150亿# …… 【知道什么叫新一线断层小花流量吗?也就她年纪还小,不然轮得到你们这些过□□狂叫!来看看你今姐的实绩多能打!】 【施是她的姓,红是她的命!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都是收视票房的扛把子!】 【不说别的了,光她一张纯天然的脸,你主子得打针整容八百年!】 【内娱快开门,来给你圈提高档次了!赶紧来跪着迎接你们———今皇!!】 施今倪这三个字在这一年爆火,响彻娱乐圈。 - 作者有话说: 饭圈用语有借鉴现实,但作者不追星,没有原型!请不要在本文下面提任何明星,谢谢! ps:都市part也有刀子 pps:正文完结后应该会在番外补超甜日常( - 感谢在2023-04-07 23:05:29~2023-04-14 00:4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6475265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江的提款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芒果吃了吗 7瓶;李泽言的老婆、Aholic 6瓶;^o^、ManmanLu 5瓶;晚晚w、豪豪 2瓶;譶誩誩、陈西泽的小猫、L、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嘉年华·now ◎弄人◎ 十一月底, 深州的天气总算从闷热转成了台风雨过境后的潮凉。 施今倪后来拍戏还去过很多城市,但最后人和昶娱工作室一样都留在了深州本地。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根无依无靠的浮萍,飘到哪儿就在哪随遇而安。却又不得不承认还是习惯这座在山海间的繁华都市, 习惯了这里的饮食和语言文化。 今天是工作日, 驾校的人不多。 施今倪把防晒工作做得很到位,即使今天太阳并不大, 但每次考核都要花一下午的时间,她这副捂住口鼻从头包到脚的打扮倒也不是非常引入注意。 教练拿着茶杯过来, 打了个午睡后的哈欠,看了她一眼, 只以为她是普通学员:“来了?你……” 他突然盯着她看, 用了几分打量的眼光。 正当施今倪往后退几步,以为他认出自己来的时候, 教练猛拍了下大腿,指着她裤子上校徽的几个大字:“你这校服是朗御的啊?” “……” 施今倪点点头。 教练笑了:“嘿!我女儿也是朗御的, 原来以前的校徽是这样的啊。”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学校校服的变化没多少。还是蓝白和黑白那两套颜色,款式也一样, 只是校徽上有了岁月的改动痕迹。 教练边招呼她去练车场, 边闲聊道:“你都多大了, 怎么还穿校服来练车啊?” 施今倪愣了下,随口道:“我只有这件校服,很耐穿的。” 一般来说,教练只有在练车前后才算是个正常人。一上车, 他就完全变了个样。 施今倪这个驾照前前后后考了将近一年还没考完, 她工作多, 总是忙里抽时间去练题练车。于是今天的科目三也不例外, 练车场上传来气急败坏和小心翼翼的对话声。 “现在踩油门可以吗?” “不可以,别踩油门了!现如今油钱多贵啊,不如我下去陪你推一推它。” “……” “呃教练,这个喇叭好像摁不动。” “家里没人给你做饭?” “什么意思啊?” “问你是不是没吃饭啊!喇叭用力点摁呐!你还怕摁疼它吗?” “……” 转了个大弯,没有压到线。 施今倪觉得自己这个方向盘打得非常帅。 “对对对,千万踩刹车,直接撞死前面那条狗!”教练在这时给她泼冷水,从车窗口还探出脑袋去,扯着嗓门对前面的几辆学员车大喊,“都围在那干嘛?大小姐驾到,还不通通闪开!” “看不到绿灯?还不走?你不喜欢这个颜色?” “……” 到了收尾阶段,教练长出一口气:“你多大?” 有过一直被讽刺和阴阳怪气的前车之鉴,施今倪犹豫地回答:“我……25岁。” “哎哟喂!你25了还左右不分呢,左转向灯打成右转向灯,我女儿15岁都比你会开车!” 果不其然,教练疯狂地在对她输出最后的炮火。 ———“差不多冬至一早一晚还是有雨,当初的坚持现已令你很怀疑……”一阵悠远苦情歌打断了教练的话。 是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施今倪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教练看了眼上面跳动的备注,立刻转变了一张脸,笑眯眯地接通:“月月啊,怎么了?爸爸马上下班了啊,坤记饼铺的饼是吧……” 电话挂断,教练还是一脸“女儿奴”的喜悦表情。一转头,看见施今倪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板回严肃的脸:“怎么了?” “没事儿。”施今倪咳了声,佯装平静地说,“就是听见您的手机铃声,不是用的原版陈奕迅唱的那首。” “哦这个啊?”教练摆摆手,不甚在意,“我女儿给我调的,说这个女明星是她偶像,唱的很好听。叫施什么来着……” 她默默接上一嘴:“施今倪。” “啊对,就是这个。”教练撇撇嘴,解开安全带下车,念叨道,“现在这些明星都不如我们以前追的林青霞、巩俐、刘德华啊……施今倪,今倪,这名字还怪难记的。” 施今倪在后边耸着肩膀偷偷笑。 后来这几天,闲下来的施今倪天天都来练车。她不工作时只专心做这一件事,效率很高。 拿下驾照当天,教练比她还兴奋:“哎呀不容易啊,差点你又在倒车入库那扣了分!” 施今倪也笑笑,拿出一袋礼品盒递过去:“谢谢教练。” “你这是干嘛?我不搞收礼这套的,传出去多不好听!”教练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义正言辞拒绝。 “不是给您的,是给您女儿的。”司机就在外面等,施今倪没说太多。手上拿着热乎的驾照,摘口罩,“这段日子多亏您了。” 教练看着她有些眼熟的脸,后知后觉拆开礼品,看见里面是一张新版专辑碟盘。 上面龙飞凤舞的一行签名———施今倪。 - 昨晚没睡好,暴风雨刮了半宿,公寓外边那棵树被吹的东倒西歪。或许是生活节奏慢了下来,施今倪难得睡了一场很长的觉,但还是没睡好。 因为在这个漫长夜晚里,她做了一场乱七八糟的梦,这几年的经历回忆都像死前的走马灯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时,经纪人Kenny的十连通电话轰.炸终于把她从这种闲散状态里唤醒。 “又不看信息,又开免打扰和不通知!睁开眼睛去吃早餐,不准挂电话!”Kenny前些年只专心带她一个,对她的习性了如指掌。 施今倪确实不太喜欢看手机,或许这是很多Top艺人的通病。 她这两年常被评为腥风血雨体质的女明星榜首,红黑粉都多。颜好,路人缘好。生粉抗数据,名气抗招商。 平心而论,在这个圈算是不错了。 不过施今倪对这些向来都是抱着感恩和佛系的平常心。 她进圈早,经历得多,比同龄人早熟,在人性美丑上也早就有了分辨能力。很多时候,施今倪也清楚如果没有Kenny这些团队为她各种策划,估计早就是半退半隐。 Kenny打的是个视频通话,接着前置摄像头看她凌乱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违心地说了句:“感觉你学个车还年轻了不少。” 她幽默开口:“可不是,我再考不过就要被骂成孙子了。” “……” 手机立在厨房的中岛台上,正好对着她的身影。 Kenny想起了当年见到施今倪的时候,那时她就已经是张明星脸。但埋没在人堆里,漂亮的眼里空洞而死气沉沉,悲观得不行。 她那时仿佛在和老天较劲,之后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自己不愿意过去的话,谁也没办法把她从黑暗里拉出去。 和当初的稚嫩相比,现在的施今倪更有女人味。 她穿了条高腰缎面的法式长裙,刚起床没收拾自己,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后。肌理白嫩,举手投足是动荡的妩媚清高。 弯一弯红唇,把人魂魄都要勾去三分。 可是这样注定大红大紫的身段和脸,现在却因为被打压,窝在家里做素人都快半个月了。 杂志停拍,代言被抢,广告换人,项目撤资,一有关于她的名字热搜立马变成不可查阅。好不容易从老熟人那争取到的电影试镜通过后,让她进组的唯一要求居然是要她演女三号。 这种弄人的手段真是前所未闻,聪明绝顶,又毒又狠。 不传黑料,不放猛瓜。只是单纯拦截施今倪的所有时尚影视资源,捧的新人也是复制她的路子营销。 这不是单纯地要弄倒施今倪。 而是要她在大众面前销声匿迹,要她无人问津,要她亲眼看着自己这几年在内娱流泪流汗打下的江山被迫拱手让人。 Kenny忍不住唉声叹气:“你说你,明明十八岁那年就被我给捡了!到底在哪招惹的这种有钱又有人脉的大资.本家?” 施今倪慢条斯理地吃着吐司片,也闲扯道:“是啊,你怎么不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来捡我呢。” Kenny笑:“怎么了?17岁那年过得更惨啊?” 她牙齿磨合的动作一停,低着睫,摇了摇脑袋:“没有,17岁那年最开心。” 常毓以为年轻男女之间的恩怨无非是可以一炮泯恩仇,但施今倪只觉得漆司异表现出来的恨意是想她死。 那天要不是他手机响了有急事要先走,那只掐着她手腕的手,就该在下一秒掐在她脖子上。 漆司异,身上还是那股无人能压制的贵傲气。 他羽翼却更丰满,五官愈发正挺硬朗,眼神带着比那时更强烈的侵略感,不再是曾经那个青涩少年了。 回来没多久就闹成这样,像是在对她宣告他如今有多权.势滔天。心里那股火气和这些日子为了摁死她而抛出去的钱一样,烧得轰轰烈烈。 那年他俩之间的最后一通电话闹得很僵,彼此都以恶语收场。 不知道她离开之后,朗御的那些人是怎么传言,他们那些高潮迭起的经历又是如何结尾。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 在彼此世界消失的这几年里,施今倪不愿意再回想纠缠。在决定离开时,也把那段青春丢在了身后。 Kenny看着她一副认栽的恹恹模样,又不禁多问了句:“真不能再去求求那位高抬贵手啊?” 思忖良久,施今倪咬着牛奶吸管说:“算了,他开心就行。” “……” Kenny是真搞不懂。 他在视频对面让她吃完待会儿记得拍个练普拉提的自拍营业照安抚粉丝,突然又在这时收到了一则骂爹的消息。 之前杀青的《帝姬》本该在下月中旬开播,但场记拿错了卡带,不小心删除了第五集 里女主被配角推入潭水里的那场落水戏。 时间紧迫,现在剧组那边已经搭好了大棚和内景,服装和化妆师也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施今倪过去补那一场落水镜头。 保姆车后座,施今倪敷着消肿的面膜。忙碌惯了,闲下来没有工作半个月,猛地要回去面对镜头还有些不适应。 小艾在给她打理头发,把温好的姜汤放在她小腹那:“这几天就要到姐的生理期了,怎么偏偏删掉的是落水这场戏。” 而Kenny还在那敲打对方:“虽然这是意外,但也能看出你们专业性太差了!这种事故怎么能有?” 噼里啪啦的商业社交行为在自己耳边过,有Kenny在,施今倪压根不管这些东西。安静地看着剧本,在脑子里过调度和台词。 她在圈内人的眼里就是温柔的蛇蝎美人形象。 精致的长相,清高又疏离。 导演这边对她和颜悦色,开拍之前赔礼又道歉。投资方那边也有人在,但可能也是最近听了点风声,那位平时对她言笑晏晏的小林总,今天都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 一场落水戏拍完不到5分钟,剧组的工作人员说还有几场配角的戏份也要重拍。棚没拆,都还在工作。 不过施今倪这边算是完成了。 她换完衣服进休息室吹干头发,小口喝着姜汤,听见外面几个化妆师和助理在闲聊,说刚才看见了最近很火的那位向柠小姐。 “难怪她这段时间资源好到人神共愤,你们没看见送她来的那辆车有多贵吗?那张车牌号就抵你两套房!” “你这话说的,看不起谁呢?我那老破小两套房能够格和那辆豪车比?” “哈哈哈哈!你们格局大一点,我听到消息说她攀上的是漆家人。” “漆家这么多人,哪位啊?不过你还真别说,我侄子不是在漆氏总部嘛,最近调去了分公司,我前天顺路送他去上班的时候看见了他的新老板,也是个海归高材生。” “新老板?这种会投胎的一般都长怎么样?” “别人我不说,这位身量堪比男模,气度不凡!我这双手给这么多男明星化过妆,这位却是一眼看过去都不用怎么捯饬的好骨相,向柠跟的如果是他,那真赚大了!” “啊真的假的,你至于吗?网上能不能搜到他照片啊!” “怎么不至于?我要再年轻个10岁,我都忍不住冲上前了。那位长得就很……哎反正就挺想睡一次这种类型的哈哈哈哈———” 话音戛然而止,传来几声欲盖弥彰的咳嗽声,走廊里是哒哒作响的高跟鞋声。 施今倪在的这间休息室门被推开了。 向柠和她身后的助理走了进来,像是有些惊讶她还在这,捂了下嘴:“施老师还没走?” 施今倪看着她,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猜想:大家都以为只是不小心删戏,那万一……也是趁机在这些剪辑里给向柠加戏呢。 其实别的都能忍,但是在工作中不把别人的心血当回事儿,算是触到了施今倪的雷区。 她一步步往上爬,就是为了有能力避开那些耽搁正事效率的人。 向柠身后的助理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啊施老师,我们柠柠看主演的化妆间比较大。以为您日理万机的,补拍完就回去了,所以才来了这间。” 太会说话了,一句“日理万机”像是在讽刺她这没点动静的半个月。 圈子就这么大,向柠又正好是跟在她身后捡漏这些资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她最近闲得要死。 Kenny不在,小艾学着他平时那点嘲人的口气出声道:“进门之前敲敲门是基本礼仪哦,喜欢大的化妆间就等做了一番再说吧。” 走廊外面有人,化妆师也就在后边等着,闹大了都不好看。本来施今倪这边提起姜汤保温壶就能直接走了,懒得和她这种咖位的多费口舌。 但这时,向柠刷着的短视频突然放大了扬声器。 一个娱乐狗仔的常用变声期声音在聊施今倪的八卦,正好是说她十八岁那年的“夜会门”事件。说她当年一个新人怎么拿下的余导巨作。 那点腌渍事儿无非就是造谣施今倪小小年纪,上位勾引年龄上能当她爸的余孝涵。 “对不起,这些没品的狗仔总是发些这种东西。”向柠咬着唇一边道歉,静音的动作却慢吞吞的。 身后几个化妆师和工作人员在听见视频里的一句“一个巴掌拍不响”时,同时被屋里的“哐当”巨响声吓得心口一颤! 向柠手机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施今倪不紧不慢地把拍在化妆桌上的手收回。 看戏的大家这会儿都闭嘴了,呼吸也屏着。Kenny平时总说这个圈子是人善被人欺,因此他不在时,施今倪给人的感觉更是好说话的柔软形象。 但她此刻一反常态,踩着一双高跟鞋朝门口的向柠这走过来,看着她淡淡一句:“听见了吗?好响。” “……” 向柠看见她冷脸,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玩崩了。 她先入为主,以为施今倪这样的脾气再怎么着都不会在人前生气。但也忽略了,这些围观的人都是老油条了,嘴巴再怎么碎也不至于传到外边去。 下一刻,施今倪突然对着她的脸抬高了手,作势要扇下来。 向柠吓得轻叫了声,下意识要往后躲。余光处又看见一只手拦住了施今倪,急急转过头往后看救星,慌乱中松了口气。 拦住施今倪的是一位黑衣保镖,而授意他的人则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她。 漆司异身姿颀长,冷峭痞贵的一张脸,出现在这的这一刻就吸引走了大部分人视线。 他神情漠然,散漫的目光落在施今倪身上,像是闲下空来收拾她了。静默的一双黑眸里波澜不惊,只淡声对她说一句:“很难看。” 施今倪定定地顿在那。 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句“难看”是说这里混乱的场面,还是在说造成这混乱场面的她。 作者有话说: 哥,嘴倒也不用比jier还硬 第38章 ◎把她留在身边◎ 施今倪那一巴掌本来就是用来吓唬人。 向柠虽然说得上是最近才有点名气的新人, 但其实也就比她小一岁。人又娇小,站在她面前像是被这份恃靓行凶的杀气吓退,楚楚可怜的眼圈里含着泪光。 而施今倪也没料到向柠敢不知死活地惹她, 却这么不禁吓, 耗子大点的胆儿,最后换来漆司异撑场。 向柠最终还是没进主演的化妆间, 看了走廊里对峙的两人一眼,也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 灰溜溜拉着助理就进了隔间里。 那些工作人员有的为施今倪的处境担忧,毕竟都知道这位气场太甚的男人看上去就不会是好应付的主儿。 但外面副导演在喊人, 她们此刻也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走开, 都各做各的事。 漆司异单手插兜鹤立在一米之外,眉弓高挺凌厉, 沉默时总是冷冰冰到让人压抑。目光沉郁地注视着她,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到底不是17岁那会儿的模样了, 那时候看上去也冷淡,心却是好骗的。现在则刀枪不入,贵公子的懒慢气度下, 是游刃有余的压迫和凉薄。 施今倪平素的性格就决定了她不会在这牵扯到之前的感情。 在被他问责前, 她只是扬起了个职业微笑:“抱歉。她跟我开玩笑, 我也只是跟她闹着玩。” 女明星和投资方的见面仿佛就该是这样。 她得罪了他的金丝雀,所以要保持边界感,有一定的畏惧和顺从。不该说的别说,能躲的就快躲。 但漆司异显然对她表现出的兢兢业业和讨好态度并不满意, 甚至不在意她解释的那句话。偏了偏额, 冷声开口:“14天, 你没来找过我一次。” “……” 他在说她没了工作的这小半个月, 像是做了这么多只是想逼她再主动去见他。 施今倪愣了一刹,看着他那只半插在口袋里的手背青筋暴戾,淡色血液在汩汩流动,怀疑他是一只在时刻抑制狂躁情绪以免挣脱锁链的兽。 就这么……恨她吗? 原本她是不怕的,她那年勾引他的时候从来不忌惮少年有多深不可测。但如今假话早就全摊开,冰面破裂,施今倪控制不住地想逃。 “我……”她避开他太锋利的眼神,往后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我已经听我们常总说你对昶娱松了手。这样很好,多谢你。” 她求过他把矛头对向自己,他依言照做。 她无话可说,没想过再去求他对自己也高抬贵手。 没有继续交流下去的理由,施今倪也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个危险指数太高的空间里。 给小艾使了个拎包离开的眼色,施今倪掠过一旁的黑衣保镖。踩着高跟鞋和他擦肩而过时,闻到男人身上苦靡的烟草味。 她没有停顿转头,走得很快。 胆怯的,避让的,柔和又疏离的,唯恐再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漆司异盯着她近乎丢盔弃甲的薄瘦背影,掌骨捏得凛硬。脸色更阴沉,神韵里是刺骨的冷。 他曾经给过施今倪三次选择机会。 第一次是得知真相后依旧纵容她,想等她亲口坦白。第二次是在医院用自己的名誉给她做把柄,给她抗衡的底气。第三次是近乎低声下气地来挽留她,却得到一句“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每一次,施今倪选择的都不是他。当年她宁愿信漆老爷子也不信任他,更不愿意跟他,她之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远离他。 她说得很明白了。 全是为了钟析,全是做戏。 既然如此,爱不爱都无所谓,虚情假意也没关系。 怕他,厌他,躲他……她不愿意回来。那么,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把她留在身边。 - 停车场太安静,车里的司机和助理都以为后座的施今倪心情不好,没敢发出半点噪音。 手机信息响了几声,施今倪没去看,发呆似的想起了昨晚那个荒谬的梦。 她梦到当年在医院按照漆司异的方法来,选了他。他或许那时真的能把老爷子说服,也或许真的会因为她就对钟析他们网开一面。 再之后,他们会一起考上国内的好大学,在校园里像大部分正常情侣那样牵手、恋爱、吵架,和好……甚至步入结婚这条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轨道。 人可能总是会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 是她欺骗在先,背叛在后。 他要发泄,她认。 没有爱,恨应该也不会持久。施今倪在等他耗完这些情绪,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她这几年太疲倦,心理压力也重,本来也是打算这两年和粉丝暂别。所以他做的这些,于她而言或许都没什么大影响。 Kenny在把新车提过来之前,在手机上已经看到了小艾发来的信息转述刚才的事情经过,人急急忙忙开着车过来。 “问清楚了,余导的收山之作就在刚才那旁边的工作室里选角呢,你家那个……”他看见施今倪横过来的眼色,又赶紧识趣地变了称谓,“那位漆域CEO是这部戏的赞助商之一。” 施今倪支着额角,撑在保姆车的车窗口:“选角是在试主角戏还是?” Kenny:“今天是在海选主要参演者,女主还没定下。” 施今倪当年第一部 被三金提名的片子就是出自余孝涵的作品,他于她,是亦恩师亦老友的忘年交。 但施今倪从大影幕转型为流量女星后,忙得没有时间再去港城找他老人家聊电影和文艺。 余孝涵又常年是归隐状态,这些年没有新作品,从不和当红明星来往。 按道理说,他这种老牌导演从来不拍商业片。 这部收山之作就算是给了投资商在选角上的话语权,他作为导演也不该对施今倪想也不想就持否定的态度,连这次试镜海选都不通知她。 Kenny也憋着半个月的火气,却苦口婆心地说道:“是你自己一年前就想要余导这个本子的角色,现在戏都快开拍了,你人还坐在这无动于衷。我把你从一条血路里带出来,你就打算摆烂了?” “你说要暂退,行!常总那边给了我两个新人……但你别忘了,余导这个本子是你自己不去争,万人空巷的演唱会也是你给你那五千万粉丝画的饼。你要继续荒废下去耗到明年的合约结束也行,我们都尊重你的想法。” 施今倪眼睫稍颤,沉思了会儿。视线落在他身上,无辜道:“Kenny哥,你怎么突然这么凶?” “……” Kenny不吃她这套,气得咬牙:“你这股劲儿放在我一已婚男同身上有什么用啊!我打听清楚了,他漆氏少东家回国也刚上任,这么大的家族企业里还一堆屁事,闲钱怎么着都有花空的一天。他堵着这条路,那我们找找别的开口也不是不行吧?” 施今倪知道他的意思,很轻地叹口气,食指骨节抵着腮帮软肉徐徐道:“别急。他想捧的那位,可吃不下余导的饼。” “那你是……什么意思?”Kenny听她这么说,脸色总算好看了点,“余导那边,我再联系联系?” 别的戏就算了,这部戏得拍。不说角色剧本有多对自己的胃口,施今倪本来想的就是离开前也以余导的片子作为演员生涯的暂时收尾。 她鼓了下腮:“余导现在在哪?” “今天是海选初筛。按他拍戏的习惯,过几天他就该来深州亲自挑人了。” “那帮我订明天去港城的船票。” Kenny惊讶:“啊?” “你真以为漆司异能控制余导啊?这老头儿估计是在生我气呢。”施今倪指头敲敲酸疼的太阳穴,“最近好烦,正好去陪他老人家钓鱼散心。” 看见她精神面貌和心思都回来了点,kenny收了气,连忙应道:“行嘞,ok!”他趁热打铁,“今晚其实还有个饭局,我陪你去还是小艾陪你?” “小艾吧。” 施今倪推开车门,拎了双平底鞋下来,趁他喜笑颜开时拿过了他手上的新车钥匙。 Kenny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利落上了驾驶位:“哎哟祖宗!你干嘛去?” 施今倪戴好口罩墨镜,温温柔柔地瞥他一眼,说:“这不是刷我卡买的新车吗?我去见个朋友。” “你驾照拿了开过几次啊?你那车技!你———”Kenny话没说完,就听见这辆车启动的声音。 两个生疏的急刹之后,开远的车窗里探出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朝着他们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 虽然是新手开车,但施今倪在磕磕碰碰间还是成功到了约好的下午茶餐厅里。侍应领着她去了贵宾席的私厢,里面等了许久的男人听到叩门声,转过头来。 是钟析,他椅子的旁边还是放着一根拐杖。 施今倪离开的第一年年底,漆仲的离婚官司也快结束,但他迟迟没有想迎娶钟蓉进门的意思。 钟蓉那年已经40岁,一直想再怀个孩子做筹码。但私下检查过后,发现是漆仲不行。她独辟蹊径,花钱找了个年轻男人想借此生育。 不料被那天在家的钟析撞见这种勾当,他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那条腿也就此落下了一生的病根。 颇有些现世报的意思。 好在后来,钟蓉还是在死缠烂打之下嫁给了漆仲。 施今倪和他联系上也是去年的事,他们见面次数依旧很少,也都不愿意聊起当年。 桌上摆齐了糕点甜品,钟析看着她只喝面前那口热茶时,不由得牵动嘴角:“我都忘了,你现在要保持身材,不爱吃这些甜的了。” “我以前也不是很爱吃啊。”施今倪拿着叉子插了一小块布丁蛋挞,随意地笑笑,“但是以前能吃到点甜的,就很难得了嘛。” 钟析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你已经见过他了吧?” 咀嚼的动作微顿,施今倪知道他在说谁,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她的反应在钟析的预料之中。 漆司异回国,没人会比她更快见到他。 “你们———” “我,还是很痛苦。”施今倪打断他,把唇角那点甜腻舔掉,抿了口茶,“我以为做坏人很简单。就像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一样,他们在被惩罚过后却还是能过得心安理得,但是我不行。” 她始终觉得自己欠了漆司异。 看见他会羞耻愧疚、会想要弥补,会一直对当初伤害他、半真半假欺骗他、玩弄招惹他的行为感到后悔。 钟析望住她:“因为你太善良。你对他坏得不彻底,才痛苦。”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坏人可以肆无忌惮做坏事,好人稍微动摇一下都觉得是罪过。 “但你知道吗?如果是漆司异在你这个位置 ,他才不会有你这些情绪。”钟析淡淡道,“他比我们更适合做坏人。” …… - 黑幕低垂,高架桥上的车流如同一条条散开的银河。 城市霓虹亮如白昼,干燥沉闷的夜晚里,施今倪换了一身利落的西装和吊带皮革裙,橘调香水喷在颈侧。 Kenny发消息过来提醒她酒楼包厢的具体位置,还特意交代她记得让小艾开车。 但那会儿小艾不在她公寓这贴身待着,施今倪直接让她晚点过来接她回去。 她下午开车自认为开得还不错,可是今晚到酒楼停车场那发现仅余的停车位太狭窄。边上那辆黑色大G停得非常诡异,她技术稍有不慎就会撞到对方的尾灯。 施今倪在脑子里分别想了会儿可能会撞上去和能够安全倒进去的概率,最后下车,对着不远处的一辆白色面包车招了下手。 那辆车里的两个男人都很懵逼,装死不动。 施今倪直接戴着帽子过去,踩着双高靴,熟练地敲车窗:“跟我一天了,还以为我没看见呢?” 其中一个拿着摄像机的狗仔尴尬地挠挠脸,看上去是个刚入行的,下了车:“今姐,对不住啊。你半个月没动静了,我们也是要吃饭的……” “放心,没事。”她声音听上去挺稳,回应也太快,“没怀孕没隐婚没谈小鲜肉男朋友,你会开车吧?” “啊?会!” 施今倪领着他过去,钥匙抛到他手里:“帮我倒进去。” “……” 狗仔吓到咳了两声,他真不知道施今倪是这种行事风格,接过钥匙坐进去,闻到车里一股特好闻的柑橘调香水味。 等停好后从车里出来,才看见施今倪正靠着旁边那辆大G的车头在抽烟。冷风呼呼地刮,吹散她手里的白色烟雾,也吹乱她长发。 露天的停车坪里,她戴着那顶伪装的鸭舌帽,习惯性地把头压得很低。却遮不住高挑身段和秀丽的轮廓,及膝的黑色长靴,一抹娇影在路灯下显得慵懒又窈窕。 圈里总说她身上独一份的妩媚又幽冷,狗仔这时才见识到原来真的有人往那一站就是电影里女主角的那味道。 他看呆了,竟然一时忘记招呼同事拍下来。 施今倪也就是接过他车钥匙,道了声谢后转身那会儿,才听见了刚才那辆大G车窗在降下来的声音。 她压根不知道里头有人,停住脚步往后看了眼,恰好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略微病态地、静默地直视着她。 作者有话说: 741啊,怎么每天都在为lp的貌美痴迷( - 感谢在2023-04-14 00:50:36~2023-04-15 23:3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anmanLu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日也要看文AQA、ManmanLu 10瓶;^o^ 3瓶;Aholic 2瓶;芒果吃了吗、初不繁、folla 1瓶; 第39章 ◎散不去的燥热感◎ 阴魂不散。 施今倪脑子里陡然涌现出这四个字。 如果只是一昧压制她在圈里的活动, 施今倪也就认了,甚至还能在这闲下来的时间里自娱自乐到去考完了驾照。 但一整天下来,需要不断地对上漆司异这张脸, 她发自内心地有些慌。 年少时胆子大, 那时一无所有又身在绝处。看他越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轻傲模样,就越是敢招惹。 到如今对上他悄然无声的戾气, 施今倪怂了。拥有的越多,她也越是踌躇。 “你, 你在跟踪我?”是不可置信的语气。 漆司异大半张脸浸在没开灯的车里,低沉的声音让人联想到酒液里划过喉咙的薄冰块。那双漆黑似墨的眼看向她, 低眸反问:“谁先来的?” “……” 施今倪语塞, 清了清嗓子往后退开:“抱歉,我职业病犯了。” 后边那个狗仔听得脸都一燥, 有些尴尬,但耳朵竖起来了。他职业病也犯了, 忍不住地往这对年轻男女之间怪异的氛围里看。 漆司异掀起眼皮,懒懒地觑过去一眼。 还没等他再出声时,施今倪已经略略侧身。手里串着法拉利的车钥匙, 拎过包, 避之不及地往酒楼里面走了。 吊带裙贴身掐紧的腰臀, 她低颈时微露的雪白胸线,吞云吐雾时不自觉妩媚的眼,踩着双高跟鞋一摇一扭的风情又华贵。 冬日里的夜风微凉,吹散她那支香烟里的薄荷味, 空气中还似有若无地残留着施今倪身上的橘调香水味。 甜甜涩涩的, 在他喉间横冲直撞。 他靠着椅背看着她进去的方向没动, 修长手指搭在方向盘上, 指腹重重地摩挲着皮质面。 手掌蓦地攥紧,身下一股散不去的燥热感直冲骨髓。 …… 今晚的饭局东道主是裴润地产那边的人。 裴润旗下分公司投资的一款爆火网游之前一直在施今倪和与她商业价值相似的小花盛千枝之间徘徊,两人都是95后里的新一线。 但目前算是在档期安排上先敲定了施今倪。 不得不说Kenny是个业务能力很强的经纪人。 北边的裴润,南边的漆氏,两大集团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漆司异再怎么想压制她,也犯不着冒这个险得罪这么强劲的对家。 早几年,施今倪最烦参加饭局。 投资方,制片人,稍微捏着点钱权的就不把这个圈子里的人当人看。以为只是一份工作,殊不知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可挑三拣四的消遣。 圈里圈外这些年里想拿下施今倪的大佬、富二代也是相当多。 好在常毓不管是秉着把她当摇钱树还是良心真的未泯,总之从来没想过让她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哪怕是前段时间让她去找漆司异低头,也是因为以为他们是旧情人的关系。 Kenny就更严格了,吃了同行手下女星“扶贫”的教训,炒个cp都要挑咖位差不多的才敢让对方和施今倪接触。 还没进门,施今倪已经闻着那股味道先深呼吸了一口气。往里推门而进,看见几位投资方里有眼熟的人,表情稍稍好了些。 她本来就是市井里长大的孩子,这几年又在Kenny身边学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态度一软,什么事都好办。 几杯酒下肚,饭桌上传来爽朗的笑声。 小艾来时,饭局已至尾声。她坐在施今倪身边,给她倒了杯温开水暖胃。 主位坐着的投资方姓狄,年过半百,摸着斑白发亮的鬓发笑着说道:“我儿子之前就一直嚷着要我把这份代言交给施小姐,他算是你的狂热粉丝啊。” 施今倪微微颔首,淡笑不语。 席间有人搭腔:“狄副总,您儿子是不是也在这酒楼里呢?听说也是年纪轻轻,就在谈大业务了。” “犬子一般,不过他今天出门前确实跟我提了嘴,要和漆域签定港口物流那一块的合同,就在楼下的307号包厢。” “哎哟,能和漆域合作可真是了不得。”边上的公关经理捧场道,“听说漆家那位公子近来在商圈里也是名声鹤起,一连拿下了好几处的城市基建,航空线路也发展得不错。” “那位手段可比你我都要狠,听说最近在拿自己的亲大伯开刀!” “略有所闻!别人都是杀鸡儆猴,他倒直接想杀猴了哈哈哈……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几个中年男人连连点头,三言两语把新起之秀里的公司吹高捧高,仿佛这样就能侧面衬托出和他合作的狄副总那位儿子也非同凡响。 施今倪摸着手上的红玉髓手链,心不在焉地想,原来刚才漆司异真不是跟踪。 “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下场去打打高尔夫消食?”那位狄副总起身,却在走前落下一个雷,“施小姐要是不忙,不如也见见犬子吧。他知道我这餐饭是跟你吃,再三央求我留住你几分钟,说晚点就上来请你小酌几杯。” “……” 施今倪本来在发愣,很快反应过来:“不忙的。我记得您儿子,是狄睿聪先生。” 狄副总赞赏地看着她,点头:“施小姐果然玲珑敏锐,有心了。” 人陆续出去,有服务员进来撤去刚才的饭菜,在前人授意下送上了新的酒。 小艾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但还是叹口气:“姐,那个狄睿聪……要不我们还是直接走吧。” 不怪她这么嫌弃,狄睿聪说实在的也不算是施今倪粉丝。剧没追过几步,但钱却砸了不少。 对于这种会氪金的追求者,施今倪一向是保持着偶尔给点甜头的距离。 她往自己酒杯里倒了小半杯酒,指尖敲敲杯口:“你先去停车场等我,我要很久还没下来就打电话说我家里着火了。” 小艾只好接过钥匙,嘟囔了声:“……又是这招。” 没一会儿,包厢门就被推开了。人还没进来,就先听见了狄睿聪那夸张咋呼的声音,跟着那些粉丝似的喊她小名“今今”。 “……” 施今倪起身,嘴角的笑容还没扬起就僵在那。看着他身后的四五个男人,好像都是和他一块在下面喝酒的,身边还都有女伴。 得,她要被当成吉祥物来观赏了。 刚喝过一轮,这会儿施今倪顶多象征性地抿抿杯沿,时不时还喝口茶漱口。 狄睿聪跟狗腿子似的给她剥着莲子,这人心眼倒不坏,两年前还为了施今倪这“女神”暴减了三十斤,每回见到她都特殷勤。 长得不算高,就一米七出头。 施今倪今天还穿了双高跟鞋,站一块指不定谁高。 他人算老实,但身边那几个新面孔就有些人模狗样。声色犬马的场合,有些男人喝大了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有的已经不规矩地摸着身边女伴的翘臀。 年纪不大,一脸油腻。 “刚刚那位漆总怎么不一块来?” “他啊,他说自己不认识明星。”有个胖子在笑,“可是这年头,我们谁认识什么明星?不都是明码标价的女人嘛!” 狄睿聪看了施今倪一眼,咳嗽了声:“你们别乱说话。” “不是吗?阿聪啊,你要是不给我们大名人施小姐花这么多钱,你看她会不会乖乖坐在这里陪你喝酒聊天。” “没说错,当婊.子还立牌坊啊!施小姐一顿饭要多少钱?”那胖子无知无畏,端着杯酒过来,“听说刚刚还陪了狄伯父喝酒,怎么到这就装清高了,还滴酒不沾了?” 施今倪这些年早就听得多了,脸色未变。只拎着包缓缓起身,和他那杯送上前的酒正好一避一闪地相撞。 酒杯洒了互相一身,那胖子正要脾气发作,又听见门口传来服务生恭敬开门的声音,一屋子人齐齐往门外看过去。 好几个男人酒醒一半,靠着沙发上的坐姿端正了不少,有的起身道:“漆总。” 漆司异过分英挺的五官半匿在阴影中,眼皮薄,鼻梁挺,那根猩红热光的烟夹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青雾腾腾升起,正阒然燃烧着。 他眼睑下像是覆了层薄霜,气场威逼着在座的人。 胖子立刻一反常态,不顾自己一身酒,反倒先拿过纸让施今倪擦酒,嘴里还说着:“不好意思啊施小姐,我就是一大老粗,手脚不麻利。” 漆司异进屋,在空余的位置里扫视。旁边有男人推推自己的女伴过去伺候倒酒,被他撩起的凛冽眼锋劝退。 狄睿聪打着圆场起身,做介绍:“今今,这位是漆总。漆总,这是我朋友,施今倪。” 施今倪的火已经闷到了胸腔,但还记着要顾大局。 今晚是半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谈合同,让老子开心了不够,还要照顾他儿子,现下还得和他儿子的这些生意伙伴虚与委蛇。 她人慢慢坐回去,定定地看着漆司异的位置,佯装镇定地问候:“漆总晚上好。” 他虎口处的青黑色纹身字母在灯下显得更张狂,目光散漫又直接地落在她大腿侧,偏了偏头:“施小姐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 施今倪亮片裙摆浸湿的布料处颜色偏深,正贴身地黏着紧致的大腿,酒迹顺着腿线弧度一路滑下来。 偏偏那胖子喝得不少,酒醉壮胆,还一个劲怂恿她在这亲手擦。场面看上去淫.靡,正中这些登徒子们的下怀。 漆司异在这时起身,把手上那件西装外套盖在她大腿上,盖住裸露在外凝脂胜雪的肌肤,顺势坐在了她身侧,手落在双人沙发的扶手那。 这动作连贯自然到说不出毛病,旁边的人只能傻眼看着。 男人袖子挽至小臂,嘴边那根烟轻咬着,白灰色的烟雾笼在他锋锐的眉眼。喉结吞吐,弧线落拓又性感。 这包厢里的其他女伴都在有意无意间朝他看过来。 施今倪觉得自己喝酒的后劲起来了,神智昏乱,低头先给小艾回了信息。 身侧围绕着他熟悉而陌生的柏木气息时,她不知怎么着竟没感觉到有威胁,反而有些心猿意马地看他越发立体英俊的侧脸。 其实变化也没有她想象得这么大。他虽然一身正装,但人还是懒洋洋的,痞贵松弛,和这间屋子里的酒肉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邢先生刚才一直竭力推荐我过来看看,不知道是有什么新鲜游戏?” 漆司异一开口,包厢里其他人包括施今倪也明白过来了。 这胖子就是故意的,以施今倪这位当红女星取乐,以此来讨好漆司异。 刑喆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坐下去,笑着开口:“这不是让漆总来见见我们架子比天高的大明星嘛!今晚施小姐可得陪我们好好喝啊,听说刚签下一份大合同。” 这些金融商圈里的人嘴里说“大合同”听上去简直像讽刺,他们哪看得上娱乐圈女明星赚的这点毛毛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施今倪虽然是一线的身价,这几年也赚了不少。但和真资.本相比,还是差太远了。 她手里捏着包链一侧,笑盈盈开口:“刑先生想怎么喝?不如我们玩大一点。” 靠着脚边的那张茶几上有骰子和酒瓶,施今倪玩的很简单,双方掷骰子比大小,开一道,输家就脱一件。 刑喆一听就兴奋起来了,立马参与进来。 但他今晚的手气太差,在施今倪面前回回输。不知不觉之间脱完了衣服,露出大腹便便的身材,下一步就是脱裤子了。 刑喆身下只剩一条四角内裤的时候,在大家尴尬的眼神之下,酒都醒了,提起长裤借口说去洗手间洗把脸。 狄睿聪也察觉到了施今倪心情并不算愉快,为了面子般跟了出去,想私下好好说叨说叨邢喆今晚的冲动行为。 瓶子还在转,包厢里还有人在。 胖子走了,刚才那把游戏还没轮完,施今倪的对峙者变成了她旁边的漆司异。 施今倪脸色微酡,泛着酒劲里的醺红,灯下媚眼如丝。看着他今晚只有衬衫领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线条。 她捏着骰盅突然轻笑了声,不知道想到什么,正要开始摇。 “你开什么玩笑?”漆司异捏住她继续出老千的指尖,拢在自己温热手心。一双寡欲的黑眸不动声色地望着她,“拿我教过你的东西,对付我?” 第40章 二更 ◎到最后,还是跟我◎ 摇骰子作弊这种方法, 确实是漆司异教的。 他们那会儿十七八岁,正青春。邝盛那伙儿人更是一闲下来就攒局,一来二去, 施今倪从他手下偷学了不少玩乐的东西, 就连走迷宫、下棋也被他手把手教会。 学好了要亲他做奖励,学不好要被他亲做惩罚。 那时多亲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两只膝盖都并拢侧在一边, 离他很远,生怕碰上。 漆司异总有这种本事, 一句话中断包厢里的纸醉金迷氛围。 他说完这话, 边上那群人的注意力都盯了过来。那几位都没邢喆喝的过分,多少对她还有些明面上的友善, 这会儿更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俩的互动。 施今倪指尖发烫,她忘了自己玩游戏能应付邢喆这种蠢货, 却不可能忽悠到漆司异这类老手。 何况他比自己还熟这些酒桌游戏,刚才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转瓶时竟没对上她一次。 “那不玩了。”她眼尾线条微微翘, 不自在地想收回手。原本以为会被像之前那样掐紧, 但出乎意外, 漆司异松手得很快。 手心乍然有些空,凉风顺着空调口吹进来。 施今倪低颈,感觉掌心黏糊糊的,分不清是酒液还是汗。 邢喆在外面发酒疯, 闯错了包厢。这家酒楼是本市数一数二的严密性和高档, 也不知道是惹到了什么权贵人物。 狄睿聪匆匆忙忙进来喊人过去帮忙, 似乎就把他俩忘在了里面。 刚才还热闹的大包厢里在脚步声远去时安静下来, 施今倪把腿上的西服挪开,放到他身侧,站起来道:“谢谢你的衣服,我先走了。” 漆司异并未表态,也没抬眼应声,恢复了平日的冷漠。细碎黑发遮住低下的眉眼,让人分辨不清他的神情。 勾着颈看手机信息时,后脊处的棘突青涩凸出。 施今倪临走前,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瘦削的腕骨处多了一串沉香木的佛珠手串。 这手饰和他虎口处狂傲的纹身放在一起看,居然有种诡异的合适感,像是一方的张扬疯狂被另一方的镇静死死压制住。 实话实说,她后来闲着没事时其实有搜过他手上那个纹身单词:Karma。 是“因果报应、宿命论”的意思,她不太懂。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懂很多事情,不懂漆司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她消气,也不懂为什么七年过去了,他们还能再碰到一起。 施今倪之前看过网上说忘不掉前男友是因为他是你最好的一段,此刻却也有些好笑地想,漆司异忘不掉她这个前女友会不会是因为她是他最差的一段? 不到一秒,她又自己在脑子里纠正用词。 不是前女友,只是初恋女友,谁知道他这些年又交往过多少人。漆司异这样立体的五官长相,就算在海外大抵也是很吃香的。 人快走到这条的走廊尽头,被一只肥肉溢出的手拦住。 是刚才去而复返的邢喆,他似乎是被打过一顿,又或是醉得不清醒,在哪磕破了额头一角,一块很大的乌青。 狄睿聪刚才发来的信息还表示了歉意,又执着地问她想不想换个场地喝酒,他就在楼下等。 施今倪没打算回,这会儿自然也没给面前这位二世祖一个好脸色,当即绕过他要走。 “你刚才玩游戏的时候出老千是不是?”可能是听到包厢里当时还在的人聊起,邢喆备觉自己在她面前像被玩弄的小丑,捏住她的肩膀,“施小姐,我不为难你,你今晚陪我玩一晚上,这事儿就算了。” 他手劲很大,但还是带着踉踉跄跄的醉劲。 施今倪身上的香味让人沉醉,灼灼看着人时,美得格外艳丽,嘴角挂出个笑:“那你等会儿,我口红忘拿了。” 邢喆满口酒气,暂且松了手,又乐呵呵地挑衅般开口:“你别给我使心眼子,能跑得了我这次,门口还有阿聪他们等着你……” 他醉得大着舌头,继续道:“实话告诉你,阿聪今晚就是奔着你来的!跟在你后边舔了多长时间了?也该有点回报了。” 但没想到漆司异真在他们随口几句客套话之下,还真进了那间包厢。一群人开罪不起他,只好等她自己出来。 