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药酒。”
“药酒的效果没有这个好,你就拿着吧,还有啊,我刚才就蛮好奇的,为什么你不说黄伟故意撞了你?”
受了委屈,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不说反抗,怎么连为自己打抱不平都没有?
“没关系。”
“没关系?”温礼撑大眼睛望着霍璟言,“怎么会没关系呢,他不是欺负你了吗?”
两人身高有差,只要微微垂头就能与温礼对视。
她站得很近,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
霍璟言发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乌黑水亮又大。
以前他总是低着头,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温礼。
“你就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吗?那是什么心情?
以他现在麻木的情感,似乎不能判断了。
或许年幼时有过。
“我不在意。”
“诶,怎么会这样呢。”得了霍璟言的回答,温礼疑惑的喃喃自语,“自己被欺负了为什么会不在意?”
温礼实在很不理解霍璟言行为,他表情看起来淡淡的,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感情。
可再不关心别事的人,再没有感情的人,怎会连自己都不在乎?
“难道你不爱自己吗?”
对上少女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霍璟言的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地击中了一下。
闷闷的,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疼,细细的,像是针扎。
他不爱自己吗?
霍璟言不明白温礼为什么会这样问,可事实上他对爱这个词很难结出定义。
爱是什么,什么样的才是爱?从来没有人教过他。
母亲相依为命,本来是世界上最亲的人,可他们之间的相处是礼貌又疏离,是客气又陌生。
那样算是爱的一种吗?
看着霍璟言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考当中,温礼也懵了一下。
“大小姐,什么样的才算是爱?”
像是掉入湍急的河水中,他抓住了一根稻草。
从未思索过的问题要溺毙了他,霍璟言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懂。”温礼皱着眉,思索片刻后又说,“不过我觉得首先是不让自己受委屈,受欺负,你又不是大坏蛋,为什么不能对不公平的事情说不呢?”
霍璟言合上唇,好看的脸上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平静以外的情绪。
像是迷茫,又像是费解。
“诶,不管怎样一定不要让自己受委屈,还有这个喷剂你先收下,哥哥说过效果很灵验的。”
她主动抓起霍璟言的手,将喷剂强塞给了他。
少女的指尖柔软,有些冰凉,划过他掌心时牵扯出一份复杂的悸动。
他垂下头,盯着喷剂,愣愣的出着神……
东去春来,转瞬入夏。
霍璟言正式上岗是在新年后,刘奎对他的指点完全能够应付突发情况。
几个月里,他与温礼也越来越熟络了。
大小姐身体虽不好,但精神充满活力,是一个开朗温柔的小姑娘。
海城六月,开始入夏。
校服也换成了灰色的制服裙,少女露出一双纤细的大长腿。
霍璟言替她拉开了后座车门:“大小姐请。”
“谢谢。”
提前开了冷气的车厢里,温礼舒服得慵懒的闭起眼睛,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
霍璟言将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随后才发动车。
“上次我偶然听琴姨讲起你的生日在这个月?”
“是。”
“咱们也算是朋友吧,你喜欢什么?”
要送他礼物么?
“不用了大小姐,我什么都不喜欢。”
对于他的拒绝,温礼习惯成自然。
“没有喜欢的吗?”她呢喃着,突然眼前一亮,“那我替你画一幅肖像画吧!”
第115章 番外少年篇9他想,自己真的是快疯了
“而且你的五官比例非常完美,我早就想让你做我的模特了。”
温礼双手分别架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身子微微前倾,兴奋的小脸几乎和他身体在一个平行线上。
画肖像吗?
霍璟言抿着唇,深色的瞳底蕴出淡淡的光泽。
他应该同往常一样直接拒绝的,可听到温礼笑盈盈的声音,霍璟言迟疑了几秒,随后像是不由控制般的点头。
“好。”
这十九年里,他或许曾经也收到过类似这样的好意。
可从未像这样一次,让他想要回应。
似乎这个答案是来自他的内心,让他隐隐有些期待。
时光如梭,转瞬天气越发炎热。
暑假降临,午间院子里蝉鸣不断。
温礼撑着下巴,百般无聊的伸手去揪窗外嫩绿的树叶。
今天是霍璟言的生日,两人约好了要在画室碰面的。
她准备好了画板和画纸,为此还拆了一套新的画笔和颜色盘。
‘砰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温礼的思绪。
霍璟言站在门外。
他穿着黑色长裤,白衬衣式短袖,少年气清爽十足,普通的打扮给人感觉却又与平时不太相同。
“生日快乐呀霍璟言。”温礼笑得眼睛弯弯如月牙。
“谢谢。”
“进来吧。”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温礼的画室。
里面很大,整个布局十分艺术。
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图,壁柜上摆着人体雕塑手工艺品,靠近窗边有一张墨绿色的单人沙发,旁边小圆形的玻璃茶几上还放着花瓶。
花瓶里插着几朵他叫不出名字的花,空气里都是那花朵幽幽的香味。
“你坐在那里就好了。”
温礼手指的方向是画板正前方两米外的小凳子。
霍璟言听话的坐了过去。
他的坐姿很好,脊背挺得很直,双肩已经有了成熟男性的宽厚感。
温礼拿起画笔,粉白的指尖点了点画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你别低着头啊,抬起头与我对视。”
霍璟言的身子很明显的僵顿了一下。
他从不喜欢与人直视,也不敢从别人眼里看到自己的脸。
因为或多或少会接收到对方的同情怜悯,甚者鄙夷和厌恶。
如果大小姐看穿了他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卑贱,她还会不厌其烦的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每个好人都是平等的吗?
她会不会也像以前那些试着靠近他的人,在得知他的敏感和卑贱后,从而对他产生厌恶和排斥?
所以当温礼让他抬起头与她对视时,霍璟言垂着眼,装作没听到,专心扫视着脚下的瓷砖花纹。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温礼皱起秀眉。
放下画笔,她抬腿朝着霍璟言走了过去,伸出的两只小手以一种很强势的态度捧起他的脸,帮他抬起了头。
“为什么你总是低着头呢?”
平日里他与自己讲话与别人讲话,也总是垂着头,几乎从来不和人视线相对。
“你长得很好诶,眼睛也漂亮,一直低着头也太可惜了吧。”
她近在咫尺,俯瞰着他,带着善意的微笑。
脸颊两侧,紧贴着女孩儿柔嫩的掌心。
霍璟言呼吸一滞,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锤了一下。
大脑一抽,如同触电的感觉瞬间袭遍四肢百骸。
陌生的悸动像潮涌铺天盖地的要将他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