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姒本以为那短信是宋潇潇发的,可就宋潇潇那脑子,她如果一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是不可能忍耐这么久的,喜欢拐弯抹角恶心人的,只有她,梁又薇。
梁又薇对自己的脸面看得极重,所以在人前她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温柔女神,她不舍得撕破自己的假面具,就算心底有诸多不满,也不可能直接表现出来,她只会借刀杀人,利用别人来替自己出气。
宋潇潇和她走得又很近,这个消息十有八九也是梁又薇透露出去的,说不定,她就是指着宋潇潇捏着这个把柄来找自己的麻烦,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严格来说,蒋姒和梁又薇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却已经摸透了对方的脾性。
或许……
也是因为梁又薇从来没打算在她面前藏着掖着,所以私下里从不会掩饰对她的恶意。
闻言,梁又薇弯着唇角,笑容恬静无害:“什么短信啊?你是说那条告诉你,说你是个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的短信?”
蒋姒垂眸不语,喝了口咖啡,苦涩的咖啡味道在口腔内蔓延开来,完全侵占了味蕾。
梁又薇倾身向前,往常温柔的眉眼变得扭曲,语气也格外阴翳:“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父亲的孩子,从你回到梁家那一刻开始,我就没将你当成过姐妹看待。”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不止不是我父亲的孩子,就连我母亲都跟你毫无关系。”
梁又薇身体自然往后仰,嘲讽地看着她:“你不是我们梁家的孩子,却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蒋姒,你说这笔账我又该怎么和你算?”
第54章 惊鸿
蒋姒放下咖啡杯, 冷冷掀眸,“梁又薇,当初是梁家人自己过来找我的,不是我主动到梁家去的。”
“梁家的泼天富贵也跟我无关, 欠你们的我早就还清了, 我在梁家生活了不过三年而已, 这三年时间,梁家在我身上花费的钱, 学费、生活费、吃穿开销, 我一笔一笔都还给了梁家。”
“试问,我欠了你们什么?”
她出来拍戏以后的第一年,就将梁家花费在她身上的所有钱都还了回去。
她不欠梁家什么。
蒋姒讽笑:“是你们欠了我, 不是我欠了你们。”
她从未沾过梁家半点光, 回到梁家以后, 她也从未体会到半分所谓的亲情。
梁家千金这个身份反倒像是一层枷锁,牢牢束缚在她身上,她无论做什么, 都要先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影响到梁家。
“蒋姒,你还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梁又薇眸色怨毒, “你没欠我们什么?你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婚事, 如果不是借着梁家这道身份,没有梁家给你做垫脚石,你一个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臭乞丐,有什么资格和谢家联姻?以你的身份, 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谢家。”
她原就觉得蒋姒的出现很蹊跷, 她父母成婚多年, 只生下了她和梁时熠两个孩子, 哪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儿?
所以在蒋姒回到梁家以后,她不是没怀疑过蒋姒的身份不明,要不然也不会背着梁家人偷偷去做dna检测,拿到报告结果的那一刻,梁又薇对蒋姒的厌恶几乎达到了巅峰。
她笃定蒋姒是梁文清的私生女,倘若不是梁文清犯了错,在外边生下了蒋姒这个孽女,外祖又怎么会对蒋姒处处包容?
可恨地是如今才发现,蒋姒何止不是她父亲的女儿,就连和梁文清都毫无血缘关系。
她一个无根浮萍的乞丐,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竟然享受了这么多年不属于她的红利。
外祖真是老来昏庸,竟然让这样的人取代了自己亲生外孙女的人生。
如果没有蒋姒,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前途尽毁,婚事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蒋姒你几乎拿走了我的一切,如今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你没有亏欠我?”
