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到她和姜佑结伴过来，原本神色恹恹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神采，温柔又慈爱。
“佑佑和昭昭来了啊，来，快过来坐。”姜奶奶试图坐起来，但被一旁的姜爷爷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身体还没好呢，别折腾了。”姜爷爷无奈地说。
然而话语刚落，他立即感觉要遭。
果不其然，一说到身体，姜奶奶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她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神色灰暗地说：“我就知道，我的身体怕是不会好了。”
“怎么会呢！”顾祈昭立刻反驳。
这会儿她明白为什么刚才姜父说得好好哄哄姜奶奶了，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于是她走上前在姜奶奶病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拉住姜奶奶布满皱纹但却十分温暖的手，轻声细语道：“医生说了，您只是最近吃的太油腻了，身体好着呢，很快就能出院了，回去之后我们好好调理，切记得吃得清淡些。”
姜爷爷在边上赶忙跟着应：“对，昭昭说得对，你啊就是老爱胡思乱想。”
然而这话又精准地踩到雷点了。
姜奶奶本来稍微好看了一点的脸色又不好了，她白了姜爷爷一眼，说：“什么叫胡思乱想，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
说完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度看向顾祈昭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忧伤。
“昭昭啊，佑佑啊……”她念叨着。
姜佑：“在这儿呢，怎么了奶奶？”
顾祈昭一听，虽然有种熟悉且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但还是跟着姜佑飞速应了一声。
姜奶奶无比慈爱地看着他们，然后满怀期待地说：“我啊，知道自己身体不行啦，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参加过你们俩的婚礼，不过我听说已经开始筹办啦？诶呀，是好事呀，就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顾祈昭呆住。
前半段还以为是上次的剧本，结果没想到后半居然还是不一样的！
顾祈昭自己都不知道她和姜佑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哦不对，差点被带偏了，他们压根没在一起啊！
一旁的姜爷爷见顾祈昭露出为难的，不知所措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试图打个圆场，便对她和姜佑说：“哎，你们奶奶现在又记不清事儿了，你俩别往心里去。”
躺在床上的姜奶奶一听他这么说气得都要从床上弹起来了，再开口时嗓门都大了不少：“你个老头子胡说什么呢！我可没记错，我还记得昭昭还要穿凤冠霞帔呢！”
话语刚落，顾祈昭和姜佑皆是一愣。
姜奶奶这话并不是毫无根据的，顾祈昭猛然间回想起小的时候，姜奶奶带着她和姜佑出去玩，给她买了一个中国风的换装娃娃。
娃娃的衣柜很丰富，有旗袍，襦裙，明制立领，甚至还有极其华丽的凤冠霞帔。
她觉得好看极了，尤其是那套凤冠霞帔，极为明艳动人。
用现在的眼光看来做工可能有些粗糙，但那时候的她则是爱不释手，恨不得晚上睡觉都抱着。
那会儿姜奶奶跟她说，这套最华丽的叫“凤冠霞帔”，是古时候人们结婚穿的衣服。
顾祈昭太喜欢了，就说以后她结婚也要穿这个。
那时的顾祈昭还对婚姻婚礼抱有一丝美好的遐想。
姜奶奶很温柔地说：“好呀，昭昭将来穿上凤冠霞帔肯定很漂亮，到时候奶奶还要给你拍很多照片。”
听到她们的对话后姜佑便在一旁说：“我也要给昭昭拍特别好看的照片！”
姜奶奶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逗孙子：“只拍照就够了吗？”
姜佑立即反应过来，只是拍照的话……那不就是只能看着顾祈昭和别人结婚吗？！
姜佑年纪虽小，但也知道“结婚”是什么意思。
要是顾祈昭和别人结婚……
他立刻着急起来，超大声地说：“不行，昭昭要和我结婚！昭昭快穿凤冠霞帔跟我结婚！”
姜奶奶笑得直不起腰。
……
这些都只是当年他们年纪还小时说的玩笑话，顾祈昭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现在被这么一提突然就全都想起来了。
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还是常被说记不清事总爱胡思乱想的姜奶奶居然到现在还记得这些。
而且比谁记的都清楚。
顾祈昭顿时感觉到有一股暖意流入胸腔，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这时候，一旁的姜佑忽然出声，语气极为郑重。
他说：“对，奶奶没记错，昭昭会穿上凤冠霞帔和我结婚的。”
虽然知道姜佑应该是为了哄着老人家才这么说的，但听到这些话真的在耳边响起的时候，顾祈昭还是愣住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突然感觉到心跳加快，有点想转头看看姜佑此刻的神情，但最终却不知怎么的没能下定决心。
她不敢看他。
姜爷爷见他们这副样子，一时也有点搞不清，是不是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被蒙在鼓里啥也不知道的人。
*
当晚，因为知道姜奶奶目前并没有什么大碍，顾祈昭和姜佑便放心回家去了。
