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让来得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警察会抓计嘉?陈清让只能想到是她骗了别的男人钱,现在东窗事发别人要把她送进去了。她究竟骗了对方多少钱?他的全部家当能帮忙还清吗?
一路狂飙,陈清让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闯红灯,刺耳的刹车在陈清让耳边响起, 他这会儿一点都不心疼轮胎和刹车片, 透过车窗看着那个从警察局里走出来的人, 他打开车门冲了过去:“你骗了多少钱?”
计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脑子还处在陈清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听见他问的是自己思考的另一个问题,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看她支支吾吾说不出的样子, 陈清让绕过她往警局里面走:“原告还在吗?”
计嘉算是反应过来了,一把拉住他:“什么原告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计嘉拉着陈清让回到他车上,把和警察的对话都告诉了他,整件事无非是计芳华二十多年前杀了个人, 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件新闻最近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关注度很高。陈清让也有所耳闻, 他只在陈湛林的葬礼上匆匆一瞥,见过那么一次计芳华,对计嘉口中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并不了解。但能和邓莉联手骗他们,甚至不惜把养了十多年的女儿都赔进去,可见是个心狠的。
计嘉一想到计芳华就恨得牙痒痒:“……大概是通过关系查到我头上了吧,他们就问我有没有计芳华的下落。我就说我不知道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他们就告诉包庇罪犯也是要被判刑的,我说我真的不知道。”
旁边的人在得知她没有骗钱之后,淡定了不少。听着计嘉说完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手搭在方向盘上,问她:“你恨她吗?”
计嘉听见他这么问,冷哼了一声,怎么可能不恨。
她骗了自己那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她们是母女,哪怕不是真的母女没有“骗遗产”这件事计嘉也会感谢她的养育之恩,可她终究不是从计芳华肚子里出来的,她为了和邓莉联手连辛辛苦苦帮她还债的女儿都能出卖,情感和金钱上的双重欺骗,怎么可能让计嘉不恨她呢。
她恨不得现在就有火眼金睛的民众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看见逃亡的计芳华,然后正直地和警察举报,警察立马把计芳华抓回来枪毙,给死者和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只是在脑子里想一想这样的画面,计嘉都觉得心情愉悦了一些。
“你不知道计芳华在哪里,有个人可能会知道。”陈清让朝她卖关子。
不过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
那个人是邓莉。
他上次见到邓莉是计嘉逃跑的那一年,他后来有多久没有见到计嘉就有多久没有见到邓莉,他停了给邓莉的生活费,但没有收回邓莉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没了陈清让可以吸血,她习惯了高消费的生活,即便在陈清让停了她的生活费之后她也没有办法改掉。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很快那个小年轻姘头也抛弃了她。
计嘉主动把邓莉这条线索告诉了警方,希望可以尽早结案。
想来也是可笑,计芳华只心疼自己亲生的,不想拖累计桉才一个人跑的,她就是生怕儿子和这个杀人案牵扯上关系,可到头来将她拖到警察怀疑对象列表里的也是她的宝贝儿子。
她因为血缘关系即便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可以抛弃,到头来自己也栽在了血缘上面。
计嘉只知道后续警察将邓莉带走了,之后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计芳华的照片在网上公布,悬赏金额加了码。
年关将至,在过年前计芳华也在外地落网了。
计嘉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的新年礼物。只可惜过完年才开庭。
今年过年,计嘉和陈清让在朝海街过的。
往年过年也只有他们两个,但和高中的时候又好像很不一样。
他俩的厨艺并不支持他们做一桌年夜饭,所以陈清让提前点了那家味道很不错的星级酒店,计嘉将庆祝他一作时候没有用上的蜡烛,找了出来。可惜那束花早就败了,没法儿今天继续给他们增加浪漫的氛围感。
洵川前几年就开始全面禁止燃放烟花了,年味少了点味道。
但计嘉开了好几瓶酒,用投影仪放着电影。
她随便挑选着影片,陈清让看见那部《情人》的时候眼皮跳了一下,他都有后遗症了。
最后换了部去年的贺岁喜剧,陈清让才安心一些。
红酒已经在醒酒器里恭候多时,计嘉拿了两个高脚杯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明天他也不用去研究所,两个人干脆一部接着一部看下去了。
计嘉半倚在他怀里:“你知道吗?我逃跑的第一年我一个人在出租房里吃泡面。”
陈清让偏头,下巴贴到了她的额头,计嘉是一个很精致的人。他以前觉得不会有人从脚到头发丝都是香喷喷的,但是遇见计嘉之后,他知道计嘉就是这样一个人。
“别卖惨啊,你走的时候口袋里不是有不少钱的吗?”陈清让记得那时候她兼职就赚了不少,更别说以前自己给她生活费从来都是往多了的给。
计嘉抬手捏他耳垂:“啧,我当时为了赚钱还你,为了以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面前,到过年我都还在打工。那时候收工回到家都外卖都没有了,家里也没有别的吃的,那桶泡面保质期都快要到了。我这是为了我们的爱情努力,我在为爱努力的时候你在干嘛?”