手机那边的狄睿聪还不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被狐朋狗友泄了底,依旧在那端装着斯文礼貌,甚至打来了催促的视频通话。 施今倪捏紧手机,先摆脱了眼前的人,开门回到原来的那间包厢里。 屋里的酒气未散,手机那端的信息跳出来一句:【漆总,人已经教训过了。】 漆司异侧额看向刚进门的女人,神色未变地在这端打出一行字回复:【门口垃圾清理掉。】 收了手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一会儿。从她窄瘦的腰线,泛湿的指尖、乌发红唇,再到那一双狡猾上翘的狐狸眼。 把指间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火光在一瞬间熄灭。漆司异蹙着眉,沉闷地吐出最后一口烟圈。 施今倪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抿了抿唇。 她要想办法应对外边那群人。 然而逃得了这次,下回却很难说,这些人又都是不好得罪的。 明明有现成有效的办法就在眼前,施今倪清楚他们在忌惮谁,她咬咬牙:“你……现在出去吗?” 他不语,眉弓稍抬。 施今倪还是觉得这不是个良策,纠结再三,转身低低说了句“算了”,想直接走。 “他们不敢觊觎我的人,是这个意思吗?”漆司异慢悠悠地在她身后开口。 施今倪顿住脚步。 确实是这个意思,不怕贼偷怕贼惦记。 但只要今晚他们看见她跟着漆司异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身边应该会清净很多。而且跟谁,都不如跟他。 在她攥着手机的这几秒,漆司异已经迈着闲庭信步走上前。他居高临下,把玩着手上那串深色佛珠,语气轻哂:“到最后,还是跟我。” 施今倪踩了一双6公分的高跟鞋,在他面前的气势仍处于下风:“我……” “你什么?”他抬手,粗砺指腹抚过她脸颊。低喃,“拉拉衣角就能办成的事情,你不是最擅长?” 是在讽刺她以前一贯是这样扮无辜可怜来达到目的的作风吗?她的骗子形象已经深入他心了? 被冰冷的手触碰着,像是一把随时会刺向自己的尖刀从脸颊划过。施今倪胸口缓慢起伏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酒精在气血过旺时充斥神经。 他指骨往下,径直圈住她手腕往外走。 门拉开,走廊上空无一人。小艾的救急电话也正好打了过来:“姐,不好了,你……” 施今倪回神,心虚地咳了声打断她:“我知道家里着火了,马上下来。” “不是,是你的新车被剐了!” 看来小艾真的长大了,刚开始跟她的时候还没这么机灵,如今都能不磕巴地还转换新台词了。 施今倪敷衍点头:“都行,随便吧。那你先等着我过来处理。” 小艾急道:“真的被剐了,蹭到很长的一道痕!我刚刚有给你发照片和视频,你一直没回我,要我过来吗?哦对了,剐你的人还留下了电话。” 她声音很大,念那一串电话号码时压根没停,里面清楚地包含了741和1108几个数字。 前者是名字,后者是他生日。 施今倪沉着脸挂断电话,狐疑地抬头,看向身侧的人:“我今天刚提的F8。” 漆司异当然也听见了小艾那边的声音,看着她幽怨的表情,有些好笑道:“我有留号码。” 施今倪本来想说不差他那点赔偿的车钱,说出来的时候又迅速改口:“我助理晚点会找你要赔偿的。” 她是处处在忍让他,可是凭什么连买辆新车都要受牵连。 漆司异松开了拉住她的手,声音冷淡:“我不加别人助理的号码。” 她心疼刚买的车,又被气到:“那我回去加你!我亲自要。” 电梯打开,里面有个工人扶着维修的铁丝架:“这边架子还没送下去,要不你们等等旁边的?” 旁边那个还在13楼,要等许久的样子。 施今倪直接压低了帽檐往里走,也没在意这逼仄的空间,甩起的发尾晃到身后人的胸口。 漆司异鼻间萦绕着她的淡淡发香,低着黑睫跟进去。 酒意慢慢消散,施今倪反应过来刚才脾气大了点。不说别的,他这会儿还在帮她,她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得装好点。 她声音算是有辨识度的,怕旁边那位工人听出来,施今倪慢吞吞在角落把口罩戴上。扯了扯漆司异衣袖,小声开口:“待会儿我们一起到停车场就好,我自己———啊!” 话音才落下,边上那个没扶稳的铁架子朝她这倒下来。倒是没砸着她,因为漆司异在电光火石直接伸手过来挡着了。 那名工人吓了一跳,连忙扶起铁架子道歉。 电梯门打开,漆司异没多追究责任,直接拉着她先出去。 还处在惊吓中,施今倪貌似看见了那铁架子上还有没收拾好的铁丝,刚才要是真砸向她,估计就得破相。 “你手没弄伤吧?”她后知后觉地问,要抓住他的手仔细看看才放心。 漆司异下意识皱眉躲开,但这动作又顿了下。“啧”了声,突然把手放下来,晃在她眼前:“我流血了。” - 作者有话说: ? -感谢在2023-04-15 23:35:03~2023-04-17 04: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594982、foll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2019954 9瓶;46594982 7瓶;40916882 5瓶;jzzz不吃菠菜 4瓶;Aholic、芒果吃了吗 2瓶;^o^、kikier、黄昏溺于爱.、?月亮小宝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你乱发什么情◎ 施今倪看着眼前的这只手, 很想掐一把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也不能说没伤到,确实是被铁丝划破了一条长血痕。 只是,他什么时候会用这种语气说话了?他以前明明伤得比这重上百倍也不哼一声。 “怎么了?”漆司异把手放下, 看着她脸上有些迟疑的表情。 “没什么。”施今倪考虑了一下去最近的医院还是直接去她公寓的路线距离和风险, 带着他出去时嘟囔了声,“怎么年纪长了, 忍耐性反倒降了……” 他抿了抿薄唇,轻微的笑意掩在暗处。 酒楼侧门口的水晶灯影晃了晃, 施今倪发觉那辆狗仔的白色面包车已经不在马路对面。 她压低了帽檐,突然回头:“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叫?” 是停车场侧后方有道凄惨的人声, 好像有人在打架。确切说更像围殴, 凌乱仓促的脚步声里还不止一道男声。 “没有,你听错了。”漆司异神情有几分闲适慵懒, 不在意其他。又抬起那只伤到的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施今倪注意力收回, 把自己包上的丝巾取下,低眼缠到他手上:“先包着,我回去给你上药。” 这里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 家里该有的医用品也不缺。这个点跑去医院, 万一被人看见又该说不清。 托漆司异的福, 施今倪看见了自己被蹭花的车。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她让小艾开去维修店里重新喷漆。 “好的姐,那我先送你们回哪?”小艾乌溜溜的黑眼珠在两人身上打转。 漆司异朝后面瞥了眼,他身后的助理周陌穿了一身黑, 乍一看都隐没在茫茫黑夜里。这会儿接收到老板的指令, 站出来道:“我送就好。” 他开的大G有五个座。 施今倪还惦记着漆司异手上的伤口, 没在外面待太久, 一边上了那辆大G后座,一边交代道:“行,先这样吧。小艾你把车送过去就下班。” 小艾憋着一股子八卦的动荡心,被探出手来的施今倪敲了下脑袋,又交代了声:“说我签完合同就回去了,不准和Kenny讲别的。” “……哦,好吧。” - 坐在驾驶位上的周陌问:“漆总,去哪?” 施今倪看着窗外夜景,回过头,回了声:“鲸山别墅3栋7号,我住那。” 鲸山别墅,那处的楼盘很多都是只租不售的房。她没有固定的住址,就好像随时会离开一样。 车缓缓驶入车水马龙中,川流不息之间夹杂着几声鸣笛和警笛声。 漆司异紧蹙着眉头,目光无聚焦地落在膝盖上的手背,几分涣散。棱角分明的侧脸,唇薄鼻挺,锋利漠然的黑眸在昏暗中蛰伏。 车内太安静,施今倪在余光中看见他一直盯着手背的伤口,咳了声:“真的很疼吗?” 他侧额,和她对上视线,点了点头。 “……” “抱歉。”施今倪想了想,安慰道,“我那里有防留疤的药膏。” 车进入这边的小区会查得比较严格,周陌和车一起停在了外边。 门锁是刷脸和指纹密码共用,玄关处的灯亮起时,施今倪已经熟练地把包随手塞在门口的柜子里,弯腰给他找了双蓝色的男士拖鞋。 “谁的鞋?” 施今倪一愣,以为他洁癖发作,下意识回答:“我经纪人Kenny的,你之前见过他,他脚不臭。” “……” 漆司异坐在沙发那,往屋子里扫视了一圈。这是他初次踏足施今倪居住的环境,家具并不多,只能算得上该有的都有。海报和自动打开的观影荧幕上都是她自己的脸。 茶几上摆着几张专辑和一瓶喝到一半的啤酒,沙发旁边有一条粉白色的披肩。香氛味道清淡芬芳,和她身上的很像。 “我没有烧开水的习惯,渴的话先喝这个吧。”施今倪给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安神的茶饮出来,顺便拎着医药箱坐在他旁边。 万幸现在是冬天,他手背上的伤口也并不深,只是划到的面积很大,从手背蔓延至小臂那。 看得太专注,施今倪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他好像总是因为自己受伤。 上过药,她用白色绷带帮他绑起,微微拧眉:“这个药膏给你,这两天尽量别碰水。” 漆司异瞥了眼垃圾桶里的空酒瓶,看向她:“你以前不喜欢喝酒。” 施今倪愣了下,缓慢地眨了下眼睫:“睡前喝一点,比较容易睡着。” “抽烟也是这个原因?” “不是……就偶尔压力大和熬通宵拍夜戏的时候会抽几根。” 不太明白话题怎么转到了自己身上,但是这种彼此难得平和下来闲谈的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施今倪静默半晌,起身想送客:“既然都包扎好了,那———” 门铃在这时响了两声,伴随着门外的声音:“今倪?” 这座小区的安全严密性很强,能进到她门口的除了保洁家政就只能是认识的熟识,更何况如此亲昵喊她名字。 施今倪没几秒就反应过来,外面是前段时间去了首尔拍戏的西凌。 这位也是和她一起拍摄《帝姬》的男主角,在Kenny的推动下,两方曾经捆绑在一起炒过cp。他们戏里是御姐和忠犬,花絮里又是温柔姐姐和活力小狗的相处人设,以至于两人的CP粉圈一度非常庞大壮观。 之前BG圈里有名句“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就是形容施今倪和西凌这俩。 原本只是趁着宣剧才顺势炒了cp,但后续Kenny考虑到她的个人发展,一直在做解绑的宣传。只是西凌年纪轻轻,对施今倪难免有些入戏太深。 她站起来要去开门的同时,漆司异也跟在她身后问了句:“是你那个男朋友?” “那个男朋友?”施今倪重复他这话,觉得有哪不对劲,“你知道西凌?” 她只是觉得漆司异看上去不像是会关注内娱的人,她甚至觉得他应该都不清楚她在圈里是什么定位的女明星。 漆司异站起来,抚平了褶皱的衬衣下摆,淡声道:“听过。” 会关注施今倪的不可能不知道西凌,绑cp最成功的方式就是圈里圈外都会有人觉得他们是真的。只要正主双方没有亲口承认过,在外传言的版本就会有无数个。 秘书汇报她的资料时,西凌的存在自然也很显眼。 “你能不能先避一下?”施今倪不知道怎么介绍她和漆司异的关系,但也不想让旁人误会。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又讽刺的话,漆司异轻哂了声,走上前:“为什么我要避?难道你在和我偷情?” “……” 门口的西凌再次敲了敲门,极为有耐心地说:“今倪,我找你没有别的事,之前你一直说首尔的一款清酒不错,我这次给你带了箱回来……是有朋友在吗?” 他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 施今倪很轻地叹口气,索性要去开门,又回头说了句:“那你现在回去吧。” 但手才刚放在门把上,身后的高峭身影便笼下来。她肩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整个人怔了怔,手背在下一刻被完全覆上,强.制地压住。 漆司异裹着酒液的嗓音就落在她耳廓,刻意放得很低:“你不想应付他,我可以让他走。” 施今倪侧过脸,看到他脉络分明的喉结弧线:“什么意思?” 漆司异骨感的手卡在她纤瘦手腕上,握得稍稍用力。带着不可违逆的暗示语气,问:“《世嘉》主编联系他的话,他会觉得现在和你见面更重要,还是这个机会更重要?” 废话,见她一面随时都能见。 但《世嘉》的封面可不是这么好上的。 像是能察觉出她在想什么,漆司异突然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软腰。施今倪本能般“啊”了声,这声音在如此静谧的夜晚难免有些暧昧。 外面的西凌显然急了,安静片刻后,忍耐不住地大力拍了拍门:“今倪,你怎么了?” 漆司异拿出手机,点开《世嘉》总编的信息框,像是威逼般放在她眼前问道:“现在呢?在知道你屋里有男人在的时候,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他总喜欢用这样的方法检验人性,高高在上地贬低别人的真心。 门铃不断在响,施今倪放弃挣扎的手,冷声道:“他就算离开也没错,错在让他陷入这种困境的你。” 她对谁都好,对谁都能抱以理解。 唯独对他最坏。 漆司异怒极反笑,反正他天生道德感低的可怜,也没再顾忌。把人翻转过来靠着门,强势地掐着她下巴抬高:“施今倪,我对你太好了是吗?” 伪装了一晚上的温和面具被撕开。 他这双阴冷而带着压迫感的视线让施今倪头皮发麻,有种再不逃开他又要发疯的直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温凉的唇瓣覆在她耳朵上。 门板“砰”得在他手掌下发出响声,打断了外面的聒噪。 漆司异咬着她白嫩的耳尖,齿肉轻轻厮磨,滚烫的呼吸拂在敏感的颈脖处:“你自己说,让他滚。” “该滚的是你!”她越发恼怒,为这种突如其来的负距离,也为抵在她腰侧的不明物。气势一下小了,耳红脸热道,“你、你乱发什么情?” 顿了顿,漆司异黑密的长睫垂下来,冷硬的下颚线稍绷得不算紧了。低声蓦地笑得肩膀在抖,嗓音里藏着几分愉悦和戏谑。 他竟然带着她的手朝那摸了过去。 施今倪拽不动他,只能被迫摸到那个东西……是,是他皮带上的金属扣?! 牙齿松开她耳尖上被咬红的嫩肉,漆司异唇瓣贴着她肌肤,反问:“到底是谁在发.情?” “……” 手脱离桎梏的那一刻,施今倪红着脸一鼓作气打开门,把没防备的他猛地推了出去,伴随着一句恼羞成怒的“都滚!” 门发出“嗙”的巨响,仿佛这栋楼层都震了下。 门外,西凌摘下口罩,错愕地看着眼前被赶出来的男人。漆司异没搭理他,闷着声还在笑。 作者有话说: 下次就不是金属扣了(嘿嘿感谢在2023-04-17 04:28:04~2023-04-18 00: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山见我应如是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4834836 31瓶;kikier 22瓶;。。 20瓶;长烟一空 10瓶;CHRISTY_ 3瓶;jzzz不吃菠菜 2瓶;ay宝宝、坚果、yeeele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硬的◎ 这个晚上注定睡不好, 喝多少口酒和安神茶都不管用。 只要一回想到不久前门口那发生的乌龙事件,施今倪躺在床上都要翻来覆去地羞耻和尴尬,被含咬过的耳尖已经搓得通红。 漆司异……这个神经病。 西凌也是, 什么时候来不好, 偏偏挑今晚来! 手掌一握紧,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皮革金属扣的触感。耳边那道戏谑不已的低笑声也挥之不去, 实在太丢面子了。 为了转移点注意力,施今倪打开手机点开了微博, 把前段时间拍的杂志花絮照片发了一部分出去当营业微博。 配文是:睡了吗? 那是一组Sabina blenco礼服的海报拍摄。流光溢彩的殿堂里,鱼尾裙勾勒出女人窈窕有致的身姿, 一片雪白中透着粉肌, 华贵锦帛却不及她那张狐狸般妖冶孤傲的脸更摄人心魄。 她蝴蝶骨凸起的薄瘦肩背对着镜头,清薄眼皮懒懒垂下, 看着高楼大厦下的夜光灯火。 人溺在奢靡世俗里,偏偏美到有股厌世的清冷感。 这会儿正是晚上10点多, 网民粉丝都很活跃。 【我要是长施今倪这样,全世界与我为敌都无所谓!世界以痛吻我,我报之以唇红齿白前凸后翘面若桃花体态轻盈修长!!!】 【没睡!姐姐!(飞奔向姐姐)(撞开别的小狗)(跟别的小狗撕咬在一起)(鼻青脸肿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埋进姐姐胸里, 噢bushi, 是奔向姐姐怀里/羞答答jpg.)】 【周末快乐宝宝, 我脸小我先埋!还好我是女的,不然真要成猥琐男了呜呜呜……】 【不是浓颜不是淡颜,是神颜!老婆什么时候进组啊啊啊啊啊!想为你走进电影院了!】 【喜欢施今倪的感觉就像犯了天条,我偏爱在各路黑粉的腥风血雨里杀出一条天道!!】 【没有睡, 还好没睡!以前没发过这种花絮live图呀, 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感觉宝宝配的表情也很少女心哦!!!!】 …… 很疲惫的时候, 粉丝的暖心评价对施今倪很重要。她看着评论区很快要上万的赞美彩虹屁, 稍稍不自信的心态摆正了一点。 正打算关屏,把面膜卸掉。 手机又响了声,一条微信通知跳了出来:【741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是漆司异在她去拿医药箱时,拿她手机加了他。 这种感觉好别扭,七年前是她想尽办法让他加自己。七年后,他又把这先后顺序换了回来。 他大概没有换号,头像倒是变了。现在是一只黑色的缅因猫把毛茸茸的小脑袋搁在他纹了纹身的虎口处。 那只猫有些眼熟,但又显然不可能是多年前的那只。 施今倪看着两人空白的对话框,一时有些怔,再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还是把他的备注打成了一个字:【他】。 又看见他发来和她微博上一模一样的问话时,脸莫名发热。 他:【睡了吗?】 施今倪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最后还是只打出三个字:【怎么了?】 他:【车险单到了记得发给我。】 “……” 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像是被戳破的水球,砰的猛然炸开。里面什么都没有,还反弄湿了自己一身。 施今倪郁闷地给他打上一行恶狠狠的回复:【你放心,我肯定要让你赔。】 - Kenny帮施今倪订的船票在次日下午,顾虑到了她昨晚有酒局。也顾虑到了这几天天气不错,余孝涵应该会去海钓。 说来,施今倪试镜余孝涵的第一场戏也很滑稽。 那天已经是凌晨,试了快百来号人,余孝涵眉心始终皱着,耐心告罄。施今倪一进门,就变成了他怒火的出口。 那时他几乎是到了爆发的极点,指着她大骂道:“我说过几多次来试这场戏不要化妆!你们这些女演员到底是来演戏还是唱戏?脑子里装屎听不懂人话吗?副导是怎么做筛选的!” 余孝涵是快六十岁的老前辈,中气硬朗,在工作时对谁都不留情面,骂起人来经常把手下人骂哭。 施今倪那年才刚满20岁,哪见过这阵仗。 等他狂躁地踹凳子拍桌子骂完了,打算要走。她才喊住人,怯生生地开口:“导演,我没化妆。嘴巴上也不是口红,是我刚刚吃过火龙果。” 一颗红心火龙果,给她嘴唇上了色。 屋子里的人被这误解给逗笑了。 余孝涵倒是安静下来,也没有为冤枉小姑娘感到抱歉的意思,站在桌前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 施今倪起先声音柔和又胆怯,一句一句地解释完缘由,之后居然是义正言辞的指责。她的反差来得并不明显,所有人都是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 而这表现又正好与她试戏的角色人设相符。 这部戏的女配“侯娘”本是丞相之女,幼时却在帝王御驾亲征时经历动乱,被尼姑庵里的道姑掳走,养成了技艺高超的死士。12年后,进入江湖武林中执行任务。 以□□人,一针封口。 一袭紫色萝裙,最后满身是血地死在熊熊大火中。 当时施今倪知道自己可能没时间再试一段戏,只好灵机一动,借题发挥,没想到还真让余孝涵看上了。 …… 港城的冬季也不算太冷,今天的温度还有十六摄氏度,海里一年四季都有鱼钓。 知道这老头在哪个港口海岸,施今倪搭车坐船到那里时,瞧见余孝涵正要开着他那艘休闲小游艇出海。 他戴着一顶黑色破旧的渔夫帽,露出白色鬓发。老头衫外一件叠穿的厚马甲,脚边上还蹲着那只罗威纳犬。 老头身前的船长先看见了她,拍拍余孝涵的肩膀。 余孝涵转头瞥了眼过来,视若无睹地转过头,懒得理睬。施今倪特意换了身做瑜伽的运动服,手脚很快地直接上了他的船。 那只罗威纳犬见到她狂叫,施今倪取下口罩,从兜里掏出包它最爱吃的猪骨打发走。 船缓缓行驶出港,带出浪涛水花。 余孝涵手摸着狗的脑袋,在指桑骂槐:“你啊,乱七八糟的人给点甜头就吃了,毒不死你!” “哪里就乱七八糟了……”施今倪蹲在甲板上帮他拿出另一根钓竿,整理装备,小声说道,“您以前还拿Kik吃的蔬菜包骗我说是节食餐呢,害我吃了一星期狗粮。” 余孝涵冷哼了声:“那你是不是靠我在半个月减重10斤接到了那部戏?不然你能被那个狗屁伦敦影评人协会颁奖?还被亚洲国际电影节提名最佳女主。” 见他终于肯理自己,施今倪赶紧卖乖:“是啦是啦,全靠余导啊。” “你可别叫我余导。哪来的大明星来我这小庙,坐不下!” “……” 这气性真够大的。 其实照施今倪的条件,安安稳稳把电影这条路往下走,也不是没机会拿国际影后。但她偏偏中途跑去接网剧接广告,为了赚快钱,硬生生跳出了电影圈。 传媒圈子里也分等级。 电影高于电视高于网剧、综艺广告等等,但名利能双收的都是少数。 余孝涵对一手要栽培起来的女演员气得很,更气的是她这两年可真是人红是非多,压根没想起他这位恩师来。 游艇驶到远处的岛边。 施今倪被他冷嘲热讽了半个小时的“大明星”,垂头丧气地跟上去帮忙拎桶,咕哝一声:“大明星不也得给您拎鱼桶。” “你还不情愿?”余孝涵耳朵灵,当场转身对着游艇那的船长喊,“威廉!把她带回去!” “诶别别别!”施今倪苦着脸,提过他手上的折叠椅子,破罐破摔地说,“我刚还去了您工作室,把您爱喝的茶叶送过去了。您要是赶我走,我可就都拿回去了。” 余孝涵其实是个嘴硬心软的老头,无牵无挂,也无亲无故。这会儿背着钓竿包找了个高处的礁上坐下,一坐就是小半天。 施今倪瞥见不远处废弃的停船场那还有艘小型游艇,指了下:“那也是您的吗?” “不是,一个大学生的。”说到这,他摆弄着德州钓组,又摇摇头,“好几年了,现在应该……” 余孝涵看了她一眼:“就跟你差不多大。” 施今倪无聊地扣着礁石上的贻贝,随口道:“在港城读大学的啊?” “美国,读大学的那几年放长假经常来这,不过这两年没再来了。”余孝涵又补一句,“跟你一样。” “……” 这倒也不奇怪,港城是个国际转机城市,机票种类齐全又便宜,回国的留学生就经常买这边的机票。 “和我差不多大。人家读着大学,有艘小游艇闲来无事就来钓鱼,还经常偶遇余大导演。”施今倪故意用着酸溜溜的语气,说,“好羡慕哦。” “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也没上过大学。”余孝涵不吃她这套,视线放在不远处的游艇上,“没什么好羡慕的,各有各的苦。他年纪轻轻,酒瘾很重。经常喝得烂醉,没家里人管,吐到昏天黑地就在这船里的甲板上睡到天亮。” “酒鬼啊?那您刚刚那个语气好像还挺欣赏他的。” “每次一起钓鱼,鱼都跑到他钓竿下面去了。运气是真好,这臭小子!”他骂归骂,又叹口气,“何况人家挺靓一男仔,不知道小小年纪交了个什么鬼对象?难过成这样。” 施今倪难得听到这种故事,乐了:“您还知道他是为情所困呐?” 余孝涵用着很有经验的姿势分享道:“他18、9岁,比我年轻时候还要帅。有钱又读名校,什么话题都能聊得上来,唯独不聊女人。不是因为感情是什么?” 听到他不留痕迹地自夸,施今倪还是没憋住笑。 她刚入圈的时候也交过几个朋友,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总要为了男朋友哭天喊地,跟死过一次似的。 但也有些羡慕。 这些人都有后路,没吃过什么苦,才会觉得谈了一次失败的恋爱就是人间最苦。 不过每个人能接受的痛苦阈值都不同,所以疼痛不分轻重。 可于施今倪而言,从小到大当然是温饱更重要。在她心里,感情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会不断流逝的东西。 她向来不喜欢把期待和命运交给别人。 余孝涵说这几年已经没再见过那艘游艇的主人再出现,可能是早就忘记了还有艘船在这。 施今倪笑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道:“也不可惜,至少他应该是从那段让自己难过的感情里走出去了。” 夕阳落下,潮涨起来。 他们这一块钓点是宝地,余孝涵收获颇丰,施今倪这根钓竿终于也有了点动静时。 浮漂猛地一动,她赶紧拎起来。但转身那会儿看见了那艘小游艇的甲板上站着一个人,吓得脚一崴:“啊———” 这本来就是静谧山海的小岛,根本不可能有岛民。她这动作一大,发现自己鱼饵被吃了,还不小心把脚边上的饵料盒给踢了下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余孝涵没好气儿地指着她的脚,点了两下,“扭到了?” 施今倪摇头,仍旧盯着小游艇那个方向,不太确定地拖着音调:“您不是说,好几年没见到人了吗?” “那衰仔回来了?” 余孝涵也看过去,正好瞧见那高瘦的男人站在外面的船甲板处,也朝他们看过来,微微一颔首。 就隔着两个礁石的距离,虽然海风呼啸听不到彼此声音,但施今倪把那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他穿了身户外冲锋衣,黑色工装裤,整个人峭拔利落地迎着海风。额前黑发被风吹得微凌,侧了侧额,也有些讶异地睨向她。 美国读大学,会钓鱼的公子哥。 这种背景在港城随手一抓就一大把。但偏偏,这人真的是漆司异。 余孝涵也招手回应,又在此刻推了推施今倪:“估计是刚回来检查游艇还能不能用,你去看看他船上还有没有鱼饵。” “我……” 施今倪犹豫不决,最后在老头“要么你就去后边山里挖蚯蚓”的威逼利诱下迈着两条腿朝那跑了过去。 - 漆司异确实是今天刚回来,试了一下游艇发动机,还能用。里面蛛丝网密集,他收拾了一个下午。 施今倪出现在游艇下层的门口那时,彼此眼里都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看着她一身打扮,在猜测她和外面那老头的关系,快她一步道:“我又跟踪你?对。” “……” 施今倪舔了下舌头,赧然道:“我没这么说。” “你就这么想的。”漆司异手上还有机械的润滑油,正找着湿巾纸擦,又漫不经心瞥她一眼,“什么事?” 他根本不认识余孝涵,顶多算是萍水相逢的钓友,但这么久以来从对方谈吐里大概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人。 现在看见她,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施今倪语顿了下:“你这里有没有鱼饵啊?我刚刚不小心把我老师的饵料盒弄进海里了。” “那一块的盒子里,你自己找。” 他终于找到湿巾擦手,下一秒却感觉身上一重,还没转身就听到施今倪在叫:“漆司异———有蛇有蛇!很大一条!!!” 所有野生动物里,她最怕蛇,平时搜资料看见蛇的图片都要闭着眼睛赶紧划过去。 此刻更是整个人是跳到漆司异身上,腿夹着他精瘦腰身,双臂抱着他的肩膀。饱满的胸脯压紧了他脊背和胳膊,甚至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线条。 杂乱无章的铁皮箱子里倒了一地饵料,那条火红色的长蛇盘踞成一团,体量不小,悠悠慢慢地吐着芯子。 施今倪后背汗毛竖起,一身冷汗。不懂大冬天的为什么还有蛇,她控制不住地尖叫。 漆司异没挪动脚步,手臂托着她大腿,安静地看着她叫完。一双锐利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淡声开口:“没关系,蛇的听力很差。” 言外之意,她可以再叫一会儿,多大声也没关系。 “……” 施今倪手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心情听他科普这些冷知识。不敢回头,说话都带着颤音:“怎么办,它还在吗?是有毒的吗?” 漆司异朝那条蛇看过去。 中华珊瑚蛇,毒性强。但性格温和,极少主动攻击人。 “它刚睡醒,等它自己走吧。” 总感觉一分一秒都难熬。良久良久,施今倪有些崩溃,泪眼朦胧:“走了没?” 走了。 但漆司异让她自己看。 她听他这语气,心里压力少了一半,估计是走了。慢慢睁开眼,在这个角度先看到的是他一小截瘦削的下巴和突戾的手臂青筋,才后知后觉两人是严丝合缝的姿势抱着。 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缠抱在他身上。 施今倪到这会儿有了刚才和那条蛇面对面的阴影,死死拽着他衣服,试图把一条腿放下了,看看软没软。 “再蹭。”他突然缓声地警告出口。 有体温,这次应该不是皮革的金属扣。尽管都是成年人,但她还是有些羞于启齿,受惊后还乱麻一团,鼻尖沁出细汗:“你……你是有反应了吗?” 她脸上甚至带着点嫌弃和恐慌,但又因为害怕,始终没松开他。 漆司异压着火,弧线落拓的喉结微动。侧头看她,瞳孔漆黑深邃,声音全然哑透:“感觉不到?” “……” 感觉到了,硬的。 作者有话说: 这不得给蛇兄磕一个? 感谢在2023-04-18 00:51:15~2023-04-23 22:4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201995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y宝宝 3瓶;李泽言的老婆、^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对他爱得不行了◎ 施今倪面颊红透, 一路热到颈部。 本来以为昨晚那样已经很过分,但此刻的亲密程度更是超过她能接受的限度。 她本来就是侧着缠紧漆司异的腰身,柔软的胸脯还紧紧地压着他那条紧实的胳膊。这会儿左腿膝盖就碰着他的凶神恶煞, 颇有种进退维谷、骑虎难下的困境。 所有接触着的地方都变得滚烫, 不说还担心地上有没有那条蛇的同伴。就说前面这条大腿被他一只手握着攥紧,她想跳也跳不下来。 施今倪上半身的腰力坚持这么久早就不行了, 怕摔,半贴伏在他肩头, 近乎是嘤.咛出声:“你……把我放下来!” 漆司异低下黑长的眼,晦涩不明地扯了扯唇角:“想上就上, 想下就下。” 施今倪愣了下, 嗓子被慌张的口水给呛住。 下一刻就感觉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把她放置在窗沿上。人顺势卡进她腿间, 一只手摁在她大腿上以防她跑。 她坐在窗台上也只比他高一点,一下子, 从她稍低眼的侧视距离几乎变成了直视。 两两相对,施今倪压根不知道该看哪。有点难堪,乱转的眼睛就是不往他那看。又挣脱不开, 他覆在她腿上的手掌反而越收越紧。 他彻底贴了上来, 她急道:“漆司异,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他笑意不达眼底,英气桀骜的眼里仿佛覆上薄薄一层欲色,拧着眉头攫住她下巴,“是你总要在我跟前晃。” 施今倪哑然, 被迫看着他阴郁的黑眸, 感受异样陌生的触感在腿侧。 “你怎么变这么多, 以前明明也没这么……”她咬牙, 说出那个词,“色令智昏。” 漆司异伸手握住她纤白的后颈,强硬地往自己跟前拉近。额头和她细密的眼睫毛几近相碰上,他直白地威胁道:“我没变,但我最近不怎么能忍了。” 所以连她喋喋不休的呼吸声也在他脑海里放大,只要出现在面前都是在招惹他。 他微眯起狭长的眼,开口破坏她的青涩初恋回忆:“你以为我以前亲你的时候,没想过别的?” 施今倪努力压抑住胸口的汹涌起伏,瞪大眼看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斯文败类模样。 昨晚的记忆和现在重合,他明明还以为西凌是她男朋友,这是在上赶着当小三? 气急,她死马当活马医般瞎搬出了这个借口:“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你看我在乎吗?” “……” 嘴上这样说,漆司异的手劲却不自觉地加重,上身毫不顾忌地倾近,语气里是懒得装的狠戾:“施今倪,你他妈最好少说点我不爱听的。我弄不了你,还弄不死他?” 他气性是真被激上来了,难得说一次脏话,气息沉沉密密地压在她胸口。 但施今倪压根没注意到这些,只是脑子混乱地在想什么叫“弄不了她”,他只回来不到两周都快把她半封杀了,这叫弄不了? 颈侧一阵疼痛,是他咬上来了。 又在发疯!施今倪抓着他线条流畅有力的手臂,紧咬着下唇瓣,指甲却怎么也下不去狠手。 白嫩肌肤留下了一小处牙印,那里不用看也知道已经被咬得通红。男人密长的睫羽轻轻扫过她喉咙,唇微张,沉默地往她颈脖上游移。 施今倪扭过头要躲开:“我不要!” 可以接受他发泄怒火,反正是她欠他的感情债,但她接受不了他以这种调情方式的温柔亲吻。 何况就算他不在乎她有男朋友,可她还在乎他身边有女人。 和她唇瓣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两人脑袋相交错开。漆司异停下了动作,喉结缓缓滚动着,那双攻击性极强的深眸还盯着她颈侧的薄嫩肌肤不放。 废弃泊船处,旧游艇,虫蛇交错,还有身前慌张失措的她,这里怎么看也不是个好地方。 施今倪也在忍耐,抿直了唇线,尽力冷静:“你好了没有?” 他一直在沉默,眼里的波澜起伏在她看过来时渐渐消弭。青筋太明显的手背昭示着克制,骨骼捏得嘎吱作响,钳制她后颈的手掌却慢慢地松开了桎梏。 想起了刚才和余孝涵聊的话,他那几年过得并不好,酗酒、因为她而难过了很久。 施今倪心里百味交集,蓦地出声:“对不起。” 他下颌角微动,声线低哑:“为什么道歉?” “就是……骗过你。” 她终于鼓起勇气把一句迟到了很多年的道歉说出口,也庆幸当年的恶语相向没有成为这段故事的结尾。 漆司异睨向她,轻声驳回:“不是这个。” “不要为欺骗道歉,为你的始乱终弃道歉。” 骗他不是罪,离开他才是。 - ———“你忘了吗?他说过自己很好骗。” 投影荧屏里传来都市言情电视剧里的台词,紧接着是更大声的门铃声音响起,成功把施今倪从梦中唤醒。 睁着迷蒙的眼,她朝门口看过去。 门口的钟析正提着一盒私房菜馆的手工饺子进来,他把拐杖放在玄关处的门侧,边换鞋边喊她:“你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怎么过来了?”她揉了下惺忪睡眼和酸疼的太阳穴,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 钟析熟门熟路地走向她的厨房那,因腿脚不便而动作稍慢:“大年夜,陪你一起吃顿饺子。” 施今倪半醒半懵,才反应过来这是剧组放假的第三天了。 那天在岛上,她和漆司异始终算是不欢而散,而余孝涵却和他相谈甚欢。 老人家耳清目明,在两个小孩的尴尬相处中猜到了些不寻常,也在施今倪嘴里得到了一句“对,我就是他谈过的那个对象”。 余孝涵那时像个老顽童似的,幸灾乐祸一声:“那你惨咯,他的公司叫漆域吧?是我这个本子的投资方之一。” 施今倪:“……” 从岛上离开后,她和余孝涵一块回的深州。 《堕神》这个本子是余孝涵和老友修修改改三年才拿出来的收山之作,算不上大女主戏,但女主角显然也要找个流量与演技并存的。 各方面筛选之后,还是施今倪最合适。 老头子就是嘴硬心软,看过原作剧本的就知道他在写外貌之前都是照着施今倪这张脸写。 奇幻仙侠这种题材搬到影幕上,总是大制作大手笔,光是投资方就有好几家上市的大公司。试镜定妆那段时间,施今倪还在纠结万一作为投资方之一的漆司异来了怎么办。 但事实证明他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来看拍戏。 他们整整一个多月没再见过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报复的心态缓解了点。她正式进组的前一天,Kenny说之前换掉的几个高奢广告商那边又重新为她拟定了合作合同。 神爱世人,世人却盼神又叛神。于是魔祸作为天生坏种,要拉下这位九霄之上的神女共沉沦堕落。 《堕神》故事线其实很简单,但余孝涵的电影总是精雕细琢,拍摄周期也一向很长。这部戏已经算是他预估时间较短的,不算后期,光是杀青前也要拍上5-7个月。 禁止轧戏是第一准则,这也就令施今倪忙碌的剧组辗转生活变得稳定下来。 年假结束后,还要继续回去拍。考虑到拍戏档期的空隙太小和年后还要飞一趟国外拍摄新歌MV,Kenny今年没为她接下任何一个晚会跨年活动。 房子外面隐约能听见春晚的喜悦,电子烟花放个没完。 施今倪这些年太忙,也没交几个交心朋友,早就没有跨年的习惯。难得空下来,刷了刷手机里的祝福信息。 厨房里香气扑鼻,她趿拉着一双绒毛拖鞋靠在门框那:“小析,你不用回家吗?” 钟析没避讳地直说道:“今年漆司异回来了,大家都在老宅,我伯父不太想让我上桌。” 尽管钟蓉已经嫁进漆家,顺理成章地让钟析在名义上也成了漆家的孩子。但一众后辈里,漆司异还是那个说一不二、让漆家其他人都对他忌惮。 “我和你一起过年不好吗?跟小时候一样。”钟析把饺子装进碗,笑着看她。 施今倪撇撇嘴:“可是你买的是韭菜猪肉馅。”但片刻后,又改口说,“算了,也不是不能吃。” 她从小养到大的穷习惯:“不爱吃”不等于“不吃”。以此类推,施今倪真的是个好养活又没什么脾气的人。 …… 漆家老宅这两年翻新过,家里的家具和地毯全面换了样,漆庸尘钟爱的中式宫廷风格变成了现在的西欧宫殿风。 外面棕榈树和荔枝树上挂着喜庆的红灯笼,高大松柏林立两侧,路灯明亮,门檐弯钩。 吃过晚饭,家里有妯娌姑嫂的小孩子在,显得热闹。老爷子哄着外孙子的小女儿在院子里的喷泉处玩无人机,几位子女在草坪上一同玩着。 四世同堂,老人笑得喜气洋洋,身子骨儿都比年前健朗了不少。 而屋内那架钢琴旁边的懒人沙发里,顾逢乐正刷着微博。 她笑眯眯地点赞评论,下一刻在落地窗的阴影里看见她身后面容英挺的男人,吓得如惊弓之鸟,跳起来大喊:“啊啊啊啊啊啊!表哥你偷偷躲在我后边干嘛?你要吓死我了!!” 还好她眼前的人是百无禁忌的漆司异,要是这里有长辈在,一定会嗔怪她动不动就挂个“死”在嘴边。 漆司异今天一身居家服,头发剃短,一层薄薄的青茬贴着头皮,骨相饱满立体,显得眉眼更英锐冷淡。 他无疑在同辈之间也是佼佼者,家里那些表哥堂哥都和他不太亲近。唯独剩下这个从小养在海外的表妹永远没心没肺,对他说不上顾忌,但对上他那张压迫性的冷脸,多少也有些畏惧。 好在顾逢乐是个颜控追星族,慌张过后大着胆子问道:“May i help you?My dear Bro.” 漆司异低眸瞥她一眼,径直拿过她手上的手机:“你刚才在看什么?” “微博啊,你不是也有吗?” 顾逢乐觉得自己的微博没什么秘密,也不怕她这位从不关心八卦娱乐的表哥乱翻乱看。 顾逢乐其实是个cp大粉,带V的那种,靠着剪辑、氪金和所谓的人脉圈混到了5万多粉丝。 她这会儿正在“今西何夕”的超话里刷新糖,也就是西凌和施今倪的CP超话。 半个小时前,施今倪发了一张和床上公仔们的自拍合影。她拍照笑得很淡,素颜出镜,连睡衣也是粉嫩的毛茸套装,人显得柔软不少。 @施今倪:和小熊们来祝大家新年快乐! 没多久,西凌也发出了一组自拍。他配文的表情emoji居然在无缘无故时带了一个粉色公仔熊,和施今倪床上的那几只一模一样。 这就相当于正主给cp粉喂饭了,不嗑都不行。超话里就这两条祝福自拍很快沸腾起来,p合照的,写同人文的都在疯狂刷屏。 顾逢乐的最新转发微博底下,一群同道中人已经开始磕生磕死——— 【呜呜呜新年快乐姐妹们!磕真情侣就是爽,我就知道大年夜的小两口不会饿着我们!】 【是同一个家吗?还是各自回去陪父母过年了啊!】 【西凌好像是安清人,在北边。今姐在深州啊,看来小情侣是分开过年了!但是分开还不忘记喂饭秀恩爱,别太爱了你们!!】 【这波妇唱夫随!我大胆猜想,公仔熊不会就是西凌送的吧?乐姐,你快发挥一下你的人脉功能啊!】 【磕到了!谁能看得出来荧幕上妩媚清冷的御姐私下是个喜欢粉色公仔熊的宝宝呢!我不管,这就是恋爱中的小女生啊啊啊啊啊!!!】 【我看谁还敢来倒油!谁不知道西凌出了名的带资进内娱?他不愿意,哪家公司老板敢威胁他和不喜欢的人炒cp!他们就是真的!!】 【西凌这组照片也蛮高冷的!你不是年下弟弟嘛哈哈哈哈哈,跟老婆互动的照片必须装酷是吧?】 …… “哥我跟你说,这个女明星漂亮吧?她叫施今倪,我之前都是她头号黑粉来着。”顾逢乐拿过自己的手机,放大那张自拍照,“但是说真的,自从我get到她和我儿子西凌的cp感,我真是越看她越顺眼。” 漆司异坐在一旁沙发那,肘抵在膝盖。他瞳孔漆黑幽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逢乐噼里啪啦地在他面前继续作死:“你觉得他们配不配?我第一次真情实感磕cp!他们要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哦对了,我听你秘书说你们公司还投资了几部最近很火的电———” 话没说完,被他打断。 漆司异反手敲了一下她脑门,突然破天荒地回答她这种无聊的问题:“不配。” “……不是哪不配了?我儿子虽然长得没你帅,但是他很温柔体贴的好吧!” 顾逢乐在他冷着眼的“淫威”下,一脸不畏强权样: “你说了不算。我们今姐可对他爱得不行了,一床都是她男朋友送的粉红公仔哦!” 漆司异嗤了声:“你怎么知道是她男朋友送的?” “我猜的啊,你不认识施今倪不清楚她也正常,但是追内娱的都知道她平时蛮冷清的,你看她那张脸也看得出不是那种可爱小女生的风格吧?”顾逢乐信誓旦旦道,“是什么改变了她,是爱情!” 漆司异捏着包没开的烟盒,看不出情绪好坏。 只是起身前,他又眄了眼她手里的手机,淡声:“买这么多公仔只能说明她的童年和你不一样,是在恶性补偿。” “……” 顾逢乐一脸懵逼地回味他这句话,下一秒被外面的烟花声吵得回神。 松口气般拍了拍胸脯。 好险好险,她这个表哥一如既往深奸巨滑,一句话差点动摇了她的cp脑! - 距离年假结束的前一天,施今倪在美容院里碰到了一个特别的人:是殳絮。 那张面容和模糊的印象放在一起时,她发觉殳絮变化不大,只是头发长长了,染成了巧克力棕色。但人还是喜欢穿着一身运动衣,手上帮旁边那位女士挎着一个鳄鱼皮的爱马仕包,那是她妈妈。 殳絮站在门口无聊地等她妈续费会员卡,正掏出手机打算和某人诉个苦,肩膀就被轻轻拍了一下。 身后传来一句不太确定的问声:“殳絮?” 施今倪看着她转头过来的反应,把墨镜摘下,露出贝齿,笑出月牙弧度:“真的是你啊。” 这些年来,殳絮一直在国内,当然也知道施今倪如今有多红火。只是和她面对面时,却是久别重逢的第一次见面。 每天都隔着屏幕看见她,此刻的殳絮都晃神了下:“好久不见了。” “是啊……” 以前的恩怨好像都随着时间过去流逝不少,又或许是彼此之间早就原谅了彼此。 施今倪想起了几年前刚拍戏时要直播宣传,有人在她这个小配角的直播间里破口大骂,但那时候会有天降榜一,不断砸礼物刷屏掩盖住这些恶语。 她曾经点开主页看过那个账号,是个挺有财力的女生,除了殳絮也应该不会是别人。只是那时候施今倪过得太落魄,并没想过再主动找她和好。 殳母那边的会员卡已经续好,正喊她走。 施今倪把手机忙递过去:“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好。” 当天傍晚,她翻了翻殳絮的朋友圈,大概得知了她这些年的近况。过得不错,一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也打过几场职业篮球赛,还拿了很多奖杯。 施今倪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谎话连篇形象并没有让她在交友上受挫。 殳絮那边酝酿很久,也发来问候消息,带着生疏和熟悉聊起这几年和从前。日暮时分,她问了句:【其实今晚有个高中同学聚会,你想不想过来?】 今:【我会不会不太合适?】 殳总:【你当初退学后,小乔说你是因为家庭原因转学。朗御的人刚刚在班群里提起你也只是好奇你这位大明星的近况。】 柴近芝因为身体情况欠佳,那年高考都没考好,后来去了深中复读,和朗御的圈子渐行渐远。