很快顾祈昭住的地方就到了，顾祈昭与姜佑告别后下车。
然而她还没走几步就被姜佑叫住了。
也许是错觉，此时姜佑唤她“昭昭”时，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轻颤。
顾祈昭疑惑地回过头，便看到姜佑也从车上下来。
风清月朗，有凉爽的晚风轻轻撩起姜佑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好看的眉骨。
“怎么了？”顾祈昭不解地问。
只见姜佑扬起了一个她极为熟悉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此刻眼中的光亮比头顶的月亮还要皎洁。
再开口时姜佑换了一个叫法，相当郑重地唤她的全名。
“顾祈昭。”
他很少这么叫她，因此顾祈昭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等待他还未说完的话。
姜佑用直勾勾的目光注视着她，接下来的话让顾祈昭浑身僵硬，大脑彻底宕机。
他问她——
“你愿意和我缔结婚姻吗？”
第17章
“你愿意与我缔结婚姻吗？”
……
姜佑话语刚落, 顾祈昭的大脑就彻底宕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祈昭终于找回了神志，再开口说话时因为过于慌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是、你, 我……你在开什么玩笑？”她语无伦次地开口。
此时此刻顾祈昭唯一的感想就只有——姜佑一定在开玩笑。
但当她望进姜佑的眸子中时，刚才的想法却瞬间被推翻了。
他眸中的色彩明亮又澄澈，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太离谱了。
顾祈昭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着了还没醒，不然怎么会遇上这么扯淡的事情？
“我没有在开玩笑。”姜佑的语气听上去很冷静理智，“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奶奶虽然目前是没有什么大碍，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一年比一年不好, 情况并不乐观，而且她对我们结婚的渴望是真的非常强烈, 这一点想必你也感受到了，我不希望最终她真的抱着遗憾离开。”
姜佑看上去似乎非常理性地在分析这件事。
顾祈昭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态度所影响, 宕机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 还真的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顾祈昭想，姜佑这么说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至少于她个人而言, 用一场可有可无的婚姻换来姜奶奶的开心和放心是非常值得的。
但那仅仅是于她而言的。
顾祈昭斟酌了一会儿后，严肃且慎重地问：“那要是将来你遇到了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怎么办？”
话语刚落，顾祈昭发现姜佑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阴沉，似是不太高兴, 正在压抑着什么。
姜佑很少会做这样的表情。
顾祈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她开始忍不住猜测，姜佑为什么会不高兴呢？这样的神情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但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 姜佑先前有些阴沉的神色已经完全被她最熟悉的那一种所取代, 仿佛刚才的都只是错觉。
姜佑单手插兜，眼神锋利又自信, 他扬起眉，用很是张扬的态度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觉得会有这样的人选。”
闻言，顾祈昭突然回想起高中的时候他们在班上玩真心话大冒险，姜佑选择了真心话，抽到的卡片内容是「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对于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而言，这问题可太有意思了，当时所有同学都开始疯狂起哄，无比热闹。
顾祈昭还记得姜佑那时的答案。
他说：“理想型啊……那必须比我长得好看，还得集温柔可爱于一身，心地善良才华横溢，最好还得会撒娇，但也不用经常撒娇，偶尔一次更加可爱。”
见他说了一个这么具体的答案，众人起哄的声音立刻变得更大了。
这时候班级里常年沉迷学习无心情爱并且对班里的八卦一无所知的学习委员无比困惑地问了一句：“姜佑，你说的内容真的不是你幻想出来的吗？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学委的语气里有一种非常诚恳的不解，让在场听的人更觉得好笑。
“说什么呢陈佳明，姜哥这么牛逼的人当然得配这样的对象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幻想哈哈哈哈还得是学委会说。”
在一片混乱的哄笑声中，顾祈昭看了一眼姜佑略有些发黑的脸色，不禁也觉得好笑极了。
不过她也有点想象不到那应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世界上应该不太可能找的出来这样子的人吧，难不成……是什么纸片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