她黑白颠倒,瞬间让陈清让变成了理亏的那一方。明明就是她自己骗钱在前,但涉及到了爱不爱这方面,陈清让好像就没有那么聪明了。
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
“那会儿啊……”陈清让想了想,“在我日记本上写你坏话吧,谁叫你抛弃了我。”
耳垂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但是一点儿都不疼。
计嘉凑过去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牙印很浅:“那时候我还失眠,总是失眠。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赚钱压力特别大。不过还好我赚到了钱,还完了你的债,要不然我都不敢回来。快来和我说谢谢,要不是我努力不然你还得多等我几年。”
陈清让偏头和她头碰头,从她的歪理中找到了一丝理智:“好嘛,到头来全是我的不对了。”
计嘉得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酒杯搁在面前的茶几上,他坐久了想躺着了,计嘉跟着他躺下去,睡在他胸口。
陈清让将掌心搭在她脑袋上,语气放缓:“以前睡不好吗?”
她面朝着荧幕,细小的灰尘在投影仪的光束中午起雾,计嘉的侧脸在变化的光明暗中若隐若现。
那时候她真的很痛苦,她牵引着陈清让的手指摸上她的耳垂:“我以前压力很大,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去打耳洞,现在一共有九个。”
但不是每个耳洞都这会儿都戴着耳钉,陈清让没有打过,但摸到了她钉在耳软骨上的耳钉,想想就觉得痛。
“他们说失眠是因为有人在做梦梦到你。”计嘉下巴搭在他胸口,有点期待地看着他,“陈清让,你以前会做梦梦到我吗?”
会。
而且是经常。
一开始他甚至会被梦里出现的计嘉气醒,可后来十个梦几乎有七八个梦里的计嘉都惨兮兮的,他也从幸灾乐祸变成了心疼。
她刚离开没多久,他一次去找了她以前出租房的房东,他并没有从对方口中得知多少关于计嘉的事情。但他意外地碰见了计桉,那个曾经还和他击掌为誓的人,那个说拜托他照顾计嘉的人却和计芳华站在了一边。
他从计桉口中得知了计嘉的身世,或许那时候计桉对计嘉还是有些内疚的。陈清让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了旁边的小巷子,他挨了陈清让一拳头狼狈地坐在地上,计桉抓着他自己的头发模样看着很痛苦:“是我和我妈对不起她。”
忏悔着,但还不忘坐在地上讹了陈清让一万块医药费。
后来以前只能从梦里见到的人现在回来了。
大约是因为不再来他梦里,计嘉的睡眠也变好了。
贺岁档的电影已经接近尾声了,电影结束主角们坐在一起看着烟花。计嘉还趴在陈清让身上,随口感慨了一句:“我也好想放烟花。”
她想要的,陈清让都很想满足她。脑子飞快地想着解决办法:“明天去滨城,那边不禁,开车过去就四十分钟,还有大海。”
可烟花终究没有放成功,计嘉还没有来得及答应,手机就响了。
是唐宁以。
倒不是她有千里耳,听见他们说要放烟花也要一起同行,而是出大事了。
“嘉嘉不好了,仓库着火了。”
第57章
计嘉觉得自己的日子是没有办法太平了。
别人放烟火然后导致她们仓库失火了, 好消息是仓库的钱不用她们赔,坏消息是对方也赔不出她们衣服的钱。
去滨城放烟花的浪漫至少在这会儿看来一点都不浪漫,它提醒着计嘉她得掏钱去补网店的资金链。
白韵和唐宁以安慰她, 至少没有人员伤亡。
这年过得计嘉一点都不顺。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 那就是计芳华的案子开始审理了。
