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须昂却在这时给她来电,覃缓连忙接通,声音带着紧张的颤抖:“喂——”
“离开的时候碰上公司领导,为了配合他的时间,我提前离开了。”江须昂坐在驾驶座上,将窗户摇下来,目光落在覃缓房间的窗户上,“你不会生气吧?”
覃缓愣了愣,过快的心跳终于趋于平缓。
她呼出一口气,连忙说:“不会呢,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江须昂笑笑没说话。
他专注地看向她房间的窗户,仿佛能看见她里面跺脚的身影,顿了许久,才说:“加油。”
“嗯?”
“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江须昂说,“一定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意味不明,一语双关。
以全新的身份,小公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他忽然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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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点左右有一章~
第四十一章
接到老江电话时, 覃建国刚好结束了一场业务对接会议。
来电显示的是私人手机号,覃建国挺惊讶,接通后声音带着喜悦:“什么事啊老江。”
老江翻阅着手中的资料, 默了默。
听覃建国这昂扬轻松的语气, 他现在应该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你现在在哪里?”老江问。
“在办公室, 刚开完会。”覃建国捏了捏鼻梁, “怎么,想找我吃饭?”
“那倒是没有,”老江又沉默片刻,“你办公室有没有准备速效救心丸?”
“我又不是疯了?虽然年纪到位了也不需要这东西吧。”
“嗯。”老江喝了一口茶水, 润了润嗓子,“那行吧, 那我直说了。”
覃建国取下眼镜,静等。
“刚刚拿到今年秋招正式新员工名单……我记得你之前对覃缓的安排,并不准备让她在我们公司工作是吧?”
“当然, ”覃建国说,“她不是这个专业, 无法胜任主干业务,去你们公司只能打杂,这样的话还不如来自家的, 起码的不用受委屈。”
“嗯, ”老江捏了捏鼻梁,“但你没想到她为了那个霍原男朋友, 主动托了我们人事关系, 去了野外队工作。”
“你忽然说起这件事干什么?”覃建国的额头敏锐地皱起来。
“你觉得覃缓就在我们公司工作, 如何?”老江说。
“不行, ”覃建国想也没想拒绝, “要以前,做件杂事,混混日子也是可以,主要还是看她心情。但现在不行,现在她一心向着危险的地方跑,感觉为了男朋友什么都能干出来,我还不了解她?多半被骗了……不行,绝对不行。”
覃建国:“我觉得吧,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你家那个太优秀,我们家这个……我只想要她平安喜乐就好。”
“为此,我已经给她找好了一个非常棒的工作,清闲,又不会无聊,工资待遇和环境都不错。”
“……”老江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刚才拿到了今年通过正式招聘的人员名单,今天上午,所有新员工已经签署了合同,明天将进行入职体检。”
老江:“覃缓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功签约。”
覃建国:“…………”
电话沉默了五秒钟,覃建国的手机掉在地上,那边秘书非常着急地喊了一句覃总。覃总撑在办公桌上,面色铁青,捂住心口:“快点,把速效救心丸拿给我!!!”
老江:“……”
……
覃缓从外面回到家时,就察觉出家里的气氛不太妙。
保姆姨姨大气不敢出,管家叔叔帮她将外套脱下来,朝着她轻轻叹息。
覃建国坐在沙发上,侧颜森然无比,屋外的天气阴恻恻,他却并没有将门窗关好,任由初冬的凉意在客厅中肆意。
她脚步一顿,轻眨眼眸,知道事情大概败露了。
迟早会被他知道这件事,但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早,好在她今天签合同的手速够快,还认真研读了一下劳动法——因为这次是正式通过应聘入职,所以如果她没有重大错误,公司是没有资格予以开除的。
嗯,这就放心了。
覃缓迈着轻快又小心翼翼的步伐走向覃建国,心想气氛有点紧张,还是得说点儿什么来缓和一下。
说点儿什么呢?那就说明天要去——
覃建国直接从沙发下面抽出一根棍子。
覃缓倒退一步,目瞪口呆又不可置信。
“现在确实是翅膀硬了,说什么都得顶嘴,说什么都要和我对着干。好,可以,你很棒覃缓。”覃建国近乎冷漠的,将深藏波澜的目光挪到女儿身上。
覃缓咬着牙,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
覃建国便看着她,等着她说:“只是什么?你私自报名、面试、签合同,全程没有问过我和你妈妈一点意见。请问,你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覃缓无话可说,当面对真正的问题,她的狡辩根本就不是覃建国的对手。
她低下头,揪着手指:“我只是想去,很想去这里。”
覃建国深深吸了口气:“你知不知道这个工作是有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回来瘦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出事故的那段时间,你妈妈没有一天睡好觉?”
