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门时垂着眼,余光注意到她的存在,侧了侧身示意让她先过。
是崔悟铭。
他不应该还在轰趴馆里玩游戏吗......
越见织有些惊疑,以至于到了门外还隐隐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把肩上的包放到了干净的桌面上。
他袖口解了颗扣子,侧露出腕骨,青筋顺着线条流畅的肌肉走势而上,隐没在一片干净的白中。
原本浅浅淡淡的渴意如火烧般再度窜上喉咙,越见织忙收回目光,端着两只水杯到了饮水台处。
饮水台在厕所外面,她把自己的兔子杯杯放到了出水口下,按了按红色的按钮。
大概是因为刚刚有人接过水,饮水机的热水还没烧开,等了好几瞬还没落下。
正巧有人在厕所里面说着话。
“诶,朱老师——这么巧碰到你啊,我正想去找你呢!”
滚烫的水流霎时涌出,触及杯底时,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响声。
“怎么了袁老师?”
越见织听出那是她们英语老师的声音,她在热水散发的热气中抖了抖睫毛。
“嗐,不就是那个配音大赛选拔主持人吗,上面不是说到时候市领导都来看,你手底下有崔悟铭,这铁定得拿奖。”
“那孩子确实不错,不过还没比呢,都没定数的东西。”朱老师话语里显然有些得意,却被她强压下去了。
“你就别替他谦虚了,像我挑不出来,就干脆让两个课代表上了。”
“我也在纠结呢......”
“那你想出什么结果没有?”
冲水的声音混杂着高跟鞋落地的清脆,朱老师的声音在其中并不分明,却足以揪住越见织的心神。
“想出来了,这另一个名额嘛,我觉得可能还是桑钰吧.......毕竟她......”
饮水台冷水噗噗噗吐得很快,热水倒总是间落着一滴又一滴。
越见织恍惚着按停,旋开同桌的水杯盖子,取代自己的放在尖嘴下面,再度按了一下。
稀稀落落的水声中,老师们的话题还在继续,那些话却一点都进不去她的脑子,飘飘荡荡的,直到骤停。
越见织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避,可两位老师已说笑着走出,明显已来不及。
她忙不迭侧了侧脸,耳侧垂下的墨发挡住红通通的眼尾。
下一瞬,她后颈处蓦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疙瘩,似乎是有微凉的风感,
熟悉的味道自身后、头顶漫来,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环住,她披着的头发恍惚间都要炸开。
头顶覆了层阴影,有人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身量极高,肩背虽薄却宽阔,劲瘦的腰掩盖在宽松的衬衫下,
方才明明隔了很远的距离,耐心地在等她装完水,此刻却不紧不慢拉进了自己与女孩的距离。
像是狼将羊圈入了自己的领地。
他把她完全挡住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死命复习,
(拍了拍存稿箱):稿子哥,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想了想,尝试改改文名康康效果,新名叫《暗恋味潮湿》嘿嘿
第13章 举牌
◎渴意◎
“诶?是悟铭?”身后传来朱老师带着笑意的声音,“我们刚刚还提到你来着。”
“嗯,”越见织脊背一僵,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朱老师好、袁老师好。”
少年离她极近,近到她只要再后退一点点,外套上的帽子就能触及他的胸膛。
他说话时,她都好似能感受到那种微小的振动,好似喉结顺着走势接连了胸膛,又与空气共振,连带着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怎么声音这么哑,”朱老师注意全被他吸引住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越见织穿的是私服,还披散着头发,朱老师完全没去在意,更遑论认出来。
“谢谢老师关心,”崔悟铭手里轻提着水杯,原本低沉清冽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鼻音,“最近有些感冒。”
“诶,那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好,老师慢走。”
几人交谈结束,越见织手底下的两杯水也都好了。
她停了按钮,周遭顿时一静。
“谢谢你。”她犹豫着,两瞬后道谢。
“没事。”崔悟铭从善如流后退两步,松松扣在杯盖上的指节轻点,在她侧身时,目光在她的眼尾扫过。
女孩的身影没入后门,崔悟铭将杯子放到到了饮水机下,对准尖嘴的那一刻,漫不经心地伸手。
比女孩大了一圈的指腹轻轻盖住方才她按过的按钮。
*
回到教室后,越见织把水杯放到桌上,又从桌洞里抽出主持人稿。
白色的稿纸上被不同颜色的马克笔细心地标好了各种注意点。
她默默地看了两眼,就把它重新放到桌洞下了。
她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落,只是有种“啊,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这种感觉并没有多难受,实话说,其实比先前每天踩钢丝般的提心吊胆要好上不少。
越见织叹了口气,再次承认了自己的平庸。
不甘心屈服于平庸的下场,就是接二连三被打击得如落水狗。
不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的人,合该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不应去奢望自己不该有的。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联考过后就是月考,越见织把英语练习册掏了出来,她应该脚踏实地顾全眼前的事才对。
*
“太过分了,”越见织愤愤啃着手中的鸡腿,哭得稀里哗啦,“她们居然敢瞧不起我!jsg嗝,呜呜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一定要惊呆他们的狗眼!”