最终计芳华的杀人罪名成立。
计嘉原本因为仓库着火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她仍旧分出时间去监狱里看了计芳华。
监狱很偏僻, 陈清让请了一天的假,去的路上计嘉看着很平静,就像是送她去出差一样。
今天她起得很早, 倒不是因为要见计芳华装着心事晚上睡不着。大清早起来她又是护肤又是卷头发。
脸上的妆容无比地精致,快赶上他们所里每次去相亲约会的师姐了。
陈清让对她这一行为并不太支持,但仍旧在那天开车送她去了监狱。
母女再相见的画面曾经在计嘉脑海中排练了上千遍,她幻想过自己一身珠宝趾高气昂地出现在计芳华面前,然后用冷酷决绝的话语表情将计芳华踩在脚底下、又或许自己功成名就, 计芳华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 然后自己当众羞辱她等等。
但没有想到是这样隔着一块玻璃。
她并不意外计嘉会出现, 甚至像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计嘉今天起得很早, 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她今天的穿着打扮都是提前好几天就精心准备设计的。最新季的大牌连衣裙,昂贵的手提包,可惜玻璃将两个人隔开了, 否则她就能闻见自己身上已经绝版的香水。
可取下电话,计嘉在路上打好的草稿, 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准备来向计芳华炫耀的,她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过得特别好,当初是计芳华看走了眼。
让她知道是她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但面前的人好像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计芳华了。她蜷缩在玻璃后面的椅子上, 看上去老了十岁,囚服在她身上有点大了, 头发灰白了一半。
看她这么落魄的样子,计嘉即便是炫耀了也没有任何的胜利喜悦。她只能想到一个词——老态龙钟。
“怎么不炫耀?”计芳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
计芳华很轻易地就勾起了计嘉的怒意,见计嘉不肯说,她突然一改刚才的模样。
她们隔着玻璃对视,计芳华突然一笑:“那个人是你妈妈,你知道吗?”
计嘉抓紧了电话:“猜到了。”
快三十年前了,时间已经久掉计芳华都不太记得了,那时候下岗热潮席卷,丈夫将她交给了同乡的另一个熟人带着一起去喀城打工了。
到了她才知道那不是什么当保姆的差事,地点不是有钱人家,而是娱乐场所。老乡强词夺理收走了她的证件,告诉她反正服务对象都是老板,没有什么区别。
俗气一点的叫法叫妓,委婉一点就是小姐。
那时候一帮人群租在一个房间里,就用薄薄的木板隔出一间间小房间,和她们住在一起的还有邓莉和计嘉的妈妈。
计芳华受不了,跑过一次。
老乡甩了她一巴掌,告诉她家里的男人其实知道她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这话让计芳华彻底心死了。
群租房里的小姐们有时候自己会找点“零工”。有的时候会撞上原配,楼道里一吵架,整栋楼都能听见,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挨骂的小姐会说自己只是拿钱办事,有本事去找她自己男人的麻烦。
会所里的那群女人整天打扮时髦,她们白天无所事事,休息了就打麻将,但口袋里就是源源不断有钱来。