覃缓知道,但是她还是得说:“你不能用这样的思维,来绑架我。”
她说得极为缓慢郑重,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语气,搭配着“绑架”两个字,成功将覃建国最后一根理智剪断。
手中的棍子朝她背上砸了下来:“你成大了是吧?!说我绑架你!行,那我不绑架你了,滚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绑架你!”
覃缓吃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牙齿用力咬上下嘴唇,生生地站在没动。
覃建国一愣,哪里想到她直直地站在原地根本没躲。
她小时候淘气,常常把脾气暴躁的覃建国气得半死,赵潋脾气温和,于是教育女儿的重任,向来落在覃建国身上。但每一次……每一次,覃缓都会像活跃的老鼠,上蹿下跳,嘲笑他年老的体力,让他累死也打不着。
她确实是长大了,长大到用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忍住痛楚,不卑不亢。
覃建国冷笑一声:“年轻人的爱情果然伟大……”
“不是因为爱情。”此刻覃缓却开口,从嘴角处尝到了血腥味,“我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情。”
“哦是吗?”
“我就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件想干的事情,我不想被别人说,啊覃建国女儿而已,离了她父亲什么也干不了,不就是个没本事的富二代。”她目光盈盈,眼泪顺着鼻梁滑下来,“我想要有一天跟别人说,我很忙、忙着工作,而不是很闲、闲到没有人生目的。”
“你可以换一个地方忙,我可以找100个工作让你忙起来!”
“可这不是我喜欢的,你根本不知道!当我把氧气面罩递给一个小孩子,当小孩子和他家人万分感谢我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
有的时候认同、经历,比什么口头教育都来得有用。
覃建国喘着气,头疼得快要炸裂,两人不是第一次站到对立面,但是确是第一次,他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看着女儿的眼泪,浑身忽然涌上一股无力。将棍子重重地丢在地上,转身上了楼。
覃缓低头抹着眼泪,管家从远处走来,轻声说:“小姐快起来,地上凉。”
她的背脊疼痛不已,应该是肿了。
管家说:“我给您拿个冰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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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建国走回房间,脚步生风,摔碎了五位数的装饰品。
赵潋从外面回来,看了一眼生气的覃建国,没说话。
一直接近深夜11点,一老一小都没吃晚饭,赵潋上床睡觉,在床上刷着手机。
视频的说话声传来,覃建国心里烦躁:“你大半夜看视频还想不想睡觉了?”
“还好吧,”赵潋说,“有时候睡前的视频,是有助于睡眠的……你要和我一起看看吗?”
覃建国:“不看。”
女儿都要跟着男人跑了,还看个屁。
赵潋神色淡淡:“好的。”
她转过身,将视频点开,耐心地放着。
随着进度条越来越短,覃建国居然听见了覃缓的声音从视频中传来。他疑惑地转头,朝妻子凑过去,赵潋里面将视频转了个方向,冷漠:“你说过不看的。”
“……我错了我错了,”覃建国爬上床,“你在看什么啊?”
赵潋看了他一眼:“有两个视频,都是关于你女儿的,你想看哪个?”
“她什么视频?”
赵潋便将屏幕对给他:“一个是在罗兴山的宣传视频,覃缓出镜,决赛第一。”
赵潋又调了另一个出来:“这一个是你女儿和小江去参加一场婚礼,在场的人录下来的片段。”
两条视频都不长,赵潋考虑了一下,先放的宣传视频。
当看到覃缓完成如此专业的动作时,覃建国会忍不住扬起了骄傲的下巴。却又在婚礼视频看见覃缓被侮辱时,脸色骤然变冷。
“她在外面被欺负成这样都不告诉我???”覃建国认得画面中这个叫做“陈敏”的女人,前段时间确实有过合作,“还好只签了一年合约,妈的明年别想和我们家沾边。”
赵潋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别急呢,看到视频最后吧。”
最后,是严老站了出来,对婚礼上的人说:多么水灵的姑娘,在外面说着工作不分贵贱。多少人自诩高贵,优越感满满,殊不知在别人的眼里,甚至不如工地里搬砖的普通人。
覃建国愣了愣,轻轻屏住呼吸,竟一时无法言语。
赵潋:“姑娘是长大啦,有自己的想法啦,但我们却不能用自己的思想来认为:她做得不对。”
覃建国:“可你会一直担心她……”
赵潋:“她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担心,担心她吃不下母乳,担心后脑勺不平整,担心未来的智商不高;上了小学,我担心她受同学欺负,担心路上不安全;初中,担心她成绩不好,担心她叛逆,然后是高中,是大学。”
赵潋很轻柔地笑了笑:“那做父母,原本就会永远担心自己的孩子。”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会在此刻,会在看完视频时,骄傲地说:“但我的孩子,积极向上、思想纯正——我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