至于康景被打得几近残废,也跟着父母转去了其他城市就医,没了后续。 至于和她要好的殳絮,更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 真要爆黑料,她大火那年早该有人出来爆了。可是朗御和那些同班同学们都对施今倪印象不错,顶多对她没再上学有些唏嘘。 施今倪想了想,发了个“去”字。又不解:“那谁当班长了?” 殳絮大笑:“我呗,倒霉接班人。” 所以,这场同学聚会的活动也是她策划的,她把定下的KTV包厢给列表朗御的同学群发了一遍。 施今倪过去时,无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甚至没有怎么化妆,紧张过度的情绪被一群老同学新奇的问话给慢慢驱散。 他们对施今倪都很友善。 女生们记得她温柔随和,对谁都不错。男生们则对她的印象大概都只停留在这位大美女当初搞定了漆司异、后来就不太清楚了的这一阶段上。 “…那个老师啊?我和他也不太熟,不过他在片场会和他老婆视频,看上去挺恩爱的。” “可以合照的,我在前面帮忙拿手机吧。” 她喝了不少酒,是在迷迷糊糊中被劝着喝的。大家对这位女明星同窗好奇之后,倒也没有多加为难聊些不该说的,都开始步入正题唱歌。 殳絮后来在人越来越多时护着她,把她往角落里藏,空隙之下让她去洗手间擦把脸清醒清醒。 施今倪出去把账单签了,回到走廊那时,被一个挺面生的男人喊了句:“同学,认识一下呗?” 这栋KTV大楼里也有其他学校和朗御其他班级都在举行同学聚会,毕竟这是年底人最齐的时候。 这个男人压根没认出来施今倪是谁,只是看着她那姣好背影就上来搭讪了。 施今倪的呢子大衣落在了包厢里,身上只一件修身的针织毛衣和高腰牛仔裤。长腿细腰,乌发披落在肩侧。颈部微微绯红,瞧得出酒兴高至。 她摇摇头:“不方便。” 那男的估计也喝了不少,酒醉壮胆般上前要拉她。 下一秒施今倪被往后扯了一下,肩被人揽住。拓跋高挺的身影笼下来,睥睨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 施今倪喝得反应有些迟钝,但余光扫到那只手的纹身,也知道了旁边是谁。他明明刚才吃饭的时候没来,唱歌的时候也没来,偏偏都快结束了才过来。 漆司异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在男人由于惯性扑过来的那刻抬脚踹过去,一把把人踹得半跪在地上,语气生冷:“喝醉了?” 男人比他矮半个头,犯怵地点头,膝盖生疼,也不敢造次了:“抱歉兄弟,是喝多了……我这就走。” 镭射灯打下来,光线昏暗。 走廊里还能听见各个包厢里鬼哭狼嚎的K歌声。 施今倪说了句“谢谢”,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和他再说些什么,有些踉跄地往洗手台那走。 “你之前问我,怎么才算有效道歉。”漆司异在她身后沉声开口。 “……” 是她在岛上问过的话,那时他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耐不住性子跑过来的余孝涵打断了,施今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又提起。 她转过头,脸颊飘着醺红,微微斜着头看他散漫地倚着墙。走上前,一直很想碰碰他鼻梁那的那颗黑色小痣。 漆司异脑袋一偏,躲开她醉得不轻在作乱的手。 施今倪那只手就落在他肩侧,腰突然被箍紧了。被迫摸到他后颈短利漆黑的后剃发,感觉有些扎手,耳侧落下男人的一句——— “别人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试试跟我?” 第44章 ◎不准看◎ 施今倪的酒量很好, 这些年酒局饭局参加得多,量都是被锻炼出来的。哪怕是刚才在包厢里被这么多同学频繁敬酒,她去前台刷卡买单时也没手抖一下。 但这会儿, 灯下的注意力在不自觉地涣散。 她有些醉了, 导致她看着面前的漆司异也有些模糊。 英俊沉郁的五官褪去了凌厉的戾气,只依稀可见他高挺的眉弓、泠冽的黑眸和那张说着冷冰冰话语的薄唇, 但亲上去又很柔软。 昏暗一角的洗手台还能听见不远处的走音跑调,那人唱的还是她某部电影里的主题曲, 挺有年代感。 施今倪睁大眼,试图找回他鼻梁中间的那颗小痣, 手又往那摸上去, 没忍住地打了个酒嗝。 嘴巴里面是果酒和青啤的味道,微甜又醺人。 “你……”她仰头, 视线灼灼地望向他,“你把刚刚那句话再说一遍。” 漆司异这次没躲, 纵容她戳自己的鼻梁骨,定定地看着她说:“你那个男朋友会给你什么?我能给的比他更多。” “我那个男朋友……”施今倪手指往下划到他利落的下颚线条,重复着他这句话。呼吸有些凌乱, 甚至没去想这几句话的前因后果。 他手臂箍得更紧, 让她的温热体温贴着自己, 继续开出条件:“跟我,我让你在娱乐圈走到顶。” “……” 听上去,对即将要暂退息影的施今倪来说并没有多吸引人。但她只是在想了几秒后,强调道:“可是你身边有别人了。” 漆司异皱眉, 狭长的眼耷拉下:“没有。” “…哦。” 施今倪一时也想不起那个女明星叫什么名字。但他说了没有, 她就信, 甚至能把“眼见为实”这个词抛到脑后。 走廊处光怪陆离的壁灯将他身型分割出立体的明与暗, 漆司异揽住她腰身的手臂青筋冷淡凸起,手指骨节修长分明。 他身上凛冽的薄荷柏木香气闻上去清贵卓绝,和这种酒色喧嚣的场合一点也不合适。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分辨不出情绪,黑长的睫毛垂下来,在耐心地等她给出答复。 思忖好半晌,施今倪抬着头问他:“这是你想的新招吗?” “你说是就是。”他人半陷在阴影里,声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手抚上她酡绯的脸,“但这次我来说开始,由我说结束。” 光影虚实交接之间,她被男人类似于温柔的眼神蛊惑般,眨了下眼,说:“好。”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漆司异单手捧着她脸颊抬高,低头含咬上她红润的唇瓣。 咬她嘴唇的力度并不比上次咬她脖颈轻多少,窄瘦的腰身也被攥紧。施今倪吃疼得瑟缩了下,微微张嘴想说话,他舌头便在这缝隙间撬开她贝齿伸了进来,很凶地在向她索取。 湿湿软软的舌尖相碰上,含了又吮。 津液交换,气息滚烫。 意识和空气一同被抽走,她被吻到腿都在发软,发出难耐的喘音。难以承受漆司异这样不给人一丝喘气空间的紧密缠吻,站不住地要往下滑。 可又很快被他强势捞起来,激烈地抵在墙面上吻。 …… (13)班同学聚会的k歌包厢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温宁冲了进来,抢过一口冰水猛地喝了一口,大声喊了句:“不好了!!大瓜!!!” 一群人面面相觑:“怎么了,你在外面碰到鬼了?” 温宁还有些不敢置信,又故意钓着大家胃口:“今倪居然在外面和一个男人接吻,你们猜她男朋友是谁?” 还没人反应过来,包厢门再次打开。 刚刚还在撕心裂肺唱着《K歌之王》的男生霎时住嘴,呆呆地喊了句学生时代会喊的称呼:“司爷?” 他本来就还拿着麦克风,一出声,引得全场人现在都往门口看了过去。 漆司异穿着一身美式复古飞行员夹克,头颈笔直。领口拉到了顶,半抵着他精致凌厉的下颌角,也在暗处挡了挡微红的唇色。 冷白皮,鼻梁挺直,宽肩长腿地鹤立在那。 他一出现,屋里挺多女孩们就发觉这位多年不见的白月光男神还是这么孤桀带感,还是帅到不可一世,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离门那边最近的殳絮则是一脸“什么玩意儿,你不是说不来嘛!”的惊讶表情瞪着他,摊了下手:What fuck? 散漫的目光扫到她脸上,漆司异朝着她径直开口:“施今倪买过单了,后面活动记我账上。把她外套和包拿给我。” 三句话,把在场的人都惊得一动不动。 温宁还在这一群哑然的人里,默默开口放下了一颗炸.雷:“对……我刚刚想说的就是他。” “哦哦哦,在这。” 殳絮放下酒杯,把身侧的衣服和包卷在一块塞他怀里。 漆司异接过来,略微一颔首,算是跟这些曾经同过班的同窗们打了声招呼,头也不回地关上门走了。 他人一走,其他人都围着殳絮问,以为她是知情人:“漆司异出国之后,他俩还在谈呢?” “牛逼,我原以为贵公子早就对这种异国恋玩腻了!没想到我们朗御校草是个大情种?” “不是,就我一个人好奇施今倪刚刚是怎么把他嘴亲成那样的?没想到女明星背后的男人还是他啊啊啊啊啊!” “看来我们施小姐还是人生赢家啊!不会有一天,我们都能接到他们的结婚请帖吧?” “哎我刚刚还祝她事业火红,她已经够红了!早知道她还和司爷在一起,就祝她早生贵子好啦!”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联想的脑洞越来越发散,根本停不下来。 同样一脸懵逼,但又莫名感到挺开心的殳絮咳嗽了声,帮忙收场:“大家都是同学,这种私事儿别往外传哈!” - 夜色浓稠,苍穹墨黑看不到半颗星子。 年初几的温度还没上升,冷风徐徐吹着。从满是暖气的地方出来,施今倪吸了吸鼻子,被冻得清醒了几分。 她脑袋嗡嗡响,眼里还含着憋久了的水雾,嘴巴有点麻。吧嗒地舔了下红肿的唇瓣,迟缓地看着车前面的这几个人。 漆司异那辆黑色莱肯就停在纯K大厦的侧后方,而他秘书周陌此刻带着两个高大保镖把两个狗仔和他们的相机都一同压在车前。 这两个狗仔是生面孔,一整个年假专盯着施今倪,从早跟到晚。好不容易看见她今天来了一趟玩乐场合,连忙跟到了K歌房外面的走廊那。 周陌尽职地将手上相机交过来:“漆总,人怎么处理?” 漆司异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有拍到了他们接吻的那几张。他人挺拔高大,完全把矮了一头的施今倪覆在身前,身影挡着,镜头里只露出她抓住自己后颈和肩膀的那只手。 把其中的SD储存卡取了出来,他把相机随意地丢给边上的保镖。 保镖立刻会意,将那只相机狠狠砸烂在地上。残骸零件飞溅,动作残暴到两个狗仔都瑟瑟发抖地求饶。 漆司异抬腿踩在左边那个狗仔的膝盖上,听着他惨叫,欠身扯了扯唇角:“谁给你们的胆子,拍我?” 要是拍施今倪,她倒也不好说什么,公众人物要牺牲的就是镜头前的隐私权。 但漆司异不同,更别提他最近在竞选深州市总商会会长。于公于私,跟踪偷拍他都是涉嫌泄密的找死做法。 “对不起,漆先生!我同事新来的,不懂事……”另一个狗仔年纪大点,倒是很会审时度势地低头,看向他旁边的施今倪试图求助,“施小姐,真的对不起!” 施今倪挠了下脸,殷红的花瓣唇微微张阖着,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她私下待人友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和狗仔撕破脸般面对面。 “算了吧……你都把他们吃饭的东西给砸坏了。”她站在漆司异旁边,小声开口。 听到她语气里的责怪,漆司异侧额,垂眼睨她:“他们偷拍我,我不能砸?是我的错了?” “没说是你错啊。”施今倪被他反问得有些语塞,气闷,有些乖顺地讲道理,“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她唇瓣被含咬得泛红,脸颊瘦瘦的但是摸上去很软,肌肤白嫩。乌黑黑的瞳孔很亮,黑白分明中倒映出他的脸。外套又没穿,挨近他身旁避风。 微微鼓着腮帮,像不太适应被这么多人看着的小女生,乖得有些可爱。 漆司异低眸看着她几秒,拉过她的手往车门的方向走。对还被扣住的两个狗仔懒洋洋地撂下一句:“没下次,我也不是每次都心情好。” ……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好,是吗? 施今倪脑袋磕在车窗一侧,心不在焉地醒酒,想着上这辆车之前发生的事情。 车内开了空调,不冷不热的适宜温度。超跑的底盘太低,推背感又强,坐在副驾驶都能感觉到座椅仿佛在和地面摩擦,声浪滔天。 现在不算太早,已经是晚上10点多钟,大年初几的市中心路段车辆不算多,整条大道上都能听见轰然乍响的引擎油门声。 施今倪看到红路灯路口的路人惊叹眼神,才想起这辆跑车有多招眼,曾经只是停在自己车库里吃灰都让Kenny退避三舍。 她转过头,看着他线条薄利的侧脸和把着方向盘的慵懒姿态。忍了下,还是选择出声道:“你开慢一点。” 漆司异瞥了眼油门表上的数字,车速降下来,问她:“头晕想吐?” “……” 其实没有,但为了让他保持这样正常平缓的车速,她点了点头。 车轻车熟路地停在了小区的底下停车场里,那也是邝盛的私人车位之一。这个点,别墅公寓区的停车场里都极为安静,诺大的地下室中在半个小时里再也没有一辆车出入。 施今倪睡醒的时候,发觉身上盖着一条薄毛毯。车里的灯光只留下了一盏暖橙色的小灯,依稀能看清驾驶位上还有人在。 漆司异那道偏执又直接的黏腻视线在她转头看过来之前收回,递过去一瓶水:“到了。” 她抿了口水润喉咙,声音轻哑:“我睡很久了吗?” 边说,她边去看他手上腕表的时间。不太确定是什么时候到的,但感觉应该没睡太久。 漆司异反握住她的手,把人从副驾驶里提出来,座椅往后调,让她双腿跨坐在自己身上。 “干、干嘛?”她对这过于开放的姿势有点懵,刚睡醒的眼睫毛将视野弄得还有些朦胧。 他低头,亲在她眼皮处。一下把还在挣扎的施今倪给亲乖了,听到他问自己:“酒醒了吗?” 施今倪听明白他的话了,他怕她喝醉酒不认账。她话锋一转:“漆司异,你也骗过我。” 他面色无波,洗耳恭听。 她开始借着夜色,对他翻旧帐:“你骗我你死了,邝盛当初还说得这么模棱两可,我真的以为你当年上了那架飞机。” 漆司异指尖残留着清凉的烟草味,指腹划过她眼睑处的睫毛,淡淡道:“如果不算骗呢。” 他腕表下面确实藏着一道留下痕迹的疤痕,那年酗酒被酒瓶的碎玻璃割到了手腕。了无生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血流出来。 后来是被大学同学拨打了911才捡回一条命。 漆司异自小就看轻真心真意这种情感。他爸妈的婚姻充斥着暴力、欺骗、卑微和痛苦,他的性格也在这种经年累月的环境下得不到释放。 日复一日的围墙垒起,高高在上的皮囊掩盖了心理畸形的怪异。伪装许久的情感在某个宣泄口试着爆发时,却被无情地抛弃。 被丢弃和被欺骗是他成长中的常态,漆司异习惯将这些身上不公平的对待变成一种“怪自己无能”才会有的教训。 只是在情.欲里,他不知道真心交付后会收不回来。也终于在无数个夜里的压抑中,不得不承认,他好像真的败给了施今倪。 或许对她也不是爱,他从来没试过去表达什么是爱。但至少,他能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想要她离开。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粗砺指腹摩挲着她绯红的眼尾,漆司异手掌控着她的腰,往自己身前推近,不留一丝缝隙。 施今倪不喜欢听见这种假设,在市井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有很多不信的,但也信很多难说的,比如口忌。 抬手捂住他的嘴,她碎碎念般数落道:“今天才大年初六,你这么说话没长辈骂你吗?” 漆司异看着她,表情有几分闲散地靠着椅背。 施今倪从他这冷淡的眼神里看出了回答,哪里有人敢骂他。更何况他平时又不爱说话,就这点荒唐的话也全跟她讲了。 她牵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表情看上去有种笨拙的诚挚,跟他保证道:“我没有醉到神智不清,明天酒醒后也会记得今天晚上的话。你说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这次没再撒谎了。” 掌心能隔着紧身的毛衣感受到她心脏的砰砰跳动,那处的饱满同样告诉他手感很好,是他一手方可拿捏的软腴。 漆司异的食指顺势往上移到她这件半拉链毛衣的领口处,往下划落。拉链发出“滋拉”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极为刺耳。 他视线带着几分侵略感,从上而下地看着她,声音低哑:“那就拿出你的诚意。” “……” 施今倪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展现诚意,车里位置本就逼仄,偏偏他还要让她坐在他身上。膝盖跪在他胯侧,腰身被硌得有点疼,她拽着他手臂皱眉摇头。 漆司异揽住她,在她背后摘了腕表和戒指,丢到一边。 中控台的置物小格子里发出当啷的碰撞声,她鞋子也脱了,耳垂被咬住,软了腰扑进他怀里。 他伸手突然要去打开灯,施今倪微凉的嘴唇贴在他锁骨处,轻声一句:“别开灯。” 漆司异停下手,扣住她后颈接吻,手掌顺着姣好曲线蜿蜒向下。 低眼,男人手臂上的青筋在昏暗车灯下若隐若现,青黑色的字母纹身和她白腻肌肤贴在一起时显得那么情.色。 彼此的呼吸节奏都很紊乱,施今倪胸口起伏得厉害。 不贪欢,要躲开。 漆司异把人死死摁住,薄唇从她耳后根亲到锁骨。她坐的位置能亲身感受到他小腹肌理的线条绷直,还有他那几根在为非作歹的手指。 他喉咙里发出闷声,嗓音暗哑地说:“放心,不在这上.你。” 被这粗俗的字眼惊愕不已,施今倪耳咬住他领口的硬质衣料抗议,很快又被报复回来,露出的雪白被口唇入侵。 这种地点也不好,他车窗玻璃虽然是单面,但还是很容易让施今倪紧张地一直看着车窗外面。感应灯时亮时灭,这种夜晚,灯下连一只飞蛾都没有。 她在纠缠之中发觉他除了上衣卷起,让她坐得舒服了点以外,整个人完全没有露出其他放纵的马脚。 只是那双目不转睛的眼,盯着她时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施今倪伸手捂过去,费力地用气音开口:“不准看。” 作者有话说: 好起来了兄弟们( 第45章 ◎要憋成变态了◎ 手掌下的黑睫轻动, 漆司异真的乖乖闭上了眼。 要不是刚才被他摁在车窗那含咬时落下的红印还没消,施今倪大概真要被他这故作乖顺的模样骗过去。 她上身的衣服乱七八糟地褪至腰侧,裸出白皙的肩颈甚至到锁骨往下处此刻不是吻痕就是指腹印迹。 眼睛红红地还挂着泪珠, 舌根被吮到发麻, 酒意完全消了,还出了一身汗, 像是快要融化掉。 “我以为你只是要亲我……”她倒在他胸口处,没力气起身。脑袋晕乎乎, 嗓音全然哑地在控诉。 箍着她脊背的手刮过细嫩肌肤,漆司异坐起来点, 怀里抱着她揉捏了几下, 如常反问:“我不是亲吗?” “……” 是亲。 但要不是牛仔裤不太好脱,他指不定要亲到哪儿去。 情.色这种事情, 施今倪在圈里的前几年了解得不要太多。 在这个大染缸里,她又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虽不是单纯到像张白纸般对这些一无所知, 却也确实没亲身经历过这么狂热的口唇肆虐。 听到他厚颜无耻的问话,她撇嘴,小声又别扭道:“我没让你睁眼。” 漆司异面不改色说瞎话:“没睁。” 她验证般要抬起头, 就这么蓦地撞进了他含着薄薄情.欲和愉悦的黑眸里。脸一下子红个透, 热得感觉整个车里都是暖气。 漆司异看着她这副被欺负过度的汗涔涔模样, 呼吸声渐重,眼神潮湿。 浅尝辄止于他而言,无异于饮鸠止渴。 - 回家洗过澡,护肤完已经快到凌晨。 浴室里潮热腾腾的雾气未散去, 施今倪伸手擦了把镜子里的水雾, 看见自己身上红紫的斑斑点点吻痕。 是在她容许之下的产物。在点头说“好”之前, 她就知道漆司异会很恶劣, 他本来就是那种占有欲强烈的人。 脖子那倒是还能打粉遮一遮,但只要稍微穿件露肤度高点的衣服,胸、腰、肩胛骨和手臂内侧……都会将这些痕迹展现得一览无余。 年假到明天就结束,有个要飞洛杉矶的单曲MV拍摄行程。Kenny递过来的日程表上写着在莫尼卡海滩,那必定穿得不会有多严实。 施今倪闷闷地吐出一口气。 她从业多年,发烧都能风雨无阻地上班,被粉丝称为“拼命三娘施坚强”,还从来没因为过这种事情要延后请一天假。 在手机上和Kenny说完正事,施今倪才发现殳絮已经发来了不少个表情包刷屏炸她,大概是对今晚的事情太过震惊。 翻到最顶上一条,殳絮简直在写小作文: 【我还怕提起这件伤心的往事让你难过,和你今天唠嗑这么久,聊了这么多朗御的人,就一直忍着不说到关于漆司异的半个字!!!!!!我快憋死了你知道吗?结果你们倆早就在我眼皮底下暗送秋波、暗渡陈仓、暗中和好了???!!】 “……” 施今倪踌躇地打上一行字:【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今晚才和他重新发展的。】 殳絮絮:【?】 殳絮絮:【你用词能不能别这么官方啊!所以你俩是复合了对吧?】 施今倪想到他当时的原话只是让她跟他,并没有说是交往。 但……也对,干嘛要和一个骗过自己的人交往。那话听起来更像是要重来一遍,补上之前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的结局。 而且,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 施今倪对这种让她弥补的方式并不在意,只要他能开心就行。 今:【你怎么不去问他。】 殳絮絮:【你们这对夫妻真好笑!你以为我没问???】 说完,她发过来一张和漆司异聊天界面的截图。 [殳絮絮:【迎春接福,招财进宝,恭祝我的朋友们新年大吉!】 (2月10日 20:00) 殳絮絮:【同学聚会到底来不来?我统计人数,好做准备啊!】(9:20) 741:【不。】(11:17) 殳絮絮【老兄,你们复合了?】(22:12) 殳絮絮:【大哥,回我!在干嘛?急着回去做.爱吗?】(23:07)] 施今倪看着她直白的话,眼皮一跳。热着耳后根想了想,那会儿她好像人正跨坐在漆司异的腹肌上,试图把他为所欲为的手压制住。 最新一条消息在五分钟前,是个催他回复的黑人问号表情包。 漆司异也终于给了回答,只有三个字:【听她的。】 殳絮的消息同时噼里啪啦地发了过来:【不管你们这么多了,反正我感觉还挺开心的。你知道漆司异在你之后,他就好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似的,没再谈过一个!我和邝盛都感觉他这气血方刚的年纪要憋成变态了!!】 “……” 施今倪在这头看这些字,看得眉头紧蹙,紧咬下唇。 殳絮絮:【不过你俩回我消息的时间还挺相似的,刚完事儿吗?怎么样嘿嘿,爽不爽?】 这话之后还带着几个猥琐的表情包。 太久没有和好友聊过如此亲密的闺中秘事,施今倪有些招架不住她口无遮拦的热情,尴尬地发过去一个:【没有。】 她简单说了几句描述情况,并如实告知现在正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床上。 殳絮絮:【谢谢,把我磕药鸡的激情浇灭了,本来还想和你交流交流这种事情!你俩说纯洁又不纯洁,说成人也没多成人,等于是他把你伺候了一遍呗。】 施今倪抓住关键词:【交流?】 殳絮絮:【没啥,别管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她发过来了一张夜店男模的明码标价表格单。施今倪看了下,最好的男陪玩时薪是四千块。 和殳絮随便又聊了几句之后,施今倪打算睡觉。 只是在关灯前,她又捞起了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漆司异的聊天框,给他转了四千块。 那边给她秒回了一个问号。 健身房里,凌晨都还灯火通明,空气中充斥着荷尔蒙的气味。 漆司异坐在拉力器下,运动过后的眉眼冷峻又锋芒毕露。腿屈起时,肌肉精瘦结实。 他扯过肩上的白毛巾擦了把额角流下的汗,看着微信置顶那端发过来的几个字。 今:【今晚的小费。】 漆司异指骨屈着,放在齿间咬了下,不自觉地勾着唇笑。 - 休整过后,施今倪在剧组请到了五天的假期远赴洛杉矶拍摄她的专辑单曲MV和某个品牌防晒霜的广告。 这个广告拍摄自然是临时签下的合同,品牌方爸爸给钱很大方,将施今倪在圈内的商用价值直接往上提了一个阶梯。 有这个先例,后边再有广告邀约都得向这个数字靠拢。 Kenny坐在候机室里,将邮箱里和工作微信里这两天堆积的消息慢慢清空,不由得再一次感叹某位资方一手遮天、翻云覆雨的本事。 这位才刚松口,就有源源不断的财神爷跟着过来了。 Kenny叉了口甜品,看着眼前窝在椅子里一脸困倦的人说道:“不过说真的,他家公司旗下传媒部的公关手段可以啊。对你,可比对那个关系户上心。” 关系户指的是向柠,算是漆域旗下的艺人。 施今倪穿了件高领薄毛衣,在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随口了搭理一句:“怎么上心了?” Kenny回答道:“树大招风,多则逆反啊。” 内娱的人都精明,一个比一个能耳听八方。向柠前段时间乍然接下这么多资源,早就被不少人视作眼中钉。 而今的观众也是一样,发现某些明星德不配位但又出镜率极高,多半就会产生“资本在给他们强行喂屎”的逆反心理。 但是轮到施今倪这边,漆域公关对接过来的代言资源都隐秘保险,并没做到明面上就给人一种开了后门的感觉。 “哦对了,你家那位加我微信了。”Kenny说到这还有点心虚,视线乱飘,“他找我要了你的行程表,我给了。” 施今倪停下刷手机的手,狐疑道:“你收他好处了?” Kenny义正言辞,十分不满她这种态度:“你这孩子,谈钱多伤感情啊!你Kenny哥能是这种人?” “我没说是钱啊。” “……” “这样吧,一人一半。”施今倪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商量姿态。 Kenny装听不见般,起身去拿饮料,又低声骂了一句“我怎么带出个这么财迷心窍的笨玩意儿来,也不知道抓大的”。 登机前,施今倪拿着值机牌和护照准备过去。但一位机场地勤喊住她,恭敬地请她去往另一处通道登机。 她边跟着走,边不确定地看向Kenny和几个助理都进了VIP的通道口,忍不住问道:“请问是我的机票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的,施小姐,您别担心。祝您此次旅途心情舒畅。”地勤露出一排标准的白牙,笑着对她做了一个请上机的动作。 施今倪看着这架陌生安静的飞机,顺着空乘的手势和问候声中往里面走。 这架飞机虽然外观看着和外面的客机差不多,但她发现里面的座位并非国际航班里的排序,间距宽敞许多,每张座椅都是头等舱的配置,数量也少。 走到最里面,终于看见了人。 漆司异穿着一身西装,外套放在扶手上,领口衬衫开了两颗。他靠坐在椅背上,懒散地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看过来:“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一些漆总的恋爱蜜月旅行# 今姐:好无语啊。。 第46章 二更 ◎还原以前的样子◎ 座椅上有漆域公司的企业标识, 施今倪慢慢地反应过来了,这是漆司异的私人飞机。 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老板常毓对他这位后起之秀如此忌惮。 漆域是漆司异在读大学期间创立的公司,虽然在国内是以漆氏分公司的名义出现在金融圈里, 但股权结构、内部架构和老牌漆氏并没任何利益关系。 等于说:漆司异在这几年完全凭借自己已经搞出了一个和漆氏分庭抗礼的个人集团, 甚至还在这期间买下了几条企业的专属航线。 身姿窈窕的空乘在这时送上果汁,半蹲在漆司异身侧, 礼貌地询问他们需不需要喝酒。 施今倪摘下口罩,低眸没好气儿地看着他。雪茄红酒, 还有美女在侧,真是好一位贵公子的腔调。 他则并无察觉, 抬抬下巴:“问她。” “不用。” 施今倪让人离开, 坐在他对面鼓着腮帮子,气冲冲地质问:“我跟你说过我今天要工作的, 你在干什么?” 一天多没见,她眼里并没有看见他的惊喜。 漆司异握着玻璃杯喝了口水, 指了下面前桌上的企划书和几厘米厚的外文合同纸张,面色冷淡道:“也在工作。” “那你为什么把我弄过来?我都误机了。”她把登机牌放在桌上,没意识到自己脾气大了点, 音量也提高了不少。 漆司异玩着手里那串佛珠, 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沉香木珠, 掀起眼皮看她:“你是傻吗?我跟你的目的地一致。” 他找Kenny要了她的日程表,提前拓展了洛杉矶的房产业务,就为了和她同一天出发。 “14个小时的直飞。累了的话,后面有床。”他侧了侧额, 反问道, “这不比你那经纪人买的商务舱好?” 前天晚上在车里的混乱记忆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施今倪怀疑地看着他:“这是飞机上。” 言下之意是希望他不要乱来, 至少不能这么荒唐。 但漆司异直接威胁道:“你再不坐过来,我什么也不能保证。” “……” 她拎着包立马坐了过去,就在他旁边拿出了包里的台词本,又撇过头和他约法三章:“我背会儿台词,会吵到你吗?” “不会。” “那你也不准烦我。” 他点头:“知道了。” 系好安全带之后,施今倪发现整架飞机安静得有些过分。除了机长过来专程问候并问了一句是否起飞之后,就再也没有旁人来打扰。 她翻着台词本把要回剧组后的那两场戏背了一遍,闲下来看向旁边的人。 漆司异好像真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他认真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桀骜专注的精英眉眼敛去了平时不着调的倨傲和慵懒,一截骨节分明的手腕搁在那些合同书上,也偶尔会皱眉。 这种细微的小表情出现时,却显得这张出尘寡冷的脸更吸引人了。 施今倪的手挎包里只带了台本,背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看着他许久也没见他转头,只好努了努嘴,又小声问:“我可以听歌看电影吗?” 他并未抬眼,只说了句:“可以。” 漆司异在学生时代就是那种很能沉浸下来的人,一心二用,也不会被旁边环境所影响。 中途加餐吃了顿飞机餐,有中西法三餐供应,都是现做的。但长途飞行本来就耗心神,两人胃口一般,都没吃多少。 不知道他手下是多少个小目标的合同,居然能看5、6个小时。 听不见他说话,没有其他乘客聊天,也没有小孩哭闹声,更没有往常飞行中突然来问她要签名的粉丝……施今倪觉得一个人有些无聊了。 可一想到一开始是她自己说的不让他跟自己说话,她又拉不下面子主动找他聊天。 刷了会儿微博,又捏了会儿手指,她起身去饮料站那边喝了点东西。那些空乘和机组人员十分专业,除了服务以外没说半句多的。 回去后,施今倪转过身问了今晚的最后一句话:“我去床上睡觉了?” 漆司异捏了捏眉心,疲倦的眼看向她:“去吧。” 帘子后面的感应灯在施今倪走进后亮起,有点类似于酒店的布局,她对这里的洗漱台和淋浴间原本还保持一定的新奇乐趣。 但或许是到了国内该睡觉的时间,洗完澡躺在床上后,施今倪入睡得很快。 飞行似乎过了许久,在迷迷蒙蒙的半睡半醒中,她感觉大床的另一侧有人躺了上来。那柏木香清冽又熟悉,用的沐浴液也和她用过的味道一样。 施今倪困到没睁眼,脑袋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但是那只手并没让她如愿继续睡下去,掀开了她脸上蒙住呼吸空气的被子,戳了戳她的睫毛。指腹在她眉毛、鼻尖、嘴唇上游移,而后是男人的气息覆下,湿湿热热地含着她唇瓣。 彻底装不了熟睡,施今倪手背挡着眼睛,半清醒半含糊地喊他名字:“漆司异我要睡觉,唔!就知道你没这么……” “没什么?”他手臂把人稍稍抱起,侧身问她。 漆司异洗过澡,发尾还有些湿。冰凉的触感碰到她,她感觉到他在闻自己的颈侧,低声嘟囔了句:“你是狗吗?” 一张口,就是给他缠住舌尖的机会,津液相互交换。 舔吮中,她洗澡后换上的白色浴袍在半推半就中被扯开。冰凉的手指抚着她后脊背的凹陷处,一寸寸往下。 施今倪完全被亲醒了,懵然又羞赧地看着天花板上亮起的繁星点点,那是机舱里的孔灯,有点像劳斯莱斯里的车顶内部。这次没有碍事的长裤,他更肆无忌惮。 光线在她瞳孔里一点点散开,闭塞阒寂的空间里,还充斥着仄仄水声。 她在情动的失神过后咬住了手背,忍不住揪住他短利黑发,也有些吃不消他的攻势,声音被迫断断续续:“你起来,亲够了没有……” “这次给多少?”漆司异半跪着压上来,有些潮的鼻梁骨蹭了蹭她脸颊,哑声,“不得翻个倍?” “……” 是在说那晚给他发了4千块小费的事情,施今倪咬唇看他,不满道:“那已经是价格表里最高的了!” 他额前碎发往后捋,露出清隽英气的眉弓。锋利的喉结在她掌心下滚动,冷嗤中带着点轻佻的挑衅:“你这么敏感,看来前男友很孬。” 施今倪唇微动,听出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胜负心,有些好笑:“我前男友是……你在骂你自己吗?” 漆司异皱眉:“那天门外的不是?” “是情侣炒作的营销策略,艺人谈恋爱没你想得这么自由。”想到他刚才那句评价,施今倪把浴袍带子拉好,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之前的女人是有多熟练。但我没经验,也确实做不到像她们那样。” 尽管殳絮说过他没有稳定关系的伴侣,但施今倪并不认为他没有找过女人解决生理需求。 比如上次那个从他身边离开的女明星。 她想起名字了,叫向柠。 但他说过现在身边没有人,那她也不该介意。或者说,没有什么身份去介意。 她说完,没注意到漆司异片刻的沉默。“她们”?真会冤枉人,可她又凭什么一脸不在乎他过往的样子。 他瞳孔幽深,眼里是要把她吞吃入腹的欲.望,可是又带着隐忍的怒火:“施今倪,你总能随便一句话就让我生气。” 施今倪顿了下,想不明白是哪句话。但她在他面前又维持到了那副不吵不闹的模样,顺着他的话乖乖道歉:“那对不起。” “……” 因为只是有负罪的亏欠心理才接受了这段关系,所以会对他一步步退让。 漆司异冷隽的脸半陷在阴影中,下颌绷紧,眼眸沉沉地注视着她须臾,掀开被子下床离开了。 她不知道又触犯了他哪根逆鳞,纤长的眼睫缓缓垂下,安静地感受到他的体温慢慢从这张床上消失。 这些年里,施今倪回避了感情上的很多人和事。总是会在别人的示好追求中想起漆司异,对他有着难以启齿的愧疚和心虚。 重逢后,他在那些商界老狐狸的嘴里都是不可一世的狡猾难搞,更何况她呢。施今倪只知道他现在身居高位,猜不中他越来越阴晴不定的深沉心思。 也不清楚他是想要高中时候的她,还是如今的她。 她预估不了自己这些年变了多少,没了那年一无所有时的一腔孤勇,也没了那时触底反弹的自信……但她还是很努力地,尽量在他面前还原以前的样子。 - 飞行时间还剩下6个小时,在进入气流波动的那一段路程里,副机长的播报安抚声应时响起。 门在这时被推开,漆司异若无其事地走进来躺到她身边。像是刚才的嫌隙都消失不见,他侧身把人揽在怀里,额角抵着她柔软的发丝。 施今倪睁开了眼睛,感受到他的唇很轻地落在自己颈侧。她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讨好般地亲上他的脖颈。 气流动荡消失,机翼平稳飞行中。私机并没有这么多打扰人的安全提示,见到客舱中此刻无人坐着,播报声音便没再响起。 漆司异的声音落在她耳廓,有些低而温柔:“看不看风景?” 她愣怔时,看见他打开了房间里的两面机窗。 飞机穿越北极圈进入美国境内,正巧通过了白天和黑夜交界的地方。左右两边的机窗外景观各不相同,右边是茫茫黑夜,左边却是苍茫白日。 施今倪不得不承认私人飞机还是有好处的,如此安静的自然景观下,机窗那也没有拍照的脑袋挡着。 远处那条晨昏线上由靛紫渐变成橘红,底下云彩看上去很厚实,像是可以踩踏的软绵绵地毯。日出的光线露出一边,在这天光乍亮处,最上面的蓝灰色云翳中却悬挂着一轮弯月。 上万米的高空之上,它们一同出现在这一幕画框里,清晰得实在太不可思议。 “好漂亮。”施今倪趴在机窗口那,呆呆地看着霞光万丈,感叹出口,“漆司异。现在算白天,还是晚上?” 他视线只放在她脸上,语气松弛:“随便吧。” 不管她对他是歉疚心还是怎么样,都随便吧。 - 作者有话说: 741美德+1,自己哄自己 第47章 ◎先和你女人玩一玩◎ 飞机降落在LAX机场时是在上午10点, 乘坐私机的好处是不用跟着寻常旅客那样去排队。 机舱门一打开,机长和机组乘务人员分别在门口鞠躬送他们出去,并祝他们旅行愉快。 2月中旬的洛杉矶, 太阳虽然高悬于顶, 但气温不高。舒适的春风迎面吹来,施今倪庆幸自己擦过防晒霜, 也顺势戴上了一顶棒球帽。 漆司异作为这架飞机的持有人,需要在入境时去更新签证信息和出示民航的国籍登记证书。 而施今倪不打算浪费时间陪他一起, 她还有自己的工作。 在下飞机前,她买好了境外流量套餐, 切换到本地网络打开了消息。Kenny在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消息, 说团队都在酒店等,行李都拎过去了, 她只需要直接打车过去。 这里是漆司异待了十几年的城市,包含了他的学生时代和创业初期。 但施今倪是第一次来到美国, 她本来在国内那些年接受的就是应试口语教育,如今的英语水平也只够普通的几句日常交流。国外倒不需要墨镜口罩一连套伪装,她只是压低了帽檐遮阳。 好在没等她下载好Uber时, 已经有一辆的士停在她面前揽客。 那人是个华裔, 看见她这一身打扮。分别用韩语、日语打了声招呼, 最后才切换成有些蹩脚的中文:“中国人你好,要打车吗?” 施今倪点点头,坐进去,报出了酒店的名字。 车缓缓驶离机场, 她正低着头发消息给Kenny。司机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 笑着说:“中国女人都像你一样漂亮性感吗?” 施今倪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赞美, 但他打量的目光让她感到有些不快。她装没听到, 下一秒,又听到他说道:“难怪Awin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啊。” “什么?”她以为听错。 而漆司异的电话在此时打了过来,他声音莫名凝重:“让他停车。” 施今倪愣了下,看向驾驶位上的男人,没反应过来:“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车正好遇上红灯停下,司机在这时突然转身抢过施今倪的手机,看了眼备注,点开了扩音,吊儿郎当的语调:“Awin,你知道是我啊?jac.费~” 漆司异呼吸沉重,带着倨傲的戾气放话警告:“我在你车后面,你停还是不停?” 车内两人同时往后视镜那看,一辆白色跑车即将追上来。 费雅克睨了一眼绿灯通行,直接踩油门转弯逃跑。 电话被挂断,他丢在副驾驶上,一边快速地打着方向盘一边说道:“小姐姐最好不要乱动,我身上可是有枪的。欢迎来到美利坚,枪.击作乱每一天!” 施今倪刚下飞机还是懵的。 车窗口半开,暖洋洋的风灌了进来。两边道路上种着高大的棕榈树和红杉木飞速掠过,湾区远处海面波光粼粼。 看上去的环境和深州有点像,都是临山沿海的城市。但洛杉矶的生活节奏却缓慢许多,就连街上随处可见懒洋洋的流浪汉都能成为风景特色之一。 “你们是朋友吗?”她终于忍不住出声,看着他手臂上流里流气的大花臂,“为什么要带走我?” 费雅克余光扫着后面那辆跑车,笑道:“我这人没什么特殊爱好,就喜欢抢漆司异的女人。” 施今倪气闷:“…神经病。” “哟!骂人可不对哦。”费雅克舔了下牙尖,舌尖往里卷,朝她“咯嘚”了声,“如果我成功从他手底下把你带走,你就陪我玩一晚?” 他这句话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下流的眼神朝她胸口看过来。 施今倪克制住不翻个烦人的白眼,往后靠平:“你走不掉。” 他笑得得意:“这么信他?” 尾音才落,车尾被后面的跑车径直撞了上来。力度不重,只是试图要让这辆车停下,他们坐在车里都能听见车灯和车后侧被摩擦撞坏的声音。 费雅克这才感觉玩脱手了,收了笑脸,踩油门的同时骂了一句“玩美式截停吗?你老公真是个疯子”。 施今倪勒紧了安全带,急着吼:“你快停车。” 又听见后面有警车呜呼呜呼地发出警报的声音,因为漆司异的那辆车刚才闯了红灯。 可那些警察大概以为他们是一起在居民道路上玩赛车追逐的同伙,连带着一起追上他们的这辆车。 这种场景让施今倪骤然想到了美剧里的犯罪片。 四面八方都有警车冲过来,边上一辆白色跑车加塞超了过去。超在他们前面之后,他打了个急转弯,车轮在柏油路上狠狠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声。 跑车的排气声浪呼啸,喇叭和警报器一同响起。 漆司异那辆车调转了车头正对着他们,车速未减,一招倒退的截车方式堵在了他们车前。与此同时,猛拍了两声长鸣的车笛逼停。 吵到施今倪耳朵疼到皱眉,在他空不出手管她时,她解开安全带过去扯住费雅克的衣领:“还不停?” “OKOK,我停!” 方向盘被牵扯得左移右摆,施今倪也在这种晃悠中磕到车窗。 车停下,她打开车门出去,四周那几辆警车也一起停下了。那几个警察被周陌带来的律师拦住,按法律程序处理这起追车事故。 漆司异自上而下扫视着惊慌下车的施今倪,从她被风吹动的裙角,到她手捂着被撞红的额角那一处。 他大步上前的同时,扯松了领口的领结。袖子撸至小臂,露出紧实的手臂线条。 却不是走向她,而是拽起了驾驶位上的费雅克出来,将人往车前盖上一扔。 费雅克这衣领被连续这两人掐,捂着喉咙咳得不行。但还是犯贱地笑,说的英文:“Awin,好久不见!怕你不会主动来找我,所以我想先和你女人玩一玩。” 漆司异自始至终没搭理他一句话,下颚线绷紧,脸上一层盛愠。 施今倪原本还以为他们是朋友,可是这么一看却觉得不像,又担心那个男人身上真的可能有枪。 可下一瞬间,她眼波微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费雅克的脑门上正抵着一把枪,脸上这才血色全无。他举起手来,吞咽了一下口水:“那个,我发誓,我没来得及碰她…” 漆司异在洛杉矶待这么多年,早就有了合法持枪证。 他侧脸逆着日光,身型挺拔利落。脸色不耐烦中透着冷戾,桀骜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嗓音凉薄:“我不喜欢别人吓她。” 警察没注意这边,旁边的保镖不敢拦,只是在周围看着他们,几个高大的人也无形中挡住了这一圈的动作。 施今倪看见那把枪还有些恍惚。职业的原因,她偶尔会有些分不清是在拍剧还是在现实里。 “漆、漆司异———” 她喊住他,看见他盛着愠色猩红的眼。 他对上她有些怯的视线,胸口起伏处渐渐平缓,眼里恢复清明。又突然拉过她的手,将那把枪塞在她掌心里。 施今倪感受到了真枪的重量,和拍戏时候的道具完全不一样。她纤长的睫毛止不住地颤着,呼吸屏住:“你给我干什么……” 漆司异凌厉的眉眼压迫感十足,薄唇覆在她耳后,气息笼过来:“怕什么,你拿着就是你说了算。” 被瞄准的还是费雅克,看着她手在抖,他人更抖得厉害:“你千万别碰扳机那!” “……” “我不要!你拿走。”施今倪真怕一不小心就走火了,枪连忙塞回他手里。侧过身,吓得有些惨白的脸埋在他胸膛,“你把我送回酒店,我还有拍摄。” 漆司异收了枪,黑长的眼睫垂下,手掌握着她后脑勺安抚地摸了摸。 - 一场混乱不知道最后到底是怎么结束,漆司异这边的律师和秘书周陌一起留在了警局继续走律法程序。 而走之前,费雅克以“绑架未遂”的罪名被控告。虽然知道不太可能立案,但他暂时也被关在了局子里。 漆司异换了辆SUV开,出局子后就送着施今倪去酒店,表情冷静得像是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那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沉默一路,施今倪还是问出口。 “大学同学。” “他认识我?” 漆司异面色波澜不惊:“看过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吗?”施今倪想了想,扯回正题,“可是他明显是因为你认识我的啊。你看上去又和他关系挺差的,应该不是这段时间给他看的照片吧?” 他突然有些躁地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咬嘴边,没点。目视着前方路口尽头的海,解释说:“大一那年,他从我课本里偷过你的照片。” 施今倪皱眉:“偷我照片干什么了?” “撸管。” “……” 她差点被口水呛到,一下闭上了嘴。 车窗口关得紧,虽然开了空调,但是这会儿也莫名地热。 施今倪后知后觉刚才那个问题也没问到重点:“可是你为什么要在大一的课本里夹我的照片?” 漆司异瞥过来一眼:“你说呢?” “总不能和那个猥琐男是同一个理由吧……” 她嘟囔的声音太小,几乎听不清。无聊地捡过中控台置物格里的打火机,要帮他点烟。 他躲了一下,摇摇头是不打算抽的意思,把烟拿下了。车也在这时停在了酒店外面的停车坪上。 施今倪找出手机给打算给Kenny发“到了”的消息,边拎过包,边要去开车门:“那我先走了,你去忙你的吧……哎,车锁住了。” 她回头不解地看他。 