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动那杯东西。
裴钊不甚在意一笑,转头看向窗外,周六的上午, 广场人很多。
“对这个地方眼熟吗?”
“我第一次来。”
“以前这里是个小公园,对面的河水也是一片浑浊的, 可没有现在这样漂亮。”
简微不以为意, “裴总约我出来,是为了聊城市改造的?”
裴钊眸色微变, 收回眼,“你真的不记得这个地方?”
简微皱眉。
裴钊又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吗?”
简微想了下, “两家家宴。”
“不, ”
“是在这里。”
简微一愣, “……什么?”
“在这里,你帮了我。”他弯起唇角,明明那是一件对他来说不算太好的往事,可他看起来却心情不错。
裴钊指了指她耳朵的方向,“还记得你耳后那个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简微神色一变,垂眸,伸手碰了碰耳后。
她当然记得,虽然早已痊愈,但那种痛感回忆起来,仍旧令她心底一颤。
那是被院长赶出来卖花的寻常一日,在一个小公园里,她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在向一个长得白净的男孩索要保护费。
男孩不给,便被那几人推倒地上狠踹。
混混注意到围观的她,浑身的穷酸样,打劫都嫌脏,随即发出嘲笑的警告,小屁孩看什么看,滚开。
她吓得发抖,抱紧怀里的玫瑰往外跑。
不一会儿,小公园的保安就赶了过来。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那几个混混看到保安身后的她,立刻明白过来。
推搡间她被抓住,手里的玫瑰花被抢了过去又狠狠打回她脑袋上。
花瓣落了满头,玫瑰梗上的硬刺生生从她耳后剜走一块皮肉。
院长将她从派出所领回去以后,骂骂咧咧怪她多管闲事,只肯简单地给她倒了点云南白药,贴上创可贴就完事。
她并未后悔做了那件事,即便身处泥泞活得艰难,内心仍旧在告诉自己,不可以袖手旁观。
但从那天之后,早上醒来枕头上总有血迹,伤疤一直不好,她只得趴着睡了半个月。
痊愈后就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痕,好在有头发挡着,渐渐地她便忘了。
思绪转圜,简微抬眸,不动声色看向裴钊,“仅凭一个伤疤你就断定那个小女孩是我?”
“当然不,为了求证,我派人去查了你。”
他说得坦率,见简微脸色变沉,立刻又道,“关于这一点,我向你道歉。”
还真是滴水不漏。
裴钊直截了当道,“我今天约你出来,是为表当年的谢意,我想帮你。”
简微不解地看向他,“帮我什么?”
“帮你父亲胜诉,或者——”
他一顿,隐在温润表象下的精锐眸光扫过她的脸上,“帮你离开瑾舟。”
简微直视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离开他?”
“很简单,你不喜欢他。”
裴钊观察着她的神情,笃定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简微抿着唇,面上无波无澜,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据我所知,许言隽手里已经掌握了可以帮你父亲自证清白的证据,但他却一直都没有通知你,对吧。”
简微眼中闪过一抹意外,蹙眉沉默下来。
“他不告诉你,是受了谁的指示,我想你应该清楚。”
裴钊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腕骨的表带,声音清亮自信,“至于如何帮你脱身,那更是简单,秦家老爷子最不喜欢小辈沾染纨绔子弟的恶劣风气,我只要让人递话过去,说你并非自愿,老爷子自然会让瑾舟松手。”
他说完,见简微依旧沉默不语,他也不催促,端起咖啡杯抿了口,闲适地望着窗外。
思考片刻,简微轻抬眼皮,“那你应该也知道,如果我的父亲无事,裴言的父亲就不会安然无恙,他是你二叔,你为什么反而帮着我一个外人?”
裴钊眉梢一顿,云淡风轻地开口,“因为当年在小公园发生的事,其实是我二叔叫人给我的教训,他想让我变成胆小怕事,畏畏缩缩的性格,从此难堪大任。”
他很平静地诉说完,眼底仍旧温润带笑,找不到半点冷漠和怨恨。
可这样的人,反而更令人生畏。
“想要家族长久兴旺,就不能留有蛀虫继续祸害,简小姐,我们既然有共同的目标,就该通力合作才对。”
沉默片刻。
简微的神色依旧毫无变化,“裴总的话都说完了吗?”
裴钊一愣,“说完了。”
简微点点头,站起身,“既如此,我就先走了。”
男人一贯从容的神色有瞬间的错愕,他连忙喊住她,“他明明已经掌握了可以帮你父亲的证据却迟迟不拿出来,你难道还想留在他身边?”
“这是我的事,不劳裴总操心。”她面色冷然,转过身往外走。
“简微——”
裴钊站起身,“相信我,我可以让你获得自由的。”
简微顿了顿,没回头,抬脚往门口走。
推开门,刺眼的午后阳光直射眼睛,她眨了眨眼,感到一阵酸楚,垂眸,拿着墨镜的手微微用力。
深呼吸,把墨镜一戴,走到路边,拉开出租车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回头询问目的地。
简微低着头,眸光掩映在昏暗的墨镜下。
脑海中不停回旋裴钊刚才的那番话。
秦瑾舟……
真的像裴钊说的那样,他一直在瞒着她吗。
她轻抬左手,指尖抚摸右手心的纱布。
一大早就给她换药。
把营养师叫来家里给她准备有利于恢复伤口的三餐。
叮嘱阿姨要做到事无巨细的照顾她。
沉默半晌,她轻声道,“星光大厦。”
“好的。”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见乘客情绪似乎不太对劲,随即放了首歌。
美妙舒缓的歌声传来,却丝毫未能安抚她内心不安的躁意。
*
车子停在星光大厦地库,关车门,进电梯。
楼层逐渐往上“叮——”一声,到达。
前台助理闻声抬头,一见来人,立刻散发出星星眼惊呼道,“策哥您回来啦!!”
苏景策摘下墨镜,朝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策哥您是杀青了嘛?怎么这么快回来啦。”
苏景策笑笑,“哦没有,我就回来看个热闹。”
助理:???
苏景策问,“你老板在里面吗?”
助理忙点头,“在的在的。”
“谢谢,那我先进去了。”
眼见玻璃门一关,助理更茫然了。
热闹?哪门子热闹??
办公室里,秦瑾舟从一堆文件中抬头,瞟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签文件。
语气凉飕飕道,“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了?”
苏景策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脸凑了过去,好奇问道:“哥,我听说你昨晚在红馆抡了秦应淮一酒瓶子,是不是真的啊?”
笔尖一顿。
秦瑾舟抬眸,“眼线放得挺多啊,怎么,红馆也有熟人?”
“我哪敢儿在你的地盘放眼线啊。”
苏景策挑挑眉,“你忘啦,罗耀文是我初中同学,昨晚你们搞那么大阵仗,他发了个emo的朋友圈,我就摸过去八卦了一下。”
“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动手啦?”
“不是,”秦瑾舟慢条斯理道,“我是文明人,从不打架。”
男人穿着衬衫打着领带,在窗外阳光照映下褪去那股桀骜感,模样矜贵斯文。
苏景策:“……”
他追问,“那秦应淮怎么脑袋开瓢住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