“既然你如此理直气壮,那你把三哥还给我,把谢家的婚事也还给我啊”
梁又薇紧紧抓着不放,她如今已经不能够再碰小提琴了,家里也一团糟,父母早就离了心,梁时熠到现在还被关在拘留所等待案情调查,梁文清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比之前还要疯疯癫癫。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和谢家这门婚事,这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蒋姒垂眸,目光落在指间那枚精致的戒指上,沉吟了许久才出声:“梁又薇,他从来都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他是人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你没有权利干涉他的选择,我也没有。”
梁又薇冷笑了声,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枚戒指上,不由怔了一怔,“这戒指……”
这戒指的款式不算新颖,倒是很别致精巧。
梁又薇恍惚了一瞬,想起几年前,她陪同父母去谢家给谢老爷子送礼时,长辈们说话,屏退了左右,她们当小辈的也被随意打发到外边。
谢思琪那个时候跟她关系极好,拉着她在谢家祖宅里四处逛逛,直到走到了小阁楼附近,谢思琪才像见了鬼一样,拉着她要走。
她那时瞧着小阁楼位置虽然偏僻,但视野很好,而且隐入云雾间,跟周遭的青山柏树融为一体,仿佛是一副云纵梯深的墨画。
她好奇地打听:“思琪,为什么不能进这里啊?”
谢思琪支支吾吾,倒是也没有隐瞒:“这小阁楼是三哥的,平常没有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去,就连孙管家他们每日去打扫,都得先问过三哥呢”
“原来是这样……”
听到是谢权最常待着的地方,梁又薇心念一动。
“三哥和我虽有婚约在身,但我好像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多了解他一点。”
梁又薇佯装惆怅地叹了声,神色也落寞了下来。
谢思琪想了想,一咬牙,“说得也是,你和三哥是未婚夫妻,虽然旁人进不得,你却是可以进去的,不然跟我一起进去看看,看看三哥时常待在这里都在干什么。”
见达到目的,梁又薇压着嘴角笑意,只惶恐地摇头:“不行的,既然三哥有这个规矩,那我也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思琪打断,“什么不能?以后你和三哥结了婚,就是谢家未来的女主人,日后整个谢家都是你的,一个小阁楼而已,有什么进不得的?”
谢思琪向来随心所欲,决定了的事也不会轻易更改,就算梁又薇再三推脱,也被她强拉着进了小阁楼。
小阁楼傍山而建,基脚深深压进了山壁里,沿着木质楼梯爬上去,二楼正窗对着主屋,能将整座宅院的风景都揽入眼底。
梁又薇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她也不敢到处乱翻,倒是谢思琪热情地拉着她四处乱逛。
谢思琪一边拉着她,一边跟她介绍说:“这些木雕几乎都是三哥自己做的,还有那副画,你看到了吗?那是三哥十岁的时候画的,他画工很好,爷爷老是说家里的孩子,只有三哥最像他,也只有三哥最能稳得住性子。”
谢思琪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提起来都是满心排斥,她是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如果让她费心去做这些东西,她肯定做不到,也耐不住性子。
梁又薇却丝毫不觉得无趣,跟谢权有关的东西,她都喜欢。
谢思琪带着她翻看谢权的画作时,不小心翻到了一张设计图。
与其说是设计图,倒不如说是……草稿。
图纸上边画着一枚戒指,款式极其精巧绝妙。
谢思琪偷笑:“原来三哥只是不爱说,私底下连戒指的样式都偷偷设计好了,薇薇,看来三哥真是迫不及待想娶你进门了。”
梁又薇红着脸推了她一下:“你别胡说,我和三哥的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怎么是我胡说?这不明摆着的吗?”谢思琪扬了扬设计稿,“这戒指不是三哥给你设计的,还能是给谁?”
“薇薇,你也别太害臊了”
谢思琪笑言:“三哥这样沉闷的性子,你要是不主动点,日后结了婚,你们两人要怎么过日子啊?不说远的,单说结了婚后,洞房花烛夜,难不成你们两人要面对面地坐一夜吗?”
梁又薇被她调侃得面红耳赤,可看着那张戒指的设计图,她又忍不住开始想象和谢权结婚后的景象。
这枚戒指怎么会……
“这戒指怎么会在你手上?”
梁又薇恶狠狠地盯着那只戴着戒指的手。
“他设计的戒指不是……”
谢权设计这枚戒指不是因为自己吗?