漆司异解开安全带,把人拎到自己的腿上橫坐着。 又是这个有些熟悉且危险的坐姿,施今倪手抵着他肩膀,提醒道:“我说了下午有拍摄的。” “嗯。”他应得漫不经心。但二话不说地吻了上来,吮着她柔软的唇瓣诱哄般开口,“张嘴。” 牙关发软,感觉到他舌头急切地捣进来,舔舐着每一处。她搂着他脖颈回吻,口唇之间都是彼此津液甜腻的味道,指腹轻轻摩挲他耳朵,说话声断断续续:“只……可以亲嘴巴……” 要是吻痕留在别的地方,今天的拍摄就泡汤了。 漆司异亲着她,却还能分心地提过刚才在便利店里买的冰袋,取出来敷在她被撞到的额角上。 作者有话说: 紧赶慢赶重点戏还是在下一章( - 感谢在2023-04-18 10:45:50~2023-04-22 23:2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谢言 3个;62019954、不爱我的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爱我的X 25瓶;xxxxa 9瓶;芒果吃了吗 7瓶;晚晚w 6瓶;珸一一、55034410、清 5瓶;每天都要开心^_^、47072842 4瓶;Zora、Sophia小西瓜、元素周期表二十三号呀、folla 2瓶;46594982、黄昏溺于爱.、我叫肉很多、43082487、我爱纸片人、yeeelen、月亮小宝贝、李泽言的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能当6岁小女孩的爸爸◎ 会议刚结束,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费澜推开挡在门前的周陌,才进门就笑得爽朗,颇有好友久违的喜悦感:“别来无恙, Awin。” 漆司异摘了谷歌眼镜, 将AI智能面板关闭,捏了捏鼻梁朝门口看过去。 厚颜无耻的不速之客没有私闯进来的羞愧, 反倒是周陌揣揣不安地立在旁边道歉:“对不起漆总,下面的人没拦住。” “怪我, 离职这么久了一直忘记上交门禁卡。”费澜从口袋里掏出卡来,上道地交给来周陌。 漆司异摆摆手, 示意助理下去。笔记本顺势合上, 往后靠在椅背,偏头看他:“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儿?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 我就过来见见你嘛。” 费澜是他在MIT读硕士时的校友,比他大两岁, 之前共事创业过。这人做事很多时候为达目的并不守规矩,在国外有时或许行得通,可是这种方式经营一门生意并不能长久。 漆司异在决定回国之后就精减了公司内部人员, 清理的门户中包括了他。 “我家那个混蛋不懂事, 又惹你生气了。”显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还是为了费雅克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弟而来。 漆司异懒得再听下去,捡过桌上的糖盒打开,放了一颗在嘴里:“Label,他不是第一次冒犯我。” “他玩心大, 我回去会罚的。”费澜话头一转, “不过我听说…冒犯的是弟妹吧?” 他脸色沉下, 糖被咬得嘎吱作响:“你手伸太长了。” “抱歉。”费澜见他神情有异, 知道来这趟也讨不着好,索性不提了。咳了声,想缓解关系,“今晚去喝酒?” 漆司异看了眼时间,起身下逐客令:“没空,改天吧。” 周陌在这时进来,敲了敲门:“漆总,车备好了。” - 施今倪这两天在橙县拍广告,闲暇时间也让Kenny安排了英文好的助理陪着逛了下周边的旅游景点。 漆司异发消息问她现在哪儿时,她人那会儿去了大熊湖附近拍摄自己ep单曲的MV,丢在遮阳伞下的手机铛铛亮了两下。 这首新歌是施今倪所有歌单中最特别的一首,也最符合她私下不说话时给人的感觉,一首曲调安静而哀伤的夏日情歌。 或者说,应该是情书。 歌词情境是写女主人公在学生时代对那位风云年级里的学校优等生有着暗恋的少女心思,但是她从来没有表白过。 她自始至终只是看着男生身边来来往往的那些人,追随他的、喜欢他的等等。和他考上一所大学之后,也只是看着他谈第一段恋爱、分一次手、最后申请去国外做交换生,但是一场意外让男生永远地留在了21岁。 女主人公成了在那场葬礼上哭得最难过的人。 她后来毕业去了很多城市,包括男生在国外读的大学,朋友圈里发过的打卡点。而在要离开美国的前一天晚上,她居然回到了17岁那年…… 施今倪带的男主是同公司门下的师弟,叫季奈。走秀平台出道,身型板正。他穿着校服只露出一个背影在那时,居然有点像漆司异。 他们刚拍完宣发海报图片,摄影师在调整机器和站位。 施今倪看着长椅上那个岑寂的身影时,一时有些恍惚。但身后季奈端着杯冰镇杨梅汁过来时,她表现得更震惊:“你在这?” 季奈笑的时候会有一排小虎牙,也对她这难得一见的情绪外露有些惊讶:“嗯,怎么了?” 都没和他再说上一句话,施今倪朝着长椅上那个身影径直跑了过去。 “哎今倪姐,你这是去干嘛啊?”季奈张了张口,想要喊住她。 但很快被后面的小艾追过来,咳嗽着提醒了句:“来之前不是就说过了吗?Kenny哥让你不该说的别去外面乱说。” “……” 长椅那个位置正对着午后的太阳,有些晒。 漆司异穿了件薄款的潮牌连帽卫衣,运动裤勾勒出拓跋的长腿窄臀。帽檐压在额前碎发上,细密黑睫垂下,内双的眼皮,看不清那双凌厉锋锐的眼,高挺的鼻梁骨上打下一层淡淡阴翳。 他脸部的轮廓线条精致薄利,虎口处的纹身清晰,百无聊赖地转着中指上的素戒,整个人坐在那痞贵又冷淡。 施今倪还穿着刚换下的人字拖,跑过去时踩着沙砾有些滑,几乎是撞进他怀里:“漆司异!” 他懒慢抬头,并不意外地接住她,骨节削瘦的手卡住她纤瘦的腰身:“才看见我?” “没认出来,你这段时间都穿西装的。”她似乎很喜欢看他这种少年感的穿搭,盯着他这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掀开他帽子,手自然地牵进他掌心,“怎么突然过来了?” 漆司异看着她身上这件校服,淡声:“我来很久了。” “多久来的呀?我都不知道,刚刚一直在拍摄。”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从你搂那个男人开始来的。” “……” 因为拍摄需要,施今倪身上穿的还是朗御的那套校服。 她只留着这一套校服好多年,保存得整洁小心,上面校牌也一并留存。高马尾,化了淡妆,看上去就是个三好学生的模样。 虽然是工作的正常流程,但被他这么特意断章取义地一句概括后,总显得有些怪异。 施今倪笑容一下僵住,有些心虚转移话题:“那你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我要收工了。” 漆司异站了起来,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我们可不可以自己去吃?”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话要小声凑近说。 但他每次想要在施今倪面前达成什么目的时,都不用多用什么手段,只要装装温柔,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施今倪点头:“好,你等我去和他们说一下!我顺便换个衣服。” “我已经和你经纪人说过了。”漆司异把她拉回来,漫不经心的瞳孔里有她的倒影,“不用换衣服,就这样去吧。” - 漆司异开了辆挺普通的GT,他要去的地方离downtown不远,开豪车的话避免不了砸车窗玻璃来偷东西的流浪汉们。 看了看时间也才下午2点多,他们的车停在了西海岸最大的跳蚤市场。 对于施今倪来说,这更像是加州一日游。 她不怎么开口说英语,高中那些东西不学而退、不用就废。内娱又是大部分看脸看身材的环境,甚至有太多学历只到初中的。 但尽管到这个年纪了,她有时看见新人大学生,还是不免感慨羡慕。 “我前天有去坐莫尼卡海滩的过山车……还经过了USC,是你本科的学校吧?”施今倪逛着市集,随意地找话,“你学校好大啊。” 他语调平淡:“没进去看吗?” “那么大,进去要花很长时间逛的。当时还有其他行程就没去。” “那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带你去。” 施今倪只请到五天假期,原以为时间会很紧凑,但没想到广告拍摄和MV拍摄都顺畅得出人意料。 但或许是团队里的人也想趁这个出差机会好好玩玩,大家效率都很快。 这才第四天,就可以吃收工饭了。 “漆司异,你刚刚是不是吃糖了?”转角处没多少人,施今倪拉拉他衣领,没头没脑地提要求,“我想和你接吻。” 她放任自己对他展现出撒娇的天性,口吻里带点俏皮感。和多年前的一个眼神就撩人心魄的少女感又有些不同,如今更成熟,摇曳生姿的妩媚身段挨近时就足以让人一败涂地。 更何况,这些招数现在又重新用在了漆司异身上。 这些年他见过不少自荐的女人,但在这一刻还是觉得她这绵里藏针的伎俩最自然顺眼。 他怔了一下,点头:“可以。” 但并不打算欠身的姿态,只能由她踮脚的意思。 两条雪白的手臂缠上他后颈,彼此气息凑近的那一刻,施今倪瞥见对面有个亚洲面孔的小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眼尾还挂着泪珠,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你谁啊?”她在最后这一秒错开他,朝那个女孩子走过去。 漆司异看到她蹲在小女孩面前耐心地询问,烦躁地“啧”了声。 小女孩看上去只有5、6岁,穿着一件写着中文的T恤,手上还抱着一只黑猫警长的玩偶,吸吸鼻子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施今倪甚至用了手语。对方还是没反应之后,她只好扯了扯漆司异裤脚:“我记得你会说日语来着,用日语问问她?” 她刚说完,小女孩就摇摇头:“听得懂。” 漆司异心浮气躁,气压也低。 施今倪没注意到眼前的小女孩已经被他吓到了,温温柔柔地捋了下她额前的碎发胎毛:“来这里旅游的吧,和家里人走散了吗?” 小女孩撇下嘴要哭不哭的模样,稚嫩的脸蛋被太阳晒得红扑扑,声音很小地说话。 “嗯?”施今倪凑近去听,发现她在背一串电话号码。 所以确实是走丢的小孩。 施今倪打过电话,两个人一起在树荫底下等家长过来把人接走,期间她一直在逗小女孩玩。 “跟你玩猜谜语要不要?一只猫猫掏出手.枪,要打一只老鼠。你猜那只猫猫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想了想,猜不出地摇摇头。 施今倪伸出手指,戳戳她抱着的那只玩偶:“在这呢,它叫———” 小女孩和她齐声喊出口:“黑、猫、警、长,哈哈哈哈!” …… 她本来就这么会哄人,刚刚还有些放不开的小女孩没多久就被她哄得嘎嘎乐,在父母来之后还一直依依不舍拉着施今倪的手。 有些刻意幼稚的笑容慢慢收起,施今倪转过头,这才发现漆司异一直以阴沉沉的视线看着她这个方向。 “又这么凶,难怪刚才妮琪都不敢看你。” 漆司异盯着她红润的唇色,没开口搭理。他看不得她对别人这么有耐心又温柔的哄笑语气。 施今倪丝毫不怕那道冰冷的目光,搂着他腰仰头,眼尾含着笑意:“还好我六岁的时候没碰见过你这种帅气哥哥,否则一定被你迷得找不着家门在哪。” 漆司异垂眸,反问:“不是叔叔吗?” 他这岁数,都能当6岁小女孩的爸爸了。 “那你自己当叔叔吧!”施今倪上手捏着他劲瘦的腰腹肌理,不满道,“我还想多听小孩喊我几年姐姐呢。” 话音没再从她嘴里说出来,因为漆司异已经倾身吻下来,湿软的舌头闯进来攫取她的呼吸。 要什么小孩叫姐姐。 他快被这种分走她注意力和耐心的所有事物给烦死了。 - 和漆司异在酒店周边的一家意大利餐厅吃过晚饭,施今倪收到了Kenny发来的工作消息,提醒她晚上有个视频连线录播。 这是一档综艺节目里的访谈提问环节。 本来施今倪应该和《帝姬》剧组的主演们一起去上这档综艺,但她后期宣发的档期都排满了,也就只好通过这种“云合体”的方式。 国内是下午1点,洛杉矶这会儿是晚上10点。 这不算什么大活动,施今倪一个人应付也绰绰有余。Kenny只交代她自己化好妆,找好角度开直播连线。 她其实都懒得化妆,回酒店房间后已经有些吃饱喝足的困劲,去洗了个澡保持清醒。头发将将吹完,半湿半干。敷面膜补了个水,就将手机立在了阳台的茶几上面。 主持人那边收到她的讯息后,很快将视频电话打了过来,兴奋地招招手:“哈喽今今,好久不见啦!还是这么漂亮,快来和我们《帝姬》的全员小伙伴以及场上的观众朋友们打声招呼!” 综艺那边给的是个大远景,施今倪在这边能看到舞台和观众席位。她的背景倒很简单,椅子后面是阳台的玻璃门,往前看只是酒店内部的池塘,在晚上是一览无余的黑暗,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 夜风吹着她的长发,恰好露出光洁白皙的一张脸。 “哈喽大家好,我是演员施今倪。”她坐姿很直,微微偏头,对着镜头打招呼。 那边很热烈地给了掌声和回应,主持人熟练地cue流程,提到了鸣谢广告和直播app的平台赞助商。 “接下来是滚动截屏的问答环节啦!今今将在观众互动平台抽取几个问题回答,稍后还会有观众随机连线,送出我们的福利大礼包!” “好的。”主持人看着大屏幕上卡出来的界面,说道,“第一个问题是想问问今倪拍摄帝姬的过程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这是个炒cp的好机会之一。 按道理这是一场直播综艺,导播会在这时将镜头切到男主演西凌,看他给出的reaction。 但Kenny之前说过要解绑,就算cp粉群庞大,一时解不开,也不能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粉丝找到糖磕。 恰好施今倪也不想再炒,于是将话头扯到自己身上:“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天拿到台本和导演、编剧们一起开会的那个晚上,熬了一个通宵去诠释理解帝姬这个角色。她经历了很唏嘘漫长的一生,这个‘漫长’并不是指时间,而是人生经历从‘当时只道是寻常’,走到了‘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这一步……” 前面几个问题是关于宣剧,后面就回到了施今倪本身。 “最近颁布了亚洲前十的面孔,今倪位列前排,请问做大美女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主持人边念边笑,看向施今倪,“这个问题很有意思。” 施今倪也有些诧异这种问题都能被选进来,但神色自若地低睫想了几秒,缓声道:“其实……都差不多吧。会有人爱你,也有人不爱你,你不会是例外。” 阳台顶上的光线偏暖橙色,照得她瞳仁呈琥珀状态,素颜衬得明艳的五官更温柔了。 观众那边欢呼激动地喊出她名字,有些混乱。 主持人打着圆场笑了笑:“看来今倪的人气今天要隔空冲破录制棚了。” 施今倪在这边也听见人声激动,直播平台上的页面更是一连串土豪打赏飘过。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大家好好配合武老师录制。线上在观看的朋友们也不用给我打赏了,我试试能不能关掉。” 她拿起手机来好好研究了下关闭这个功能,那边的主持人为了不耽误时常帮她进行着随机连线的抽取环节。 施今倪再次把手机放好在桌前,接通电话:“喂。您好,我是施今倪。” ———“喂。” 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从连线那方传出来,弹幕疯狂刷屏:【救命!这个声音,是不是哪位明星好友啊?】 【这档节目出来,简直在宣告‘今西何夕’解绑成功!话说施今倪在美国待这么多天,就没一个粉丝拍到路透吗?】 【要不是西凌就坐在台上,我真的以为会是他!虽然声音不太像呜呜呜呜,我的cp今天都没互动过一次,避嫌避成这样了吗?】 【唯粉们真的别太过分干预你哥你姐的私生活!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让两个真心相爱的小孩好好谈恋爱吧!】 【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影帝孟归润啊?‘施润’cp大旗举起!!!】 …… 这道声线磁性动听,听上去就不像随便找的普通观众。弹幕众说纷纭,但施今倪几乎是第一瞬间就猜出来是谁。 与此同时,旁边房间的那扇阳台门也被拉开了。 施今倪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考虑到自己还在直播,她只微微地转过头,用余光去看。 漆司异拎着一张折叠椅坐在了外面,朝她看了过来。 他戴着蓝牙耳机,手里抓着一罐百威啤酒,向她举起示意。又不动声色地继续躺回去,扮演幸运观众:“你好,施今倪小姐。” “……” 作者有话说: 能不能有人管管他啊 (晚点二更 第49章 ◎今晚都不◎ 他在干什么, 喝多了吗?什么时候搬到自己隔壁的,到底怎么说服编导组把他手机号码弄进来的? 施今倪脑子是懵的,全是疑问, 忘记自己该是这场环节引导问题的人。脸色虽然看不出变化, 但还是有些呆滞住地重复他的话:“你好。” 漆司异长腿交迭,慢悠悠地看着她这反应, 灌了口酒,嗓音更低哑:“是幸运观众可以问两个问题吗?” 九百多万人都在线观看。 她找回理智, 点点头:“是的,你想问什么?” “吃过饭了吗?今晚的餐点怎么样?” 明知故问, 明明和他一块吃的, 而且这跟剧宣有什么关系……施今倪硬着头皮回答:“吃过了。甜品有点腻,其他都很完美。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没有了, 希望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漆司异利落收线前,终于想起主题, “顺便,祝施小姐的新剧收视长虹。” “……” 全场整整安静了好几秒钟,大概这是综艺环节里最戏剧的一幕。 见多识广的主持人努力用漂亮话扭转乾坤, 施今倪后面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但还是尽职地完成了接下去的互动。 好不容易等连线结束, 她笑着和大家告别,关掉了手机。确认关屏了,施今倪才转过身,隔着一道栅栏打量他这闲适的姿态。 漆司异也刚洗过澡, 松松垮垮的浴袍里只穿了一条灰色家居裤。廊道的顶光打在他肩身处, 冷白皮, 裸着的胸腹薄肌若隐若现。 他头发稍稍泛湿, 鼻挺唇薄。神情里流露出松弛的性感,懒懒地掀起眼皮注视着她。 其他问题都懒得问了,施今倪拉过椅子和他隔着一堵矮墙两两相望,气鼓鼓地问:“好玩吗?当着几百万人搞这种小动作。” “嗯……还可以。” 语气里略带着一股漫不经意的玩咖少爷腔,和十七八岁那会儿一样,目中无人又顽劣的孩子气,真把施今倪给气笑了。 她懒得再计较,双臂抱在胸前。下巴轻抬,指向前面那方池塘:“我以为你要在这里钓鱼。” 漆司异半张脸隐没在暗处,那双视线却灼热地盯着她:“我没这么无聊。” “你居然会觉得钓鱼无聊?”施今倪惊讶地努努嘴,“可是我师傅说你连钓鱼都这么好运,总能钓到很多。” “那是因为你师傅肤浅,把实力当成运气。”他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淡声说出这种话时更显得倨傲。 施今倪拍了下茶几,佯装生气地警告他:“你对我师傅放尊重点啊。” 但本来就没说错,漆司异看着她轻飘飘地解释:“他只看到我钓到很多鱼。却看不到我用的是最贵、最好、最适合那片海域的鱼饵,我每次出海都会带指南针看顺逆风的风向、风力,关注当天的气温,这些都是能否钓到鱼的技巧之一。” “……” 她听得哑口无言,确实没想过只是一个休闲娱乐活动都这么多讲究。 因为不爱解释,不会把这些背后的事情讲给没必要的人听,所以漆司异从小到大给人的感觉就是做什么都能轻易地成功。 大家找不到他努力的证据,就将他得到的东西归结于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好命,好运。 漆司异记得回国后回到漆氏的那几天,他伯父和那两个表哥都变着法儿来刁难他,甚至想尽办法去查他的漆域有没有财务纰漏。 一群废物只会照本宣科,在祖辈打下的轨道上不知变通地走,拿什么和他较量。 施今倪在这处能闻到他手上那罐啤酒的酒香,支着额,伸手过去:“给我喝一口。” 他头靠后仰,浴袍半敞开,堪称活色生香的一幕。像个不怀好意的狡猾猎人,微抬起手举着诱饵睨向她:“你自己来拿。” 他们这两个房间离得很近,要想过去对方的阳台,爬上矮墙就能跨过去。 猎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紧盯着他的猎物小狐狸,喉结克制地缓缓滚动着。在酝酿要不要起身过去的那一刻,明知是陷阱的小狐狸还是主动爬上了矮墙,跳了过来。 得手了。 他气定神闲地笑了下,听见隔壁阳台门被风吹得慢慢关上的声音。 施今倪没带钥匙,手机也落在刚才的茶几上面。往那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那张椅子上耸了下肩膀:“糟糕,回不去了。” 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有些苦恼的表情,但并没有着急的意思。是心甘情愿,也是自投罗网。 漆司异不拆穿,懒洋洋地把手上那罐酒递给她,说喝不下了。 “你是刚才就在外面和别人喝过很多了吗?”她嘀咕,接过来抿了口,总感觉他今晚的神态有些醺醉感。 这会儿晚上11点多钟,都刚洗过澡,却也都在阳台这散漫地吹着凉风。 施今倪长发柔顺地落在胸前一侧,刚才为了直播出镜,上身穿了件正儿八经的印花水墨衬衫。但下身就是条瑜伽短裤,露出了两条细又直的长腿,白得像是上等羊脂玉,臀部挺翘浑圆。 她只盘了一条腿,坐在稍高的椅子上,另一条腿往前伸,正好能踩在他手臂上。察觉到他没戴那串佛珠,好奇地问:“你那个佛珠是哪来的?” 他其实并不像会戴那种饰品的人。 漆司异语气淡薄:“我母亲去世前给我求来的。” 提到他母亲,施今倪有些不自然地要收回脚,她好像在站在钟析他们那一边起,就没办法直面他的事情。 脚踝被握紧了,略微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她脚背,漆司异低着眸看不清情绪:“要听我聊聊她吗?” 她顿时不挣扎,只是握紧了啤酒罐子,声音低不可闻:“好。” 漆司异的父亲是个公认的浪子混球,而他也一度不喜欢回忆自己的母亲。 漆母是个温柔又没什么背景的女人,因为书香门第和淑女家教被漆老爷子看中。她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漆司异的父亲很多年,这门婚事里,作为当事人的漆父也并没有反对。 当然,他怎么会对这个乖顺卑微的妻子有什么意见。 漆司异小时候的记忆就是看着漆母卑微屈膝地等着一个酒醉丈夫回家,不能去开儿子的家长会是因为被醉鬼丈夫暴力打青了脸,明明知道丈夫在外面有女人,也不敢硬气地提离婚。 她信奉漆司异的父亲终有一天会浪子回头,会在累了之后回归家庭,偶尔的暴力也只是因为心情不顺。 只是这种念头抱了十余年,终于在找上门来的钟蓉身上渐渐破裂。 年轻时候的钟蓉是个很胆大进取的女人,她虽然是小三,但并不以此为耻。厌倦了十多年来的伏低做小,终于在某一天寄过来了她、漆父和钟析的亲密一家三口照。 钟蓉约定好了时间,说会在那天找上门来和她聊一聊离婚的事情。 漆司异的母亲太软弱,也最会逃避。她那天把漆司异送去了娘家,也故意躲开,一个人去了山上寺庙给佛珠开光。 那是个下雨天,车子打滑。 漆母没得到救援,悄无声息地失去了呼吸。 那年漆司异11岁,被匆匆送来美国读初中。更讽刺的是,他是在近两年后才得知了母亲早就去世的消息。 因为全漆家的人都在帮忙瞒着漆司异父亲的这件丑事,不敢让他知道他母亲是间接被父亲的出轨对象逼走,才导致了这场无妄之灾。 漆父忌惮小小年纪的漆司异会记仇,彼时的父子关系早已经水火不容。 再后来,是在他读高一那年,被告知了家里住进来了一对母子俩。 有过被瞒一次的经验,那时的漆司异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大张旗鼓地回了国。 全家人还是很提防他,毕竟也是在那同一年,漆父来美国找他,却彻底地失联。 施今倪听到这,想起了漆老爷子曾经也说过这件事,甚至连钟蓉当初也对这件事渲染过很多次。她不敢细想,也不愿意去猜测漆父的失踪真的和漆司异有关。 他就在自己面前,他这个时候只是需要自己去抱抱他。 于是施今倪放下了那瓶酒,半蹲在他两膝之间,埋进了他胸口。手掌慢慢地拍在他背上,脸颊贴在他心脏那。 “漆家没有真心对我的人。他们怕我,恨我,防我…可惜我天生命贵,一个个的都得仰视我。” 她仰头,有些虔诚的姿态:“我和他们有区别吗?” “你吻过我。”漆司异掐着她的腰身,把人拎起来坐在腿上。 施今倪脑袋一低下,捧着他的脸细细密密地接吻,彼此嘴巴里都是酒液的清甜味道。 “I could die for you,(我本愿为你牺牲一切) How could you not know,(你怎能装作丝毫未觉) I was in love with you,(我曾为你坠入爱河) But you bragged in cold, (可你总是空言虚语)” 楼下不知道是谁的黑胶唱片机在放歌,声音调到了最大,盖住了夜晚的其他响声,暗潮汹涌的曲调遥遥地传到楼上。 施今倪被抱起来,脚尖踹倒了茶几上那罐还剩一半的啤酒。酒水顺着桌沿往下滴落,而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扯落他的浴袍,心口澎湃。 躺到了床上,整个人白里透着粉,陷进鹅绒被里。 酒精明明只有一点,这会儿却什么记忆都往外冒。施今倪让他关上阳台门,仰长了被采撷的脖颈:“你……你不是说要弄死我吗?“ 漆司异拇指摁着她下巴,不让她躲。捞着她腰,蹙眉含上去:“说爱你你不信,气话倒是最会记。” 看着自动窗帘全关上,房间里只开着两盏壁灯。她紧紧闭着眼,小声道:“你不是喝了很多吗?没喝醉啊……” “没有,只喝了一点。”他唇贴着她后颈,说这话时,那股异样的颤栗和酥麻感都一下冲了上来。 Was I being lied, too?(我是否也曾被欺骗?) You're breaking me down,(你最终令我失望) Don't know what I should do when you gone around(你的离开令我无所适从) I'm leaving without your love(我甚至未曾拥有你的爱) I have no choice,(我别无他法) I know i’m being lied to(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歌还在放,但彼此都分不出心去听了。 漆司异反手摘了腕表,浴袍褪去,他脊背左侧蔓延的一处暗黑纹身这才展露在她眼前。 施今倪舌头被掠夺,后腰被掐得有些疼。透过墙上那面大型全身镜看见他的纹身,说句话都含糊:“那是什么,荆棘吗?” 隐没在阴影中的人鱼线条在她指腹的轻柔触碰下绷得更紧,他在她耳边闷声回答:“是神经元。” 是涅槃重生的神经元概念图,在他差点酗酒死了的第二天纹上的。漆司异荒废过一段时日,但也因为欲.念未填满,重新站了起来。 桌上的手机在响起时,那一下深得可怕。 施今倪狠狠咬住他肩膀,在挺起身时看见了手机上的名字。因为不是列表的联系人,那上面只有工作室的备注。 她满身香汗淋漓,在灯下的眼里都是亮晶晶的,眼泪一下掉出来:“是向柠!你……” “哭什么?”漆司异不解地亲她眼尾,以为她疼。又伸手过去把吵个不停的电话挂断,静音丢在了地毯的远处。 “你滚!”施今倪要被他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死,“你找她去,反正你们老熟人。”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漆仲的女人。”他咬住她侧颈,控制力道,“我这几年连梦里都是你,哪有别人?” 这本该是句情话,但施今倪的重点偏移开。 漆仲?他伯父? 她细细地喘着气,反应过来了:“你……你纵容她当你伯父和钟姨之间的插足第三者?” 漆司异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向来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人。钟蓉自己都是小三专业户,既然如此,她婚姻里也值得有向柠这种存在。 施今倪不知道该对这种事情表达什么态度,又慢慢捋清地问:“那次在茶室,是钟姨来抓奸对不对?所以她才躲到你那里。” 不是这样的话,她想不通漆司异怎么可能让向柠以那种暧昧的模样从他屋里出去。 “……”漆司异额间青筋泛起,眼尾是红的。压制住本能的律动,声线暗哑又难得急躁,“你话很多,偏要现在和我聊这些?” 她也不好受,鼻尖又沁出薄汗。手下意识推拒着他,发出嘤.咛时忍不住恼羞成怒地发脾气:“有本事你就出去!” 这点蚍蜉撼树的力度对漆司异来说没有半点威胁。 他垂下深长的眼,薄唇覆在她耳骨上,齿间研磨地咬。态度放缓在哄人,却又一字一顿地嚣张开口:“我今晚都不出去。” 施今倪想和他一起死,指甲掐进他线条起伏的脊背里。 “你白天穿的那件校服好像有点小了。” 在说她胖吗?可是她高中毕业后还长高了两厘米呢,体重当然也有变化。健身后,比那时的身材更凹凸有致了。 但施今倪此刻空不出嘴来反驳他,手被十指交握地扣紧在枕头上。她唇瓣快要被吮破皮,脖颈、锁骨窝里出了一层汗,又热又痒。 漆司异刚才还在嫌她话多,这时候自己又不住嘴,磨人地喊她名字:“施今倪,告诉你一个秘密。” “……” 施今倪不想回应,只想知道他能不能闭嘴。 清透的眼皮处落下了滚烫炙热的吻。 ———“我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这样。” 作者有话说: 741全剧的骚话都在这了。cite:bgm歌词来自《fire for u》蛮适合我们7子哥的hhhhsos我好害怕感谢在2023-04-23 22:17:27~2023-04-24 00:4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晚w 2瓶;每天都要开心^_^、vv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洛杉矶下雪了◎ 今晚的风有些大, 酒店楼下沿湖而生的杰克松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湖面漆黑见不到一丝波皱。 外界的气温在凌晨时分低了下来,但房内的温度却持续升高。 施今倪的回吻是拖她自己自食恶果入地狱的主要原因, 她被弄急了什么都往外说, 很轻的一句道歉伴随着酒意和神智混乱也说出口。 漆司异顺着她瑟缩的指尖往上亲,哑声说“知道了”。知道她很抱歉, 也知道她一直是个心软又敏感的人。 但那年不管是掺着真情还是假意,至少他真的因她而开心。 漆司异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下颔到脖颈拉扯出一条利落分明的线条。忍到极致,摧毁的欲望更强烈, 低哑而病态的嗓音像隔了一层磨砂玻璃才有的质感。 他不吝啬地在夸她漂亮, 很可爱,要她别这么紧张。又犯浑地带着她的手去摸她自己, 施今倪的手太小,抓不全。他的手却刚好, 像是天造地设的组合,他很满意。 是,施今倪总是让他很满意的。他这么挑剔的人, 她却不论是从哪个方面都是他的万里挑一。 外界好像密不透风, 那道悠扬的歌声也不知道是还在放还是已经停止。今晚和他一起去的那家意大利餐厅其实很好吃, 明天下午回国前,她想再去吃一次。施今倪尽可能昏天黑地地想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可猎人在抓住猎物时是不会留情的,小狐狸尝到飞蛾扑火的窒息感。她清醒的意识在被一点点吞噬、击碎, 而漆司异的理智已经渐渐崩塌…… 而施今倪又是有点难伺候的, 她娇气的样子总会在他无底线的让步面前一点点放大。怕疼又怕太刺激, 一会儿说压到她头发, 一会儿又说渴了。漆司异给她嘴对嘴喂过两次,再听见她喊时,咬着她耳垂留下了一句话。她羞赧得快要蜷成虾,瞬间吓得再不喊渴了。 “我……不想抓伤你了……”她没挨多久,又想出新花样。泪眼朦胧,狡黠的眼里盛着生理性的泪光,企图用交流拖延速度。鼻头也是红的,看上去好不可怜,“你想办法压住我的手。” 他这会儿在上下求索,刚尝鲜忙得很。腾不出手去抓她的,也压根不在意肩背上的那点疼痛。咬住她的舌尖吮吸,口津生香,舔去她脖颈的汗,意乱情迷地喘息:“没关系。” “嗯……嗯可是、可是抓破皮了,结痂就会好丑啊,我不喜欢丑的。”她听着那些羞耻的声音,昏昏沉沉又颠倒神魂的语气里,却是表现出真情实感的嫌弃。 “……” 漆司异顿了片刻,连这点分开的时间也不想给她,竟然就这样把她抱起来朝衣柜那走过去。她平躺着都容纳得费劲,根本受不了,才颠簸两步就缠着他后腰哭得不行,微张着唇喊深,又问他到底要干嘛。 乌黑的发丝缠着他小臂,肤冷唇红,白里透粉。那样软的腰身,似乎怎么摆弄都可以,色彩对比得太强烈。 “好了好了,我的错。“他大概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她身上,轻轻啄吻她脸颊上汹涌的泪珠。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抽过一根领带不紧不慢地绑上她的手,满足了她不把他抓破皮的要求。他这副身经百战的天赋异禀模样真是惹人气恼,施今倪被束缚住才知道他做了什么,腾不出手再抱着他,发间被汗浸湿,完全是坐以待毙的姿态。撕咬、投降都没用,又出了很多汗,粘着颈侧的长发被扫开。 漆司异欣赏她失神绯红的脸和恋恋不舍,极致又破碎的场景里让人分不清梦幻虚实。他忍不住勾下颈在她饱满圆润的唇珠和精巧的鼻尖那亲了又亲,怎么样也还是觉得不够近。 “哭得很好听。”漆司异朝她耳后根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着让她面红耳赤的情话。 她被他接吻时渡进来的口水呛到,听到某句话时愕然不已。人是真被弄惨了,呜呜咽咽,胡言乱语地被引诱着说完爱他又开始骂他:“你混蛋,你怎么这样…..” 中途给了她一点休息时间,施今倪要跑,往上面挪了几公分就被抓着脚踝拖回去。漆司异散漫的笑里藏着深不可测的危险,他怎么能这么坏。。。。她满脑子都是乱的。。。 床下的地灯一直开着,施今倪像是一条缺水的鱼,她试图找到这场欢愉灾难里通关的秘诀,也试图和她的猎人讲道理。可是眼里是雾蒙蒙的泪水。。。。。眼前是他的薄唇和漆黑深邃带着哄骗的眼睛。 她眼睫毛在颤抖中沾上水雾,耳边是他欲盖弥彰的情话谎言。说好了这一次就结束,却又总是出尔反尔。为什么漆司异这么克制的人会对情.事沉迷至此,为什么他平时寡言冷语的嘴里还能说出这么脏的话来,为什么看着她讨好地亲吻、他会更不舍昼夜地狠心折腾…… 房间里的灯从深夜到早晨,日光从厚重的窗帘里透不进来,但腕表上分明显示着这已经是新的一天。 施今倪最后彻底闭上眼入睡前,看着表盘里的时钟指向上午11:01分。鬼使神差地回想到昨晚的11:01分,她分明还是那个在综艺节目上做视频连线的女明星。 浓郁的味道久久散不去,垃圾桶里逐渐盛满卫生纸和包装袋。有人风情更盛,却声嘶力竭。 窗外,洛杉矶悄无声息地下雪了。 … … 漆司异的唇不知道在多久过后又覆在她脸颊上时,她已经是不管不顾的昏睡状态,眼皮微微肿起,在意识朦胧时哼哼唧唧地哽着哭腔喊他名字,黏糊又沙哑地说“漆司异你再这样我真的会生气的……我会生气”。 可是哪有人生气还在不自觉地诱引,还要先做个预告说明,她其实根本就舍不得对他生气。 漆司异察觉到这个认知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愉悦,唇弯着吻她蓬松柔软的发顶。他没开灯也没拉开窗帘,只是把她揽进怀里,把属于她的安稳睡眠还了回去。 …… 太安静了,仿佛这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一条酸麻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雪白中带着斑斑点点还未消弭的淤色。摸到床头柜上的男士腕表,光是掀起眼皮都觉得累到不行。 7点11分,是早上了。正好起床吃早餐,还来得及赶下午4点的机票和Kenny他们一起回国。 等等……可是时间怎么还往回走了?她在睡之前不是就已经是午时了吗?施今倪终于全睁开眼,思绪缓慢又迟钝地转着。 她这些年的作息一向不太好,经常有睡久了头疼得昏天黑地的感觉。 但这回的感受更难言语,酥麻到骨头都是酸软的,陌生到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跟吊着威亚拍了几十遍还没过的江湖武打戏有得一拼。 “饿了吗?” 不远处传来一句男声的问话。 施今倪撑着手肘起来,惺忪睡眼里透着点虚,朝沙发那看过去。 漆司异腿搁在茶几上,似乎也刚醒没多久,头发微凌,面前摆着个笔记本。他看上去神清气爽到有股餍足感,懒洋洋地挪开电脑朝她走过来。 人坐到床沿,把她从被子里整个弄出来,拎过一件他的潮牌卫衣往她身上套,仔细地捞起她的长发。视线扫过她白皙肌肤上的各种痕迹,活像凶手重返犯罪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毫无愧疚,甚至意犹未尽。 他这股游刃有余的精神气就显得施今倪更像被采阴补阳了一般。她气闷,清了清嗓子才说出第一句话:“你不要告诉我,这是第三天。” 刚才腕表上的时间,她确定自己没看错。 “昨晚我喊过你,你困到不愿意醒。”漆司异语气平淡,在她要说话之前,把她担心的工作上那几件事都先给交代了。 “你经纪人他们昨天下午都回去了,我们回国的机票定在今晚。剧组那边我让Kenny帮你多请了两天假。放心,余导同意,因为他这两天感冒也在住院。”保险起见,他又补充道,“老人家自己生病,不是我能控制的。” 施今倪无奈地瞪着他,一时找不到要从哪件事来责怪开口。漆司异这个人太滴水不漏,完全把她的后患解决了,让她想钻个缝隙撒个气都找不到。 他不疾不徐地帮她穿好了衣服,从衣领里提出她的头发,用手理了理,耐心地问:“中餐还是其他?” “……” 哦,连她现在很饿也知道。 一股气堵着,施今倪闷闷不乐地紧盯着他,就是不开口说话。 “是我不节制,怪我太过分。”到这一步,漆司异看着她利落地承认主要错误。 她终于抬腕,打他手臂,语无伦次地埋怨道:“本来就是怪你,我说过多少次不要了?你还弄成那样,这是别人的酒店,还是保洁来收拾那些……” “这是我名下的酒店。”他纠正一句,又亲着她唇瓣,边哄道,“我在假期经常会来这住。那些垃圾是我收拾的,昨晚那条被单也是我亲手洗的。没人知道,嗯?” 施今倪唇被含着,脾气也被亲没了。像猫拔了爪子,毛茸茸的脑袋磕在他胸口,装模作样惨凄凄地喊:“好饿,好饿啊。” 漆司异低眼拿着手机让人送餐,一边抱着她被逗笑。 作者有话说: “今疲力尽”(改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些只限连载期的福利在7子哥超话,有缘者见8感谢在2023-04-24 00:41:46~2023-04-24 21:2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其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tttttt、46594982、Sophia小西瓜 5瓶;晚晚w、蒹葭、folla 2瓶;ManmanL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天蝎配白羊◎ 这里位于圣贝纳迪诺山脉中心, 还因地制宜建了雪峰滑雪场。但骤降的气温和恶劣天气预报,导致今天的松树林间并没有出去野餐或骑行的游客,连昨晚看见的那几只花栗鼠都不见所踪。 下楼在酒店餐厅吃早饭的时候, 大堂经理和施今倪说洛杉矶已经有60多年没下过雪, 这是难得的一次大风雪预警。 “昨天凌晨时分居然还下过冰雹,真是值得纪念的一次雪啊!”经理端着盘子退出去, 留下了这一句感慨。 漆司异听着这话,突然在旁边笑了笑。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 但施今倪可能也被他这种不怀好意的笑给带歪方向。 想到这几天都干了什么,她喝着粥突然被自己脑子里的画面呛了一下, 手肘推着他, 声音还有些喊了一晚上的沙哑:“你、你变态啊…” 他面不改色地反问:“我怎么了?” “你自己清楚。”施今倪瞪过去,她已经看透他这懒谑的腔调, 最会装得人模狗样,脑袋里却多得是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嗯, 我清楚。”漆司异厚颜无耻地承认,手指将她唇边粘着的饭粒推回去,“多吃点, 不是饿了吗?” 他偏偏恶劣地把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她嘴里塞进来, 指腹压住她柔软的舌头, 玩弄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施今倪羞恼得阖上牙齿咬他,却又被他按着后脑勺揽进了怀里。抽出手指,温软的唇难舍难分地贴过来,扎扎实实地和她接了个深吻。 餐厅对面就是山景, 能看见慢悠悠的雪粒子还在被风吹得飘落在松针上。他们坐的餐桌是窗台桌, 落地玻璃窗外的山间雪景一览无余。 “这个有点像富士山的形状。”施今倪指了下最远处的那座高耸山峰, 又问, “这里真的这么多年都没有下过雪吗?” “没下过,洛杉矶常年有300多天的晴天。” “那还挺难得的。”她看着远处青山里沉寂的白茫茫雪色,安静地眨了眨眼,“我以前搬到北方的一个小城市住过差不多一年,那里的冬天会下很厚的雪。” 但深州在印象里从来不下雪,漆司异记得她体质偏寒,最讨厌冻人的冬天:“什么时候?” “就……从朗御退学没多久。”施今倪低下脑袋,抿了口手边上甜润的金丝皇菊茶,闷声道,“我后来就没去上学了,不过比较好运,遇到了常总和Kenny。你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 “我知道,你的信息很透明。” 网上都有,但他正式了解到施今倪成了明星是在大二那年,室友支持国产电影时看见了她这张在人群里太脱颖而出的脸。 那几年她还不算火,百科上只有寥寥几字。 后来真火了,漆司异也没有特意去看过她演的剧,没去听过她唱的歌和参与的任何广告。他甚至是逃避现实般地远离这些关于她的一切,其中当然也包括她的恋情绯闻。 他从小到大向来是得不到的就毁掉这种偏激性格,可是他对施今倪没有任何办法。在没有把握让以前的障碍消失时,漆司异只会在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蓄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他捏过她微凉的指尖,漫不经心地问:“因为没钱,所以没继续念书了?” 不止只是缺钱……人的认知是有限的,即使是漆司异也难以想象她从前那种窘迫的生活压力。 她佯装轻松地歪了歪头:“你爷爷没有告诉过你吗?他给了我一张卡。” “你用了吗?” “用了,所以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刚说完,漆司异就捏住她脸颊上的软肉,以一种“你这张嘴里能不能有句真话”的眼神威胁般地睨向她。 撒谎。 她没用,不然也不会理直气壮地答应回到他身边。 但施今倪察觉到这不是一个明智的话题,再聊下去会聊到她被抛弃的童年,那又逃不开和钟析相互陪伴的那些年。 钟析对她来说是孤独岁月里的唯一一个伙伴,对漆司异而言却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他们三个人放在一起,就是死结。 …… 怕下午下雪堵着路影响交通,到晚上再飞可能会延误。趁着暴风雪还没降临,两人吃完早饭就提前了航班时间,坐上了去机场的商务车。 后座是宽敞的连坐,可以横躺着。 车里空调开得比平常温度要高一些,施今倪身上盖了一层毛绒绒的毯子。她睡得久也醒得早,但始终累得懒恹恹。 出酒店没多久,她察觉自己的生理周期到了。这会儿也说不上疼,但总归有些小腹涨涨的不舒服。 人侧躺平,脑袋压在了漆司异的右边大腿上。他在开电话会议,温热的手掌从毯子一角探进去放在她小肚子上轻轻揉。 施今倪意识到刚才吃得太多,想吸口气保持身材原状。 这动作实在有些太熟悉,他轻车熟路地地往上游移,粗砺指腹摸到软腴处。羞人的酥痒感让她破功地蜷缩了起来,彻底放弃了形象管理。 还好有毯子盖着了,前面那作为司机的助理周陌也在心无旁骛地在开车。 再抬头,漆司异接着电话脸色冷峻,嘴里还念着一串英文在交谈,看上去一心多用的本事有增无减。 