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盛父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盛以,”他沉声道,“我前两天跟你爷爷聊了一下,我同意你学美术了。”
盛以一顿。
盛父继续道:“我已经给你找好了老师,是一位很有名的专业老师,美术大家。景城的教育质量不如这里,你下学期就别回景城了,在这念书吧。”
盛以放下了筷子,抬头直直地看着他,没说话。
盛母察觉氛围不太对,连忙缓和道:“阿久,你要是还想再陪陪外公外婆,高三回来读也行的。”
蓦地,盛以轻笑了一下,看了盛母一眼。
她问:“所以,妈,你也知道这件事对吧?”
盛母迟疑两秒,还是点了下头。
“挺好,”盛以说,“是我的学业,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也挺合理。”
盛父已经皱起了眉,盛母抢在他面前开了口:“阿久,我们也是想给你个惊喜……”
“是挺惊喜。”盛以一点表情都没有,“你们想让我去哪我就得去哪的惊喜,大赦天下终于让我回来了的惊喜,从不问我的意愿就可以决定所有的惊喜。”
“砰”地一声,盛父暴怒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盘子都震了几震:“我们都同意了你还想干嘛,盛以,有你这么跟父母讲话的吗!”
盛以毫不躲避,直面了他的怒意:“那我的父母知道我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学业起码应该跟我商量而不是通知我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盛以平静而坦荡,“我只想做个思想自由的人。”
盛父被她气得手都在抖。
“阿久,别这样,你爸也是为了你好……”盛母试图劝道。
盛以轻摇了下头:“为我好可不是这样的。”
盛父嗤笑一声,语气里全都是怒意:“那你倒是说说为你好是什么样的?”
餐厅里寂静了下来。
——是盛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段沉默。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微微一怔,继而垂眸接了起来。
“盛以?”江敛舟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懒散的笑意。
盛以没开免提,但客厅里实在太过安静,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她抿了下唇,“嗯”了一声。
“想出来滑雪吗?”他问。
满含征求的意味,全都是“你想去我们就去,你不想去也全是你的自由”的意味。
太过小心翼翼,太过给人安全感,太过在意你所有的感受。
盛以愣了下。
“滑雪?”
“嗯。”他说,“不想的话也没事,我知道你忙……”
“去哪滑?”盛以打断了他。
江敛舟压了压上扬的唇角,似乎很无所谓的:“唔,明泉吧。”
“明泉?”
“嗯,我在机场,刚降落。”
……
盛元白那一刻竟然很神奇地在想。
总归有人会告诉全世界——
盛以想要的“为了你好”。
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作者有话说:
越来越赶不上更新时间了……社畜就是这样的呜呜,我继续加班去了:(
第36章 暗恋×36
江敛舟那句“在机场, 刚降落”一说出口,方才本就寂静的客厅里更是陷入了一阵彻底的死寂中。
所有人都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样,更像是一时间失去了理解能力, 好似有点听不懂一般。
但没有人比盛以更讶异。
她愣了很久很久, 才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明泉机场?”
“如果我坐的航班没错的话,应该的确是明泉机场,”电话那边的少年吸了口冷气,“你们这是还挺冷。”
盛以甚至没顾上旁边的盛父盛母, 她蓦地站起身来, 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你怎么突然来明泉了?你跟谁一起来的?你现在要去酒店吗?”
江敛舟带笑的声音里勾着三分惫懒, 听她问完了所有的问题后,才无奈地回答说:“大小姐, 您这是想让我先回答哪个问题?”
盛以一顿, 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反应太过反常了一些。
她轻抿唇,坐了下来, 又恢复了一贯平静无波澜的语气:“算了, 哪个都不用回答了。”
“这样——”那边是那位不正经的大少爷故意拖长的尾音, 逗得盛以轻恼了两分后, 他才继续往下说, “那麻烦盛大小姐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盛以面无表情的:“什么?”
“想明天一起去滑雪的话,总得告诉我们一下得去哪接你吧?”
盛以顿了顿,没忍住轻笑了起来, 给江敛舟发了一下她家的地址。
尽管如此,盛以还是先问了一句:“你要跟家人一起滑雪的话, 我去不太好吧?”
江敛舟这次倒是停顿了一下, 继而语气里带了些多少是明晃晃的嫌弃:“谁说我跟我爸妈一起来的?我跟池柏他们一起的。”
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池柏:“……”
可以, 您是坦荡的, 怪不得付承泽会夸江敛舟从不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因为人大少爷,那都当面说。
池柏眼睁睁看着江敛舟飞快地操作,在盛以发的那个地址附近、眼都不眨地订了一家高星酒店,而后就他妈的用很惊讶的语气跟电话里的盛以道:
“新阳区海色路?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盛以没明白:“熟悉?”
“哦哦我说呢,”江敛舟好一个恍然大悟,“我们订的酒店就在那附近,这不巧了吗?”
池柏:“……”
那可真是太巧了。
……
盛以终于挂断了电话。
她还是很平静的表情,奈何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是对她再熟悉不过的,自然能从盛以那好像跟平常别无二样的表情里、看出细枝末节漏出的区别来。
微微弯起的眼角,上扬了一点点的眉尾,不再紧抿着的唇……
所有的所有全都在透露,盛以心情很好。
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
她甚至没有再继续方才那段不愉快对话的念头,只是坐在椅子上,在地图上查江敛舟订的酒店的位置。
是盛母打破的宁静。
“刚才那个是你在景城的同学?”
盛以头都没抬,应了一声。
盛母稍顿,笑了笑:“挺好的,看你之前在明泉都没交过什么朋友,还是要多跟别人相处……”
盛父却皱着眉打断了盛母:“盛以,你就是为了刚才那个男生才不想回明泉读书的?”
——这次,不光是盛以跟盛元白,就连盛母都皱着眉朝盛父看了过去。
盛元白到底不是盛以的亲哥哥,所以哪怕算是自小在盛以家长大的,在这种场合向来也是尽量不说话的。
他只是在尽可能地保护盛以,以委婉含蓄的方式。
可今天,他难得开了口:“小叔,您这个问题,到底是把阿久的梦想置于……”
“何地呢”三个字,盛元白甚至都没能说出口。
盛以已然打断了他。
她抬头,有点嘲讽地笑了笑,直直地看向了盛父,顶着他颇具压力的目光故意点了下头:“没错,就是为了他。”
盛母:“阿久……”
盛以这次没再听完她亲爱的母亲的缓和。
她觉得好像真的听累了。
过往的她无数次为了“妈妈也不容易”而闭嘴退让,她知道她妈妈足够爱她,哪怕可能最爱的并不是她。
可嘴硬的盛以却比谁都心软,所以她总觉得那也就够了。
只是直到今天,她才蓦然意识到。
哪有什么够了。
她盛以生性骄傲,所以从始至终需要的也不过是真的考虑她的感受、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罢了。
所以盛以打断了她妈妈。
“——毕竟他比我的亲生母亲都支持我的梦想。”
盛母错愕地愣在了原地。
……这算是盛以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她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