梁又薇猜到了答案,可是又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不可能的。”
她到现在都不认为谢权会喜欢蒋姒,即便在旁人面前维护蒋姒,也只可能是看在蒋姒的身份上,因为外祖看重她,谢权为了巩固两家的合作关系,才会对蒋姒好。
加上蒋姒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倘若蒋姒受了欺辱,他这个当未婚夫的也会跟着丢脸。
梁又薇从来没将蒋姒放在眼里过,也不认为蒋姒有任何能值得谢权另眼相看的地方。
蒋姒也怔了片刻,这枚戒指是谢权在桐市的时候给她戴上的,戴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过。
她一直以为只是时间到了,谢权像将形式上的东西也一并补上,才送了这枚戒指给她。
如今听起来倒像是他用心准备的,而不是随意准备,用来敷衍了事的。
“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梁又薇眸光逐渐变得阴沉凶狠。
她实在想不通蒋姒有哪里好,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除了那张脸以外,几乎毫无可取之处,为什么值得他如此费神?就连戒指都是亲自设计。
蒋姒沉默,怔怔发愣。
有一点,梁又薇没说错。
如果不是回到梁家,她大概不会和谢权有什么牵扯。
谢权对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即。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谢权,是在她回到梁家后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生辰宴上,作为宴会的主人,蒋姒充其量只是露了个脸,根本无足轻重。
整场宴会的宾客都在围绕着梁又薇打转,因为那个时候梁又薇才刚刚在国家大剧院结束了演出,声名鹊起,正式在国际上展露头角。
说是恭维梁家人也好,还是出自真心赞赏也罢。
所有人都在恭贺梁家人喜得千金,替他们争光夺彩,反观蒋姒这个忽然被找回来的,身份尚不明确的梁家小姐,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拿得出手的,举止粗鄙,性格沉闷又内向,不像梁又薇那种从小就在名利圈里打滚的孩子一样落落大方,能和善又体面地和所有宾客谈笑风生。
蒋姒自认为不是那块料,那种场合也不是她可以待的地方,所以在外祖强迫着她出来宴客时,见满场宾客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分散到了梁又薇身上,她偷偷松了口气,默默地从侧门离开,退出了那场灯火酒绿的浮华酒宴。
她那个时候回到梁家的时间也不算久,梁家人对她态度不冷不热,感觉更像是拿她当成一个需要攻克的难关,每天假模假样的例行关心一下,实际上对她的事情毫不关心。
蒋姒每天就窝在那一亩三分地里,无处可去,也不好从房间里出来四处闲逛。
她一直觉得从南方千里迢迢回到梁家,无非就是从一个狭窄拥挤的笼子换到了另一个更为华丽精致的笼子罢了,两者最大的区别,只是物质上的,她在那个根本无法称之为家的地方,反而更加自由。
踩着厚厚的积雪,百无聊赖地沿着长廊一路往前,皑皑雪地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只是眨眼就被飞扬的雪花覆盖。
深居南方,她从未见过雪,对冬天的记忆只有衣不蔽体的刺骨寒冷,她从不知道原来北方的冬天,簌簌白雪飘落,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垂柳沾着霜花,檐角垂着冰棱,湖面薄薄的冰层底下,水流涌动,各色锦鲤游然闲适地摆着尾巴在冰层之下随意晃荡,仿佛一幅诗情画意的缱绻画卷。
行至湖泊附近,她低头踩着厚厚积雪,瞧见路旁的雪人,好奇地伸手戳了两下。
雪粒冰冰凉凉,绵绵沙沙的触感,在指尖融化开来。
其实她戳的力道不重,只是那雪人歪头歪脑的,一碰就掉了。
她愣了下,下意识地蹲下身,裹着笨重的外套行动多有不便,脚底滑了一下,差点没摔下去。
“噗”
角亭传来一声闷笑。
蒋姒扶着湖边的柳树勉强才站稳,听见笑声,她脸颊臊得闷红,梁家举办的宴会盛大,几乎所有佣人都在正厅伺候着,宅子内外四下无人,静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