她撇撇嘴,侧过身开始处理手机上的消息。第一条当然是先给余孝涵发去病中的慰问,而后是Kenny发来的工作进度表。 施今倪发觉现代社会但凡有人两天不看手机,就会被各种消息击溃,满屏的红点点。 Kenny:【日程表你看完记得确认。虽然我在飞机上,但是你居然过了一天一夜多才回我信息?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是……不说了,等我倒完时差再找你。】 小艾:【姐,回来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xx品牌合作商:【施小姐今晚有空吗?想找您洽谈一下合约签续,但您的经纪人说您不打算续约了。】 西凌:【你还在美国吗?】 … … 殳絮絮:【你是和741一起去的la啊?】 殳絮絮:【他那私机好坐吗?有机会让我也坐坐!对了,你们不会在万里高空上做了点涩涩的事情吧,嘿嘿……】 殳絮絮:【两天不回消息了,时差这么大的吗?】 殳絮絮:【在干嘛在干嘛啊……还想让你在免税店给我带几个包回来呢!】 施今倪终于从几个表情包之后滑到这一句,打上几个字:【要什么包?】 殳絮絮:【我靠,你总算活了!!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施今倪叹口气,照着她会喜欢的口气回复道:【如你所愿,做了点涩涩的事情。】 殳絮絮:【做了点???老实交代!做了点能至于到现在才回我消息??】 今:【……做了很多,行了吧。】 殳絮絮:【!你这短短四个字,让我心潮澎湃、心情舒畅、心跳加速!!我说真的,星座论果然有点东西啊!!!!!】 今:【什么意思呀?】 殳絮絮:【没听过天蝎配白羊,三天不下床?这不就是你和漆司异啊!】 “咳咳咳———”施今倪乍然看见这几个字,见漆司异看过来。她吓得咳嗽了几声,下意识关掉了屏幕。 收了线,漆司异挂了电话,好整以暇地睨她:“我知道你的手机密码,你在藏什么?” “闺蜜聊天记录。”她故作深沉地戳他清薄的唇角,警告道,“有朝一日就算你有机会偷看我的手机,也不准翻我和殳絮的聊天记录。” “……” 回国后的休假结束,施今倪一头扎进了剧组。 她在一周之后拒绝了各种投喂和朋友粉丝的探班,因为仙侠戏份也有吊威亚的打戏,又需要清瘦身型才能呈现出神女的仙气飘飘。 好不容易这段时间被漆司异养出了点肉,又在各种节食餐里瘦回那种捏捏骨头都能折掉的镜头审美里。 整整两周多没再见一次,好在漆司异这段时间也忙碌了起来。处理公司各种境内外的业务,暂时没闲心来黏她。 - 周末,顾逢乐从杂志社下了班,又被父母喊去公司开股东会,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作为傀儡的苦力。 漆老爷子给儿子孙辈们一视同仁地分了股份,现在老人家年纪越大,力不从心,任命新的管理人估计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漆氏集团如今三足鼎立,但漆司异自立门户又没放弃祖辈基业的态度让其他几家最摸不清楚。 顾逢乐是最讨厌叔伯之间长心眼的,流着相似的血,却互相为了这些用不完的钱提防来算计去。 她开完会就坐在外面,懒得听那些小股东和董事会的人向漆家的长辈们虚与委蛇地问好。 点开了一个“今西何夕”cp超话里的视频,顾逢乐津津有味地看新的糖:耳钉情侣款。 是和她互关的一个博主扒出的机场新糖。 施今倪在剧组已经大半月没有动静,也没更新日常动态。但西凌今天出发去港城的接机视频里,戴的耳钉和施今倪半年前扒出来的是同一家小众店铺的饰品。 【你小子,去见老婆就要戴情侣款是吧!】 【小两口好久没见了是不是?都在搞事业呢,让我们感谢《世嘉》杂志送cp粉的合体饭!等杂志出来了,我一定买它一百本!!】 【“今西何夕”粉大大的有潜力,合体就有饭吃,希望多家爸爸投资!!内娱第一BG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 …… “为什么这种巧合也有蠢货信。”旁边不知道何时坐下的漆司异跟着看了会儿,轻嗤了声。 顾逢乐对他这种傲慢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 不过她想到自己磕的小情侣今天下午就要在一起拍杂志,心情都好了很多:“哥,求你去谈个恋爱,你就知道小情侣有多甜了!对了,千万别找娱乐圈的。” 漆司异瞧着她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来了点兴趣:“为什么?” “太乱了啊,比如一个女明星今天和他抱在一起,明天和另一个演夫妻,你能受得了?” “……”他眼皮懒懒地掀起,沉郁的视线落在她手机屏幕上,“那按你这么说,你喜欢的这两个人不也是这样?” 顾逢乐摇摇头:“他俩都在圈里待多久了?已经是认识三年的老夫老妻了,才不在意这些。” 漆司异波澜不惊地淡声开口:“三年也算久。” “三年诶!”顾逢乐竖起食指,左右摇摇,完全听不进去别的,“磕不到的都没品位!反正我cp今天下午合体,晚上就美美在酒店开房,我不跟你———哎你抢我手机干嘛?” 漆司异拿了她手机大步往前走,低眼,长指敲在键盘上不疾不徐地打着字,对后面的大喊大叫充耳不闻。 办公楼的花园走廊够安静宽敞,还能听见女孩吼出来的回声。 顾逢乐又气又不敢对着他说脏话,只能朝着那道峭拔的背影追上去:“哥,你多大了还抢我手机!我小时候追不到你,你以为我现在还……” 现在追是能追到,但她个子还是差一截。 话没说完,前面的漆司异把她手机猝不及防地丢了回来。身影高挺拓跋,继续迈着两条长腿往前走。 转角处正好有员工经过,朝他问了声好。 他微一颔首示意,凌厉的脚步没停下。二十多岁正值青年的男人,在旁人面前倒是永远都一副锋芒过盛的英年才俊模样。 “就会欺负我!突然发什么疯啊?”顾逢乐好不容易接到手机,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挥了挥凶神恶煞的拳头。 低头一看手机页面,差点人没了,简直是可能会上热搜的地震程度。 她自己经营的已经有6万多活粉的CP大粉账号里,就在刚刚发了一条微博。仅仅五个字,引来评论区一大堆问号和祖宗问候语。 【假的,别磕了。】 - 网剧《帝姬》才播出一周,热度便不断攀升,剧本好,演员戏又不错,不出意外又是大爆预定。 《世嘉》看中了施今倪和西凌的商业价值,邀约他们合体拍一组现代风格的《帝姬》联名杂志。 女生换造型要久一点,补妆换发型期间,西凌从助理那带了一支防蚊虫喷雾过来敲敲门:“今倪,刚才看你手背上起了好几个包。” “谢谢。”施今倪笑着接过来,在空气中多喷了几下。 边上几个化妆师和助理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之间的互动,或许也在猜测这对大热CP到底是真是假。 外边的摄影师助理在问他们能不能继续,两人说可以,一起走了出去。 施今倪换了一套Yummy Katsura设计的粉色轻彩纱长礼服裙,胸口处装点了色彩各异的盛放花朵形状,都是刺绣手工制作,也适合待会儿那组花仙子画风的主题。 她平时私服就偏冷色调和性感御姐,平时出席活动的礼服也是越单调越能衬出那张大气妖冶的脸蛋。但没想到换成粉嫩的少女风格,居然也这么合适。 在阳光下晒着,活力鲜艳,重新定义了“高妹”一词。 拍摄两人下楼梯时,西凌绅士地替她牵着裙角处理站位,闲聊般开口:“你刚才在休息室里哼的是什么歌?” “啊……《冤气》吗?” “好像是吧。”西凌哼了哼她刚才唱的歌,囫囵两句词,“‘我每次叫你名字仿佛都紧张得喘气,昵称方可亲昵死你’?” 他是北方人,念粤语时有股青涩生疏感。 施今倪笑了笑,点点头。 现下正是摄影师提要求让他们自由发挥,从聊天中拍摄自然而然的花絮。她正好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索性轻声唱起了这首歌。 西凌让她教自己,但学的时候总是唱错调子,惹得施今倪一直在笑,好在摄影师说效果很好。 两人靠在一起,画面和谐合衬。 “老师们辛苦了,灯光大哥,来喝杯饮料解解热!”小艾把点好的果饮奶茶都拎了上来,说是今倪工作室的心意。 施今倪在草坪那补妆,余光中扫到小艾的举动,还以为是Kenny交代的。Kenny没跟着这趟,他自己手下有新人要带,如今难免会对她放松许多。 又在草丛里的背景中拍完了最后一组,场务喊了句:“好了两位!休息10分钟,待会儿再录个后台的访谈录播就结束啦!” “谢谢老师,辛苦了。”施今倪松开了被西凌久握着的手,捂着胸口向身边的团队人员致意。 一转头,看见《世嘉》总监正坐在远处遮阳伞的导演监视器那看照片,一边指着屏幕里的照片,一边和她旁边那位爷津津有味地分析。 她和西凌刚在拍摄时候没往那看一眼,也没发现总监边上多了张太师椅。 漆司异穿了身黑衣黑裤,挺冷门的潮牌休闲套装。过分英挺的五官显得那张脸上表情更冷淡,懒洋洋的二郎腿翘着。悠哉悠哉地转着手上的戒指,没什么耐心的姿态在听边上的总监讲话。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位大学生坐在那。 但哪有大学生够格坐在《世嘉》总监的边上,还让人家汇报工作似的跟他这行业外的人讲解。 小艾这时候朝着她做了几个手势,表情极为夸张。 “那人是你男朋友吗?”西凌也看见了,走上前问她,“你上次没有和我解释过这个人为什么会在你家出现。” 施今倪情绪倒稳定:“上次谢谢你的酒。” 她仍旧在避重就轻,西凌拉着她手腕,不甘心道:“你和他才见过几次,圈里圈外的公子哥少吗?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看上他钱了。” 西凌顿在那。 施今倪挥开他过了界的手,不紧不慢地取下了挂在耳后的麦:“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听到这句话,才比较合理?” “……” 施今倪离总监这边很远,两人聊天的声音也不大。但她不清楚这个设备关了麦也没用,身上只要戴着,导演组那边就能听见他们那边的对话。 所以大家也都只听到了施今倪的一句:看上他钱了。 还戴着耳机的几个工作人员、甚至摄影师和《世嘉》总编都用着看热闹又或者是同情的眼神,看向了漆司异这个方向。 资本和顶流小花,各取所需其实很正常。 但背后这么敞开天窗说亮话,偏偏还让所谓的金主听得一清二楚,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漆司异自然也听到了她那句,摘开了耳机,在大家似有若无的注视中轻笑了声,给出了一句类似回复的话: “挺好,反正我下辈子也不会破产。” - 作者有话说: 别太爱() ps:无人在意,之前说过的刀子还没来哼哼。感谢在2023-04-24 21:28:31~2023-04-25 23:2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330348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外号叫小灰 40瓶;yeeelen 12瓶;64834836 10瓶;26178923 7瓶;ManmanLu 5瓶;iwancy. 3瓶;晚晚w 2瓶;譶誩誩、t、舟舟周、vv、每天都要开心^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施今倪隐婚◎ 在意识到自己那句问话的态度不对之后, 西凌很快向她道歉。 他脾性其实不坏,小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进娱乐圈没几年就和施今倪绑在一起营销CP。没见过多少职场上的世面, 手段哪里有她这么老道。 看多了网络上的东西, 有时候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可以假戏真做。 施今倪也没和他多计较,她对普通同事总是疏离随和的。 卸妆进更衣室时,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到底都和西凌用了些什么姿势拍照。 《帝姬》算是个虐恋情深的古装剧, 所以在拍联名杂志时为了满足粉丝的遗憾,两位主演都会拍倾向于甜蜜的都市风格, 整体感觉就是亲密无间的情侣。 拍摄时候完全不知道旁边坐着一个漆司异, 不过如果知道了,施今倪可能还容易发挥失常。 但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 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和慌张。 结束访谈的录制后就再也没看见过漆司异,手机上也没他发来的消息。就好像这祖宗只是来视察《世嘉》工作的, 看完就走了。 直到小艾提着包和她一块去了停车场,就瞧见自己的那辆车旁边,停着那辆眼熟的黑色莱肯。 车窗没关上, 驾驶位上的男人正阖着眼闭目养神, 额前几根碎发戳在高挺凌厉的眉弓上。他闭上那双压迫感强烈的眼睛时, 整个人的戾气和勃勃野心都有所收敛。 “包给我。”施今倪从小艾手上接过链条包,给她扬了扬手机示意,“明天是下午的戏,中午和司机过来接。” 小艾欲言又止:“姐, Kenny哥说这段时间你要是和那位先生走了, 就一定要我提醒你。” 施今倪侧头:“提醒我什么?” 小艾语速飞快:“明天要拍摄, 千万别留印子。” “……”她语塞, 顿了顿嘀咕,“这哪要提醒?我是那么没有职业操守的人嘛。” 小艾不敢反驳,声音继续放低:“还有,你得攒着点劲儿。明天下午拍完收工,晚上还有一个小时的直播。” 施今倪想了下日程表,想起来了明天是什么日子,点点头径直往车那走:“知道啦。” 副驾驶那的车门拉开,漆司异缓慢睁开了眼。他仍旧仰靠在椅背上,喉结凸出。弧线脉络落拓分明,有股说不出来的性感。 施今倪侧身看着他,支着下巴笑咪咪得像只偷香的小狐狸:“走吧,司机先生。” “施小姐上车给钱了吗?”他懒悠悠地睨过来,俨然已经代入的士司机的身份。 “施小姐身上没有钱,但是施小姐可以把人抵押在你这一晚上。” 施今倪边说,边直起上身半跪在中控台那。两条胳膊搭在他肩胛上,手捧着他脸亲了一口,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今晚去你那还是我那?” 漆司异打开她的手,把人推回去。指骨屈着蹭了下高挺的鼻梁,一脸又懒又欠的样:“矜持点啊,天都没黑。” “哦。”她真的就乖乖坐了回去,还把安全带系上,转头一本正经地问,“够矜持吗?” 漆司异本来就习惯了等着她哄,但她这回就是故意的,不哄人还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他“啧”了身,倾身压下去。手掌撑在车窗玻璃上,低眸看她:“你刚才抱别的男人那劲儿呢?” 施今倪绷不住,失笑:“快憋死了吧?” “……” “漆司异你有没有发现你长大了?”她丝毫没注意到这用词有多奇怪,头头是道地分析,“你以前看我给别的男生打球送瓶水都能气得要死,但你现在都———” “两回了,居然还能面色如常地在旁边观看。”她做了一个竖起两根手指的手势,带着点揶揄地问,“我该觉得你是在尊重我的工作,还是觉得你比以前还要喜欢我?” 漆司异直接面无表情地俯身,任由自己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尖峭的下颌抵着她锁骨窝,手掌覆着她后脑勺往下压,亲得她泛痒直笑。 施今倪边笑边激他:“西凌比你还要小几岁,我哪有这么喜欢弟弟啊?” 他沉默,咬住她下唇。 “唔……我差点忘了,你也比我小几个月。”她吃痛地环住他后颈,故意道,“是吧弟弟?” “今晚去我那。” 这是漆司异在把她嘴巴含吻到红润之后给出的回答。 …… 但在回去之前,他载着施今倪先去了趟超市,说要买菜。 “阿姨不在家吗?”施今倪戴上口罩帽子下车,小跑到他身边挽住他手臂,提前打好预防针,“你想吃什么?先说好我很久没有下过厨了,可能厨艺水平有所下降。” 漆司异刷卡,牵着她进去:“不用你煮,我来。” 她惊讶,确认再三:“你会煮饭了?你什么时候学的?真的会煮平时吃的那种饭菜吗?” 听出她的质疑语气,他偏头:“有这么讶异?” “当然了。”施今倪声音在经过人群时自动放低,在他耳边碎碎念道,“你一点也不像会自己做饭的人啊。读高中的时候,朗御的人都开玩笑说你是高岭之花,沾烟火气的事情就和你没半点关系…” 漆司异在挑酱油,分心听她嘟囔声又觉得好笑,用着一种上下打量她的目光:“高岭之花还不是被你睡了?我沾不沾烟火气你最清楚。” “……” 得亏是口罩遮住了无语的表情,施今倪微张着唇动了动,红着耳根好半晌,居然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他。 他拉过购物车,又像是随意开口回答她的疑问:“读研那年学的做菜,教我的那位厨师也问过我为什么要学。” 因为漆司异不怎么吃辣,但他学的菜都沾点辣椒。 施今倪记得很早之前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眨了下眼,问他:“所以是为什么?” 他的答案和那时一样,漫不经心道:“想把人喂胖。” 经过烘焙区,施今倪去里面挑了两盒抹茶生巧味的甜品,拿着东西正往回走的时候突然被两个女生拦住了。 其中一个女生带着点迟疑和激动:“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你看起来挺像我们认识的一个人。请问一下,你、你是施今倪吗?” “……” 施今倪平时穿私服出门,蒙严实点其实很少被人认出来。这次和往常一样,口罩帽子一个不差,脸上就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还被碎发刘海半遮着,这会儿也有点错愕地看着眼前两个粉丝。 她瞥见了推着购物车往这边走的漆司异,也不知道她们看见了多少,但是看她俩的犹豫态度,应该是不太确定是她。 咬死不认,直接走可能是上上策。 她摆摆手否认,没出声往漆司异身边走过去,挽住他手。 两个女生也确实没把握认出来的人是不是施今倪,而且她在大家眼里虽然一直有诸多恋情绯闻,但这两年稳定下来的cp只有西凌,其他爆料暂时还没听过。 她旁边的漆司异虽然长得堪比男明星,但气势气质和娱乐圈压根搭不上边。 但另一个女生还是胆大地朝着漆司异喊了句:“你认识她吗?” 漆司异没回头,只是脚步停了下,答得随意又清晰:“我老婆。” 施今倪低着脑袋,听见这词的时候没忍住笑。 后面那两个女生大概刚才还想过要搭讪漆司异,听见回答之后,立马小声地相互推卸责任:“果然是认错了,没听过施今倪隐婚的瓜啊,她年轻漂亮又这么红,傻了才结婚。” “我刚刚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哥哥?又是一个英年早婚的,长成这样的果然都被人先下手了!” …… 漆司异带她回的还是九瑰台那套房子那,车停在小区门口那,施今倪说不陪他去停车场,想直接进去。 下了车,她看了眼手机里的几个未接来电,等车开走后才回拨过去:“喂?” “今天没回家?”钟析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把门口的快递帮她清理进去,声音有些空旷,“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过吗?” 她完全忘记这回事了,施今倪抿了抿唇线,如实道:“抱歉小析,我不记得了。” “是没时间回来吗?没关系,晚点我也可以在这,反正我没……” “小析,我今天不回去。”施今倪打断他,想了想还是说出口,“我在漆司异这。” 那边安静了片刻,钟析叹口气:“你还是和他搅合在一起了。”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有些不自在。 “这么愧疚吗?又把自己也搭进去。” “不是搭进去,我很喜欢他,是因为我愿意,才和他重新走在一起。”施今倪捏着手心,边照着陌生又熟悉的路往前走,“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和他这么不融洽。” “不融洽也这么多年了。”钟析眼里晦涩,语气担忧,“可是你想过漆司异对你是真心的吗?他那种从不吃亏的人,会不会是在报复你当年那样对他?” 如果漆司异也想做戏,那他一定会比当初的她更出色。 毕竟……他实在太容易就能让人付出真心。施今倪眼睫轻颤,脸色如常道:“如果是报复,我也认了。我活该的。” 这通电话在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在沉闷压抑中度过。钟析在挂断之前,给她提了个醒:“那个人,前两天来我这要钱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啦,明天补长一点 第53章 ◎你太冷血◎ 漆司异的厨艺居然确实不错, 他明明做饭的机会也不多,但是在用料的各方面却特别合施今倪的胃口。 最后一份茶树菇汤饮端上桌,施今倪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拿筷子敲碗:“好了吗好了吗?我可以看看那个箱子里是什么吗?” “谁让你敲碗的。”他偏头, 漆黑锐气的眼从容不迫地看着她, 跟个大爷似的。 施今倪放下筷子,耸耸肩:“不可以敲吗?” “不可以。你家里人没说过———”漆司异说到这, 话头止住。有些挫败地揉了把脸,“以后我们家的家规就是不准敲碗。” 家规, 听起来还挺新奇。 施今倪这种二十几年没个家的人,从来不知道在家里的饭桌上有这种规矩。撇了撇嘴:“好吧。那我现在可以去看我的生日礼物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给你过生日?” 她双手托着下巴, 手指悠然自得地轻拍着脸颊:“因为明天是我的生日, 但是你肯定从Kenny那知道我明天要回剧组,晚上又要给粉丝开直播吃蛋糕过生, 没空理你。所以只可能提前一天咯。” 不只是他这样想,就连钟析也是早早就约好了这一天陪她。但这段时间太忙, 施今倪全然忘记了约定。 漆司异不置可否。 扬眉,让她去打开那个生日礼盒。 粉嫩的大盒子底下有通气孔,外面是包装好的蝴蝶结。施今倪小心翼翼地拆开, 打开后听见一声“喵”。 一只纯黑色的俄罗斯血统缅因猫正抬起头来, 毛发有修剪过, 睁着斜长发亮的绿眼睛看她。 她将笼子从里面拎出来,打开笼门,有些吃惊地把猫咪捧起来:“这是朗御的那只‘奶酪’———” 漆司异打断她的美好幻想,漠然道:“那只早死了。” “……” 施今倪一下语顿住, 想想那是只流浪猫, 本来也多病多灾, 更别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或许是觉得这种流浪的生物和自己的经历太相似, 她心里有些发梗:“可是这只长得很像。” 他在喝汤,眼皮都没抬:“特意买了只像的,你就当是那只的儿子。” “……” 她简直无语,但那只猫咪蹭人的样子太过可爱,暂且可以原谅漆司异这直男又无情的语气。 这是只6个月大的缅因公猫,已经打针驱虫并且做过绝育。施今倪对漆司异说用“奶酪2号”这个名字嗤之以鼻,表示强烈反对。 最后她给它取了个新的名字:薄荷。 对于这只新的宠物,漆司异从还算顺眼到在今晚渐渐地不满意起来。他原意是想让施今倪对家里有个牵挂,工作完了一有空就记得回来看看猫,和他。 但是在家的时候,她的心思貌似完全在猫的身上了。 漆司异洗过澡从浴室出来,他只穿了条棉质灰色的睡裤,长裤勾勒出笔直的腿。薄肌线条上还挂着几颗洁白的水珠,顺着腰腹往下流。 黑色碎发凌乱地压在眉弓处,显得多了几分闲适慵懒。 一拉开浴室门,就看见半个小时前说要去吹的头发的施今倪还趴在地毯上用逗猫棒逗那只猫。 小腿翘起,俏皮的脚趾头左右碰着。 她穿了件贴身的裙子,掐出了姣好傲人的胸腰比例,翘臀包裹得很紧。又是半跪伏在地上,领口风光大开,是道比落地窗外更美的风景线。 “施今倪,猫不准进我们的卧室,不准上我们的床。”男人喉结克制地滚了圈,倚在磨砂玻璃门那,壁灯的暖橙光打在他凌厉桀骜的眉眼上。 施今倪抓住猫咪的前腿向他鞠躬似的弯了弯,仰起瓷白的脸,试着商量:“可是薄荷睡在笼子里会害怕的,它还是只6个月的宝宝。” “我也是。”漆司异轻哂,从善如流,“我只有300多个月。” “……”她被气到,皱着黛眉,试图站起来,“你不要太专.制过分了,为什么小猫连卧室都不让进?” 漆司异不把她愤怒地捏拳头当回事儿,懒得围绕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说这么多,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过来,吹头发。” “……” 施今倪松开了拳头,还是没出息地抱着猫撸毛,坐在了他腿间享受服务。漆司异看着她怀里一直蹭她胸口的那只黑猫,烦躁地“啧”了声,忍了又忍。 头顶上轻缓滋滋的电流声结束,施今倪的腰突然被揽紧,整个人往上被提着坐到了他腿上。她本就只穿了一条吊带缎面睡裙,衣料单薄,清晰感受到坐着了温热的硬度。 低下头,就看见腰上那条结实精瘦的手臂。 肌肉处的青筋有力地盘虬着,宽大手掌扣住了她腰身,一掌几乎可以纳全,和漆司异的体型差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施今倪人还有些懵,仰头看他,稍稍侧过有些绯红的脸:“要睡觉了吗?” “丢掉猫。”他低声,薄唇已然覆在纤白后颈,木质香和凛冽恣意的气息笼罩下来。 一只手去扣住她手指,交握在一起。另一只手往上,指骨微屈,勾下细细的肩带。 薄荷从女主人无力的手肘间跳脱出来,摇摇小尾巴蹲到了房间里的茶几上。它无知无畏,在宽敞的卧房里东嗅嗅、西闻闻。 漫长的夜里变得难捱起来,施今倪的声音和薄荷胡乱撞到台灯的声音一同响起。 她喘着气有些惊慌,汗从下颌滴下来,脸埋在男人颈窝:“你……先把猫弄出去……” 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耳后根,戏谑出声:“不是还要让它上.床吗?” “不、不要了。”她哭哼。 施今倪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对上了薄荷直勾勾盯着看的视线,手下意识捂住脸,怎么说也要让他先处理猫。女明星在镜头里的浓艳清冷感褪去,这会儿红着脸眼受力的模样又娇又作。 还能怎么办?只能唯她是从。 漆司异随手丢了一个枕头过去,把猫吓得立刻跑出了卧室。额头贴着她汗津津的锁骨,哑声道:“宝宝,换个姿势。” 他今天给她的昵称特别多,在超市那会儿喊老婆,在床上又喊宝宝。施今倪对他难得一见的温柔完全招架不住,沁着汗小声说:“那我看不到你了。” 漆司异吻落在她后脊在颤的蝴蝶骨上,牵过她的手:“摸到了。” 本就食髓知味,又因为彼此工作太久没见,漆司异今晚有些失控。含着她耳垂喊些乱七八糟的称谓,不满她在剧组又瘦了许多……在凌晨时分到来之际对她说了生日快乐,情话缠绵入骨。 她今年没有生日愿望,因为愿望里的男主角此刻正开心。 一次两次,施今倪总是会惯着他的。 有了几回的经验,她发现不管是哀求还是对峙,在漆司异面前都没用。他自己有个度,理智总会在将她彻底弄坏、甚至摧毁之前回笼。 所以只能放任他的肆虐。 … … - 几个月在剧组里和以前那样平和度过。 只是如今,施今倪会断断续续在没戏期间回去一趟,又赶回来。 在往往返返中,居然也像是有了一定的生活规律。她忙碌奔波的这些年里,在漆司异这感受到了原来有一个家的感觉是这样的。 于是在日子后移中,属于深州的夏天又到了。 空气还是那么燥热闷沉,满街上都是艳靡盛放的三角梅。 《堕神》在7月底正式杀青,但整个剧组的人都没想到施今倪会在最后一个吊威亚的镜头上出问题。 绑着她腰的那根威压绳子松了,她在余孝涵喊了“Cut”之后径直从高处的泡沫板上摔了下来。 以前做配角、替身时也摔过,施今倪还算有经验知道要怎么翻滚让伤害减到最低,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摔伤了腿。 主演在杀青戏受伤对于剧组来说算大忌,内娱本来就信这些忌讳。 施今倪倒是还没心没肺地安慰余孝涵说好在是过了最后那条才摔的,当然这种庆幸的话还是让她脑门挨了一下打。 施今倪才进到医院里,网上就铺天盖地地布满了各种八卦消息,手机里的问候也一大堆,微博更是完全控不住了。 戏没开始宣发,就因这种事大爆了一次,说炒作的、算运势的都冒出来指指点点。 好在医院还算安静,小艾匆匆忙忙地给她去拿药、办理住院手续。 施今倪不慌不忙,坐在轮椅上享受杀青后的平静,看着走廊上那缕阳光落在绑着白纱布的脚踝。 “施小姐。”随着这道声音冒出来,轮椅的方向也变了样。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将她往另一间私人病房推着走,“我们漆董要见您。” 施今倪听见了那几个字后,慢慢地坐直了,五官在沉静时格外冷艳,看着眼前那扇门打开。 终于在几米过后,她见到了在自己十八岁时威胁她的那张脸。 八年的时间,足够让施今倪从当初茕茕孑立的少女变成行业里冉冉升起的大明星,也足够让一个老人的疲态彰显得更清楚。 漆庸尘也坐着,就在窗口的下午茶座那抬起一双饱经岁月不似从前那样锐利的眼:“施小姐还记得我吧?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合适呢。” 他虽然是在笑着提问,但并不在意她的答案,笑容里有种轻易就能玩弄人于股掌之间的威严。 施今倪安静地看着他,在等他下文。 “发你的东西都看了吗?” 前两日,施今倪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是一个国外账号的博客主页,那个博主因在自己的账号上更新了一年的随笔日记而走红。 她写的是自己单恋Crush的故事,从小结识,大学到他创业时都一直相伴。但最后还是以be结尾,引发了不少网友共鸣。 施今倪点头,如实道:“感人肺腑的悲剧。但她结尾写男主结婚后,他妻子被撞死了,应该是有点报复性的戏剧加工。”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这么说。”老爷子先礼后兵,不疾不徐地补充信息:“她叫容嘉柔,小时候和父母在深州,经常来家里玩。漆司异没回国的那几年,都是她在陪着。” “Mit本硕毕业,长得漂亮。比起施小姐来说,应该是有过之无不及。而且家境富裕,没吃过苦,心思也单纯。” 最后这句,似乎是在讽刺她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接近漆司异都是居心不良。 “都什么年代了,还是这招。”施今倪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背脊挺直,气势不输,“我一不缺钱,虽然比不上你们深门大户,但名气和存款够普通人几辈子的。二不是我主动缠着漆司异,您要棒打鸳鸯也该换个人了。三,您说这位容小姐心思单纯……” 施今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一个单纯优秀的女孩会在原型故事上加以篡写,诅咒。何况她在引发这么多网友的好奇之后,还一直在诱导大家去扒她互关里的那些校友、同事。如果我不是什么好人,她也算不上纯善。” 漆庸尘看着她这气定神闲的模样,确实和几年前不同,不好拿捏了。 但他并不着急,慢腾腾地拿出一张照片:“既然不在意她,那我猜你应该在意这位。” 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的男人脸上,施今倪在不知不觉中攥住了轮椅扶手,神色渐冷。 “你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很同情你。”漆庸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看向她,却又云淡风轻道,“我当然知道漆司异和你之间,是他更强求。但也如你所知,我不是慈善家,你和嘉柔之间没得比,何况就算不是嘉柔,也会有其他人更适合他。” 施今倪低下眼,嗓音哑:“你们都查到什么?” “侯普拍了些照片,是吗?”漆庸尘旁边的中年男人终于出声。 是漆仲。也是钟蓉现在的丈夫,所以他们知道她的过往也情有可原。 “施小姐刚才说的不错,你的名气确实大。”漆仲这会儿才笑着开口,“大到这种丑事一经发散,举国皆知。” 她明星这个身份足以引起巨大骚动,可见毁掉一个出色的女性真是太容易。但现如今毁掉的又何止是她,还有现在和她存在伴侣关系的漆司异。 到这一刻,施今倪的那些有所保留的情感、自卑又阴暗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沉默了很久,良久无言中,病房里俩父子安静地看着她的理智在挣扎。 漆庸尘偏过头不再看她脸上的痛苦神情,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 施今倪刚进圈小有名气时,就经历过那样的一段时日。 全网都是流言蜚语,说她被有夫之妇的金主、名导包/养。造各种谣言,几张饭局上模糊的剪影被放大,曲解、揣测、谩骂和冷嘲热讽都钻了出来,加剧这场在她一个人身上的风暴。 那时施今倪一无所有,噩梦缠身,压抑到极点。工作室也义正言辞发声明、发律师函,和这些放假瓜的人理直气壮地告到底。 但她清楚地知道,这次不一样。 她甚至因为羞耻而没办法向漆司异讲述这些过往。她更害怕因为自己的将要引起风波,牵扯到清白无辜的他。 施今倪突然明白了之前演的一部都市剧里的台词,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会很难过。 尤其是漆司异这样的人,明知遥不可及,又控制不了。于是从这份感情里看见自己的渺小无力,又怕成为他的缺陷和弱点。 她不想变成那样。 她在短短的二十六年里,在漆司异给的爱意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件确认的事情。可当年她能让他喜欢自己,现在好像也知道要怎么样让他死心。 - 施今倪的轮椅消失在走廊拐角,病房门被关上。 漆仲坐在老爷子对面,有些担忧:“阿赢要知道了怎么办?” “你都费这么大功夫才从小钟那撬到这些,他上哪儿知道去?”漆庸尘胸有成竹地转着玉扳指,“女孩家家的脸皮薄,又怎么肯主动和他说。” 什么容嘉柔都是幌子,他们只是存心给漆司异找点不痛快。 漆仲最近被公司的事情烦心得不行,捏了捏眉心。 原以为漆司异回国是奔着公司掌权人的位置而来,但这不肖子孙竟然叛祖离宗成这样,妄想吞并老牌漆氏,这段时间在好几个大项目的竞标上都没留情面。 他如今连家里人一个电话也不接,是真拿老爷子当仇人看,不达目的不罢手。 “我就说当年在他妈出意外的那件事上别骗他,他从小聪颖过常人,也记仇得很。”漆仲叹口气,“赖您太宠着阿澍,他才这么胡作非为。” 提到小儿子,漆庸尘神色里闪过一丝悲痛。 但姜,还是老的辣。 老爷子情绪渐渐转变,是上位者对晚辈的不满姿态:“阿赢做了触犯我底线的事情。给他教训,就要从他最在乎的人开始,免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 施今倪摔伤的这件事,漆司异在事故的两小时后得知。那会儿他刚开完一个跨国会议,才出来,周陌就把Kenny发过来的消息递了上来。 知道没摔太重,但半个月内估计都行动不便了。 “我把下午的商业访谈、和冶隆丁总的会面移到了明天。”周陌说到这,迟疑道,“但是刚刚得知施小姐有新的访客。” 他点开置顶,发消息。没听见汇报的后续,不由得蹙眉:“谁?” 周陌紧张地看着男人的脸色:“是,钟析先生。” 很多时候,施今倪可以保持钟析和他之间的平衡。 她不可能为了他背弃和钟析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但也很偏心漆司异,从来不会给他们一起见到面的机会。 而漆司异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那个残废弟弟并不放在心上,但不代表他能心平气和地看见他。 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她唯一一次在明知道漆司异马上会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却依然选择和钟析见面。 “…我过段时间也不在国内了,递交了美签,想去那边看看。”钟析在给她削苹果,缓声道,“你这腿好好养养,别跟我似的留下后遗症。” 病房里,施今倪坐在床上有些心不在焉,慢了半拍接上他的话:“去美国?” 钟析点头:“总感觉我爸不是离家出走,都这么多年了。” ———“他确实不是离家出走,他死很久了。” 本就没被关紧的门被全部推开,一道冰冷又阴测测的男声传进来,打断病房里的平静。 漆司异人高腿长,进门这一刻的侵略感就强烈。更别说那双攻击性极高的眉眼在看着他们这个方向时,眼里毫无温度。 钟析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你刚才说了什么?” 漆司异上前径直推过施今倪的轮椅,往外走,撂下一句冷讽:“老爷子应该刚知道这事儿不久,没和你说吗?” 漆司异的父亲,漆澍。是不折不扣的败类浪荡子,当年去美国找他后也不忘吃喝玩乐,最终和刚结识的几个亚裔去玩极限运动出了事。 那年和漆澍一起的那几个亚裔里有早年偷.渡过来的黑.户,出事后本地新闻没大肆报道,更别说通报大使馆。 那时漆澍本就和老爷子在吵架,入境时填报的唯一联系人只有他儿子漆司异。 漆司异却在接到警局电话后,没认领家属。就导致漆澍和那几个黑.户亚裔一起记入了无.户名单里,所以老爷子这些年的实名寻找都如同大海捞针。 他们畏惧漆司异并非没有缘由。 他居然瞒了这么多年,甚至说起这件事时毫无愧疚心,如同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 一天下来的信息量太大,一直到停车场那,施今倪都低着脑袋,始终一言不发。 “怎么没打石膏?”漆司异俯身碰了碰她的小腿,正要掀起她的裤脚看看。 施今倪移了下轮椅,躲开他。 他伸腿抵着轮子,缓了缓刚才不悦的神色。半蹲在她身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怎么了?” “你真的不觉得你太冷血了吗?” 冷血、怪物……是漆家人常会给他的评价。包括漆父每次在打他母亲的时候,都会对他来这么一句。 漆司异目光淡然,看着她往后缩的手:“你怕我?” 作者有话说: 她没有真心觉得他冷血。 然后今那个事也不是被强,是类似于艳.照门,后面会讲。 她习惯一个人扛,不独立也不会走到现在。她很小就注意到并喜欢上741,可如果没钟析这个契机,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争取741。 我知暗涌,我不敢碰,不得不碰,我不再碰。这是今。 但741是:我知暗涌,我偏要碰。 等过了这几章心病,就能安心结婚辽。最多剧透一句,你们没有上帝视角,但741有(。 然后…再提一件hin羞耻的事,写文以来从没拿过不断更的小红花,这个月终于要拿到一次!肥肠感谢催更督促的大家(鞠躬) 感谢在2023-04-26 23:46:34~2023-04-27 23:0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uDe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汁里美 10瓶;ztttttt 6瓶;白 5瓶;卿卿 3瓶;YuDeng 2瓶;星空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他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畏惧他, 防备他,是漆司异这些年来在漆家人和生意对手身上收获得最多的情绪之一。 他曾经以为施今倪和自己一样,也曾对她进朗御做的那些事情感到惊喜。 但后来又发现她似乎完全是他的对立面。 她不如他心狠冷厉, 也理解不了他冷情漠然的一面。处事方法和遇事态度不同, 所以她会和那些人一样觉得他是个冷血的怪胎,也在情理之中。 他没什么好解释的, 更不会辩驳自己本性如此。 “没关系。”那只强硬的手拽过她轮椅,漆司异直视着她躲避的眼睛。声音冷得像加了冰块的酒, 摩挲着她的耳廓,“以后这些事情都不会让你知道了。” 其实这件事, 她本来也不该知道。是他有些冲动了, 但是钟析悲痛的表情至少让他感到短暂的愉悦。 钟析或许还以为能靠亲爹在漆家争取点地位,却没料到这么多年的寄托早就是个白日梦。 施今倪的手腕被攥住, 并没挣扎,只是脸色惨白:“我想回去了。” “好。” “我说, 我想回鲸山。”她慢慢地收回手,看着他,“我想回我自己的房子那里。” 还是被他吓到了是么?漆司异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脸上的神情, 面色如常:“可以。” 施今倪庆幸地深吸了一口气, 还没呼出来时就听见他又吩咐周陌, 去把他的行李收拾一部分过来。 “……” 轮椅被收起,放置后备箱里。 漆司异把她抱进车后座,就坐在他腿上,不让人下去。他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俯身看她脚踝处包扎的地方, 轻轻揉了揉:“疼吗?” 隔板升起来, 他亲昵的语气落在她耳侧。施今倪冷淡地偏过头, 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平素冷清的家里多了点人的气息,漆司异帮她找了一个会做营养餐会按腿的阿姨。他虽然搬到她这里住,但两人在这些天里几乎是陷入一种冷战的僵局里。 施今倪有自己的心事和顾虑,而漆司异则在给她时间让她慢 打工泡 慢接受他的本质。 因为女主演弄伤了腿,宣发和院线扫楼这些剧组宣传活动只能由导演和其他主演扛下主力。施今倪这边顶多在家录几个打call视频,工作室配合转发微博。 傍晚,Kenny在跟她打视频通话。 两个人还拉上了公司财务及理财师,一起核算了一下这几年到期的广告和解决工作室的税务合同。 他只当施今倪在放假,给她吐槽手下这个新人有多不听话:“上周开的眼角都没恢复好,就火急火燎地去微博发Live图!先天条件甭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差你一大截,还自以为自己少的是机遇,不怕不懂事的性格,就怕这种自作聪明的!” “《帝姬》快播完了,目前一直是平台第一,我听到的风声是说韩国那边也在谈引进的版权。还是你好带,你有天分又肯吃苦,来了机会还能抓住,三金提名,年纪轻轻还拿了个视后。我的职业生涯里就带起来过两个女明星,上一个就不说了……我就指着你这部新电影再冲一把国际影后了,余导是我们的贵人呐。” Kenny刚下酒局,喝得有些多,也感慨万千。 他30岁之前带起来的那位是亚洲电影影后,茅馥。可惜最后被爆出知三当三,还因为私通的是个官.员被全网封杀。 施今倪眼底情绪看不清晰,只是轻声打断他的宏图大志:“Kenny哥,我不是说过我要休息吗?” “休息啊,给你放两年假够不够?” 反正《堕神》上映后,施今倪重返电影圈是板上钉钉的事。既然要转型,自然不必在荧幕前出现得太勤快,以后再接网剧也只接正剧,走艺术家那条路,过两年通告费都得翻个好几倍。 而彼时她才28岁,还有大把可折腾的年华。名声流量一骑绝尘,努把力,奥斯卡影后都不是问题。 施今倪再次打破他幻想:“我合约到期了,暂时也不打算续约。一年后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Kenny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真退啊?” “嗯……有机会会再回来的,但是这几年应该不会了。”可能几年的舆论过去,她能重新开始。 Kenny乐了:“要结婚当豪门少奶奶了呀?” “不是。”施今倪叹口气,“还是那句话,如果有狗仔拍到我们一定帮我公关掉,花多少钱都无所谓,但绝对不要让漆司异和我关联上。” Kenny彻底迷糊:“不是,你们又不结婚,你又不公开傍他外界的名声资源,那你图什么?只图真爱啊?” 她微微撇开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阳光,岔开话题继续道:“演唱会……等我发暂退圈声明那段时间再办吧。”说到这,施今倪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但可能那时候就没多少粉丝会来了。” “胡说什么呢?退之前办最能虐粉了,这个噱头放出去,你这演唱会的票得卖到天价啊!”Kenny这才夸她有商业头脑。 但施今倪拒绝了这种方式:“开完再发声明吧,在这之前别透风声。接下来一段时间或许会发生很多事情,你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她都要退了,也不是昶娱旗下的艺人。 自己一个人就很好,不牵扯到别人,就不会伤害到太多人的利益。 “不是我的大小姐,你到底咋了?”Kenny瞧着她这表情,担忧又着急,“有事跟哥说啊!你总是这样一个人消化,报喜不报忧的,之前被网暴得抑郁了也是这样,得亏我那时拉着你去看医生。” “没事,我自己可以搞定。” 她还是摇了摇头,目光缓缓地落在桌面上的另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警局的立案回执单。 门外的吕阿姨“咚咚”敲了两下门:“施小姐,晚饭做好了。” 施今倪转头看过去:“我不在家吃了,约了朋友。” 吕阿姨踌躇地走上前:“先生说,您这腿还需要静养,暂时还是别出门。” 但其实她的腿在这些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漆司异知道她最近没有工作行程,又或是防止钟析再来找她,就以这个借口拦住她很多次。 “他今晚多久回来?” “应该是快了,先生出门前说过会回来陪您吃晚饭。”吕阿姨难得听她问起漆司异,脸上露出了喜色。 在很多有钱人家做过事,吕阿姨并非没见过貌神离合的夫妻,但这家又和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这些日子漆司异明明对她百依百顺,可是女主人却只会一昧地冷落,宁愿玩着脚下那只猫也不和男人多说半句好话,好像在刻意耗尽他的耐心。 施今倪并不知道阿姨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她今天铁了心要出门,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就去换了身衣服。 到地下停车场时,正好和一辆车牌号为五个7的黑色大G擦肩而过,是漆司异的车。 她没回头,车开到主干道进入夜晚的车流里,也像是没看见身后跟着的大G似的。 - 车停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门口,施今倪把钥匙交给泊车员,她预定的餐座上已经有人到了。 荣记这家餐厅的门槛高,私密性强,边上有狗仔蹲点都会被保安驱逐。包间的落地窗窗帘并没拉上,正对着外面一条幽静的街,高大的榕树下停着寥寥几辆黑色的车。 包厢内放着轻音乐,西凌将餐盘里那条黄金脆带鱼切得更小块,给她推过去,笑着问:“之前看见你伤到腿的新闻都吓了我一跳,还好没大碍。怎么突然想着找我出来吃饭了?” 施今倪淡声:“因为我们比较熟悉,你也会帮我这个忙。” “什么?” 她余光处,看着那辆停在街对面的黑色大G,仿佛要和夜色浸没在一起。收回视线:“《帝姬》第27场的吻戏还记得吗?” 西凌愣了下,点头:“当然记得啊,重拍了几十次才有的氛围感。” 因为那时是冬天,仙侠服装里面又加厚了保暖内衬。真亲反倒在镜头前没有导演要的效果,两人拍条借位的吻戏都耗了半个晚上才完成。 “再试一次行不行?”施今倪笑着抿了口茶,嘴角上扬,“没别的原因,我想借你分个手。” …… 路灯的光芒被榕树茂盛的叶片遮盖了不少,显得环境更阒寂悠然。 车里没开灯,光线褪暗。 漆司异靠在车座的椅背上,大半张桀骜冷淡的脸都浸在深不可测的的黑色阴影里。深长的睫毛轻垂,鼻骨挺直,有股极端阴郁的英俊。 他手里把玩着的金属打火机开开又合合,猩红的焰火从骨节分明的指间蹿出来,时不时照亮冷峻的面容和虎口的那处纹身。 包厢里是两个人在接吻,街边的车里点燃了一根呛口的烟。 那只戴着腕表的手搭在车窗口,窗沿和表盘周围发出了很低的磕碰声。手背处的青筋突戾,修长的指尖轻弹了弹烟灰,青白的烟雾顺着夜风往外吹散。 漆司异侧过脸,冷隽的五官被昏暗的路灯光切割成明昏两半,瞳孔里破碎、闪躲不及的情绪都被额前碎发遮掩。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 喝得烂醉,被施今倪挂断电话,半夜三更却还是想跑去找她当面问清楚。但是在那天晚上,找她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站在施今倪租房的那个街口,看见她和钟析抱在一起。雨这么大,她的伞却始终偏向钟析这一边。 “漆司异,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句喜欢。” “从始至终,我都是为了钟析。“ “你还有点自尊的话,就不要再找我。我们结束了,我不陪你玩了,听懂了吗?” 她和钟析是一起的,他们分享过的秘密、疼痛是他不曾参与也不被施今倪允许参与的。 以前柴近芝对他说的那句话,在这些年的不知道多少次回忆里又重新被记起:“漆司异我觉得你也挺惨的啊,你不喜欢我,你挑中的施今倪也不喜欢你。要不是钟析,她可能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才是karma这个词的宿命论和因果报应。 除了钟析也会有别人,他只会威逼利诱,好像永远不是施今倪心甘情愿的首选。 …… 视线里的那辆车离开,施今倪关上了窗帘,也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 西凌问她:“有用吗” “有,他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西凌不理解地皱眉:“你爱他,却想这样离开他?” 用这种方式,很难让漆司异再找到理由把她留在身边。他那么骄傲的人,没必要一直守着一个心里装着其他人的女人。 施今倪摸着已经凉透的茶,良久后笑了下:“我很坏吧。” - 第55章 ◎有个人让我很困惑◎ 乐乐:【哥, 你这乌鸦嘴真说中了!!!我一个选秀出道在《堕神》剧组里当了两天路人甲配角的小姐妹刚才跟我说,施今倪好像有对象,真的不是西凌……】 乐乐:【她说经常看见施今倪在休息室自拍打电话, 就连西凌那次探班的时候, 施今倪也还一个人去打过视频。】 乐乐:【不知道她男朋友到底是谁呜呜呜!此情此景,我想起一句歌词:只有你意难平总不肯抽身, 奢求还有后续自欺欺人,实际早结束在了某次普通黄昏。】 乐乐:【唉, 你能不能安慰安慰你唯一的妹妹,这比我自己失恋了还难受!给我开张白金卡别限额行不行?如果你没意见的话, 那我去找你助理周陌哥哥帮我弄啦!】 手机上的信息亮了一条又一条, 漆司异始终没去看。 大门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玄关处的灯被打开。施今倪把车钥匙和包都一起搁在了柜台上, 换了高跟鞋进屋。 阿姨不住家,已经下班回去了。 客厅里没开灯, 窗外的城市霓虹灯光流泻一地。茶几上的手机时不时亮屏,能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漆司异。 他身型轮廓落拓,手肘抵在膝盖上, 在听见脚步靠近时才缓缓抬起头看过去, 神情匿在黑暗里, 看不太分明。 施今倪蹲在地毯上,仰起脸,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你还没睡啊?”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过话了,久到听见这种语气都像是奢侈。漆司异神色静默, 垂眼看向她:“这么晚才回来?” “我出去吃日料了, 吕阿姨做饭不合我的胃口。”不愧是个好演员, 惊慌后找补的微表情和动作都演得这么到位, 戏里戏外一样精彩。 漆司异缓慢地点点头,声音低哑:“那是她不好,明天我会把她开除。” 施今倪没多在意,“嗯”了声,微微直起身靠过去要亲他。 他偏开脸,躲开了她这些天里难得主动的一次亲吻。 心下一颤,施今倪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指,指印刻进了柔软的掌心。但并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反倒笑笑,手搭了下他肩:“我先去洗澡了。” 人走了没两步,突然被拉回去。她转身,鼻尖差点撞在他胸口。 漆司异一言不发地扣住了她后颈,抬高,斜下脑袋吻住她唇,黑睫扫在她脸上。凛冽的柏木气息混着浓烈呛口的烟草味渡进来,强势地把她裹住。 冷战这么多天,他很有默契地没碰过自己一次。有时应酬回来晚了,怕一身酒气醺醒她,就会睡在侧卧。 施今倪被这一下给亲懵了,就这么睁着眼睛承受他的掠取力道。手臂下意识挡在两人胸口,又被他拉下去,放在小腹那。 她口红的味道,漂亮的妆容,这会儿都成了漆司异吻得更深、更猛烈的原因之一。身上那条及膝的裙子被他蛮横地扯开,肩带扣子发出了被损坏的声音。 薄荷逃开的时候撞到了茶几一角,拉回施今倪的理智。 她渐渐反应过来了,在喘息间浅慢地回吻。臀部被他一条紧实的手臂抵着抱起,膝盖贴着他腰,攀着他肩胛:“回……回房间。” 漆司异对她的占有欲和渴求在累积中爆发,成了今晚没完没了的导火线。 他一整晚始终沉默,只偶尔发出几声闷窒的喘。 施今倪闭着眼,眼泪落下来,在欢愉里没头没尾地蓦地说道:“如果施今倪只是施今倪,你根本不会看我一眼吧……” 她清楚没有当年的钟蓉花钱打点,她怕是连朗御的校门都迈不进,她和他本来就差得太远。 “是我当初耍手段勾引你…..” 都怪她那时候招惹他,否则不会让他陷入这样的泥沼里。 呼吸相互交错,漆司异终于和她额头相触,低哑出声:“你勾引我什么?你以为你那些手段有多高明?” “施今倪,我那天不值日,我也从来不主动问女孩名字。” 如果她过得平凡没经过这么多苦难,和他也并不是这么坎坷崎岖的相遇。遇到了,他还是会喜欢上她。 “不用怀疑你给人的第一眼魅力。” 他旁观她那些稚嫩的伎俩,一边不屑,一边好奇,一边又愿者上钩……好多个清晨睁眼之前,是她坐在他身上,躺在他身下。 于是他在八年后,将那些年少的梦变成了现实。 纤白侧颈被轻轻地烙上一个吻,漆司异温热的手掌抚上她后脑勺,把人摁进了怀里。他起伏的情绪渐渐归于平和,眼神潮闷:“不需要你爱我,陪着我就行了。 决定重新在一起之前,他就做过这种最坏的准备。 可是……施今倪连这也做不到。 她看见他好几个夜里被私募基金代理人的来电吵醒,公司似乎出现了问题,总是凌晨时分和美国那边开会。 以及,那位容嘉柔小姐回国,给他发来了约饭的消息。 施今倪不知道怎么再去探究他在忙的事情,但是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漆老爷子的话。 会不会因为她的存在。 他们在为了所谓的联姻给漆司异的公司施压? 他们太久没有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心,只会在日复一日里渐行渐远,彼此都感到疲惫。 而这恰恰又是施今倪需要达到的目的。 她会耗掉漆司异在她身上的执念和爱意,会让他觉得她这种人也并非无可代替,会愿意去接受更好的人。 这段感情就会在彼此的沉默不语和心照不宣中选择结束。 …… 周三,又是雷暴雨的天气。 夏末的台风雨过境,三天两头的阵雨。雷声轰鸣,落地窗的玻璃被雨珠不断侵袭。 施今倪把做好的面条端到桌上:“我很久没煮过了,刚才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 那碗面条看上去有些熟悉,上面放着两个可生食的流心荷包蛋和被煎炒过的几片薄西红柿,是她曾经给他做过的长寿面。 可是离他生日还有两个多月。 漆司异接过筷子:“为什么今天要下厨?” “因为你这几天忙到没怎么好好吃过饭,而且我又正好有空。”施今倪在餐桌对面,点了根烟。 她像只猫似的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不看他,也不看薄荷,只是看向窗外,淡声说了句:“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出去走一下吧。” 湿润的雾气蔓延至窗台,她那根烟在还剩下半根的时候,被漆司异接过去继续抽完。 雨停了,漆司异开车带着她出去瞎转。车停在广场附近,刚下过雨的夜晚没多少人出来玩,空气里有股草坪上的泥土翻新的味道。 他们不像情侣那样牵着手出来漫步,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以正常情侣的步骤好好谈个恋爱。 从前掺杂着谎言,重逢后伴随着在一起的条件,如今又各怀心事。 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漆司异有些恍惚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也或许一直是这样,有钟析在,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条心。 所以就算喜欢上别人,也无可厚非。 有捧着鲜花在广场上售卖的小女孩经过他们,问道:“哥哥给姐姐买花吗?玫瑰只要15块一朵!” 施今倪下意识拉着他往旁边退开一步,对着小女孩摆摆手:“不用了,姐姐不喜欢花。” 漆司异低眼,看着牵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只是下一刻,又很快松开。 施今倪找了一条在亭下没被雨淋湿的长椅,跟他一人坐在一边,佯装无意地问:“公司的事情很棘手吗?” 漆司异侧过头看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提起这个。 她微微勾唇:“只是看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在书房熬到大半夜。” 他直白又平静道:“因为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嘴角笑意僵了一瞬,施今倪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的鞋尖:“你腻了吗?我说过的,你说结束,我们就———” “你这几天不待家?”漆司异打断她要说出的话,唇线抿直,“我看见你联系了猫咖的人明天过来接薄荷。” “我想出去玩几天。”施今倪站起身,低眸看他,“我今晚就会走,司机待会儿会来接我。” 他坐在长椅上,没抬头,看不清脸上表情,只是久久未动的姿态形如槁木。在看见她的脚步挪动要离开时,很轻地喊了句:“施今倪,我发烧了。” 施今倪背对着他停了一刹,但下一秒还是继续往前走,像是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他终于抬眼看过去,看着她的背影渐远,也看着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黑长的眼睫落寞垂下,坐在原地被风吹了许久,直到广场上放风筝的一家三口也回去了,霓虹色彩变幻了好几种。 漆司异抿了抿干涩的薄唇,捏着手机无济于事地拨打了一串号码。 “施今倪,我头很痛。”好奇怪,他声音分明低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也意识到,他又被施今倪丢掉一次了。 电话是关机状态,不断传来机械又冷冰冰的语音提示。在循环往复三次过后,自动挂断。 那个卖花的小女孩手上只剩下一朵玫瑰,在绕了广场附近大半圈后依旧没有找到买主。 她再次走到漆司异的旁边,笑得甜甜地问:“哥哥买花吗?可以送给女朋友呀,没有女生不喜欢花的!我刚才看见你身边有个戴着帽子的漂亮姐姐。这朵只需要10块钱,支持手机付款。” 漆司异抬起头,看着她手上最后那朵玫瑰,买了下来。 小女孩完成任务可以回去了,走之前又往周边空荡荡的环境看了眼:“哥哥,你女朋友不回来了吗?” 他没说话,手上慢慢起了过敏性红疹。那支玫瑰被无意间折断,荆棘刺进了食指里,有鲜血渗出。 身后商场大厦的巨幅海报在这时换了一张,莹白的光幕之中,女明星美得驰魂夺魄。 … … - 漆氏集团作为深州市的老牌大型民营企业,就连四栋连在一起的高耸大厦都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地标打卡点之一,分别是商业、文化、金融、地产四大产业基地,站在高处能将大半个深州一览无余。 上午九点半,这几栋办公大楼里人人自危。尤其是高层管理人员居然都一排排从办公室离开,有条不紊地站在外面空旷的大厅里,恭恭敬敬地像是在等谁过来一般。 十五分钟过去,象征着漆氏集团的企业旗帜被换下,一面漆域的旗在四大楼间的主楼面前冉冉升起。 夏季燥热的风里,道路两边栽种的棕榈高大挺拔,新企业的旗帜标志飞扬跋扈。VMU视觉幕墙上正在播放漆域的创业史和接下来承接老牌漆氏的业务拓展。 边上几辆宾利先后到达总部大楼的鎏金大门门口,最中间那辆黑色莱肯直接从大门廊道里开了进来,停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大厅里外的人都将目光转移到这位新任总裁的身上,紧张的情绪在看见那辆车开过来时显得更浓重。 和大部分人想象中的古板总裁不同,光是开超跑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认清新掌权人的个性注定是孤高桀骜的。 剪刀形状的碳纤维车门缓缓拉开,漆司异从车里出来,个高冷峭,车钥匙随手往后抛给了助理。 他无疑是长相身高都让旁人挑不出毛病的类型,甚至会因为这样出色的外形对其真实身份产生怀疑。 男人看上去年轻痞贵,也太锋芒过盛。不苟言笑的冷淡漠然,一身矜贵的西装,身型挺拔凌厉。过分英挺的五官走势利落锋锐,如同他的行事风格。 这是朝气活力和新鲜血液的注入,也将会是漆氏五十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内部变革。 - 当天下午,漆老爷子坐在老宅的茶室里。 看着自己那只金蟾蜍茶宠居然被换成了一只真的癞蛤蟆,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混账玩意儿,这到底谁干的?” 旁边站着的佣人不敢出声,就连刚进门不久的容嘉柔也吓得花容失色。 “还不把它弄走!”老爷子猛拍茶台,但不管是阿姨还是其他佣人都没动作,只是看着他雷霆大怒。 门被推开,有佣人喊了句“少爷”。 漆司异迈着懒散的步伐走进屋里:“看来爷爷不喜欢这份礼物。” “你还没闹够?”老爷子看见他这副德行,气得拿起一只茶杯朝他砸过去,“你把漆氏赶尽杀绝,把老董事们都逐出公司,真以为你这两下小聪明能撑起整个家族企业?近十万的员工和他们的家庭到时候由谁来负责?” “我负责。” 漆司异波澜不惊地单手插兜,冷淡的视线看过去:“燃气和航机的合同已经解决。漆氏这么多年压着的烂账被我清算了,几只吃油的老耗子不赶走,灯就该熄了。” 漆庸尘看着他游刃有余地站在那,助理将几份合同放在茶台上,递过签名笔,自始至终笔挺的肩身稍稍坍塌。 漆司异目光锐利,继续处变不惊地说道:“容小姐回美国的机票买好了,其他叔伯们的事也轮不到您操心。” “该退位了。您教的,愿赌服输,去德国做手术的机票在今晚9点。” 风水轮流转,多年前,漆老爷子也是这么把十八岁不到的他送回美国。听到这熟悉的一句,老爷子总算是笑出声,认栽道:“漆司异,你真是我漆家的好子孙。” 漆司异无意多谈,出门前却又顿住脚步,蹙紧眉:“她从小就拿了一手烂牌,凡事不敢想点好的,但不代表你们可以总欺负她。” “……” 彼此都清楚,这个“她”是在说谁。 容嘉柔被喊回国那天,漆司异就知道他们会从施今倪身上下功夫。他也给了施今倪坦白的机会,可是这么多天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只会选择把他推远。 她什么都会跟钟析说,却始终不肯跟他多讲一句过去。 出了院门,有细微的雨从天空飘下。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转了阴,瞬息万变的天气如同世事。 容嘉柔从后面追了上来,拿着一把伞喊住他:“Awin,你就这样走了?” “老爷子不是真心想让你回国叙旧,你也没必要对他言听计从。”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确实太久没见你了……”容嘉柔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知道点到为止。把手上那把伞递过去,“你不想见我,我晚点会回美国的。你撑把伞吧,去车子那还有一段距离,别淋着了。” 漆司异没接那把伞,只是有些怔地站在那。 容嘉柔见状,抱着侥幸心问:“要不再坐会儿?等雨停了再走吧。” 他突然笑了下。 平日那么冷漠料峭的脸,笑起来实在太好看。 容嘉柔看着他,也不自觉地跟着弯起了唇角:“你笑什么啊?” 漆司异慢慢抿直唇,沉郁的眼神带着几分难过的情绪,低声说:“有个人让我很困惑。她一边怕雨淋湿我,一边又在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 下章会解决 第56章 ◎总是让他伤心◎ 施今倪给自己定下的旅行计划是去邻省的古镇上玩一周。 错开了节假日, 不会有太多游客。那里没有机场,没有快捷的网络通信,有的只是传统民俗和慢悠悠的小乡镇生活。 再回来, 或许警局那边的事情会有进展, 她也该着手官司的事情。 而且,漆司异应该已经心灰意冷, 搬回了九瑰台。 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去车站前,施今倪去了一趟附近的望海路。 她以为“岸边花店”早就在这些年里关闭, 却没想到熟悉的一排商铺面前,唯独那家花店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芬芳又热烈。 只是店名改了, 现在的玻璃门上是一排英文字母。 门上的风铃发出响声,里面的空调冷气吹至手心, 坐在收银台那剪花枝的老板娘还没抬头就已经熟练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张雁?”施今倪有些讶异自己还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张雁变化其实很大,黑长直做了梨花烫, 韩式清纯的一张脸。她摘下圆框黑色眼镜,迟疑地看向门口站着的高瘦纤细的女人,那个名字就在嘴边, 却又不敢贸然相认。 施今倪穿着一身宽松的卫衣牛仔裤, 帽子口罩把脸遮得很严实。是大中午的, 店里又没客人,她索性摘下口罩:“是我。” 她把门关上,走进来。 “你怎么突然想到来这儿?”老友重逢总是充满惊喜,张雁给她倒了茶, “是漆司异跟你说我在这的吗?” 施今倪愣了愣:“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这一排商铺都是漆氏旗下的, 这里的房价你也知道有多贵, 这间店铺是他很便宜地租给了我。” 张雁简单地说了下这几年的生活改变, 她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在朗御的附小上班。去年升职时被同事翻出了高中时候为了赚钱拍的那些擦.边视频,一个举报过去让她丢了工作,在家消沉了很久。 那时漆司异也刚回国没多久,给了她这间商铺过渡无业的经济危机,补贴家用。 “他当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我。而且他根本就没赚到我什么钱,就连满店周周更新的花都是他助理每个月会给我报销。”张雁指了指海报上的店名,“他就一个要求,花继续开,名字改成这个,看来也和你有关。” 施今倪看着那两个单词:Grain Rain.(谷雨) 花粉过敏的人,却为她留下了一间花店。 张雁看到她出神,猜测地问了句:“你们现在不在一起了吗?你看上去好像心情很差。” 她收回目光,点点头:“我离开他了,因为有一件要自己承担后果的事情。” 她没多说,张雁也不好意思问太细,只是轻声道:“他说过不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吗?” 施今倪抿了抿唇:“是我不愿意。”她视线又扫到张雁电脑的壁纸,是一家三口的画面,惊讶出声,“你结婚了?” “是啊。”张雁抚着手上无名指的婚戒,把照片给她看,“这是我先生和我5岁的孩子,他们这会儿还在我婆婆家。” 图片中的一家三口笑得一脸幸福。施今倪弯唇,也由衷为她感到开心。 …… 从“谷雨”出来,施今倪打车回酒店。 或许是刚才和张雁聊到了以前在朗御碰到的甄时建那种人,她也想起了很多年前遇到的侯普——— 一个退休的拳击手,也是一个差点成为她父亲的人。 施今倪作为一个被领养的对象,这些年也陆陆续续被夫妇选中过,但始终因为觉得她记事太早而放弃领走。 后来越耗,年纪越大,越没有家庭愿意领养。 对施今倪来说,被领养到哪里又或者是继续留在福利院都没有什么差别。那时的她早已经习惯了寄人篱下,也想过成年之后就能考上大学,自己工作赚钱养自己。 直到遇到了侯普。 职业相关的缘故,他不算高,但长得相当壮实。 为了让彼时15岁未满的施今倪见到自己不害怕,这个中年男人总是脸上带着尽可能和善的笑容和她交流。 在正式办理领养手续之前,侯普经常来福利院看她,用着和善的面孔问她学业和生活上的事情。 只是施今倪仍旧对他没有亲近讨好的想法。 她不喜欢闻到他身上浓重香水下被遮盖的烟酒味。 也很纳闷为什么他每次都要有意无意地环着她的后腰,摸到她的大腿和手背。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虽然都是睡在人挤人的环境里,没这么多洁癖的毛病。但是在十岁之后,也分了男女有别的宿舍。 施今倪那时初三毕业,看过《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也并不是不通晓半点世事的书呆子。 她知道自己觉得这种肢体上的过分亲密是不舒服,那就是不舒服。 就算侯普每次在她皱眉转身时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还是明确表达了自己排斥的想法。 可是院长在接过侯普的烟之后,和他谈笑着,被岔开话题就没再把小姑娘的话当回事儿。 侯普在人后跟她一本正经地讲道理,他会笑得眼睛眯起来,牵着她的手诱导道:“今倪,我以后就是你的爸爸。你从小没父没母,不知道父亲牵女儿的手是很正常的,不信你去问问你那些有爸妈的朋友们。” 他说这样是正常的,而施今倪那时确实不清楚正常的亲子关系该是什么样的。 她5岁时就被妈妈抛弃在路边,15岁时是福利院里任人挑选的小孩。周边的环境告诉她,就算是不正常的,她那时似乎也没得选。 领养手续快完成的前一晚,侯普和院长打过招呼,把她接去家里参观一天。 或许是事情快要告一段落,侯普放松了在她面前伪装的人样。他那天喝得有些多,香水味都盖不住酒气,他带着她进了新装修好的一间卧室参观。 过度美化粉嫩又诡异的小房间里,连被子都是紫黑色的蕾丝边。施今倪进到房间看见这一切时就开始不舒服。 她想出去,却被他拦住。 侯普身上浓重的酒气和汗味裹挟而来,他说她不识好歹,总是给张冷脸给他看。 随着他的不悦的话语声,与之而来的是那只手抚摸她的脑袋,猛地扯住她的头发,突然发怒:“你还跟院长说不喜欢我?给你买书又买裙子,把你的房间装饰得这么好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施今倪疼得叫出声,要跑。 但她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人的对手,更别说侯普曾经是个拳击手。 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她尖叫也呼救着,却依旧被拎起来丢到了身后的那张床上。他扯住她的长裤,完全是醉酒壮人胆地要侵犯她的举动。 床上没有利器,床头柜上只有一个台灯。施今倪那一刻绝望到全身都在颤,握紧了台灯砸过去。 可是砸空了。 侯普怒气更盛,扑上去夺走她手上的东西。 施今倪挣扎哭喊得太厉害,无助地往后摸到床头一角的刮胡刀。这个变态甚至在这张床上睡过,这种认知让她觉得更恶心。 刮胡刀攥在手里,她不停地往靠着墙的床角缩。 少女衣服被撕得破碎,露出白皙胸口和纤细的四肢。乌黑凌乱的头发披散着,却依旧貌美,完全不像没父母抚养的女孩。 可那副蜷缩的可怜模样又像被□□了一般,一直攥紧手上那把刮胡刀往后退。执拗又脆弱,更激起了男人的性.欲。 侯普看着她这模样,笑得更猥琐,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对着她点开了摄像头,张口时酒气熏臭:“来,让爸爸看看我的漂亮女儿,怎么会没人要呢?我把你养到18岁,你到时候就跟爸爸在一起……” 在他羞辱意.淫的语言下,那些照片和视频也显得更不堪。施今倪第一次这么反感“爸爸”这个词,面前的一切都让她作呕。 他笑着给她展示拍到的模样:“你想让你的同学,让你福利院的小伙伴和院长也都看到你这些照片吗?” 那天是邻居听见叫声才敲开门,在侯普和对方周旋撒谎时,施今倪在喊叫中,红着眼看到了他落下的打火机。 一场大火从那床被子到衣柜那开始烧了起来,十几箱酒是这间屋子火势不可控的加速器。 钟析在她来福利院之前就知道她对这位养父多加顾忌,也在那时赶了过来。他从窗户里翻进来,把快昏过去的施今倪扶起,甚至为她受了伤…… 报警有用吗?侵害未遂,她会被送回福利院,又可能再被以一笔巨款捐赠交到可能会是第二个“侯普”的领养人手里。 她身边可求救的人那时候也只有钟析和钟蓉。 - 施今倪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是她经历过的年少阴影,也是她那时没将他绳之以法的无能无力。 可是几个月前,侯普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他认出她来,也记起了她,手里还收藏着那几段视频。先是发来短信勒索,又是骚扰电话不断的恐吓。 他本该知道那些照片视频一旦曝光,也是间接暴露出他这些犯罪未遂的证据。 但或许他也和漆老爷子的想法相通。 他们都觉得施今倪如今是明星,会更注重声誉,不会为了这点钱冒险毁掉自己的事业。 侯普找她要钱,漆老爷子也以此为污点来威胁她。 施今倪不是没有看过早些年前的港城女明星,因为被拍下这类照片视频被网友反复扒弄的事例。 部分阴暗的网民不会因为你是受害者就对你百般同情。吃了网络的红利,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借一部说话,网.盘种.子都可分享!” “当年的照片大家都看过了吧,也难怪她男朋友要分,要我也受不了。” “谁知道是不是炒作啊,就这样还敢继续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 不管是十几岁,还是如今二十几岁。她还是会怕,也羞耻到犹豫不定。 但她这段时间什么也没做,还是依旧按照法律程序报警处理。她做好了玉石俱焚、音频都会被公开发出去的决心,才把所有人都推开。 尤其是漆司异。 施今倪怕他会疯,怕他看见她的那些不堪,怕他觉得她恶心,也怕他被别人算进这起事件里反反复复地提起。 因为太喜欢他,喜欢到没办法让这个世界对她的不公平待遇而影响到他,哪怕是一点点。 所以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漆司异从现在起就讨厌她,无视她,就算哪天在新闻上看见她的案件也别太在意。 - 车快要停在酒店附近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刚才存下了电话号码的张雁。 “今倪,我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和你多说几句。我或许可以明白你的感受。当年在学校遭遇了很多事情,我从来没有跟我妈妈讲过,她去世之后,我才后悔没多和她讲一些话。”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不会有勇气反抗甄时建和那些欺负我的人。我们活在这世界上太孤独了,同伴太少,得到的爱也太少。” “这次离职的原因被我丈夫知道后,他的态度才成为了我的后盾。” 施今倪无措地吞了吞喉咙:“可是我不想让伤害到我的事情,又伤害到他。” “所以你把他推远,不断隐瞒?”张雁很轻地叹口气,说道,“你以为会伤害到他的,可能早就不是事情本身。” 电话挂断后,施今倪依旧保持着握住手机的姿势。 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鼻间突然一酸。登录了退出了一天多的微信,许多未读的信息都冒了出来。 置顶上的【他】只发了一条很短的语音。 施今倪在犹豫不决中,点了进去。 那道平日里冰冷而沉哑的嗓音并不阴测测,反倒只是温柔低沉地问她:“旅游注意安全,几号回家?” 好像不管被怎么对待,漆司异还是会纵容她。纵容她反复的游移不定和任性,也纵容她的疏远和冷落。 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在抖,眼里蓄满的泪在无声无息中掉下来,落在口罩里。 眼泪模糊视线,不知道安静地哭了多久后,施今倪使劲擦了擦眼睛,点开订票软件取消了车票。 回酒店拿过行李箱,她想了很久还是给漆司异打了一个电话。 “嘟”声响起的那几秒,停车场内异常阒寂。施今倪心口发慌,居然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但还没听见接通后的人声,她的口鼻突然就被捂住,手机掉在地上,意识很快从惊恐变成了昏迷。 - 再次醒来,目光所及之处是码头的一艘船上。施今倪手被绑在船桅那,麻绳将她的手腕缠得通红。 迷茫着看了眼四周,一张穷凶极恶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 侯普比起当年衣冠禽兽的模样憔悴狼狈了许多,不知道经历过什么,眼球都歪了一只,显得整张脸更狰狞。 “醒了?这么多年没见,该和爸爸叙叙旧了吧。” 施今倪浑身巨疼,僵直的手脚蜷了蜷,艰难地开口:“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找你以前那个姘头要钱不给,找你,你又装死!”侯普手上拿着把锋利的水果刀,在掌心拍了拍,“你怎么不怕呢?#一线女明星年少不雅照曝光,青春销.魂艳.照门#这个标题怎么样?” 施今倪握紧拳头,瞪着他:“去发啊,你这孬种。” 侯普见她这宁折不屈的样子,倏地笑了:“你以为报警就没事了?” “我来告诉你我这半年多是怎么过的!炒股亏空,赌钱全输,被高利贷的追债,房子车子全抵押了都不够还利息,家里还遭过贼,u盘电脑全没影儿了……” 侯普走上前,刀片向里拍了拍她的脸:“你倒是傍上个厉害的主儿,现在跟的人是漆氏集团的少东家吧?我最近才知道我的安稳生活是被他出手给折腾散的。”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施今倪呼吸一顿,惊慌后摇了摇头:“他……他不认识你。” “你真蠢啊,豪门大户是这么容易进的?你能保证他没查过你?”侯普掐起她纤细的喉咙,“你这个无辜装蒜的样子,和当初烧完我房子还和警察装单纯可怜真是一模一样!” 施今倪手心冰凉,被勒到意识模糊。 他说过,以后不会让她知道那些事了。原来这其中也包括侯普。 侯普把她手上的绳子割断,掐着人起来,尖刃抵住她颈侧:“你看,他来了。我找他要钱岂不是能要到更多?” ———“对,找我要。” 漆司异踏上了甲板,面如冷霜地看着他们。 这艘船开到了离岸数百米的海域,周边只有几艘快艇。 听见熟悉的声音,施今倪心里发紧,抬眼朝那道高峭的身影看了过去。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喉咙被掐紧。 “钱打进了你给的海外账户里,接你离开的人就在下面。”漆司异看向他手上的刀,冷声,“我没报警,你把她好好地还给我。” 侯普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金额到账信息,笑了:“我上船了自然把她还给你。” “你他娘的不是很牛逼吗?把老子当傻子一样玩了大半年。”侯普看着他形单影只地站在那,越说越气,“你们这些富二代还真是不把人当人看啊。” 漆司异抑制着怒气,缓声道:“是我找人弄的你,不如你把那把刀对着我?我跟她换一换。” “漆司异!” 施今倪讨厌被威胁,更讨厌漆司异这样高傲的人因为她受委屈。在他视线望过来时,她声音哽咽住,很小声的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之前对你这么狠心。 为了让你对我失望,总是在用各种办法推开你。 她应该对他好一点的,这样就不至于这么后悔了。 他读懂了她决绝的眼神,并没出声,只是也真的怕了。手在颤,口型微动:“别动。” 咸苦的泪水流到唇边,施今倪直接伸手握住了侯普那把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水果刀。 她不顾疼痛和鲜血,手肘抵着侯普肥腻的肚腩狠狠给了一击,用尽所有的力气把他往后一起推。 船栏太矮,两人就这样翻了下去,坠进了大海里。 耳边是呼啸风声和汹涌的海浪声,身上到处都很痛,但施今倪在海水灌过来将自己淹没时,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十五岁的时候,她就该和这人渣同归于尽。 早就该结束了。 她演过很多戏,经历过很多不一样的人生,赚了很多钱,享受过很好的东西,有被爱也爱过人。 如果说还有唯一的遗憾……她还是有点舍不得漆司异,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本来要有很好的一生。 可她总这样,总是让他伤心。 …… - 殳絮本来是打电话约施今倪出来玩,听见的却是漆司异的声音。在问清地址后,他们那伙在酒桌上的朋友全赶了过来。 医药水和酒精充斥着整条走廊,黑衣保镖和这一群人将这一条过道堵住,医院里的白炽灯明亮冷淡,打在干净到反光的地板上。 殳絮朝冰冷座椅一角看过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漆司异。 他整个人像垮了一般,挺拔的肩身塌下来,手上握着施今倪的那支手机。手肘抵着膝骨,脑袋垂得很低。 祸害遗千年这话说的不假,侯普会游泳,没受多少伤。但施今倪脚上被绳子绑住,掉进海里呛到不少海水进肺。 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后也没醒,开始进入重症病室的观察期。 漆司异点开手上的手机,看见半个小时前的新消息。 深州市公安局高警官:【施今倪小姐,我的同事暂时还没传唤到侯某。半个月前他有一起肇事逃逸案件也在追查中,我们会继续联系他开展侦查工作。】 往上滑,是一个多月前的另一条:【施今倪小姐,根据您所提供的书面委托及聊天记录信息,您指控的侯某以私密照片勒索敲诈罪名成立,本局决定受理此案。】 百来条短信里,未知联系人那也有长达几个月的骚扰信息,是侯普发的。 【换号码就以为老子找不到你了?好歹有一年多的父女情分,你不会真让我去记者那要钱吧?我可会把照片给你那些粉丝都发一遍。】 【你记不记得我每次都喜欢摸你的腿,你皮肤从小到大都这么娇嫩。爸爸很喜欢你啊,你那时候真不太听话,一碰就躲。】 【你男人知道你从小就是个骚.浪.货吗?他知道你被老子玩过吗?】 【你怕不怕他知道?】 …… 殳絮透过半透明的病房窗户往里看毫无生气的施今倪,她擦着眼泪:“那个人渣现在去哪了呢?” 同行人里的程一观说:“我刚才让周陌把人带去局里了。” “你脑子坏了?阿赢之前就是奔着搞侯普去的!所以从年初就耐着性子钝刀子割肉慢慢弄他,谁让你把人撂局里去?”邝盛气急,咬牙切齿,“那地方对那人渣来说跟养老院差不多了!” “老爷子交代的!漆司异这么宝贝那女人,现在她在里面昏迷不醒,鬼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没法挽回的错事儿?” 席决在旁边插了句话:“可他现在连那点慢慢折腾人耐心都没了,真疯的话……谁保得住侯普?” “侯普现在被周陌带人押去局里,应该还在路上。但是漆司异人呢?” 几个人一起看着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位置,沉默两秒,不好的念头不约而同出现在各自的脑海里。 邝盛率先开口指着病房门口的一个保镖:“快!打电话让你们周助理赶紧掉头换条路,我们先去拦漆司异!” “走!去停车场先堵住他的车!!” 几个人脚步凌乱匆忙,都一齐往电梯口那跑。 身后的席决快步戛然停住,看着手机里的新消息,皱眉喊住他们:“晚了!周陌发来消息,漆司异刚撞上他车截停,把侯普提上车往郊外开了。” 截停了周陌的车,把侯普带去郊外,这怎么也不像是他理智还在能做出的事情。 “卧槽,这哥们儿要干嘛?” “靠,让上面人锁定他车牌追踪一下,我们快点赶过去!” 这回连殳絮都急哭了,语无伦次道:“他要是真收不住手劲成了杀人犯,我拿什么赔给今倪啊!” “外面在下暴雨,高架前半路段有事故堵车了。”邝盛划着手机找人帮忙,边摁开电梯门,“这样,我们先去港口坐船!” - 深州气象突发的黄色预警信息在狂风乱作后在夜间电台里响起,混杂着风大雨急的雷声。车窗玻璃被雨打得噼啪作响,外面腾起一层薄薄白雾。 暴雨如注,道路两旁的林立楼宇如钢筋巨兽。 高架桥上,一辆黑色宾利疾驰。 油门踩到了底,车速飞快,引擎轰鸣声和雷电交加的声音交错着,车身两边不断碾轧溅起利落的水花,雨刮器不断扫落雨水,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青筋突戾。 车停在郊外停业的冰球场里,后座里的中年男人被拖着撂到冰场上。 这里太暗,只有外面的路灯光顺着空隙落了几缕进来。 漆司异穿着一身矜贵的西装,平时一尘不染的鞋面上沾了泥水,头发也被雨淋湿了些。脸上神情陷进黑暗里看不清分明,峭拔的身影立在那如鬼魅。 他每一个动作都很慢,像是电影里的回放带。如看死物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人,领带被扯下来,往握成拳的右手指骨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侯普嘴巴上粘了胶带,背在身后的手不断纠缠着试图解脱麻绳。 还没等扯开绳结时,漆司异走过来,俯身将他绳子扯开了。他刚想去撕开自己嘴上的胶布时,脸上就被狠狠地砸过来一拳。 “唔唔……” 侯普口腔里感觉到了鲜血的咸腥味,喊不出声。整个身子都往一边歪了过去,脑袋震得嗡嗡作响。 他本来以为漆司异只是要发泄,抬手去挡住脑袋,可是接二两三的拳头一下一下落在自己脸上、胸口。 不停在咳嗽,头发被拽住的那一刻,头皮都仿佛被拎起,后脑勺狠狠地被磕在身后的铁丝网上。 侯普以前作为拳击手打拳时也遇过强健对手,可是没经历过这种把人往死里打的打法。他多年荒废下来,哪里挡得住漆司异几拳。 死死地咬碎牙关,颧骨额头肿青,嘴巴里全是血味。他痛叫着往后躲,在漆司异停下的那几秒里撕开了嘴上的胶布,吐出了颗牙来:“等、等会儿……” 他几乎奄奄一息,看向居高临下的年轻男人:“知道我玩过你的女人,很难受?” 沉稳的脚步走近,他往后蠕动不忘笑着挑衅。 “你赚了的。”侯普咳出一口血痰,“那时候她还小,身材也一般,没现在骚。她总呜咽呜咽地哭,搞得人很没心情……啊!” 小腿被硬生生踩到骨头发出了嘎吱声,他看见眼前的男人捡起了脚边上的一根铅质冰球杆,杆尾在地上摩擦发出难以忍受的尖锐声响。 侯普这才开始怕了,他没想搞出人命,也不想因此丧命,咽了咽唾沫:“你……不至于吧,我他妈又没杀了她!” 沉默了一路的漆司异对他的求饶视若无睹,在这时偏了偏额,试图看清那张肿脸。他目光邪懒,面无表情地只说出了两个字:“去死。” 第57章 ◎我没说结束◎ 施今倪不喜欢回忆。 就算是最美好的十七岁, 和漆司异在一起的那一年里,也充斥着胆颤心惊的谎骗和小心翼翼。 可是现在昏沉沉又窒息般的意识里,她又回想到5岁时候太过模糊的片段回忆。 施今倪并不是从一出生就在福利院, 她记得她有一对很年轻的父母, 房子很小却很温馨。 但是在那年的一场车祸后,爸爸酒驾撞伤了人, 妈妈每一天都被伤患的家属追债。某天的那个马路边,施母看着她叹了十九次气。她骗施今倪说去买棉花糖, 就再也没回来。 那十九次叹气中,每一次仿佛都在提醒施今倪有多多余,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变成累赘。 工作的这几年, 她也尝试看心理医生,被引导着讲出这些往事。 如果她有得选, 她也想每天都烦恼为什么数学这么难,教导主任怎么每天都戴着一条系得歪歪的领带, 过年时最烦人的亲戚爱拿他女儿来攀比成绩,爸妈到底能不能对我说一次满意,今天额头上又长出一颗青春痘, 好朋友又莫名其妙冷战生气。 如果她有得选, 她在十七、八岁时也会热烈又压抑、扭捏又勇敢地和这个现实的世界撞一撞。 如果她有的选, 她大概会有什么样的青春呢?至少一定不是带有欺骗和遮掩的虚情假意,遇到喜欢的男生也能坦坦荡荡诉说爱意。 可是她没得选,偏偏是她有这样的人生。 