“好了好了,”令娴然掏出衣兜里的纸,替她将脸上的泪水全数抹净。
她实在是没想到,白天还文文静静、闷头复习的小姑娘一走出教学楼就开始哭。
刚开始顾忌还有其他同学,面无表情地默默流泪,等到了空无一人的草坪,就开始放声嗷呜。
令娴然不得不到小卖部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个麻辣鸡腿哄她。
“用力点,”她把纸捏在她的鼻头。
“不要,”越见织边打着哭嗝,边瘪着嘴摇头,“太,太脏了。”
令娴然当然不会以为她是在不好意思于让自己擤鼻涕,她翻了个白眼,“只有这么一张纸了,还敢嫌弃自己的眼泪脏?”
越见织呜了一声,包着泪眼巴巴仰脸,她哭的时候,整张脸都泛红,哪里都是湿漉漉的,可怜坏了。
“要不要,”铁面无私的令师太把脸一板,作势要把纸给抽走,“不要就去擤叶子。”
“要——”越见织哇地一声又哭出来,委委屈屈地就着她的手擤了鼻涕。
“啧,”令娴然嫌弃地低头看了她一眼,“不就是个什么主持人名额吗?至于吗?”
“你不懂,”小姑娘红着一双肿肿的兔子眼,大声强调,“这是在践踏我的尊严,这是折辱是的人格,而且被选中的人还是桑钰呜呜呜,我好丢人啊!”
令娴然听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桑钰啊,你和她有仇?”
越见织眼底骤然发出凶狠的光,鼓着脸恨声道,“她!害得我要跑三千米了!”
“什么?”令娴然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姿态变了,她神色开始严肃起来,“运动会三千米?”
在越见织点头后,她戳着她的额头,“就你这小菜鸡跑三千?你想啥啊?”
“不是我,”越见织又开始委屈巴巴地掉泪珠子了,“是桑钰,她让许航在名单上写了我的名字。”
“等许航告诉我的时候,那个名单都已经交到年级部录入完了。”
越见织为了多腾出些时间复习,每天中午吃饭都会晚一些走,而许航趁着大家都不在时,拿着号码布到了她的座位。
“喂,那谁,”他语气轻慢,手指按着那张号码布递到她面前,“我们班女生的三千米,就交给你了。”
越见织不知道为什么同班一学期,他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但那时的她对这个负责的体育委员印象不错,所以问了句,“体委,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报名啊......”
他们班女生少,班主任会抓壮丁不假,但不至于抓到三千米头上,也不至于抓越见织这样的弱鸡出去丢人。
“原来你没报名啊......”许航轻轻哦了一声,在越见织天真地以为他是不小心记录错人时,他忽地笑了下,“你是没报名,可是,我想让你报啊。”
她那时候是真的愣住了,或许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对她都很坏,但她是不长教训的性子,况且自打入高中以来就没人欺负她,让她忘了,
——原来也会有人突然对她生起这样的恶意。
没有来由的恶意。
“你也知道体育组组长多严格,他说如果取消我的这个名额,那我们班女子的三千米都要没有分了。”
越见织说着说着,眼睛又开始酸涩起来,直直往下掉泪。
她事后找过班主任,班主任大力谴责了许航这种行为,但是还是劝她跑一跑,跑的慢点也无所谓,甚至只跑一圈都行,只要去跑就好了。
“话说的简单,”令娴然接着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你会半途而废吗?”
她这个同桌,脑子轴得很,做什么事都格外认真,认真到给人呆呆的感觉。
果不其然,越见织吸了吸鼻子,愤声道,“怎么可能,我就算死也要跑完的,事关女人的尊严,不然太丢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