她偶尔也会困在这种成长经历里出不来,后来慢慢被一句“世事难解, 十事只有三二能解”所开导, 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还想演很多戏, 经历过更多不一样的现实人生, 好好爱一个亏欠过的人。 - 黑暗的冰球场里透不出光亮般,侯普从边嚎痛边挑衅的声音渐渐被惨兮兮的哀求代替。但很快,哀求声也听不见了,粗喘变成了孱弱的哼叫。 这种吊着一口气的虐打,不如直接给他一个了解。那口气还悬着,侯普痛得昏死过去,半点反应也不给了。 一辆车从外面冒着风雨突然开进来,刹车声摩擦着水泥地板。打开了刺眼的车灯,疯狂对着冰球场上鸣笛。 邝盛那伙人下车朝那跑过去,边跑边喊他名字,让他住手。 漆司异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对他们的喊叫浑然不觉。他表情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但内心那道理智的屏障已经崩溃,情绪烂到极点。 匿在暗处太久,他狭长的眼锋眯起,麻木地借着这缕光举起了冰球杆,对准了地上这人的脑袋。 “阿赢,你他妈怎么不接电话啊?!” “搞出人命来很难收场的,漆司异!你疯了吗?” “阿赢别这样,不值得为这畜牲搭上这么多!你清醒一点,快停下!” 冰球场里回荡着他们的声音,殳絮拿着手机点开扩音,猛拉着场外的铁丝网摇拽:“施今倪,是施今倪!她醒了!” 听到这个名字,漆司异稍稍停下了继续的动作。额间有汗顺着下颌流了下来,脸上甚至溅到了不少血。 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猩红冷厉中只留下一缕清明的眼神,终于朝她看过去。 如果这是地狱,那他才更像恶鬼。 殳絮被他这副样子吓到顿住了一刹,趁他僵直的这片刻努力地爬到了冰球场边缘,把手机递过去,嗓音直抖:“你、你自己接。” 冰球杆掉在地上,发出“当啷”声。漆司异抬起一只脚踩在了侯普的头上,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漆司异,你在哪……” 施今倪声音很小,喉咙和心肺因为灌到太多海水而疼痛,此刻说出的每个字都费了很大力,几乎是用气声在喊他。 他湿润的眼睫垂下,喉结轻滚。扯开了指骨间那条血淋淋的领带,看着脚底下的人。 缓了缓粗重的呼吸声,漆司异哑着嗓子回她:“我现在回来。” 她在那端的眼泪掉下来,渗进枕头里。在哽噎,语气却平静地像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也不多问,只艰涩开口:“好,小心开车。” 电话挂断,漆司异把脚收回来,没再往这里的狼藉多看一眼。从冰球场外围翻下来,手机还给殳絮,低声说了句“谢谢”后,就去了车上。 殳絮就这么看着一头暴虐的恶狼慢慢收起爪牙安静了下来,突然意识到一个早该发现的问题。 施今倪和漆司异这两人之间,谁都插不进去。 那辆黑色宾利离开,邝盛几个人松口气,处理残局。 殳絮上去,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侯普血肉模糊的脸,一脚踹过去:“他死了吗?” 程一观蹲下赶紧探了探脉搏,放松下来:“你再踹可就真要没了。” 殳絮一听,立刻往后退开了两步。 - VIP病房门口站着许多人,保镖、警察、医生和律师都在,乌泱泱的一片人,却一点噪声都没发出来。 负责这个案件的高警官难得说了句题外话:“侯普有吸毒史,肺腔估计早烂透了。不用你们家属私下解决,等刑法都判下来,他能不能活着出狱都难说。” 周陌带来了漆域的律师,和警察这边请求了再多给十分钟。 门打开又关上,漆司异的脚步很轻。静到能听清病床上传来的一起一落呼吸声,匀速但微弱。 施今倪穿着条纹病服,手掌心包裹着厚厚的白纱布,侧身忍着身上的痛苦躺着。只在被子里拱起一小块人形,瘦弱地像是下一刻就会消失。 病床上的另一边有人躺了上来,手臂圈住她的腰腹,一点点收紧。漆司异的下巴抵着她后脑勺,低声说话:“除夕那几天查到的。” 是说侯普的事情,也是在说查到她在福利院长大,和钟析交情的那些事。 当初出国太仓促,那年他也太青涩幼稚,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逼她做选择。而如今他牵住了风筝的线,手不松,飞多远都能拽回来。 “也试着找过你父母,但后来想想没必要再认他们,就查到这为止。我爷爷胃癌中期,公司交给了我,去德国我奶奶那做手术了。刚看过你的体检报告,你身体很差,静养了两个月被昨天这么一弄又变得更不好。” 漆司异机械般地把这些事情都托盘而出,其实有些颠三倒四的逻辑了。他没在意,本来也很少解释这么多废话。 他没对钟析再动过手,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但是他也介意她只把过往留给钟析。 施今倪哭得身体都在颤抖,缓缓掀起眼皮听他说。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掌往上摸到她的眼睛,指腹轻轻触碰着她的睫毛。 漆司异指骨屈起,就着侧身抱住她的姿势擦她脸上的眼泪。抿了抿干涩的唇,有几分委屈:“你又骗我,我没说结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7 23:33:50~2023-05-01 18:3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橙汁里美、不爱喝乌龙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困了吗/ 30瓶;ztttttt 22瓶;听说不如听说 20瓶;不爱喝乌龙茶 18瓶;温霜降、发呆烊、嘻嘻、绿江的提款机、橙汁里美 10瓶;小许不许6眼泪 7瓶;Sophia小西瓜、布布biu、ManmanLu 5瓶;Zora、iwancy. 4瓶;YuDeng、yeeelen 3瓶;瓜希希 2瓶;43082487、Colinsiss、黄昏溺于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施今倪的作数◎ 施今倪在病房里养将近了一周, 这事除了当晚那些朋友,也没多少人知道。 病房门口又天天杵着两个冷面保镖,护士每次帮她换吊瓶都提心吊胆地不敢八卦。哪怕是Kenny那边也就简单地被透露了几嘴, 很有分寸感地没再多问。 期间, 她再也没见过漆司异。 他作为她的监护人,也作为那天带走侯普把人打得完全废了的人, 被带进了局里做调查。听周陌说是当晚就已经保释出来,但是这几天一直待在公司没再过来。 想到那晚周陌守在走廊里, 一听到她醒了,拿着电话不顾医生和护士的阻拦, 跑进来递给她。 昏迷不醒的其他状况下, 都是殳絮后来才跟她讲。说漆司异当时完全疯到六亲不认,再晚一步可能就得给侯普收尸。 这些话即使是施今倪在后来才听了, 都有些后怕,怕他真的为了这种畜牲赔上后半生。 “……我还听邝盛说, 他前段时间为了公司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殳絮坐在床沿边上,低头边剥着橘子边说话,“谁知道前两天一看财经新闻, 发现他们漆家都易主了, 我爸妈都说漆司异是个闷声不响能干大事的。” 施今倪把手上那本书折个角, 合上放一边:“他家里那些长辈都没意见吗?” “肯定有啊!股市都抖三抖!漆司异估计焦头烂额一两个月了吧,他这就有点卧薪尝胆、一举攻城的意思。” 殳絮又推推她手背,好奇道:“他在家那段时间难道没表现出一点烦躁出来?” “……” 殳絮只以为侯普的事情只是发生在这两天,并不知道在此之前, 她和漆司异已经冷战了许久。 现在想来, 漆司异当时的忙碌被她误解成了被老爷子为难。她在忙着冷落他和处理报警的事情时, 也低估了他的能力, 更没去在意他当时的处境。 施今倪摇摇头:“表现烦躁的……是我。” “操!”殳絮脸色变得难看,酸得眼睛皱成一团,吐出了嘴里的橘子,含糊着喝水道,“你俩咋啦?” 施今倪简单和她说明了这段时日的情况,低着脑袋捏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殳絮牵着她手,有点想埋怨,但又深知如果是自己遇上这种事情可能也不会做得有多好,呼出口气:“你真的太傻了。难怪他这几天没再过来,是不是在秋后算账?” “不知道。” 漆司异确实是做什么都游刃有余,胜券在握。但唯独对施今倪,却有太多的不敢肯定。他那天说他也会难过,说她一点也不在意他。 而她被他抱住时哭得像个孩子,不知道怎么辩驳,在他离开时也始终没敢转身看他。 施今倪看了眼走廊那的两个黑影:“我想出去,你帮我引开门口那两个保镖行不行?” “不行,你还挂着盐水呢!”殳絮想到这,又乐了,“那俩保镖是漆司异叫来的,他怕你又跑啊?你俩在这上演霸总小逃妻偶像剧呢。” “……”施今倪没搭理她这揶揄,把手上的吊针慢慢扯出来,疼得拧眉,“我想去找他。” “我靠你咋自己拔!你找他给他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我怕他不想见我。” “真不至于。他生气了,你还不知道哄哄吗?漆司异这人是脾气差,但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又不怎么闷着发火。”殳絮无奈道,“你俩都多少年了,他难道没跟你说过怎么哄他?” “可是这件事情又不一样。”施今倪抿直唇角,乌黑黑的瞳仁看向她,“你帮帮我嘛。” 殳絮看着她这张恢复了点元气的脸,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点头把包里的防晒帽递给她:“行行行。” - 半个小时后,施今倪拦上了一辆出租车,这才看见殳絮给她发来的一条重要信息:【不在公司,他回家了。】 “师傅,去九瑰台。” 施今倪进小区的时候,和她一块进到一楼大厅里的还有物业管家带着一群工人扛着一面不知道是什么大型物的家具进来。 她因为裹得太严实,被物业叫住要查她门禁卡和业主的身份。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漆司异就这么乍然出现在她身后,大概也是临时被喊下来,洗过澡后的头发只吹得半干。黑色碎发微湿润,被扫到后面,露出英隽眉骨。 他穿了一身闲散的居家服,眼皮冷淡抬起,皱眉看向面前这抹纤薄身影:“我记得你不是今天出院。” 施今倪咬唇,一时被他这种指责的语气弄得有些无措。 身后的物业和那几个工人向他打招呼:“漆先生,这堵墙放在大厅中心这里可以吗?” 漆司异点了下头,视线又从他们那转到施今倪身上。他站在原地看她,直到和她对上眼神也没开口再说话。 施今倪背对着那群人,没转身也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只听见噼里啪啦的纸壳和泡沫被撕开的声音。 她无暇管这么多,摘开了帽子口罩。 目光从他手上结痂又沾了水的伤口到他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上,往前走了两步,说:“我想了很久,想跟你说之前说的做的都不真心……你不要和别人在一起,不要听你爷爷的话,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漆司异就这么单手插兜望着她,看着她边说,边往前走,直到和自己的鞋尖相碰上。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这些天的休养中更显得苍白,妩媚的五官失了艳丽色彩,只剩一双灼灼的眼还算灵动明亮。 他低眸,看见自己的衣角被牵住。 施今倪一只手轻轻拉他,漆黑的眼眸里像是一汪化不开的幽潭,再次问了一句:“好不好?” 空气里都莫名躁热起来,后面的人成了背景板,彼此都安静地对视着。 漆司异把衣角扯回,在她手快落回去时牵住。往前一带,把瘦骨伶仃的人弄进怀里,低声:“好。” 一个久违的面对面拥抱,他手劲大,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施今倪鼻酸地闭上眼,脸埋在他温热胸口,指腹抹过眼尾的湿润。 身后的那伙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慢慢离开,漆司异让她回头看后面的东西。 转过脸,瞳孔里是后面那堵琥珀花墙的倒影,施今倪花了几秒钟才慢慢看清这金黄色和艳红的搭配组合。 这是一面玫瑰花被镶刻在琥珀蜜蜡里的墙,德国设计师取名Zufluchtsort(避风港)。 她喜欢漂亮的花,他总能想到长久共存的办法。 漆司异揉捏她的指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落下:“你的了。” 避风港是你的。 不用再害怕,以后有我陪着了。 …… 施今倪跑出院来没让几个人知道,无疑是两个保镖的失职。 耐心地听主治医生唠叨完一通,漆司异吩咐周陌去给她拿药办出院手续,顺便给邝盛发了条语音消息:禁止殳絮这周来找施今倪玩。 “你干嘛这样啊。”施今倪看着他发完,鼓鼓腮觉得难为情,“殳絮是为了帮我。” 漆司异把她脚边那只猫拎到阳台,关上门:“你打个电话我就来了,要她帮什么?” 她嘟囔:“哪有这么简单……” 他拿着毛巾擦干头发,瞥过来:“怎么不简单,你打了吗?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吗?” 施今倪语塞,她那会儿总想着他还在生气,隔着屏幕多没诚意。 “公司事情忙到今天才回来,我去了岂不是还耽误你养身体。” 她撇撇嘴,对他这句话保留怀疑:“你过来看看我,怎么就耽误我养身体了?” 漆司异看着她撒娇,不动声色地撂下一句:“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 待会儿,确实就知道了。 施今倪坐在大床中间,就看着他在自己眼前不疾不徐地解着上衣扣子。下颔到脉络分明的脖颈那拉扯出一道利落的弧度,锁骨泠冽白皙,块状分明的薄肌线条清晰突出。 她吞了吞口水,看着他真诚发问:“这么久没见,你就想着这个吗?” 漆司异漫不经心地“嗯”了句,表情冷漠,欺身而上。 “唔……我什么时候饿着你了?”她明明记得,就算是和他冷战,他想要,她也从来不拒绝。 他直截了当:“一个月前,我那次很不舒服。” 是施今倪骗他只是去吃了日料那次,漆司异不喜欢没有感情和配合度,那次之后的坏心情就够他记到现在。 施今倪被亲得痒,手扶着他精瘦的臂膀,笑着吐槽他:“你那次不舒服还折腾我这么久。” “你活该的。”漆司异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回,狼心狗肺地故意冷着脸。 一手扶着她腰身防止她痒得躲开,吻从下面游移上来,咬住她唇瓣,不想听她继续讲这些废话和糟心事儿。 行吧,施今倪不激他了,乖乖搂着他后颈回吻。 房间里的窗帘关紧,没开一盏灯,在黑暗的环境里乱摸索也是一种乐趣。循序渐进的吮吻和呼吸一同收紧,唇齿相互染上彼此气息,男人高挺的鼻梁骨擦过她脸颊。 漆司异表现得太黏人,十指和她相扣。知道她不会说不行,就变本加厉 本质上,两个人都是对彼此最会纵容的人。 施今倪嫌他缠人,怎么能一直亲,一直亲个不停。她胃又疼得要命,咬着下唇瓣哼哼唧唧喊他名字说:“我爱你。” 漆司异不厌其烦地亲她脸颊,牙齿又咬住她脸上那点细嫩的肉,威逼道:“不准说。” 她纤长的脖子被骨节的手掌桎梏,眼皮上都是细密的汗,迷迷糊糊地又偏偏要和他对着干:“为什么不让我说?” “这时候说的话都不作数。” 她回得快:“可是施今倪的作数。” “……” 他听了之后半天静止住,不知道在想什么,太磨人了。施今倪仰起脖子,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坏了。” 漆司异听出这道声音里的不同寻常,打开了台灯:“什么?” “我。” “哪坏了。” “胃太疼了。” “……” 她手轻轻抵着他坚硬的胸口,痛得实在捱不住。 半途而废换谁都不好受,但漆司异也拿她没辙,担心地把手掌覆在她小腹那试探地碰了碰,哑声:“这里疼?” 施今倪“嗯”了声,挺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此刻的隐忍又有点好笑,轻声顺气般向他解释:“我今天没吃饭,胃痛。” “……” 他大概也被她弄得很无语,无话可说,就这么躺在旁边叫了份餐让人送过来。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委屈委屈你吧( 第59章 ◎你老婆管得严吗◎ 橙黄色的台灯光影照在男人英俊立体的侧影上, 将他五官线条衬得影影绰绰。他坐起来懒散地靠着床头,褶浅的眼皮耷拢着,密长的眼睫毛如鸦羽般漂亮。 温热的手掌还覆在施今倪的小腹上揉着, 但气息一点也不稳当。 施今倪此刻自己好了, 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从刚才那块地方挪开。脸挨到他紧实的腹肌上,仰头看他:“很难受吗?” “别乱动。”漆司异截住她手, 嗓音暗哑。 她殷红的唇瓣轻张:“我帮你啊?” 他低眼看见她的口型,眉头皱成“川”字。。。, 偏过脸,喉结难忍地滑动着, 显得尤为性感。 施今倪这会儿更像个妖精, 脸颊发烫绯红,身上那件刚穿好的锻丝吊带裙又在半俯身的动作下滑下来。推他胳膊, 一股新鲜劲起来了,问他行不行。 漆司异忍着她不得章法的玩法好半天, 终于主动把人捞起来亲,喉间仿佛硌着沙砾,让她快点。 这话平时只有她喊, 施今倪听得勾唇, 接吻的时候也睁开眼看他, 看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上出现了沉沦的色彩。手指抓着他泛红的侧颈,摸到发梢里的汗。 她乌黑的发随着吊带一块滑下来,柔软的发丝落在他放在身侧的手心,缠着他长指, 感受到发尾随着亲吻的动作一点一点晃荡开来。 “你好香哦。”施今倪去闻他身上干净又欲的荷尔蒙气味, 夹杂着凛冽的柏木和罗勒香, 似调侃似调.情。 水润的唇一点点顺着他下颚线亲上去, 凑在他耳边喊了声:“阿赢,我跟你说,你叫得也好听……” 尾音落下,漆司异咬住她唇瓣闷哼,吞咽般地舔舐她舌尖。亲够了,撂下一句势在必得的话:“你下回肯定会哭。” 施今倪特喜欢看他现在这幅样子,心尖都被他眼里那层薄薄的欲勾得痒。 她好脾气地倒在他怀里,额头汗密,在他下巴上轻咬回去,声音故意放娇:“怎么老想着弄哭我啊哥哥。” “……” 真就仗着他现在碰不了她,胡作非为,为所欲为,什么也敢喊。 漆司异磨了磨牙,下颌绷紧,掐她脸掐到红,一点也不手软地反问:“就说你欠不欠吧。” 施今倪身上全染了他的味道,她捂着翻腾作疼的胃笑,说了第二次:“我爱你,真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话听多了,也免疫。他垂眸看她:“说完了?” “没有……”她轻咬唇,想起别的事情,“你之前说帮我找过我爸妈,其实我早就找过。我记得她的名字,也知道她改嫁了,现在在乡镇上开了一间小超市。” 但是施今倪也没有改过名字,她如今站得高,不可能不被他们看见。 他们只是不敢认自己,而她也不想回去认他们。 她记得那时候施母在把她抛弃之前,先去了一趟婶婶家。只是那时候叔婶也在闹离婚,门还没打开,就有一个碗飞了出来。 施母也没辙了,就抱着丢给谁都行的态度将她丢在了不远处的街上。 倘若没有走进福利院,或许就不会遇到侯普那种人。那些屈辱和苦痛伴随着她的少女时代,甚至到如今也受到影响,再怎么佯装无事都无法将这种记忆抹去。 想来实在讽刺,她需要很多很多爱来填平那些不好的岁月。给自己很多很多爱的,偏偏是在外人面前不善言辞又不会爱人的漆司异。 施今倪搂住他手臂,憋住眼泪,缓声道:“我只是觉得,不是所有苦衷都能被谅解,我就没有你这么宽宏大量。” 毕竟她丢掉漆司异好几次,他却都能做到既往不咎。 “这种时候还不忘夸我。”漆司异指腹揉她眼皮,懒慢出声,“知道了,不跟你计较了。” “噗———”她被逗得又哭又笑,顺着他话讲,“嗯,你最好了。” - 蘩楼的早茶餐点送过来时,周陌还带了一位私人医生上门来给她输液。 施今倪被丢在了电影房里,左手挂着点滴,面前放着一部《阿凡达》的最新系列,右手舀着热腾腾的艇仔粥喝了小半碗。 薄荷从门口溜进来,或许是早上刚被漆司异凶过不让进卧房,现下也只敢探出个猫猫头来“喵”了声。 “怎么了?你的铲屎官忘了给你放粮还是没给你倒水?”施今倪还挂着点滴,边一只手抱起它,边推着输液架往阳台那走。 才走到外面客厅,就听见书房那有人声。 她起初以为是周陌或者那位医生还在家,但是却听见没关的房门里是钟析的声音。 他们两个,也会有心平气和在同一个屋子里聊天的时刻吗? 施今倪本来想听听在讲什么,但薄荷又在这时候叫了声,暴露她的行踪。她想离开“案发现场”,但抱着一只猫和输液架,总归走不快。 书房里的漆司异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没说其他话就将门关上了。 “……” 施今倪想翻白眼,不听就不听,谁稀罕听啊。 书房内。 钟析往外看了眼:“是今倪?” 漆司异神色懒慢地靠在椅背,孤高闲散的黑眸一如既往不把他放在眼里,只睥睨过去:“你来看望病人?” “你会把她照顾得很好,我不担心。我只是想找你问清楚……我们爸爸的骨灰在哪?” “有意思吗?”漆司异哂笑,眼色却冷,“为了一个死人。” 钟析不擅长和他开诚布公地交流,但活到这个年纪,也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话锋突转:“其实我欠你一个道歉。那几年里,今倪应该听我和我妈讲过不少你的事情。” 也能猜到,无非是情绪化的抹黑,夸大其词和恶言恶语…… 钟析低下眼,难堪地开口:“有机会聊到这些的话,你可以解释一下。” “不需要,她误会我也会爱我。”漆司异掐着桌上那支笔,微微歪斜着额,“可她回忆到你的伪善后,只会难过。” 或许是这些年里一直处于他的下风,钟析听到这么狂妄的话也不意外。他知道施今倪的天平早就倾向漆司异这边,只笑笑:“你是真挺厉害的。” 漆司异坦然接受这份赞赏:“我在她这从一个逆风局翻盘到现在,确实厉害。” 逆风局。 钟析听到这几个字时有几分苦涩,他明明什么时候都不是逆风啊。 “抵掉了。” 他突然说出三个字,钟析错愕抬头。 漆司异看着男人脖颈上烧伤的多年疤痕,神色静默了片刻,补充道:“我会让助理把墓地地址发给你。你安心守着枰山那块度假山庄,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他跟钟析的恩怨抵掉了,拿施今倪换的。 …… 施今倪再从阳台放好猫粮出来后,发觉钟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他来和走时都没和她打声招呼,显然不是为了她而来的。事实上,俩人在漆司异眼皮底下,她也不好和他多聊。 薄荷本来还在自己脚下,蓦地又“喵”了声,火速逃去阳台。她一往后看,果不其然是漆司异过来了。 “看吧。你别老凶它了,它见你就跑。”施今倪皱眉,脑洞不知道开到哪儿去,“你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怎么办,也这样养吗?” “这个假设不成立,我没打算和你要孩子。”漆司异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淡淡一句。帮她调缓了点滴的流速,又拿过冰块冰敷她手背上的针孔青肿处。 施今倪愣了下,虽然觉得这个话题尚早,但还是较真道:“可是我很喜欢小朋友啊。我小时候总是想,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妈妈,那我一定不会把她丢在路边。” 她常看网上说他们这一代很适合做父母。 她如今有钱养育小孩,可以给到很优渥的环境和条件,也有耐心和爱意去对待他们的新生命。 “听着很感人。”漆司异顿了顿,没心没肺地如实说,“但你的身体条件不太适合怀孕。” 之前的体检报告出来后,施今倪并没认真看,漆司异也省略了一部分没有特意告知。 她当年拍戏的时候太拼命,曾经泡在冰水里断断续续拍了半天,落下了体寒宫寒的毛病,能怀孕的几率很低。这几年作息和饮食又不规律,身体基础都有些跟不上。 Kenny舍得放人暂时退圈养几年,也是考虑到这一方面。 听到这个消息,施今倪心里五味杂陈。愿不愿意生孩子是一回事,但能不能生又是另一回事了。 漆司异看出她的落寞,把人揽进怀里:“怪我,是我不敢拿你冒险。你要是真的很喜欢孩子,将来可以试试人造子.宫生育。” 施今倪闷在他胸口,慢慢地说:“好吧……你不喜欢小孩是吗?” “不知道。” 反正就目前而言,他不会想要一个浪费施今倪精力的孩子夹在他们中间。 “但我身体这么差。”施今倪叹口气,“我要走了,这样还有人能陪在你身边。” 漆司异面色如常:“这倒不用担心,我会和你死在同一天的。”停了下,又特病态自私地补上一句,“我要走得早,你也得来陪我。” 她眼睛里蕴着水珠,听着这话又气又笑:“你真是没救了。” - 一晃到了九月中旬,施今倪今年仿佛就一直闲着。 过年没上晚会,年后就拍了个广告。一部《堕神》让她在电影剧组里销声匿迹五个月,之后再没接过什么露脸的大活动。 同期小花一个一个都爬了上来,有了高奢代言的嘲开始施今倪糊。看见她广告解约不续,又被正主捡了的,更是肆无忌惮地边捡边踩。 施今倪的粉丝也坐不住了,一直在工作室底下要行程单。 近三个月没更新的施今倪工作室在早上终于发出来一条:【周六受邀国剧盛典,已确认出席。接下来不进组,没有线下活动和其余商务拍摄,在准备嘉年华演唱会,购票时间定在11.07,场馆舞台和座位还在商讨。大家稍安勿躁,静候佳音。如有变动,会另行通知。】 粉丝们在施今倪的自拍微博下面评论完“亲亲老婆”“老婆好美”之后,又把怒气滔天发泄在工作室评论区。 【哟,还活着呢?也就是说接下来到年底都不会再发动态了呗,你不会不知道你老板现在是一线的热度吧,三个月连张日常照都没有?】 【那不就是相当于只有一个露脸行程?现在才磨磨唧唧地发,懒不死你啊!拿着工资不干事!】 【姐姐我哭死,她真的有在为粉丝履行之前的承诺!期待周六晚上的国剧盛典活动,大美女就该走红毯啊!】 【反黑告黑说了多少次!生活日常和演唱会排练日常照片和vlog总要选一个发吧!】 【隔壁《伏渊传》又在遛施今倪了看不见吗?什么流量都给蹭,不出演就快辟谣!】 【今宝是以正剧《风华绝代》女主角受邀国剧盛典,别再让她和某网剧的前同事捆在一起了!做好宣发!!】 …… 一条微博发出来,工作室下的评论区乌烟瘴气。 又立刻以#施今倪演唱会#、#施今倪自拍四宫格#和#施今倪确认出席国剧盛典#这三个词条冲上了热搜前五,广场上乱作一团。 【这大姐演戏也不是科班出身,低学历捡漏拿了个视后,现在还想开演唱会捞钱?路过呸一口!】 【她不是和某古偶网剧咖忙着谈恋爱吗?事业心全无啊。】 【cp粉魔怔了吧,谁承认过谈恋爱?男方粉丝别蹭会死吗?糊逼真是诡计多端啊!】 【休养生息三个多月没回归,一回归就满屏热搜。对不起,女顶流今皇真是火到你们了!】 【火?六个高奢在今年合同到期后都解约了,她不会是有大瓜要被爆了吧,要不就是怀孕了哦。】 【上个造谣怀孕结婚的已经被告了,楼上想手写道歉信就直说,你爱怀孕就祝你一胎八宝!!!】 【点开黑子的主页就知道是“弱.智”粉了,没有妈的家,不如扬了它,一辈子跟在倪帝后面捡代言吧嘻嘻!】 【让一让,顶我上去!年底嘉年华演唱会了解一下,余导收山名作《堕神》也将定档,明年妥妥冲击国际电影节,不跟你们内娱玩喽!】 【施今倪出来就秒了,今粉完胜!!】 …… 网上吵得热火朝天,国剧盛典在周六当晚如火如荼地举办。 在颁奖晚会之前,先是两个半小时的红毯走秀。红毯从傍晚5点半就开始,闪光灯和黑压压的记者群体全在红毯展板下等着,咔嚓咔嚓的拍照声让展板前的小明星都应接不暇。 这类同台一较高下的情况,又有直播镜头一直跟拍,不出意外又是内娱众明星顶流生图状态被审判的一天。 施今倪以正剧受邀,走红毯时是和《风华绝代》的一群前辈老戏骨一起走。 因而工作室给她挑了一件今年GIVENCHY的早秋系列黑色鸵鸟毛礼服裙,中规中矩的黑色高定吊带长裙,并没太多裸露的地方。 发型是契合她高瘦身型和突出修长颈部的盘发,头骨饱满优异。 业内也有这么一句玩笑话:施今倪在95后女明星里拥有绝对性的攻击美感,美到无须忌惮任何一个刁钻的拍摄角度。 只要盛装出席,就是视觉冲击。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出现在红毯上就是艳杀级别,在一众小花里赢得毫不费力。 直播室的弹幕中全在刷屏,说施今倪休息几个月,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了,这才是有效营业。主持人正用着“绝世名伶”的解说词来形容她,既是她今天的妆造,也是在剧中的角色。 她微笑着面对镜头,签下名字后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进入内场。 施今倪的座位被安排在第二排,左边是个老熟人:向柠。再往旁边看,是盛千枝。 盛千枝这人就蛮有意思,这位网剧捧红的小花和施今倪在电视圈里的咖位相当。平时的戏路也像,施今倪粉丝和她家掐架只能嘲她“低级”。 虽然同样是浓艳五官,高挑身材,但盛千枝脾气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差,私下和施今倪完全相反的性格。 她家里有资源这一点就让很多路人反感,早期的黑历史抽烟纹身等等又一个不落……前天发微博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输入法的惯性,居然把宝子们打成了婊.子们。 简直快要被嘲到没脸见人了。 但是出乎意料,盛千枝和她倒是合拍。表面上总爱互呛,但在这个人心诡谲的娱乐圈,已经算是明面上能聊得来的人。 一见到她过来,盛千枝刚才还一副“寡妇脸”,下一刻就眉飞色舞地招呼她:“诶我跟你说,今天前面那排全是赞助商!我刚看中了一个!” 施今倪咳了声:“灯还没熄,你注意表情管理。” “没事儿的,你注意看第一排左边第三个!”盛千枝兴高采烈,“我刚过来的时候多看了他一眼,救他妈命啊!一堆老总里居然还有这么帅的,长得有点像我之前在会所点的那个男模,不过他气质好太多了。” “……” 施今倪接过后面助理递过来的披肩,没说话。 盛千枝推她:“你先看看,绝逼大帅哥!我骗你我是狗。” “平时看得不够多吗?有什么好———”施今倪无奈地抬眼瞥过去,看见那边那人立体寡欲的侧脸,话语一顿。 是漆司异。 他穿了一身黑色暗纹西装,温莎领结。场下光怪陆离的灯影打在他桀骜冷厉的眉眼上,眼尾的狭长线条慵懒上扬。 男人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那枚尾戒,虎口处的青黑色纹身在一群循规蹈矩的企业赞助商里显得格外张狂。 他今天没说过要出席这种活动啊……早上出门前,都没提过。 盛千枝看她盯着看这么久,笑道:“怎么样?看呆了是不是?内娱这群脂粉男里,就没一个有那位颜值气场都抗打的啊。” 怕被后排人听见,施今倪低下脑袋看手机时间,嘀咕一声:“这个不行。” 盛千枝立刻炸毛:“你也看上了?你什么都爱和我抢啊,戏也抢,男人也抢!” 她沉下肩,认真道:“这个真不行,他有女朋友。” “瞎扯吧你,就算有女朋友,这种公子哥不就分分钟换新人?”盛千枝听不进劝了,想着借上厕所的机会再去看一次,丢下一句,“各凭本事。” “……” - 顾逢乐今天是求了半天才让漆司异把自己带过来的,一心只为了找西凌和施今倪同框的机会,没想到在台下坐半天观察,就没看见这俩相互偷看过一次。 “这么多摄像头盯着呢,能理解避嫌。” 顾逢乐打开微博,先发了条在现场的动态。 漆司异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走过的一个个人,也看着手机上的信息一直没被回复。他懒怠地翘起二郎腿,往椅背上随意靠着。 边上是个货真价实的二世祖,看他手上那块8位数的表喜欢得不行,一直在找话题和他聊天,想问问产源地。 “诶对了,你旁边那个是你对象吗?” 顾逢乐专心修刚才拍的红毯图,没听见。漆司异蹙眉否认:“不是。” “我也猜不是,你这样的条件会不会早结婚了。”那二世祖摸了摸口袋里的烟,递过去一根。自来熟地说,“你老婆管得严吗?” 漆司异拿手机一角挡开他的烟,点开屏幕,给他展示屏保:“我老婆在这。” 二世祖低头一看,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如同找到同好:“兄弟,这不施今倪嘛?这么巧啊,哈哈哈哈哈我老婆也是她!” “……” 屏幕在那一刹那关掉变黑,漆司异侧过脸,一晚上波澜不惊的神情总算有变化,唇角带着讽刺地勾起:“你再说一遍?” - 作者有话说: 741(ooc发疯版):那是我真老婆那是我真老婆那是我真老婆x10085 - 啊啊啊啊啊啊改麻了,741后面开始戒欲,正文完结倒计时1/4 第60章 ◎公布恋情◎ 本来那个二世祖大声笑完也就算了, 但旁边的顾逢乐听见熟悉的名字后也立刻抬起头,惊讶地朝漆司异看过去。 趁他不注意点亮了下他的手机屏幕,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施今倪穿了件她从没在公众场合上穿过的男款卫衣, 是张撑着脸颊的自拍。 和她平时社交平台上的表情有很大差别, 那张笑得特别甜也特别小女生,完全是一张素颜的初恋脸, 像是专门拍给自己男朋友的。 “哥!”顾逢乐火气立马上来了,指着他, “你居然追星啊!追的还是施今倪?” “……” 两边都是傻子,漆司异看不过来。没搭理旁边那个二世祖, 侧过头和自己妹妹淡声说了句:“我不追星, 这你嫂子。” 顾逢乐“蹭”得直接站了起来,顾不得太多, 直接骂道:“你有病吧你这毒唯!臆想症,施今倪是西凌的女朋友!” “……” 他们本来就坐在前排, 整个盛典晚会又正好在颁奖。一咋咋唬唬,惹得后面全往这边看过来,倒还好没听清讲的什么。 漆司异目光淡定沉郁,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 是小的cp脑, 僭越了。”顾逢乐怂得也快,被他这道视线一警告,赶忙坐了下来。 她转过身碎碎念,总之是对他刚才那句话一个字也不带信的。 “哥, 你是不是被我之前安利到了?怪我啊!我就该知道没有几个直男可以拒绝施今倪的美貌, 但你这样想拆散一对顶流鸳鸯是不对的!” 虽然不知道那张照片是哪来的, 不过顾逢乐对自己表哥的能力和手段没有丝毫怀疑, 试图唤醒他的人性:“而且,你知道女明星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漆司异眉骨轻抬,无声的疑问:什么? “你。”顾逢乐竖起两个大拇指,指着他,振振有词道,“你这种资.本家,女明星最讨厌的就是资.本!尤其是今倪姐姐这种,你想想她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肯定见过不少以权谋私的资.本家。” 旁边那二世祖默默听着觉得有道理,点点头赞同道:“是这样,她之前拍我家的广告,我找人帮忙约过她一次。” 兄妹俩一起转头看过去。 一个慢悠悠地压着火,一个拔刃张弩地等他下文。 二世祖尴尬地咳了声,摆摆手让他们放心:“没约到,她经纪人让我滚。” “那你活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顾逢乐对旁人可就没这么多忌惮,语气冲得很。 不过这几句话之后,他们这一块就安静了。 台上的主持人邀请了几位老表演前辈上台颁奖,你来我往的戏谑中,在分析今晚奖项大满贯花落谁家。入选的有四位小花,都一一播放了她们的代表作。 在参加典礼之前,这几个人早就都被主办方率先通知过会被入选,这会儿倒也没有特别惊讶,都一个个地露出了标准的女明星微笑。 国剧盛典又是央视一贯倡导主旋律的晚会主旨。 大家在这四个人里也能猜到最有机会获奖的就是施今倪,和另一位靠着警匪片脱颖而出的网剧小花唐杳。 “英雄百年,礼赞青春。”主持人雄浑有力的声音传至全场各个角落,在万众期待下念出那句,“获得第十五届国剧盛典最受观众欢迎女主角和年度最佳女主角的是在《风华绝代》剧中饰演名伶一角的———施今倪!恭喜!” 高昂的颁奖声落,内场群星璀璨,响起了如雷贯耳的掌声。 万众瞩目中,一束耀眼的灯光和摄像机主机位朝施今倪的方向扫了过来,大荧屏上的景象一分为二。 一边是她在剧中的优秀片段回放,另一边是她在场内站着起身向旁边人鞠躬示意,并牵着礼服裙上台的画面。 “她,不是第一次拿到演技认可的奖项,出道八年,连续主演九部爆款影视剧,夺得各大卫视的收视年冠,被称为收视女王!” 大银屏上继续播放着对她的颁奖词。 “她是流量与实力并存,观众热爱,演技傍身,永远值得信赖的青年女演员,是最具商业价值的女明星。她一次又一次地突破自己的目标,苦尽甘来,不负众望!” 之前就有准备过获奖感言,这次也毫不意外。 先是全方位的感谢,后是一些真心感言,再是必定要提提新剧宣传,最后一句“会继续努力”作为结束语。 施今倪照常发挥,在主持人的几个问答后利落干脆地拍完照下台。这么多镜头跟着她,她倒是也没乱看哪个方向。 “我就知道今姐会得奖!近看她,真的更漂亮了!神颜不愧是神颜,而且说话也好温柔啊啊啊啊啊~” 顾逢乐拿起站姐专用的长焦相机追着她拍,像只聒噪的蝉。 好不容易闲下来,她也是在刷cp超话,把一手未修图发了出去:【姐妹们!都有在看直播吗?我在内场刚拍的,无需修图。今姐拿奖,美貌鲨人!生图直出!!!】 不消两分钟,便上万赞。 【一些姐狗文学,看见西凌偷瞄今姐!姐姐的小狗委屈了,姐姐怎么今晚都不看看他呜呜呜!!】 【博主不愧是钞能力…坐主.席吧?这个位置拍的图也太靠钱了!】 【我来吃饭啦!我是饭桶,快把今晚的糖给我抬出来啊!】 【在看,救命!西凌拿奖了,今姐鼓掌啦!!】 【啊啊啊啊谁懂啊!今姐还是忍不住鼓励小狗了!我的cp隔着人海相望,顶峰相见,却只能默默在掌声里隐藏爱意呜呜呜。】 【这就是内娱BG最强情侣吗?好爽!】 …… 场上还在颁其他艺人的奖项,而漆司异在施今倪落座后,手机里终于收到一条她回复的消息,就三个字。 - 施今倪的手机屏幕没有贴防窥膜,尽可能地偏向一边,用身体挡住四处可见的摄像机镜头,看见那条最新消息。 【他】:头疼。 【今】:怎么啦?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就没有了回复。 施今倪思考了片刻,有些担心地看向场内桌子上铺陈的白洋槐花和一些叫不出来名字的花瓣。 在这种到处是花粉的环境下,他是不是没提前吃过敏药? 再往漆司异那边看过去,他一直没回头。旁边那个女孩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能在他面前叽叽喳喳这么久都不被凶。 施今倪有点心不在焉地跟着台下人鼓了鼓掌,腰板始终挺得很直,有镜头扫过了她这张妆容精致的脸。 盛千枝这会儿不知道上哪去了还没回来,旁边的向柠突然和她说话:“施老师,好久不见。” 施今倪无意和她多攀谈,只点了下头。 或许是知道自己和漆司异的关系早就暴露,向柠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模棱两可地说些会让人误会的话。只是笑了下,问道:“你完全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施今倪这才转过脸认真看了她几眼,但还是没印象。 “我记得你和漆学长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向柠低着眼,又直白地撂了一记猛料,“我一开始是想要他的。” 读高中时,向柠是朗御附近学校的艺术生。认识邝盛那伙狐朋狗友里的其中一个,经常蹭局出来玩。 “我喜欢漆司异很久……”她没多说自己的暗恋岁月,只是苦笑,“可是你们好像都不记得我了。” 施今倪不知道她讲这些有什么意义,轻轻蹙眉:“你喜欢漆司异,却爬上了他伯父的床?” 向柠语调平平:“因为这样他会开心,也对我在内娱这条路走得顺畅有益。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对吗?” 比起刚见面那会儿的闪躲,她今晚频频往漆司异的背影那看过去,其中关系的变化简直太明显。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借此机会告诉我,你的这些付出都是由于漆司异?”施今倪把脸转回去,指腹摁在眼睑下方蹭了下掉下来的那根睫毛,也顺势遮住口型,继续道,“但你如果把你付出的代价都加诸在他身上,那实在太不公平。你明明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欲。” 论感情上的起点,施今倪自认任何一个人都比她更有优势,毕竟她和钟析是好友这一点就足够让漆司异厌恶至极。 论同一轨道的事业上,向柠是科班出身,按部就班地在表演学院毕业,却在圈里混了几年才靠这种不光彩的机会拿到女主戏份。 “你搞清楚一点,漆司异从来没要求过你付出什么。不要为你的投机取巧找借口,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咎由自取。” 施今倪说完便起身,微笑着从她身前出去。 向柠脸色很难看,膝上的丝绸裙摆布料被捏皱成一团,轻声自言自语:“是啊。他对所有人都薄情,只把温柔留给你。” …… 颁奖结束还有各明星要去录制的后台访谈,女主持人在施今倪进来后便直夸个不停。 在访谈开始之前,施今倪已经去休息室里换掉了那套红毯的礼服,穿了一身行动方便自如的及膝短裙。乌黑长发放了下来,柔顺自然地垂卷在胸前。 唇红齿白,状态在直播镜头里更胜从前。 “今倪,恭喜拿奖!”女主持人很会来事儿,伸手亲昵地牵住她,“我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前年春晚的时候,真是越来越漂亮,也越走越高了!” 施今倪笑着坐在采访台的另一边,面对镜头:“谢谢光姐。” “好,既然我们都是熟人了,那就直接开始聊聊上半年拍的电影《堕神》好不好啊?” 从电影说到了即将开办的演唱会,主持人又看了眼提词卡,聊到获奖的《风华绝代》:“其实这次的名伶角色对你来说应该还挺有挑战的,毕竟荧幕上的清冷女神在这里是要饰演在战争时期靠色相引诱敌人的美人。当然啦,美人对你来说都不用演哈哈哈哈。” 施今倪谦虚地摆摆手,聊到正题:“这里非常感谢我们赵鹏汝导演的指导。他给我推荐了几本关于近代著名名伶的书籍和影视资料,让我去学习其中的美人神韵……” “那我们今倪觉得自己本身和角色的最大相同点在哪里?”主持人打了个擦边球,笑着说道,“就比方说姜名伶虽然心狠无情,但也会对将军动心。” Kenny就在镜头外面看着,觉得这是个试探女明星是否单身的坑,做了个手势让她迂回点。 施今倪虽然出道多年,但真聊到感情史也就只是在这几年,年龄终于被大家接受了可以谈恋爱。 按道理,施今倪算老手了,但她这回刻意没回避:“相同点比较少。比如光姐也聊到剧里面的那场名伶和将军的感情戏,小姜是外热内冷,哪怕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也总是刀子嘴。” 主持人猜测地多问了一句:“那你是相反吗?” “我啊……”施今倪偏头想了下,笑得淡淡,“私下我在感情里是很喜欢撒娇的类型,比较会哄着另一半。” 这无疑是一个爆.炸性的自.曝,录播室里的导播都被这句话给惊到了,更别说这还是在直播,粉丝在弹幕里完全疯狂。 Kenny捂着脸,欲哭无泪。 主持人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打算圆场。但又注意到了导播那边给的信号,也笑着出声:“看来你的另一半很幸运,听你的描述不像是年上?” 施今倪点头:“比我小几个月,不是圈内人。” 【这姐疯了?她在干嘛!她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吗?】 【磕血.糖磕到吐,再也不信娱乐圈有真爱情,江湖不见。】 【今姐牛逼!废物公司不干活,只能自己来辟谣,西凌粉和cp粉都滚!我姐人美胸大腿长钱多,指不定找了个帅逼小奶狗在几千平的大别墅里伺候她呢!】 【老婆幸福就好呜呜!她从业以来第一次公开恋情,她超爱!!】 【看个直播,老婆被抢!那位无名氏是谁?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啊!!!】 …… 余光瞥见了Kenny在旁边张牙舞爪地警告,施今倪却没停下地继续说:“书上说‘很少人会真正地去爱别人,人们只是想借着给出一点爱而获得爱,那是一种垂钓。’我曾经就是那个垂钓的人,用不停地推开来确认他的爱。我对喜欢我的人总是说谢谢,对他却总是说对不起。” 她说到这里有些耳热眼红,面对推上前的摄影机,笑得明眸皓齿:“有句话说“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我确实也因为他变得更好了。” “他不怎么关注我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担心他会看见这些……”施今倪咬咬唇,难得紧张地又补上一句,“我提到私生活的机会不太多,大概就先交代到这吧,希望爱我的朋友们给我和他多一点私人的空间。” 画面外的工作人员都久久没反应过来,新生代女顶流毫无预兆地公布恋情,直接赶客百万cp粉。 而作为百万cp粉的粉头之一:顾逢乐。 她在台下拿着ipad看后台的直播看得目瞪口呆,点进超话全是脱粉,掉粉回踩,眼泪都急得出来了。 “诶,我哥呢?”顾逢乐一转头,才发现一起看直播的另一位不见了。 二世祖耸耸肩,有几分同情:“接受不了施今倪公布恋情,找洗手间哭去了吧。” 顾逢乐扯过他前襟口袋里夹着的丝巾,可怜兮兮地擦了一把眼泪:“啊我也接受不了呜呜呜!那男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得对她多好才值得她这样啊?!” “……” - 施今倪结束完访谈,就发觉小艾和Kenny全不见了。她能理解Kenny一定被自己的冲动之举气疯,叹口气,自顾自地往休息室走准备接受他的火气。 推开门之前,她还在酝酿情绪:“Kenny,我———” 话音被一截精瘦的手腕截断,腰被搂紧,人被摁在了门板上。熟悉清冽的气味让她自行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吞入腹中,身前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 施今倪还有些迟钝地看着那张俊脸放大,没来得及出声。感受到他手握紧了她的腰,看着男人扯松了领结,一手抬起着她下巴,微凉的薄唇二话不说地覆了上来。 牙关打开,漆司异轻易地攻略城池,含吮住她柔软的舌尖。湿滑的吻不讲道理又猛烈,饱含着占有欲和气息的侵略感。 她听着彼此热吻间发出的口津咂声,又想起刚才的公开,莫名面红耳赤。心神恍惚地抱住他回吻,感觉到膝间的空隙被抵进来,严丝合缝地贴紧。 瘫软的双腿借着他的力道才站直了点。 “你的手……唔,在乱摸哪里啊。”施今倪在事情走向不可控制之前,轻轻推他提醒了声。 唇分开,漆司异又黏人地亲了下她唇珠和脸颊。 她水润的红唇上口红被吃了一大半,先是踮脚摸了摸他的额头。缓了缓气息,才温声开口:“不是说头痛吗?我包里有放你的过敏药。” 手背贴着他额头和颈侧量了量,并没感觉到温度太失常,她松了一口气。毕竟刚才接奖杯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抱住了一大捧庆贺的鲜花。 漆司异垂眸看她:“我吃过药来的。恭喜你得奖,刚才看了直播。” “……哦。” 他一下全说完。亲完了,施今倪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男人身上笔挺的高定西装被她抓乱,领带还松松垮垮地系着,极为恣意痞贵。偏偏唇色还因为刚才亲得太激烈,比平时红了不少。 又是冷白皮,更显得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勾人心魄。 施今倪见到他之后就脑子乱糟糟,有点恼地打了下他胸口,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在内场聊什么呢?” 他伸手抹去她嘴角的水液,嗓音低哑地问:“嗯?” 她唇瓣被□□得太红润,反复咬磨:“就是…你旁边坐着的那个女生啊。跟她聊什么了?” 漆司异笑:“她跟我说……” 他故意卖关子,语速放慢,身后的这扇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响了。 施今倪本来就背靠着那扇门,触感太明显。吓得往前靠在他胸口,小声问:“是Kenny吗?” 漆司异摇头。 Kenny懂事,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们。 门外。 盛千枝的声音装模作样地响起:“施老师!给你带来了一个小迷妹朋友,帮忙签个名吧。” 顾逢乐站在门口也挺懵逼的,发现自己cp be了,眼泪还没擦干。又被得知可以有个让她和施今倪合照签名的机会,她立马就收拾起伤心过来了。 她当然认识盛千枝,但没想到这位女明星这么自来熟。才聊了几句,聊到自己是漆域总裁的妹妹之后就喜笑颜开地拉着她过来实现追星愿望。 “今倪姐姐,我是……‘今西何夕今天结婚了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自报网络马甲,毕竟这个号在cp粉里花了不少钱。 按道理来说,施今倪应该会有印象。 听到这个微博网名,施今倪脸色确实变得有些微妙,下意识抬头看向眼前的人。 在盛千枝的怂恿之下,顾逢乐咬咬牙:“姐姐,我其实是漆域的股东之一,以后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方便的话,加个微信行吗?” 漆域的股东?施今倪彻底迷糊了,还没说话,就看着漆域的总裁把身后门给拉开,显然是失去耐心。 门拉开一半,漆司异冷着脸看过去:“你姐没微信,姐夫的要吗?” “……” 走廊寂静一霎,两人双双愣住地看着他。下一秒,施今倪从男人背后探出个脑袋,对她们挥挥手:“嗨。” 盛千枝:“在这杀人可以吗?” 顾逢乐垮着脸,哭得更惨了:“可我打不过他。” 作者有话说: 741(扬眉吐气版) cite:“很少人会真正……垂钓”by《单独中的洞见》。“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by史铁生。感谢在2023-05-01 18:40:41~2023-05-04 23:30:13期间为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0瓶;ztttttt、LilGhost06. 15瓶;元素周期表二十三号呀、星河 7瓶;曼鹿 6瓶;百事可乐、清、不爱喝乌龙茶 5瓶;一见你就笑、iwancy.、t、背手三也、蒹葭 2瓶;惊瓷啊!、碎碎念预备起、今天困了吗/、19550133 1瓶; 第61章 ◎一起腐烂,生而尽欢◎ “……吃点甜品吗?这家主厨有新推出一款甜点系列, 你们小女孩肯定爱吃。”施今倪拿着笔在菜单上勾了几份乳鸽、波士顿龙虾意面和葡萄柚汁。抬起脸,有些疑惑地看向对面,“怎么不回答呀?” 漆司异看着坐在对面的顾逢乐那没出息的呆滞花痴样, 响指打过去, 嗤了声:“回神。” “……” 顾逢乐一下坐直了,下意识闭紧嘴, 擦了下嘴角。 谁能想到她堂堂一介cp粉头,居然是拆她cp那人的表妹, 现在还和女方及女方的素人男友坐在法餐厅的同一张餐桌上一起吃饭! 刚才还在舞台上熠熠发光的清冷孤傲女明星,这会儿作为表嫂正温声细语地在问自己吃什么, 人生真是变幻莫测! 盛千枝走前还提醒施今倪看手机, 下一刻就发来了刷屏的鲨鱼和人的表情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攻心。 “你们会结婚吗?我的cp还有机会吗?”顾逢乐脱口一句, 反应过来后立刻捂住嘴,闷闷地说, “对不起,是我没脑子了。” 漆司异板着脸,忍耐了她一个晚上已经是仁至义尽, 英挺的眉宇皱起:“Dorothy, 再犯病就滚出去。” 他这话大概是怕施今倪听见, 特意说的法语。顾逢乐之前在瑞士法语区留学,倒是把那几个骂她的词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来就有点怕他,老实巴交地垂着头,郁闷地吸吸鼻子, 又小声一句:“对不起嘛。” 施今倪虽然听不懂, 但不妨碍知道漆司异在凶人, 推推他手臂:“你别这样啊, 吓到小姑娘了。” “小姑娘?”漆司异懒慢倨傲地靠着椅背,意有所指地睨过去,“她就比我们小一岁。” 顾逢乐脑袋快要埋到餐巾里,又想起刚才居然用漆域股东这个身份来诱惑施今倪,殊不知漆域的总裁都在人女明星面前俯首称臣了。 她顾逢乐真是个小丑啊!太丢脸了!! “小一岁也是小啊,25岁懂什么事儿。”虽然施今倪在25岁已经拿下几个视后了,但像她这样刚成年就出来打拼的能有几个。 她没少跟那些大集团老总的女儿打过交道,也知道很多不打算承接家业的千金小姐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玩乐少女性格,心智和实际年龄完全不符。 “我们不跟你哥斗嘴了,他说话本来就没几句好听的。”施今倪看到她放在桌角的那几张海报和一支笔,问道,“是要在那些上面签名吗?” 本该和大部分CP粉那样脱粉回踩的大粉头子顾逢乐摸摸鼻子,心里的好感度一个劲往上蹭蹭上涨。 再这样下去,她都快要成施今倪的唯粉了。 拿着那几张海报,顾逢乐有些犹豫:“是的,就是我之前答应给我的粉丝抽奖亲笔签名海报……” 本来以为找人带进去给签好就行了,毕竟施今倪人随和,对粉丝有求必应。但是这会儿,她也是真不敢把这几张海报拿出手。 施今倪倒是很快伸手接过去,结果一打开,看见的是CP粉里很有名的几张吻戏P图。 愣住两秒后立马合上了,心虚地看向旁边面色无波的漆司异。 因为《帝姬》这部剧是出名的纯爱仙侠网剧,拍戏那段时间盛传广电要求严格,没怎么拍亲密镜头,里面只有一两段吻戏。百万CP粉为了满足吃饭的心,就到处捡图拼接,这几张都是出圈名图。 顾逢乐也赶紧上前拿回来,也有些紧张地解释:“这个、这个是我们cp粉闹着玩的,我也没想过你真是我嫂子……” 龙虾面和几份惠灵顿牛排一起端了上来,漆司异在切牛排,没搭理两个人。 施今倪赧然地低头叉面,尽量若无其事道:“最近在和那边解绑,这种图不能签的。待会儿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和你拍个合照吧” “好啊。” 反正都是嫂子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给她递过去一杯葡萄柚汁,施今倪又问道:“这几张都是你p的吗?” 顾逢乐忌惮表哥还坐在那,男人无形中的威严施压让她慎言:“我只p了一张!其他都是别人p的。姐姐你也知道《帝姬》的吻戏就那两条,看花絮还是借位拍的,我们都感到太遗憾了……” “嗯。”施今倪若有所思点点头,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模样有些好笑,“抱歉啊,我和西凌确实没有在一起过。除了同事的关系以外,私下也没过界。不过我和他算是朋友,合作这么多次都很愉快。” 说到这,漆司异往她这轻飘飘地递过来一眼,或许是想到了之前那一次在日料店的事情。 施今倪尴尬地说:“那次不是。” 她转过身,手托着他脸颊往前亲过去,但并没真亲上,唇覆在自己指尖。这是影视剧里为求氛围和完美演绎的惯用拍摄手法,专业的人一看就懂。 “就是这样的……”她当然还是心虚,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心血来潮地问,“你这么精明一人,那天晚上真的没看出来一点不对劲啊?” 漆司异目光懒洋洋地往她身上放,眼皮都懒得抬,反问:“你还想我看这么仔细?” 施今倪被他这冷冰冰的语调弄得失笑,接过他手里切好的那份牛排先给妹妹递过去。人挨近男人的肩侧,轻声像是在哄他:“好啦好啦,是我不对。” 顾逢乐都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自顾自地低着头往嘴里狂塞沙拉,企图用饱腹掩盖伤心。 这个世界上最惨的cp粉就是她呜呜呜!被正主亲自辟谣后还不能转黑粉,还要眼睁睁看着施今倪和另一个男人就坐在对面谈情说爱。 一顿饭吃得慢吞吞,总算结束。 收尾时是施今倪刷的卡,真就一副见男方家属的人.妻感。 施今倪一点也没有把她当小女孩哄着玩的意思,送她上车前,履行承诺地一起合拍了一段视频。原相机的镜头里,女明星妆容浅淡,穿着低调也依旧美到让人失语。 她手上和脖子那到底是喷了什么香水,好香的大美女啊……顾逢乐在她靠近时就更混乱了,完全被迷得不分东南西北。 “姐夫。我吃得很好,谢谢你和姐姐的招待。”上车前,顾逢乐还是闹了点小脾气。 漆司异蹙眉,低着黑眸看她:“你再喊一遍。” 顾逢乐很怂地先爬上了车后座,趴在车窗口弱弱解释道:“是这样,因为你对你最亲爱的表妹有所保留,所以我现在决定和你断绝兄妹关系……” “不是。”他懒得听这么多,微抬下颌,“你再喊一遍第一句。” 顾逢乐被他这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试探性地照做:“姐夫?” 漆司异压着凌厉懒怠的眉,哼笑了声:“就这么叫,挺好。” “……” 车缓缓开动,顾逢乐忿忿不平地又从窗口探出脑袋:“气死我了漆司异!我要告诉爷爷奶奶,告诉大伯小姑和其他哥哥们,告诉所有人!!” 施今倪被逗得不行,抱着他手臂:“你妹妹好好玩,你干嘛老气她?” 漆司异面不改色:“我也好玩,你不也老气我?” “哪气你啦。”她讨乖地仰起头看他,笑了会儿,才发觉他颈侧已经发热泛红。 过敏的药效过掉,他身上那些和鲜花共待了一整晚的后遗症开始发作。施今倪把获奖的那两大捧庆贺鲜花丢在了后备箱里,赶紧先带着他回去休息。 “好弱。”在车上,她不忘吐槽他这过敏体质。 漆司异一路上一言不发,随她怎么得寸进尺。 一直到回了家后,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脱去西装,一边看着她嘴里心情好地哼着小曲儿,还在倒开水给他冲药。 施今倪一回头,对上他那双含着情.欲的黑眸,往后退开两步。一整晚的彻底放松和挑衅到这会儿闭上嘴,她有点慌地尬笑了声:“你要做什么?” 漆司异喉线拓落分明,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一手利落地解着皮带,闲散慵懒又颇有气势地威胁:“不是能说吗?你够胆就别跑。” “……” 跑也没用,还是被摁倒。他本就一向不太压抑对她的欲.望,今晚听了她讲这么多,更是不管不顾。 施今倪仰起热汗淋漓的细颈,半求饶半提醒地亲他清薄唇角:“你在发烧……” “嗯。”他漫不经心地应。 她被他的敷衍气到:“做死你算了!” 漆司异居然还笑,一脸寡廉鲜耻地回:“看你本事。” 而这个晚上,也无疑是网络上腥风血雨的一晚。 好不容易想趁这次大流量的国剧盛典发艳压或者生图扛打的小花们都扑了个空,网名注意力完全在施今倪的公开声明上。圈内圈外就算没有人员伤亡的路人也见识到了她这两年的热度,真爆出点料来能爆到多高。 连续大爆的几个词条全和她今晚有关,各大平台都在发疯,广场全面被屠杀。以前那些捕风捉影的恋情绯闻全是小打小闹,这次从正主嘴里说出来才是动了真格。 【这姐去晚会典礼是不是喝多了酒?工作室这会儿又不说一句话了吗?施今倪你到底在说什么!你那个素人男朋友是什么来头值得你这样公开?】 【愚人节吗?路人有被今天的热搜和广场震惊到。】 【她男朋友真的不是西凌啊?上百万的cp粉果然都是傻子呗,爱了一年多,原来是笑话。】 【讲真的,内娱的站起来多追女明星吧!施今倪的粉丝简直拿实绩打.黑子脸打得梆梆响,她可从来没用恋情走红过。长了张各家男粉都想要蹭到的嫂子脸,也是委屈我姐了。】 【首先施今倪是演员,26岁优秀大美女谈恋爱没有罪!首先施今倪是演员,26岁优秀大美女谈恋爱没有罪!首先施今倪是演员,26岁优秀大美女谈恋爱没有罪!!】 【粉丝同意,正主双喜临门。cp粉破防,各大黑子浑水摸鱼在这狂欢漏油。哈哈哈哈这盛世内娱,好久没这么活跃了。】 【就知道都是女方妈粉在磕啦,看到cp粉头之一的那位已经取关西凌转成女方唯粉了,这不就是炒cp提纯吗?女方真是吸血狂魔!】 【上面说抱走西凌的?你家哥哥刚刚发微博说祝福今姐得奖诶,背正主被刺的你们好惨啊。】 【说施今倪吸血的cp粉和唯粉别太好笑了!我女之前说是单身的声明被狗吃了?你们还要给她安个害羞清高的人设,刻意的同款和挑4月20号发示爱微博的可不是我女哦,谁家网剧糊咖来蹭谁知道!!】 【男明星睡完不认,发个声明说是过去式的恋爱就能获得原谅。女明星正正经经谈个恋爱公开也要被骂十几万层楼,内鱼的双标粉丝别太好笑了哈哈!】 【大美女有男朋友了也遭人嫉妒啊?多多关心年底演唱会和将在海外率先上映的《堕神》吧。】 【服了,追施今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今姐简直是内娱奇迹了,唱跳在行,演戏在同龄小花里一骑绝尘,不就是谈个恋爱?】 …… 数以万计的男粉和百万cp粉脱粉回踩,几千万的死忠拼命控评,服务器整整瘫痪了两个多小时。 工作室忙到通宵,施今倪累到通宵。 第二天起来,挨完Kenny的骂之后,她粗略地看了下外界的评论。粉丝很给力,广场在一夜过去已经风平浪静。 因为扒不出来施今倪的现任素人男友是谁,业内狗仔圈里已经将这条定为大瓜目标,瞄准了深州各大豪门单身阔少。 并且放话一旦拍到,没有八位数都绝对压不下来。 漆司异对露脸曝光倒无所谓,但施今倪打定主意不让他沾到这些半点儿粉圈。 - 施今倪这段时间闲下来都是去舞蹈房练歌练舞,几个月的努力彩排就为了台上的那三个小时。 名为嘉年华的演唱会定在年底,退圈声明就在演唱会之后。 漆司异进门那会儿,正好听见她在和Kenny打电话说到暂退的这件事。 施今倪当初进娱乐圈也并不是因为热爱表演,只是混口饭吃,没想到能混到如今的一线,也算偶经网络风口。 她拿过不少奖,用赚来的钱做过很多慈善,按道理说是个合格的艺人。 无愧粉丝,更无愧于心。 暂时退圈一是考虑到这几年确实对这个圈子感到疲惫,力不从心。二也是在实现了财富自由之后,也想要实现一些自己精神上其他的愿望。 漆司异当时问她想干什么,施今倪低着眼想了两秒:“想去读个书?没上过大学,我还挺遗憾的。” 她这样的女明星身份,重返高考在国内继续读当然会有一些舆论阻碍在。 所以一开始想的就是申请国外的大学去攻读影视类专业,毕业之后继续回来拍戏又或者是转幕后也都可以。 她可以在名利场里混得风生水起,也可以在纸醉金迷中全身而退,依旧保留初心。 漆司异倒是对此表示支持,甚至有在花心思考虑给她申请哪些合适的学校。 “还有这个……”施今倪把书里夹着的一张门票递给他,有些许紧张,“鲜花不用准备,请你来看我的演唱会。” 她如今正当红,是内娱这么多年的女明星里罕见的大爆流量,网上七万多张门票被抢售一空。当然朋友同学们也有从她这里拿票,但漆司异的这张是靠前能和摄像老师同一视角的。 漆司异接过门票,若有所思:“我那天晚上有别的事情。” 听到这句回答,施今倪并不意外。他不混圈也不关注这些,大概不清楚演唱会有什么意义。只点点头:“好吧。” 看出她没藏好的失望情绪,他又补了一句:“但我可以送你过去。” - 11月底,深州的冬季来临,温度却还停留在凉爽的深秋。 施今倪的第一场也或许是最后一场演唱会将在今晚的体育中心开始举办,场地和各大音响设备都已经安置好。 早上8点不到,就有很多狗仔网红在湾区的体育场馆之外蹲点,各种贩卖商报、周边的小贩摆起摊位。 粉丝后援会有序组织粉丝,早早地拉开了横幅海报、荧光棒和鲜花准备应援。 施今倪今天坐的商务车在傍晚时分从体育中心门口过去,稍稍降下车窗和粉丝们打招呼,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都在叫她名字。 漆司异坐在一侧,第一次以她的女明星视角,看着那些粉丝们为她点亮了的紫色灯海。 是让人骄傲的、光芒万丈的施今倪。 好多人为她而来。 …… 漆司异说有事,就真的只是把她送进了后台,看着她换下了第一套服装后就离开。 舞台上的灯光在7点半准时暗下,大屏幕上光影乱闪,在最后放出了一道画面:欢迎来到施今倪的演唱会。 全场默契地打开了应援灯牌和手中的荧光灯,一片紫色汪洋的应援色中,最高处的人影从尖叫声里缓缓出来。 大屏幕上的远景一点点切换成施今倪的近景到脸部特写。 追光灯在她身上打下一束光彩,她穿了一身蝴蝶结亮片吊带裙,紧身胸衣。第一首歌是她三年前参加综艺的热曲,快节奏的音乐街拍和舞台上的热辣舞姿很快点燃台下。 大荧屏上女明星的姣好逆天身材和性感的胸腰线条展现得毫不吝啬,秀丽冷艳的轮廓,雪白如玉的肌肤。 底下粉丝们的沸腾声久久不停歇,高喊着,也嚎叫着。 几曲耗体力的舞曲唱完后,伴舞们退场,主持人上场抽取幸运粉丝做活动,而施今倪去后台换了身长裙配合接下来的缓慢副歌。 她不是没出过专辑单曲,本来从电影转入流量小花时就是奔着全面开花去的。什么都会,也什么都努力做到最好。 这场演唱会开到最后的半个小时,大家都已经很开心。 在毫无排练的情况下,施今倪甚至背朝着粉丝群体倒了下去。台下喊合照,她就拿出手机拍自拍和她们的视频。 一直是拿得出手的双向信任,粉丝们举起灯牌:永远爱SJN。 三面荧屏上都将特写镜头替换了上来,大家清晰地能看见施今倪额发间的汗一颗颗往下流。 高挺精致的鼻尖,没有一丝赘余的精致脸蛋。微微张着唇,黑长密卷的睫毛上挂着潮湿的汗珠,轻眨了几下。 她累得坐在了舞台的高台之上,从容地叠着膝盖,一只手撑在一侧。安静地看向主机位的镜头推上来,也努力地听清着她们在喊什么。 台下这会儿或许是都知道快要结束了,全在喊一个字:他、他、他! “他?”施今倪举着话筒,尽力收敛着喘气声。突然脸红得太明显,咬着手背笑了下,“我很少跟人炫耀他的,要听我聊聊他吗?” 那群粉丝都在叫,激动的、感动的都有。八年的陪伴,终于听见她第一次和她们聊起自己爱的人。 “先把接下来这首唱完吧。”施今倪难得俏皮地擦着汗,笑了下,“我怕超时,结束得晚,大家回去打不到车。” 接下来的这首《真相是真》并不是她的歌,但她特意去找过版权方购买权限,也算是对公布的恋情有个交代。 “我身边只他一个,却敢去没天光的疯狂梦境, 也因他才成就我。 没繁花红毯的少年时代里, 若不是他我怎么走过籍籍无名。” 这是一首很多艺人感同身受的歌,也是大部分饭圈粉丝们都听过的歌。山呼海啸的尖叫声慢慢平息,有人捂住眼睛擦眼泪,为她开心地抽泣。 “那些被窥探到的所谓温柔证据,其实不过万分之一, 在无人的角落里,有更多浪漫秘密。 世人猜测真的假的不信宿命, 可我早把他安排进全部余生里。 …… 我真的有过思念成疾,真的爱看他背影, 真的为他有盔甲坚硬,真的吻过他侧颈。 希望能得世界允许,坦荡一次喊他姓名,再说爱意, 关于他我有,太多的勇气。” … … 歌词里的每一句都如此符合她公开恋情的心境,伴奏的音乐慢慢停止,施今倪喝了一口水,缓声说道:“他是我的初恋。” 她笑了声:“我主动追的他,还蛮好追的。” 场下无疑被她甜蜜的笑引诱,一起欢叫。 “我记得前不久在网上看见过一句话,问我‘要怎么样才会有这样一个愿意在顶流时期要公开的男朋友’。”她拿着纸巾擦汗,细细地喘气道,“我觉得……可能是要吃很多苦吧。” “出道这么多年没卖过惨,但我确实得说一句。我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他是我的礼物。” 她从来不提从前,这么多年在公众面前从未黑过脸。但粉丝们都知道她是因为没钱才没读完书,也猜得到一个小女孩走到今天这一步吃了多少苦。 大屏幕上,她的神情真挚而释然。耳后根发红,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在和大家交流着。 施今倪握着话筒,看向摄像的镜头之一,像是对着那里在和某人告白般说出那几个字:“他是我17岁的男主角。” “我槽我真的释怀了呜呜呜!我女第一次这样提起一个男人!之前我磕cp是磕蠢脑子了吗?这才是热恋的女孩子啊!!” “好嫉妒好嫉妒!!我爆哭!” “那个男人最好一辈子得对她好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粉丝!他女朋友可是施今倪啊!” “相信今姐挑男人的眼光!她幸福就好啊啊啊啊!” 四面八方的啜泣声和欢闹喧嚣声席卷而来,主持人在这时突然临时说:“那我们现场给【他】打个电话吧?” 粉丝们当然是狂热地说“好”,也有些动荡不安地在猜测不会那个人就在她们其中吧。 施今倪还没从叙述中缓神,也没料到有这临场发挥的一出,慌又懵地看向暗处的Kenny。对方没给她反应,只是挥了挥手上的荧光棒。 “……” 电话在下一秒就真的拨响了,连线声音切到大屏幕上。 主持人揶揄的开场白:“你好,作为今倪身后的男人,一定有在看演唱会吧!想问问你在刚才听了我们今倪的话之后,有什么感想?她说你是她17岁的男主角,那她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漆司异的声音低而沉,说出三个字:“坏女人。” 全场都当成了是小情侣之间的恩爱情.趣,一片大笑。悉悉唆唆的讨论声里,有人在说听声音就觉得是帅哥,也有人在说和自己想象中的今倪男朋友不太一样。 施今倪害羞地双手托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对这个临时加入的电话聊天有些不知所措。 主持人接过话,哈哈两声:“其实这通电话是这位先生准备的惊喜。” 台下的粉丝们渐渐安静下来,心里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隐隐有了期待,也从大屏幕上看见了施今倪同样毫不知情的脸。 “施今倪。”他那端的嗓音从滋滋电流中落在她耳里,松弛又有些愉悦地说,“一分钟跟你玩个游戏,猜猜大厦顶楼彩灯的颜色。” 体育中心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本市最高建筑大厦的顶端尖角设计,此刻上面的LED灯正缓缓变成了白色。 施今倪配合地随便诹了一个紫色,那边就在她话音落下那刻换成了紫色,几乎是她猜什么,那边就换什么。最后是几百架无人机的航拍投屏,顶楼的灯光消失了。 终于,大家都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一张她在演唱会开始前看着车窗外的侧脸巨型莹光海报出现在上面。他拍的,将她的背影和外面的紫色应援色重合在了一起。 屏幕下方只有一句:marry me。 人山人海里,嘹亮的尖叫声几乎要响破这一方。是惊喜,也是煽情的环节。他在爱她的上万名粉丝面前,承诺下了和她的婚姻和余生。 偏要在爱意鼎沸里让世人皆知, 偏要在高朋满座中把情话说尽。 这就是漆司异。 “嫁不嫁?” 当然这种浮夸的求婚方案不会出自他之手,可是他能配合也实在出乎施今倪的想象。 她视线从台下的粉丝那边一点点掠过,看清她们的泪水,看清了她们的灯牌,看清了她们眼里的感动和期待。 在伴奏声戛然而止时,施今倪轻声点头:“我愿意。” 一起腐烂,生而尽欢 …… 当晚,演唱会结束的一个小时后。 施今倪新发出的一条微博,再一次引起了内娱的大地震。 【山前有相见,山后会重逢。施今倪八年的演艺生涯在今日起暂告一段落,有幸相遇,感恩各位。】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文完结!让礼说两句(整理领带):准备的番外有4个——— 1.今姐暗恋独白。 2.配角番(殳絮x邝盛) 3.平行时空:假如施今倪那时被妈妈送给婶婶抚养了…741会主动追她+自由恋爱。 4.婚后访谈+黏糊零碎日常。 番外非日更,会写得随心所欲一点。写完一个part就放上来,不用特意蹲! 下本说不定开个暑期小甜文:《用尽晴天》(不到最后不知道开哪本),总之感兴趣的去专栏看看收藏一下8!后续有啥通知就在围脖啦,来找我玩 @礼也li - 感谢在2023-05-04 23:35:13~2023-05-05 21:5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83433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cilpse 7瓶;曼鹿、鲸鱼爱吃北北、26178923 5瓶;CHRISTY_ 3瓶;晚晚w、iwancy. 2瓶;folla、发呆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正文完结 ◎是个让人一眼心动的人◎ 施今倪退圈声明挂在大爆的那一刻, 广场上最热的一条微博:今晚就算是他妈的宇宙爆炸!我也能接受了!! Kenny那边和粉丝后援会、大站姐们都提前通过气儿,评论区倒是还能控住。各大粉纷纷转发了她的那条微博,都一一以平和的祝福态度接受, 也在粉丝群里安慰那些小粉们。 演唱会开到晚上10点半结束, 后续送别粉丝和殳絮那些来捧场的朋友同学们也花费了近一个多小时,再就是亲自给演唱会的工作人员们送上了礼品和红包表示谢意。 一系列事情都忙完, 已经是凌晨时分。 施今倪一个人坐在阒寂的马路牙子旁边,安静地吹了会儿夜风, 终于拿出手机发出那条退圈的爆.炸性微博。 她也没敢看那些催泪的粉丝评论,发完就立刻退出去。点开了通讯录的置顶, 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漆司异。结束了, 来接我回家吗。” 那边低低地“嗯”了声,一辆劳斯莱斯古斯特就从转角那开了进来。 后座车窗降下, 男人英俊锐利的眉眼朝她微微一挑。他大概是下午回来后就没去公司,穿着休闲禁欲的一身黑, 车顶星光打在他拓跋宽直的肩身,一时让人分不清谁才是从舞台那下来的人。 车门平移开,施今倪跑上去。她没换舞台服装, 最后一件本来就是自己衣橱里的晚装流苏长裙。 漆司异摁了下中控台上的按钮, 升起隔板和隐私窗帘。指骨屈着, 又点了点自己的大腿,是让她坐上来的意思。 车里开着空调,施今倪一下打了个冷颤,反应过来摇摇头:“我刚出了一身汗。” 他伸手把人抱起, 跨坐在自己身上。温热手掌沿着她裸露的后脊到扶着她的腰, 垂着眸在她耳边说了声:“没关系, 是香的。” 虽然升了隔板, 但前面还有司机坐着。 施今倪睫毛软软地覆下,没挣扎出多大的动静。她一晚上的演唱会开完下来已经很累,身体是酸麻的,累到手都要抬不起来。 脸颊贴在他胸口处,又听见他懒散缓慢地开口:“刚才听到你说遇到我要吃很多苦。我想了想,如果你要吃苦才能遇到我,那不如不遇到。” 车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司机特意打开的夜间电台,柔缓音乐和他沙沙的嗓音一起浸在自己耳廓处。心跳砰砰,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响声更大。 施今倪咬了咬唇瓣,说了一句特俗的网络鸡汤:“可是你明明也知道啊,‘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她不会养成这样外柔内刚的性格。也或许在成年后不会进入娱乐圈,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和他走在一起。 “没什么需要后悔重来的,我对现状很满意了。”她下巴抵在他锁骨那,眼睛泛潮。 下一秒感受到手被牵起来握进了他宽大的掌心里,有枚被摸热的戒指缓缓从她中指的指尖套进去。海瑞温斯顿的彩蓝宝石钻戒,内圈刻了她的名字缩写,在车内灯光下闪闪发亮,重量沉赘。 漆司异轻轻吻她的脸颊,搂住她的腰没来由地说了句:“是我的宝宝。” 施今倪都没认真去看手上戒指的形状,只注意到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想到大概是刚才听见了有男粉丝声嘶力竭地喊她“宝宝”。 她仰头亲上他的喉结,柔软的头发蹭着他下颔和手指,抱住他轻笑了声:“是,你的了。” 有无数的人爱她,但没人能取代他。 - 隔天早上八点不到,还没安静下来的微博热搜又被一个百万级粉丝的圈内大狗仔冲上去一条爆料:今天上午10点有某小花顶流的大瓜要爆。 【小花顶流?这年头没有施今倪这种让微博瘫痪好几次的名气,怎么敢称小花里的顶流!不会爆出来又是无人伤亡的一天吧。】 【要爆就爆,等着瓜主来买吗?狗仔真讨厌!!】 【无所谓,我正主一个被封杀,一个昨晚刚退圈,反正不可能房子再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爆特爆!施今倪退圈是开玩笑(七年老粉已经疯啦)!!!!】 施今倪的工作室其实在昨晚演唱会过后,就被透露了是她的瓜。 但对方大概也没料到她那边会突然“怕”到甚至发出了退圈声明,钱都不想要了,只一心要爆出来。 上午十点,多家营销号一起发出了几组照片:施今倪过往不良少女照片流出,清傲女神人设崩塌,难怪急着退圈! 所谓的不良少女是指一组挺有年代感的模糊照片。 工作室那边和各大粉们一看完就立马放心了,还是在炒施今倪高中毕业后就去混社会的冷饭。只是配合之前所了解到的辍学穷苦背景,这次有了她在酒吧打工唱歌的实际证据。 最致命被有心人用来造谣的无非是其中一则视频:几个粗野男人围着酒桌站起来,正大声起哄吆喝其中穿着短裙的施今倪喝光桌上的酒。 周边环境看上去乌烟瘴气,也难免让人联想到不良混混和社会底层。 尽管被带歪方向地引诱路人觉得施今倪是十几岁就在做这种地方的陪酒女,但更多网友不买这个帐,甚至对施今倪的遭遇感到怜爱。 【又是传人家坐.台的一天啊,还以为能让人“晚节不保”吗?请停止伤害素人施今倪。】 【施今倪的命也是命,看不见那是一个努力生存的小女孩吗?狗仔挖私别太过分,做个人吧!!】 【别太爱我们今粉了,昨天正主退圈,今天就来放刀子?想到昨晚演唱会她说自己吃了很多苦,回忆起来原来都是痛在她身,伤在粉丝心呜呜呜呜!】 【退圈公告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佛系了。她经历了这么多恶意,但还是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黑子都欠施今倪一个道歉。】 【去过酒吧打零工,那种地方确实最不缺恶臭男对着美女各种言语和行动上的骚扰。宝宝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活该她有璀璨人生!】 【我寻思也不是坐在那几个肥头猪耳的男人身上脱了衣服喝啊!你们yxh取标题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 在施今倪的工作室也终于在舆论到达高峰时发出了告黑的通稿,并在这条微博之后转发了施今倪的退圈公告。 工作室重新拟定了最后一条声明,简单向粉丝交代了她之后的留学规划,并且回复了粉丝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是否会再回归。 【她说:被需要就会存在,看不见的日子里,大家都要好好生活。】 底下评论区的粉丝们在这一刻完全崩溃,全在发流泪的表情包,长篇大论的小作文和追星历程都发在超话向她告别。 本来以为事情到这就算结束,但某匿名论坛里,有人突然发布了施今倪退圈的理由,是因为跟了漆域的总裁。 漆域集团涉及的领域广阔,大到航舰和地产,小到商场和传媒。 大部分人本该对其一个集团的控股人和董事长位置的更新迭代并没有这么敏感。可是金融圈的人被拉到娱乐圈里共沉沦,一下子各种揣测都冒了出来。 粉丝们也举棋不定,一方面觉得资.本和女明星牵扯上总不是好事,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真是因为谈了个豪门男友而退圈,难免会失望。 这也正是施今倪最不想看见的场面。 她从业多年,见过饭圈最恶毒的诅咒和恶语,也不想漆司异被连累到一点点,可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而当天下午,深州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召开了“企业家日”的新闻发布会。漆域作为民营经济的领头行业,漆司异自然也接受了采访。 在他出会议室之前,漆域传媒的公关部率先发出了公告维护企业形象。 并未对恋情辟谣,只是针对各大营销传播大V散发的不负责任言论,提及“包.养女明星”字眼的都一一算入内:【网络传言里所谓的恶语描述均以委托律师发起诉讼。不是告名誉权,这也不是律师函,是法院执行诽谤案件的进展通知。】 漆司异那会儿刚和市领导交谈完,走出大厅还没多久就被周陌告知了这件事。 外面还一群财经记者闹哄哄地看着娱乐八卦,在他出来那一刻齐齐地看过去,脑子里都在想着这位青年才俊和女明星的那点绯闻。 其中有个记者可能是为了自家报社一年的KPI,居然不顾阻拦地冲了上去以一种逼问的语气:“漆先生!网上闹得这么大,又有这么多对您和女友关系的不正当猜测,您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看法吗?” 周陌立刻让几个保镖将人在话筒举过去之前拦住,但其他记者也都做好了拍摄的准备。 漆司异慢悠悠地看了眼那位记者的报社名字:南都报社。确实做财经圈,也做娱乐周刊。 他对周陌做了一个放开的手势,站在展览板前,桀骜而压迫性的视线看向这一块蠢蠢欲动的人。 旁边的那些记者一看他是打算发言的样子,也不管自己报社做不做八卦这一块的内容。都纷纷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举起话筒和摄像器就冲了过来。 像是给漆司异开了一个“私事发布会”。 “我不知道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对我女朋友的工作了解不多,你也看见我是刚才才得知网上对她的那些抹黑言论。” 记者急忙问道:“您这是承认和那位女明星的恋情了吗?” 漆司异神情寡淡,在这时却哂了声,喉间裹挟几分笑意:“我昨晚都求婚成功了,你们没看新闻?” “……” 因为完全没有准备,他也没有像公众人物那样在大众面前讲述自己私事的经验,只是语气随意地看向其中的一个镜头。 这些话,是在明明白白地聊施今倪和他的恋情如何被网上各种传谣。 “对大众来说,她只是娱乐的一部分,是各位闲暇时候打开手机的消遣。所以随意诋毁,笔诛墨伐对你们而言都不算什么。可于我而言,她是我的全部。” “我在17岁就很喜欢她。我的努力,是为了让她往前走的路能顺坦很多。她的好坏从来不由你们决定,更没必要自揭疮痍来满足媒体的窥私欲。我未婚妻施今倪身体抱恙,已经说过近几年不会再以女明星的身份再出现。” 最后那句,他是在对着饭圈的黑粉和忠粉们一视同仁地喊话:“聚光灯熄灭,你们该把她完整地还给我。” 这是漆司异对恋情的两分钟回应。 施今倪知道之后已经来不及花钱撤热搜,也看见漆域集团官博发了一张他们高中的合照:【年少结缘,佳偶天成。躬一生,作侍臣。】 那张照片,显然是Kenny发过去的。 因为是她和漆司异17岁时在深中游园会那天被拍下的那张剪影,也是当初Kenny大海捞针找到她把她带进圈里的开端。 原来这奸商一直存着另一半,不知道又坑了漆司异多大的红包才肯发给他。 【这就是“她不计较,我计较”啊!我哭死,好久没看见荧幕上出现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了!!】 【恶龙娶公主,是该历尽苦难的。百科上瞥了几眼这位漆总的资料,原来真的有配得上今姐的男人存在啊!】 【商界名门x顶流女星,两位颜值牛逼,身价在各自领域也牛逼!多带感啊!先磕为敬!!】 【内娱粉丝思路打开一点吧,这不比假的“今西何夕”好磕?西凌在这位官配面前都是弟弟,没人说这位大帅逼的长相吗!今宝果然是颜控吧哈哈哈哈哈!】 【知情人说一句,这男人真的很顶!学历背景长相在他们资.本圈子里都是顶级的存在。粉丝别乱发疯,黑子也别酸了,这个酸不起!这条热搜的热度应该会很快降下去。】 【还说女明星被包.养?有没有可能,你“今主”是冲着这帅哥的脸被攻陷的呢!】 【高中校友来挺老同学一波,施今倪人缘在我校向来很好,大美女学生时代就很漂亮,没动过脸!附近十几所中学的同届生应该都听过她,不信可以去翻朗御八年前的论坛,学生会和运动会都有拍过她的照片。】 【挺楼上!而且朗御往届十年上下的大考成绩都是可查的,她之前和她老公一直都是学霸,要不是家境差,真轮不到你们黑她学历低。】 【都嫁漆域的少董了,还当什么女明星?难怪要退圈,做豪门太太赶紧一胎三宝巩固地位吧。】 【“17岁就很喜欢她”这句话,你们黑子是提都不敢提一个字啊!承认施今倪优秀会死吗?彼此都是初恋,才貌登对!兜兜转转从校园走入婚纱殿堂,这不就是现今最难得的纯爱啊!!】 …… 粉圈人都是活人,最容易被真诚感动。 以至于这件事过了一个月,施今倪还能以“白月光”三个字被轻易送上热搜,但也确实,没有哪位博主敢对她和漆司异的恋情再多加散播。 不过这次再上热搜,也是因为营销号发了一个帖子被顶上热门。说“今西何夕”的cp大粉顶着那个cp的网名,居然骂了黑粉,还声称漆域那位和施今倪绝配。 【你懂个屁!施今倪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妖魔鬼怪快滚开!他们超爱!!】 顾逢乐怒气冲冲地敲下这一行字,抬起头看向沙发那正在吃樱桃的女人,马上佯装可怜兮兮:“嫂子,你不出门玩吗?” 施今倪侧头看她,笑眯眯道:“我刚上完雅思课,而且你哥让我看着你。” “看着我干嘛,我是个成年人!” “你说呢?周助理最近可是被你烦得不行。”施今倪好脾气地擦着手上的樱桃汁,往旁边空位置拍拍,“要不,你和我讲讲他拒绝你第几次了?” “我不要呜呜!”顾逢乐觉得丢人,挫败地起身回房间。门没关住之前,她又扒着门框,“漂亮嫂嫂,今天是周陌的生日……” 施今倪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今天啊?我待会儿确实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我会乖乖待在家里反思的,我不该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打扰哥哥的助理。”顾逢乐为求真实,竖起两根手指发誓道,“我保证不会被哥哥知道了。”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嗯,那我就放心了。” - 漆司异这会儿刚从医院出来,见过了漆奶奶和卧病在床修养的老爷子。夫妻俩到这把年纪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场面,哪怕老爷子如今是她的病人。 初春时期,道路的两侧樱花树上一片粉色,有暮雨轻慢地落下。地上枯叶被风吹得卷起,刮至他脚边。 漆司异打开手机,刷新了一下上条十几个小时没被回复的消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随手发了一句:【柏林在下雨。】 今:【我来给你送伞了。】 他停住了往前继续走的脚步,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医院大门口。 施今倪刚下飞机,直接打车过来的。她穿了身及膝的格纹呢子大衣,戴着一顶黑色冷帽,长靴勾勒出细直的两条腿。乌黑的小波浪卷发垂在胸口,朝他远远地挥了挥手。 昨夜刚下过雨夹雪,柏林的天气在三月份还是这么冷。 施今倪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他,把快冻僵的手探进他外套的口袋里,呼出一口雾气:“没想到我会过来吧。” 她眼睑那落下几颗冷雨,脸颊被风吹红。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还没倒过来,有点困地眨了眨长睫上的水雾。 漆司异勾下颈看她,抚了抚她眼尾的雨水:“不是给我送伞吗?伞呢。” “……” 施今倪也就是这么一说,她连行李都没收拾,申根签下来后就拿着护照订机票了,谁知道这雨还真越下越大。 所以最后,还是靠漆司异的那件外套挡在她头顶上避雨的。 上电梯回房间时,她拽了拽他衣角,突发奇想:“我听说弘法寺的观音殿求姻缘很灵。等回国,我们找时间去那里许愿吧。” 漆司异额发被淋湿,往后扫开,露出清隽眉骨,没听清她前面说的是什么。缓了下,才问道:“许什么愿?“ 施今倪顿了下,或许是知道他不信这些,有些羞赧地咧开嘴露出一口贝齿,笑了笑:“天长地久。” 电梯在这时到了他房间的楼层,他拉着她出去的时候,淡声说“好”。 那说好了。 神佛不应你,我应你。 两个人之间总要相欠,才有机会不断见面。 “你记不记得钟析……” “不记得。” “……”她看着他脱衣服,把人拉住,“那你听我说完,就是我初三毕业那年,钟析烧伤住院的那一次。” 那个医院门口,她看望完钟析,去外面便利店买了一份三角包饭当晚餐。而那时漆司异来医院,大概是来拿过敏的药。 那天也在下雨,深州市的暴雨来得毫无预料,淅淅沥沥地敲打在叶片上,也浇湿了她的头发和裤脚。 一件外套从上方丢下,落在她脑袋上。 车门那有他的朋友在急切地喊:“漆司异,快点回去了。” 施今倪自始至终低着头,听见旁边的少年在落雨里应了一声,他正处于变声期,嗓音沙而低沉。 那双球鞋从自己身边经过,跑着上了车。 …… 外套很大,很温暖。 他叫漆司异,是个让人一眼心动的人。 2013年,夏。 节选自施今倪的日记。 … … 从一开始,你就在计划之外。 - 我一直以为要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才叫爱,要热烈到撕心裂肺,要生涩笨拙里藏着至死不渝的真心。 后来我发现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漆司异给的爱。 2023年5月06号 施今倪/留 【ending】 感谢观阅|礼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